第51節
“我都把這幾卷書都翻遍了,沒有看到!”貓兒提起這個眼里又有盈盈淚光。 “……”蕭妙音看了看四周,她附耳到貓兒耳畔,“大王應當看呂后本紀。” 說完這句話,蕭妙音簡直是恨不得把自己給打一嘴巴,她家姑媽和呂后當政其實也差不離,甚至殺皇帝這事上簡直是比呂后還強! “?”貓兒聽不明白,傻兮兮的看著蕭妙音。 蕭妙音無奈嘆口氣,“當時頭一個少帝是怎么對應呂后殺母的?” 如今廢立之事還沒定下來,雙方都是在拉鋸,她只盼著小皇帝能夠挺下來。畢竟換個人對蕭家也沒好處。 其實不管哪個都沒好處啊,蕭麗華簡直想大叫,姑媽你怎么還不做女皇! “……你是說……”貓兒吞吞吐吐的,他好歹也是被按著讀那么多書,被蕭妙音這么一聽就反應過來那么一點兒。 貓兒眨眨眼看著蕭妙音,蕭妙音伸手按在貓兒頭頂上揉了揉。 “別摸我。”貓兒抗議。 蕭妙音才不管呢,宮廷里的孩子洗的干干凈凈的,還熏的香噴噴的,摸幾下也沒什么。 貓兒頭發軟軟的,摸起來手感也十分好。 蕭妙音摸夠了,收回手,“太皇太后忌諱甚么,大王說就是了,不過可別說威脅到蕭家的事。” 照著蕭妙音看,太皇太后的這番作為,除非是蕭家人學王莽外戚上位,不然基本上都是死路一條。 小皇帝這會是恨死這個祖母了吧? 宮廷中具體情況怎么樣她還不知道,但是也能想到小皇帝這會的日子絕對不好過。 日后她就縮著頭過日子吧,蕭家的局面也不知道該怎么破。 指望皇帝的良心基本上是一件不靠譜的事,不管如今的拓跋演還是可能的下一任皇帝,恐怕都對蕭家好不到哪里去了。 “……”貓兒看著蕭妙音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你干嘛嘆氣?” “我在想日后怎么死才能漂亮點。”蕭妙音抬頭就是一句。 她已經能夠從呂家身上預見蕭氏的結局了。 “啊?”貓兒被她這么一句嚇得不清。 太皇太后坐在床上聽著宮人來回話,李平板著一張臉坐在一旁。如今兩人在宮中是公開的秘密,倒是他在平城里的家已經是幾個月都沒有回去了。 “大王說,若是日后能繼位,必定貴羅氏一族。”宮人是個老宮人,說話起來不急不緩,每個字眼都能讓上位者能夠聽清楚。 太皇太后面上無怒無喜,李平聽見一聲輕笑,“這便是你要的?” “常山王如今七歲,這年紀已經是養不熟的了,況且和生母感情甚深。”李平轉過頭看著面前位高權重的女子。 太皇太后保養的十分好,看上去似乎是三十來歲的樣子,她垂下眼,“李郎似乎很高興?” “我是為你好。”李平看著一旁的幔帳,幔帳是蜀錦制成,在燈光下上面流光溢彩。 “今上畢竟是由你撫養長大,在大義上你便是占了先風,而常山王等皇子,卻與你沒有半分養育之情。”李平淡淡道。 皇后是不生孩子的,皇長子們幾乎都是有自己的生母,都已經是養不熟了,奪人之子已經錯過了最好的時機。此時就算殺了皇子生母又如何? 能為了皇位忍氣吞聲不露半點情緒,可是之后呢,哪里會忍一輩子? 殺母殺父,太皇太后可算是兩樣都占全了。漢臣們多是太皇太后提拔上來的,可到時候誰又會為蕭家出力,又是十分值得玩味的事了。 ☆、第46章 朝堂 貓兒大大咧咧的當人面說,“若是我得大幸,一定奉阿姨為皇太后,讓我舅父一家都富貴。”如今宮廷上下不知道多少雙眼睛盯著他,他的這句話幾乎是根本不需要人傳,一下子就傳到了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那里。 何太后聽到宮人的回報,險些咬碎銀牙。她抓起手邊的一只茶托重重的摔在地上。 那只茶托是南朝來的珍品,其色為青,開冰裂片,為上好的極品,茶托摔在地上清脆一聲便裂成了一地的碎片。 “豎子!”何太后狠狠罵道,她氣的胸口直疼,伸手捂住胸脯。旁邊的宮人們連忙上來攙扶住她,還有黃門去叫今日在長秋殿上值的醫官。 “太后,太后。”宮人們將何太后攙扶在席上,服侍她靠著隱囊坐下。 何太后氣了半晌,讓長秋宮中的屬官去將阜陽侯召來。 原本這事將阜陽侯夫人召來最好不好,而且阜陽侯夫人是女子,召進宮內也不會太引人注目。奈何兩三年前的那件事,何太后奪了豆盧氏的門籍,到現在何太后礙著太皇太后都沒敢恢復自己嫂子的門籍。 太皇太后喜怒無常,不小心一點也不知道甚么時候就得罪了她。 何太后想起拓跋演,對于這個名義上的長子,何太后并沒有多少感情,畢竟不是從自己肚子里出來的,也不是放在身邊養大的。不過捫心自問,拓跋演待嫡母和嫡祖母還是很不錯,何太后哪怕帶著再挑剔的眼光去看也找不出一絲半點的錯誤。 她到現在也想不清楚,天子到底是做了什么讓太皇太后這么不喜,甚至要到廢黜的地步。 下面的那幾個皇子,真的是一個比一個不好糊弄,哪怕是最小的常山王,都是一副登基之后要惠及母家的樣子。 何太后想起這個就一陣氣急。 醫官過來之后,給何太后診脈。其實何太后也沒太大的毛病,不過是一時氣不上來。扎了幾針之后就好多了。 阜陽侯和博陽侯一樣,身上領著個散職,至于實權連影子都沒瞧見。 “臣拜見太后。”阜陽侯見著何太后行禮。 “……”何太后雙手攏在袖中答禮,讓宮人將枰擺上來。 “汝等退下。”何太后對身邊的宮人內侍道。 “唯。”宮人內侍應聲退下。 待到殿中的宮人黃門都屏退之后,阜陽侯才開口問道,“六娘有甚么事么?” “甚么事?關系到我們何家的大事。”何太后冷哼一聲,心里對這個兄長覺得頗為失望,這個兄長和太皇太后家的博陽侯相比,還真的是不分伯仲。 “最近朝上有大事,阿兄知道么?”何太后靠在手邊的憑幾上問道。 “太皇太后想要行廢立……”阜陽侯吞吞吐吐答道。 “嗯。不過此時被尚書右仆射等人極力上諫,一時半會的,就算是那個老太婆也不能定下來。”當著兄長的面,何太后也不必再假惺惺的裝好媳婦了。 “此事和我們何家有甚么關聯?”阜陽侯聽何太后這么說,過了一會臉色古怪的問。 “如果廢立成功,那么新來的天子如何,相當重要。”何太后知道自家兄長的那個德行,聽到他不明白還特意給他解釋一下,“老太婆看重的是最小的常山王,圖個年幼好控制,可以讓她名正言順的繼續臨朝稱制。” 何太后想起東宮霸占權位這么多年,心中氣恨難言。哪怕在平常人家中阿家和新婦都是難以相處好的,更何況是在天家?平常人家還會為那么一點蠅頭小利爭吵不休,宮中兩人身后更是各自的家族。 如今太皇太后帶著蕭家人吃rou,那么何家人自然是只能喝些身下來的湯了。 “那么……”阜陽侯蹙眉想了會,心里對太皇太后的怨恨又深了一層。當年博陵長公主得理不饒人,幾乎沒讓阜陽侯逼著豆盧氏上門請罪。 一個長公主難道真的有這么大的臉?還不是仗著有蕭家? “常山王已經是養不熟了,上回這小子還說要立羅氏為太后,要讓他的親舅父家居高位。”何太后說起這個就冷笑連連,外頭哪個庶子對嫡母不好,傳出去那真的被戳脊梁骨,可是偏偏在宮廷內,那就勝者為王了。 皇子們親生母的多,出個親近嫡母的,簡直是少的和沙子里的金子一樣。多少庶出皇子一旦登位急哄哄的就是照顧自己舅家,追封生母為皇后? 何太后對那些皇子沒有任何的母子情分,甚至連養育之恩都占不到。怎么在將來的天子哪里分一杯羹。 尤其太皇太后還將中宮之位收入囊中,擺明了要讓蕭家繼續出一個皇后。 何太后恨的不行,但卻沒有辦法。 “如今看來,老太婆要是成事了,恐怕才會對我們最不利。今上原本在位沒有過錯,對我和那邊的,”說著何太后伸手指了指東宮的方向,“還算是孝順,而且他母親早已經被賜死,舅家也一塊兒被流放了,日后老太婆一死,找晦氣也是找蕭家,不是我們何家。” “要是成了呢?”阜陽侯問道。 “若是成了,老太婆必定又要搭上一條人命,不管這改嫁沒改嫁,都是生母,你當那些皇子真的缺心眼,見著東宮就忘了自己的母親?”何太后自己沒生養過,可其中的骨rou人倫還是明白的。 “到時候可別把我們家一塊記恨上。” “……”阜陽侯面色古怪,沒想到太皇太后這次要廢立,里面竟然還真的牽扯到何家,“那么該怎么辦?” “怎么辦?你在外面不知道怎么做還問我怎么辦?”何太后恨鐵不成鋼的瞪著這位阿兄,“朝中哪個反對廢帝的,你去結交不久成了?” “不過此事做的隱秘點。”何太后對太皇太后到底還有些忌憚。 “若是你阿嫂能夠進宮就好了。”阜陽侯道。 “她若是進來,恐怕事情才要更糟糕。”何太后想起大嫂的那個性子忍不住扶額,“家里的郎君和小娘子要好好教。別讓跟著學壞了,大嫂的那個性子……”何太后人在宮中,但娘家的事還是瞞不過她。 阜陽侯也寡人有疾,人比較好色,不過比燕王好一點的是,家中庶出的子女沒燕王那么多,至少認下來的就沒那么多。 但豆盧氏對那些庶出郎君娘子們,就沒那么好了。何太后甚至聽說,她那個阜陽侯世子甚至將庶出的兄長當做奴仆看待。 這簡直是不成體統! 她閉著眼都能想到是誰教的了。 “你大嫂也就是嘴上壞了點,人還是不錯的。”阜陽侯在太后面前替自己妻子說了一句好話。 “人不錯?”何太后冷笑一聲,“若真是不錯,那么就你家中的大郎君當做一個郎君來看?雖然是庶出,但你也認下了,和家人一樣跟在世子后面。傳出去你也不怕別人笑話?就這樣還人不錯?” 何太后隨便一句話就挑出豆盧氏的毛病出來,“都是一家人,好了,一家子都好,孤木難支大廈,這樣的道理難道還要我教?” 一筆能寫出個什么字來?一個家族的欣榮也不能靠著哪一支就能撐下去,何太后想起娘家的那些事,搖了搖頭,“家中兒郎,不管嫡庶,若是讀書上進的,年紀合適的話,看能不能入中書學。” 太皇太后那么大的一個侄子都到中書學去了,皇太后的侄子去也不太顯眼了。 “好。”阜陽侯人花心,家中妾侍倒是沒幾個,可是沒名分的美姬不知道有多少,他對美姬不過是圖個新鮮,玩過就丟到腦后,送人的送人賣掉的賣掉,不過那些認下來的子女們,心里有那么一星半點,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良心。 “家中的孩子好好教養。”何太后知道自家兄長的德行,不放心的又囑咐了一句,“這些孩子哪怕只有一個出息的,也是好的。” 何太后見過阜陽侯世子,她對豆盧氏當真是失望的很。 阜陽侯從宮中告退,才回到家中,一個梳著羊角辮的小娘子就蹦蹦跳跳跑出來,飛撲向父親。 “阿爺!” 阜陽侯抱起女兒笑呵呵的向堂上走去,“今日五娘在家里怎么樣?” 這個小娘子是豆盧氏的親生女兒,起名為惠。 “嗯,很好,今日兒學著騎馬!”豆盧氏是鮮卑人,對兒女的教育更多的是在騎射方面,鮮卑女子在騎射上幾乎和男人沒有太大的差別。 “大善。”阜陽侯抱著女兒到了堂上,見著豆盧氏款款而來。 “從宮里回來了?”豆盧氏見到女兒在丈夫懷里笑得開心,笑得眉眼都彎起來。 “是啊,今日太后找我說了許多話。”阜陽侯將懷里的小女孩交給一旁的乳母,“阿爺和阿娘有事商量,五娘去和姊姊玩。” 豆盧氏聽到這個,粉面上一下子就變色了,柳眉倒豎就要和丈夫對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