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拓跋演在一旁瞧見,面露笑容哄她“聽醫正的話,待會我帶你去騎馬,好不好?” 蕭妙音呆呆的張開嘴,舌頭伸出來。 望聞問切,醫正這么一□□下來,只能對拓跋演長拜,“陛下,三娘子身體無恙。” “無恙?”拓跋演有些不信,“那為何朕探她體溫的時候會有些燙?” 醫正不知道要怎么和小皇帝解釋,小孩子火氣旺,尤其這晝寢很容易臉上發燙,醒過來過一會就好了。 “我無事。”蕭妙音過了出初醒的懵懂,這會也明白是個什么事了,小皇帝以為自己生病了。 “……”拓跋演轉過頭將她上上下下看了遍,看的蕭妙音忍不住脖子后面寒毛都豎起來了。 終于拓跋演確定她是真沒事了,才點頭,“大善。醫正退下吧。” 蕭妙音這個當事人瞧著那個醫正退下去,拓跋演讓宮人退下,他瞅著她無奈的笑,“一開始我還以為你生病了呢。” “啊?”蕭妙音滿臉疑問。 “剛剛,你臉上好燙。”拓跋演比劃了一下,“放心,我剛剛對女官說了,說是我不舒服。” 蕭妙音聽到拓跋演這話眨了眨眼,除去兩宮和皇帝之外,外人進入宮廷,是不能帶病的。否則會治罪。 她想起方才拓跋演這一句話后的用意,她才從燕王府里回來就沈斌了,少不得要被東宮怪罪。 她眼下的身份是小皇帝的玩伴,要是把病過給拓跋演就糟糕了。就算她是侄女,可是這個侄女在太皇太后面前,也沒值錢到哪里去。她還有那么多的meimei呢,過幾年等那些meimei長大了,還不是一樣的給可以送進宮里來,她才不把自己想的有多非她不可呢。 “謝謝。”蕭妙音抱著隱囊誠懇道。 “不必。”拓跋演輕笑搖搖頭,眉梢眼角都是愉悅,“既然你已經沒事了,那我就放心了。” “……”蕭妙音抱著隱囊,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么話。拓跋演的表現偶爾像個孩子,但是現在那個表現說是個成年人都有人信了,她糾結起來,這以后要怎么相處呢?難不成還是以前的想怎么樣就怎么樣? “三娘如此便很好。”拓跋演在宮中見過許多人,年紀小小眼力已經練了出來,蕭妙音滿臉的糾結,他哪里還會看不出什么來? 宮中人恨不得把心里百般心思全部藏在心里,偏偏眼前人心里想什么,從她臉上就能看得見。偏偏還一點都不木訥,內外都透著一股宮中人缺少的鮮活。他就喜歡那份鮮活自在,這些哪怕他得不到,但是他想有這么一個人在身旁,瞧著每日里也輕松許多。 “……”蕭妙音知道自己那些小伎倆在這位小皇帝面前不夠看。小皇帝年紀雖然小,但經歷的事可比成人要多得多。 “好。”蕭妙音道。 “你這次回家,燕王和姑祖母可還好?”拓跋演問道。 拓跋演對燕王和博陵長公主并無多少感情,燕王對他來說就是東宮的弟弟,而博陵長公主更是沒有多少親情,何況長公主仗著蕭家遠比其他宗室飛揚跋扈,人緣極差。若不是她靠著個蕭家,恐怕不知道有多少人,找這位長公主算賬。 皇家公主,長公主,大長公主,看起來是金枝玉葉高高在上,但是天子和太后真的不喜的話,哪怕是一個臣子都能讓這些金枝玉葉們臉面無存。 “陛下這幾日不是經常派使者么?”蕭妙音聽到小皇帝這么問有些奇怪。 拓跋演方才說那句話,不過是逗逗蕭妙音開口而已,聽到她這么一句,拓跋演不好意思的輕咳一聲。 “阿爺和長公主都好。”蕭妙音還是沒能叫長公主阿娘。雖然說臉面可以不要,叫誰不是叫,可是母親卻不是亂喊的。而長公主對她恐怕也是相當厭惡,何必犯賤上趕著貼上去呢。 長公主給不了她任何東西,也沒有多大的必要去討好。而且長公主那個性情,也不是輕易就能討好的。 高投入低回報,傻子才回去做。 “那就好。”拓跋演聽出她話語里的蹊蹺來,不過他沒有去在意。蕭家里庶出子女眾多,長公主對此事不忿已久,他也有所耳聞,蕭妙音不稱呼長公主為阿娘也不覺得有什么奇怪。 世間之事多了去,他又何必為了些許小事讓她不開心呢。 “對了,我打算在西宮建個池子。”拓跋演和蕭妙音說道。 “池子?”蕭妙音一聽就來了精神,她來到西宮幾個月,記著自己要守規矩,也沒有到處亂跑,因此這西宮的全貌是什么她到現在都不知道。 “陛下為何想起要建池子?”蕭妙音問。 “想看一些南邊的景色。”拓跋演對著蕭妙音笑道,他這一笑露出了兩顆小虎牙,年少調皮的氣息在他面上活躍著,和她方才看見的小天子完全不同。 “南朝的景色好啊。”拓跋演說起來一臉的向往之情,“南邊山清水秀,連冬日都沒有代地這么冷。” 拓跋演一邊說,一邊興致勃勃的看著蕭妙音。 “你生母是南朝人,可曾和你說過南邊的風景?”拓跋演問道。 “啊?”蕭妙音想了想,“阿姨……是逃難來的。”她過了好一會才吞吞吐吐的開口說話,常氏的出身在貴人的眼里是有些看不上眼的,不過不為了掃拓跋演的興致,她還是好好想了想,“阿娘說過,南邊的春日來的比北方要早得多,陽春三月嘛,花都開了,可好看了,只是野外好多馬蜂和蜜蜂,不小心就會被蟄到。”她話語軟糯,似乎也帶著南朝濃厚的水汽。 拓跋演以前聽過吳語軟儂,可是他畢竟是北朝的鮮卑天子,身旁不是漢人就是鮮卑人,吳人他長到這么大一次都沒見到過。 “到了夏日,熱的很,而且五六月之間會有場梅雨,不過阿姨說那會結下來的梅子可好吃了。還可以摸蝦捕魚!” 她說的不過都是一些平常的事,可是拓跋演聽得認真,他抬頭看著七八歲的小女孩臉蛋上粉嫩粉嫩,說到高興的地方,雙眼發亮。 河蝦她好想吃!可是都沒吃過…… 蕭妙音說著自己都覺得肚子餓了。 “聽三娘這么一說,南朝處處都是美味。”拓跋演帶著些許促狹的笑看她。 “……若是真這樣,阿姨也不會……”想起眼前這小少年的身份,蕭妙音果斷閉上了嘴。 “我打算仿照南朝風格建造一處園林。”拓跋演道,“此事大母也準許了。” 一個園林,只要別和建章宮似建的比長安城還大就可以了。 “……”蕭妙音聽到太皇太后竟然答應了,有些奇怪。太皇太后一向不好這些奢靡享受的東西,她本身唯一喜歡的享受,就是享受朝堂上容貌才能都出色的大臣。除此之外,要求都不高。 蕭妙音腦子里頓時轉過諸多想法,不過她將那些念頭都按了下來。 “以后若是建好了,我帶你去看看?”拓跋演笑問,平城里的景色帶著粗獷大氣,可南朝的風景更得他的心意。 “……好啊。”蕭妙音不過是猶豫了那么一瞬,就答應了。 拓跋演從自己坐的那張床上下來走到蕭妙音這邊來,拓跋家的男子早熟,明明才十歲,但身量已經開始拼命的向上拔高了。蕭妙音突然想起,先帝生她的時候,才十三歲。 十三歲………… 她坐在床上看著那么個比她高的小少年走過來,下意識的就往后面躲了躲。 拓跋演坐在她身邊,伸手捏住她的臉頰。 蕭妙音挨了這一捏,毫不客氣的伸手捏回去,兩孩子頓時滾做一團。 拓跋演占了年紀上的優勢,幾下下來將蕭妙音按住,他瞧著她瞪得溜圓了的眼睛,想起高涼王偶爾提起的那個蕭氏未來王妃,他想起自己和蕭妙音也是差不多的,只不過沒有像高涼王那樣照著漢人的六禮去聘,大家都心知肚明,她日后是要留在他身邊的。 那么做些什么,也沒關系? 他俯下身,親了親她的臉頰。 嗯,香香的。 蕭妙音愣了下,她畢竟是刷了層綠漆了,不可能被親一下就心如鹿撞,她伸手捂住方才被親過的地方,一臉嫌棄的看著拓跋演。 果然是先帝的親兒子,這才多大就知道親小女孩,恐怕說不定到了十三歲,這宮里就又要多出個皇長子了。 “……”拓跋演瞧著蕭妙音的反應和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樣,不禁湊近了看她。 拓跋演長相精致秀氣,模樣也正在展開,看得出來日后是一個美男子。蕭妙音沒有戀童癖,只能瞧著近在咫尺的臉心傷,要是個成年男子,她說不定還真的會高興呢。可是一個小少年,哪怕還是個早熟的,還是……算了吧。 西昭陽殿的事很快就被東宮知曉,太皇太后靠在憑幾上,看著身旁豐神俊秀的男子輕笑,“沒想到三娘這么得陛下喜歡。” 李平被太皇太后扣在宮中已經很久了,這段時間他回家的次數一只手就能數的過來,甚至還是拍著中常侍陪著他一同入府,絕不給他半點機會和妻子相處。 姜氏上半年產下一名男嬰,但孩子因為天生不足,養到兩三個月大就夭折了。幾個月大的嬰孩夭折是為不祥,不能夠入祖墳,只能拿個陶罐裝了拿去埋葬。 可是做母親的心,怎么會因為這些世俗規矩拘束住,姜氏傷心欲絕。李平看著著急,但是他只要和姜氏多說幾句話,那位去勢了的中官就會端著不陰不陽的調子提醒,“尚書,該回宮了。” “三娘子天資頗好,陛下如此做,倒是有些埋沒了她。”李平對這個蕭家女郎的感覺還是不錯,即使初見之時有些無視,這會頗帶著些許欣賞之情。 “埋沒?”太皇太后聽到李平說這話有些意外,她放下手臂,“三娘就算才智出眾又如何?身為蕭家女,自然要為蕭家排憂解難。” “這自然是應當,只是這方式。陛下難道不會覺得是欄里的家豬養大了就要拿來吃rou么?”李平深吸一口氣道。 “這種事,難道你們士族還做得少了?”太皇太后壓低聲音,帶著絲絲嫵媚,眉宇間一抹譏誚顯而易見。她輕輕哼了一聲,“李郎你也清楚,蕭家不比隴西李氏這類士族,根基淺薄,自然是要用其他的辦法。” “陛下可著重培養族中子侄。”李平蹙眉道。 太皇太后閉上眼。李平說的那些道理,她哪里會不明白,姻親這回事脆弱之極,她就算費盡心思,也不能事事都算計到。她一旦撒手西去,蕭家前途如何,實在是難以預料。 “族中。”想起家里的那些侄子,太皇太后一陣心煩,家中的侄子們不是小就是不爭氣。蕭佻在經書上頗有天賦,但是小小年紀不學好,什么不好學,偏偏學什么名士之風! “臣覺得燕王長子應當不錯。”李平和太皇太后關系曖昧,蕭家人遇上他也要客氣三分,基本上能見到的郎君都見到了。李平覺得蕭佻行事不羈,但本性純善,若是能加以良好的指導,還是能拉回來的。 “上回博陵還來我這里哭訴,說蕭大郎對她不敬。”太皇太后提起長公主,多了一份不在意。 “長公主只是無知婦孺,陛下應當以一族大事為重。”李平道。 “難得你能說上這么多話,我若是不聽,倒是顯得我不領情了。”太皇太后掩口而笑,“你也和三郎四郎多說些話,我看他們都很怕你。” “三郎君和四郎君課業上有倦怠,臣也是盡職。”李平垂首答道。 太皇太后見到李平如同在朝堂一樣那么對自己說話,輕輕嘆了口氣,“我事務纏身,未能及時督查三郎和四郎,你也別生氣了。” “臣不敢。”李平垂下頭來。 太皇太后一笑,她伸出手去,將李平的手握住,肌膚廝磨是說不出纏綿。 李平下意識手一縮,卻被太皇太后重重按住。 “在我這兒,你就別想著姜氏了。”太皇太后話語中似有一股寒氣,順著肌理沁入骨子里去。 李平垂下頭來。 “好吧,看著你的面子上,我對她好點。” 這話聽得李平在這涼意四起的秋日里出了一身的冷汗。 蕭麗華在家中畫圖規劃,想起自己還要插手和西域的生意,連忙就和小慕容氏說了。 小慕容氏聽完女兒的話,摸摸女兒的頭,“二娘,你聰慧,阿娘很欣慰,不過你得知道,這些商人就算坐有錢財良田,到了我們的面前還是要低聲下氣。” 蕭麗華早就知道古代歧視行商,聽到小慕容氏這么一說,立即道,“兒知道!” “二娘不知道。”小慕容氏伸手戳了戳女兒的額頭,“只要上頭的人彎彎手指頭,商人們就得把錢財雙手奉上,連句怨言都沒有,何況那些胡商行走于沙漠之間,其中的風險哪里是二娘這個小娘子能知道的。” 小慕容氏想著就嘆口氣,女兒想的很好,可是里頭有些事也沒有往深里想“你想過沒有,若是人和貨都折在路上了,你要怎么辦?” 利潤高,可是風險大,尤其這一路上不知道有多少事,什么都有可能。 “這……”蕭麗華一時語塞,不知道自己要說什么。 “你想在莊子上弄那些,就去,不過你不能親自辦,派個管事娘子去就行了。”小慕容氏教導道,瞧著蕭麗華還要說什么,小慕容氏問,“難道你還打算親力親為?” 蕭麗華知道阿娘肯答應這件事已經是讓步了。 “好。”蕭麗華點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