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
“陳三小姐是個聰明人,又何必做個拎不清的人呢?”茭白輕嘆一聲。 “拎不清,茭白姑姑,你到底說的是什么啊?”陳凝故意忽視她可以咬重的“三小姐”,“我怎么弄不明白呢?” “陳三小姐,你硬要逼我說出事實嗎?那就別怪我不留情面了!”茭白冷冷的看她一眼,語氣冰冷的說道:“陳三小姐連著一個月都在這里與我家大少爺私會,每次都要半個時辰,不知,到底是做什么事情?!” 她話中的意思太過曖昧,陳凝白了臉,卻道:“茭白姑姑,就算你是國公夫人身邊的紅人,也不能就這樣隨隨便便的誣賴我!” “我是堂堂左相的三女兒,茭白姑姑,麻煩你說話,對我尊重一點!” “尊重是別人給的,而不是你要求的!”茭白也不留情面的回道。 陳凝聞言神情可憐,竟要落下眼淚來,她含淚哽咽道:“茭白姑姑,我做錯了什么,讓你這樣子侮辱我?!茭白姑姑,你告訴我!” “侮辱你?我可沒那么多的時間去浪費你在身上,陳凝,叫你一聲三小姐是給陳相的面子,否則你以為你一個青樓歌妓的女兒,還能讓我給你臉面?!”茭白可謂是將她的家底掏的清清楚楚,就算她天資異稟,風采出眾,京中素有美名又如何? 建立起一個好名聲很不容易,但毀了一個人的聲譽卻是非常簡單的事情。 竇靜妤是為了教訓盛懷瑾,讓他知道自己的錯誤,所以才將事態說的很嚴重。憑著國公府的勢力,輕而易舉的就能夠讓陳凝這個人消失,而相府,也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進肚子里頭。 陳凝被茭白的話氣得臉色通紅,她道:“茭白姑姑為何這樣無禮?我恭敬待你,你卻這樣對我?!” “那你為何一定要拉開話頭?”茭白睨了她一眼,道:“大少爺不是你能夠肖想的,我好意勸你一句,還是早早放棄吧。否則,下一次,來找你的,可就不是我了。” 陳凝心里一咯噔,她斂起怒氣,強笑道:“茭白姑姑,大少爺喜歡誰,是他自己的自由。沒有人能夠替他做主的,就算我也不行。” “口氣還真大,”茭白嘲諷一笑:“大少爺喜歡你嗎?誰給你的自信?” “何況,這男女婚姻,講究的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門當戶對!我家老爺夫人說了算!” “門當戶對”這四個字,就像是一場噩夢,一直纏著她無法離去的噩夢,上輩子,她愛的人,就是因為門不當戶不對,所以才離開她,他家中的父母勢力龐大,而她只是一個平凡家庭中奮力打拼的女子,辛辛苦苦十幾年,卻永遠比不過那些生來便有個好家世,好爹娘的人! 陳凝被這四個字激起上輩子的回憶,那個富豪的掌上明珠輕而易舉的就將她嘔心瀝血經營了五六年的男友奪走,她甚至連報復都沒辦法,只能眼睜睜看著深愛的男友結婚,悲傷自己不是新娘。 陳凝氣極反笑,她道:“盛老爺盛夫人說了算?門當戶對?可為什么我大姐卻死了?” “陳大小姐身體不好,香消玉殞也是我家老爺夫人沒有想到的。”茭白淡定的說道。 “可笑!”陳凝冷笑一聲,道:“我大姐是因為盛公子的拒絕,從而懷怨在心,一病不起,甚至最后還因為盛公子而魂歸黃泉!” “……”茭白不語,陳凝卻咄咄逼人:“無話可說了吧?你口口聲聲的父母之命,卻硬生生的逼死了一個人!” “陳凝,現在不是說陳大小姐的時候,我是在說你的事情。”茭白強調道。 “你自己也說了,陳大小姐是因為大少爺而死,可你為什么也要招惹大少爺?你不怕你也會死嗎?”茭白有些惡意的道。 “我怎么會死?我會一直活得好好的。” “有自信是件好事,但太過自信便是自負!”茭白瞥了她一眼,道。 “哈哈,茭白姑姑這是在威脅我嗎?”陳凝輕笑著說道。 “隨你怎么想,不過,若是陳相知道陳大小姐尸骨未寒,你就和她生前深愛的男人搞在一起,愛女如命,憤怒的陳相會做出什么來呢?”茭白道。 “……”陳凝面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了,她也很清楚陳相知道這件事后會如何大發雷霆,所以才特意惹了陳夫人,順利的讓陳夫人懲罰她禁足,每日待在房內誦經拜佛,通過偷梁換柱偷偷出來盛臨輝約會。 “陳凝,你無話可說了吧。”茭白反過來質問她。 “庶女永遠就是庶女,不要妄想翻身。”茭白無比輕蔑的說完這句話,轉身走到門口,回頭又道:“陳凝,配不上就是配不上,大少爺的婚事不是由他自己決定的,父母之命,可不只是說說而已。” 包廂的木門“砰”的一聲,被人從外面合上,陳凝呆立在原地,阿薇不敢出聲。 “又是出身!”陳凝從思緒中回過頭,她慘笑一聲,動手將桌子上的瓷器全部揮落在地。 噼里啪啦的清脆響聲仿若是在為她伴奏,她神情悲哀又瘋狂,丫鬟阿薇躲在角落里,捂著嘴大氣不敢出。 全是出身!都是你出身不好,所以所有的好事都輪不到你!好工作輪不到你!好老公輪不到你! 可出身是我自己能決定的嗎?!人若是生下來之前,就知道自己到底會有個什么父母就好了,我也一定要好好選一個權勢錢財樣樣不落的好家世! 陳凝悲從心起,她無力的跌坐在椅子上,趴在充滿水漬的桌子上嚎啕大哭。 從阿薇這里看過去,只能看到陳凝的身軀一直顫抖著,她哀切的哭聲漸漸低落下來,變得低不可聞。 陳凝可以沉浸在悲傷之中盡情的哭,盡情的宣泄自己的情緒,可阿薇不可以,她不能陪著陳凝一起悲傷。 陳凝趴在桌子上,也不抬頭,不說話,阿薇輕手輕腳的站起來,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壓低聲音道:“小姐,時間不早了,我們該回去了,再不回去就遲了。” 良久不見陳凝回應,阿薇準備再催催她:“小姐,” “知道了。”陳凝嗓音有些沙啞低沉,阿薇走到她跟前,聽候她的吩咐。 陳凝抬起頭,一雙眼睛周圍的皮膚紅腫了一大片,眼球上還布滿紅色的血絲,臉上還有著淚水的痕跡,她出門時上了妝,此時妝容已經花的不成樣子,形容極其狼狽。 陳凝從她的神色上看了出來,她伸手摸了摸臉頰的一側,放到眼前一看,她制作的米分液化妝品米分末在她手指上形成黏膏狀。 “阿薇,去叫底下的人打盆熱水來。”陳凝急忙吩咐道。 “是,小姐。” 阿薇出門了,順便還將門關上了。 陳凝站了起來,她一向好強要面子,絕不肯在別人面前露出一點不妥,她走到墻邊,假做欣賞上面掛著的山水畫。 若是從門外進來,只能看見她的背影,不會讓人看見她那狼狽的妝容的。 “動作麻利點,快!”阿薇一邊催一邊打開了門,小二一手拎著冒著熱氣的水桶,一手端著一個銅盆走了進來。 “這?”小二進屋看見這滿地的碎片疑惑不已。 “別管那么多,快把東西放桌上出去!”阿薇道。 “可姑娘,我們店里的東西打碎了都得賠的。”小二一邊將銅盆放到桌上倒熱水,一邊說道。 “我們當然會賠的!廢話少說,趕快出去!”阿薇見他已經將水倒好了,就攆他出去。 “哦。”小二將手中的木桶放下,離開了。 “小姐,來洗把臉吧。”阿薇喚了一聲,陳凝才轉過身,走到桌前,彎下腰捧起水洗掉臉上的臟污。 ☆、第六十五章 “事情辦得怎么樣了?”竇靜妤細細的撫摸著膝上那塊錦緞的花紋,略帶著漫不經心之意。 “奴婢已經將您的話轉告給陳凝了,她是個聰明人,知道自己該怎么做的。”茭白恭敬的低頭回話。 “聰明?哼!”竇靜妤冷哼一聲:“她若是真的聰明,就不心存僥幸,來勾引臨輝!” “說到這個,夫人,奴婢聽說,大少爺夜里受了涼,現在咳嗽不止。”茭白將話頭引到了盛臨輝身上。 果然,竇靜妤一聽盛臨輝生了病,立刻有些坐不住了:“臨輝受涼了?” “嗯,奴婢還聽說,送飯過去的下人,站在老遠都能聽到咳嗽聲呢!那聲音撕心裂肺的,讓人擔心死了。” “什么?!”竇靜妤一下子站了起來,膝上原來的那塊錦緞隨著她的動作掉到了地上。 她似乎覺得自己有些一驚一乍,又彎下腰,準備將那塊錦緞撿起來。 茭白見狀,趕在她前頭將東西撿起來。 “夫人,讓奴婢來就好了。”茭白把手中的錦緞放在她身邊。 竇靜妤輕咳一聲,道:“祠堂我不是吩咐要點火爐的嗎?怎么還會讓大少爺著涼?” 茭白給她解釋:“夫人,在大少爺進去的那天起,老爺就吩咐不準燃火盆一類的東西,說是要讓大少爺好好醒醒頭腦,不要再迷迷糊糊的。” 知道是盛懷瑾的吩咐,竇靜妤當下按耐住自己的雙腿,輕輕埋怨了一句:“罰就罰了,這么嚴重做什么。” “靜妤,若不罰得重點他怎會知錯?怎會不再犯錯?”盛懷瑾無聲的走了進來。 竇靜妤聞聲看向來人,見是他,就道:“但臨輝都病得那么嚴重,是不是有點過了?” 竇靜妤金蹙著眉頭,盛懷瑾安撫道:“沒她們說的那么嚴重,臨輝好歹也是個練武之人,怎會輕易的著涼?” 他目光平淡的瞥了茭白一眼,茭白悻悻的后退了一步。 竇靜妤輕嗔道:“瞧你說的,難道臨輝真的生病了,你還要說他是練武不認真嗎?” “做事不能三心二意,當初如何做了,如今就要付出的什么樣的代價,若他真的因為不勤習,病了的話,我只有一句活該。”盛懷瑾語氣極為清淡的說道。 “懷瑾!”竇靜妤不滿的喚道。 “靜妤,你不是說,要把孩子們都交給我教育,你不再插手了嗎?” “我,我是這樣說過,可,可是你也太……”竇靜妤不想說出來傷他的心。 盛懷瑾輕嘆一聲,將竇靜妤摟入懷中,在她耳邊輕輕道:“靜妤,我們的兒子吃硬不吃軟,你已經將他們寵成如今的樣子,若不下狠藥,又如何能令他們迷途知返?” “是我的錯……”竇靜妤頗為自責的說道。 “我也有錯,靜妤,我不該忽視他們,以前,我應該做出一個父親的樣子,可惜我并沒有那樣做,好在如今,為時不晚。” “嗯。”竇靜妤理解的點點頭。 “對了,靜妤,”盛懷瑾忽然想到一件事。 “什么?” “之前你不是說,京中適齡的大家閨秀已經看得差不多了嗎?” “對,我看中了幾位女子,茭白,你去將昨日我選的畫像拿過來,讓老爺看看。”竇靜妤說起這個,頓時精神滿滿。 “是。”茭白應聲退下,她在暗處輕輕搖了搖頭,老爺再一次成功的阻攔了夫人的腳步,大少爺呀,這次真的不是茭白不幫你。 這邊夫妻兩人看畫像選兒媳興致勃勃,而另一邊冰涼祠堂里的盛臨輝神情焦急,他坐在一張小桌子前,高大的身軀窩在窄小的椅子里顯得有些憋屈。 桌子上擺放著文房四寶,盛臨輝手中拿著一根毛筆,他身邊的地上,已經有許多毛筆的殘肢。 盛臨輝煩躁的翻開《禮則》范本,一手按著白紙一角,一手用毛筆書寫著黑字。 他的情緒太過糟糕,寫字時不用心是無法寫好的,盡管他不在意這些,但不到一會兒,他一不小心在白紙上劃出了一道長長的墨痕,寫了半張字的紙就廢了,還得重新再寫。 盛懷瑾對抄寫的東西很嚴格,必須一張紙上不能有一個錯字,污跡,否則寧可將這張紙撕了,也不能把它交給盛懷瑾。要不然,就等著盛懷瑾加倍的懲罰吧。 盛臨輝很久都沒有抄過這些書了,盛懷瑾也很久沒有罰過他了。但是小時候他因為調皮撕爛了教書夫子的課本被罰抄書的陰影實在太深刻了,那次他差點將雙手抄廢,最后還是竇靜妤為他求情,盛臨輝才免了他一半的數量。 “該死的!”盛臨輝焦躁不安的罵了一聲,伸手將這張寫廢的白紙拿起來,用雙手把紙揉成團,隨意的扔了出去。 祠堂的門恰巧被人從外邊打開,盛臨輝這一個紙團扔的太過巧合,朝著來人的面襲來。 盛臨毅側身,輕松的躲了過去,而他身后的小廝卻沒這么巧,被砸了個滿臉。 盛臨輝聽到動靜,急忙放下了手中的毛筆,轉身看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