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竇靜妤食量一直很小,這個時候早飯還未消化,著實吃不了太多,茭白也不逼她,吃了幾塊點心之后,茭白攙著她在院中的廊下散了散步。 上午的陽光遠遠沒有到最烈的時候,人還能在院子里坐坐,竇靜妤看了會兒荷花,又走了走消食,才回到房中準備睡下。 臨睡前,她吩咐今日在她身邊當值的丫鬟,若是盛懷瑾再來,便先讓他回自己的院子休息去,萬不能再和昨日一樣,一直守著她直到她睡醒了。 丫鬟應了,伺候著她睡下了。 茭白在竇靜妤回房之前,就去了盛臨遠那里守著他了。 三天后。 竇靜妤被桂榮搖醒,她本是模模糊糊的,可心中忽然想到了盛臨遠,立馬清醒過來。 “臨遠?”竇靜妤訝異的看著坐起身的盛臨遠。 而此時的盛臨遠臉上一片茫然,眼神空洞無比,他的雙手緊緊攥著身上蓋著的薄被。 “你醒了!”竇靜妤反應了過來,她急急喚道:“桂榮,快去叫江院正!” “是。”桂榮應聲后立刻轉身推開門跑了出去。 “你?”盛臨遠被她的聲音驚動,眼睛之內有了一絲光芒,他轉頭看向竇靜妤。 “臨遠,還認得娘嗎?”竇靜妤心中有些不好的預感,可她卻想起了江院正曾經說過的話,于是便小心的試探。 “娘?”盛臨遠皺眉,他道:“娘是誰?” 竇靜妤聞言悲從心起,她連忙伸手捂住嘴,硬生生吞下了將要出口的悲泣。 “那你記得你是誰嗎?” “我是誰?”盛臨遠歪頭看向她,忽然笑著說道:“你不是叫我臨遠嗎?我一定是臨遠吧。” “對,你是臨遠,你就是盛臨遠。”竇靜妤紅著眼眶點了點頭。 “靜妤!”盛懷瑾推門進來,見到盛臨遠的樣子之后,面色不改的走上前。 他將竇靜妤抱入懷中溫柔安撫,而盛臨遠一臉好奇的看著他們。 竇靜妤悲傷的道:“臨遠他忘記了,他把一切都忘記了,他甚至不知道我就是他娘,懷瑾……” 淚水從她眼中滑落,打濕了盛懷瑾胸口的衣物,盛懷瑾道:“不要哭,臨遠能醒來就是最好的,失去記憶沒關系,我們還能幫他找回來。” “下官參見鎮國公,國公夫人。”江院正來了。 “快快免禮,江院正,我兒的情況……” 盛懷瑾說著就讓開位置讓江院正上前查看,江院正一番查證之后,便下了定論:“看來三公子的確是失憶了,而且還是徹徹底底的失憶,他忘記了一切,而且,” 江院正有些難以開口,盛懷瑾心中突生不妙之感,而竇靜妤勉強開口道:“江院正,難道,臨遠還得了后遺之癥?” “這……”江院正為難的看向盛懷瑾,盛懷瑾抬抬下巴,示意他直說。 “屬下官直言,三公子他,他,日后行動與常人相比,會遲鈍一點。”江院正將自己剛才的發現說了出來,在試探盛臨遠的時候,他就發現盛臨遠每次開口或者搖頭的時候,反應都會慢一點。 一開始他以為這只是盛臨遠剛剛蘇醒,對一切反應慢一點也是常理,可是時間久了之后,盛臨遠的情況依舊如此,這不得不讓他得到這樣的結論。 “什么!”竇靜妤如遭雷擊,可她卻記得之前承諾過的話,強撐著自己沒有暈過去。 盛懷瑾緊緊抱著她,生怕她出什么事。 “臨遠他,他,不可能的,臨遠看起來這么健康,一定不會像你說的那樣的,你走,你這個庸醫!來人,將這個庸醫,給本夫人趕出國公府!”竇靜妤掙開盛懷瑾的懷抱,冷著臉喝道。 “哎,夫人。”江院正搖頭嘆了一聲,盛懷瑾道:“江院正……” “國公爺不必多說,下官這就走。”江院正大步離開了這里。 竇靜妤看向呆坐在床上看著他們的盛臨遠,心中不由得浮上深深的哀痛,她走到窗前,不禁抱住盛臨遠哭了起來。 被她抱在懷中的盛臨遠眼神茫然,過了一會兒,他才學著剛才盛懷瑾安慰竇靜妤的動作,用手拍著竇靜妤的后背。 不過他也不懂,手勁兒也沒個輕重,拍的竇靜妤有些上不來氣,但一個剛醒的病人有多大力氣?竇靜妤全當按摩了,繼續抱著他哭。 盛懷瑾看著盛臨遠宛若孩童般稚嫩的神情,微微嘆了口氣。 “父親,三哥醒了?”盛懷瑾的書房中,盛臨毅問道。 “對,早上就醒了。”盛懷瑾皺了眉頭。 盛臨毅又道:“難道,三哥他……” “臨遠失憶了,什么都忘了。” 盛懷瑾的話讓在場的盛臨遙和盛臨毅極為吃驚,盡管在江院正說完診治方法之時他們也做了些準備,可聽到這個消息還是讓他們受驚不小。 “你們有時間就去看看他,另外,”盛懷瑾沉默片刻,道:“臨毅,我記得你們學堂有位極為出色的啟蒙夫子。” “額,是,唐炳文唐夫子極為出色,經常有京中富貴人家來到學堂請他為家中子弟啟蒙。”盛臨毅道。 “那明日我隨你去趟學堂。”盛懷瑾道。 “哦。”盛臨毅不解,卻也應了。 ☆、第三十五章 時間過得飛快,仿佛一眨眼,三個春秋就那樣過去了。 窗外大雪紛飛,縱情的散發著凜凜的寒意,屋內已經燃起了地龍,暖烘烘的。 可縱是如此,竇靜妤還是被茭白催著穿上了厚厚的冬裝。 竇靜妤坐在軟榻上,溫度適宜,身上蓋著火紅的狐裘,狐裘長長的下擺垂到她的繡鞋旁邊,極為暖和的湯婆子被她抱在懷中,她微合著雙眼,似睡非睡。 忽聽外間的房門發出一聲輕響,桂榮帶著一身風雪進來了。 茭白皺皺眉,道:“你在外間站一會兒。” “是。”桂榮應了,竇靜妤卻睜開眼睛,道:“在風雪地里走了一趟,可是冷了,快進來吧。” “夫人,她身上還帶著寒氣。”茭白不贊同的說道。 “丁點大的寒氣算得了什么,桂榮,快過來吧。”竇靜妤松開一只手,向桂榮的方向招了招手。 “夫人,茭白jiejie說的對,您現在可不是一個人了,就算身子再怎么康健,也得小心一點。”桂榮語帶笑意的說道。 “你們啊,”竇靜妤微微嗔了一口。 “夫人,芙蓉雞湯已經給大少爺送過去了,大少爺的傷口奴婢看著,已經好的差不多了。”桂榮匯報著自己剛才的任務。 “那就好,成天舞槍弄棒,上躥下跳的,這回可得安生幾天了。”竇靜妤慵懶的開口說道。 “可不是嘛,不過,聽說季公子臉上的淤青現在還沒消呢!”桂榮絮叨著,這是她從府中下人那里聽過來的消息。 “還沒消呢?”竇靜妤輕皺了眉頭,道:“這都四五天了吧,臨輝下手這么狠?” “哪能啊,夫人,奴婢聽說,大少爺這回下的手可不重。”茭白幫盛臨輝說話。 “是啊,夫人,只不過這天寒地凍的,季公子他可沒老爺那么好的傷藥。”桂榮幫腔道。 “老爺的藥好?”竇靜妤有些疑惑。 “是啊,奴婢聽人說,旁的人家,若是受了和大少爺那樣的傷,若是沒個十天半個月的,就別想下床!” “哦。”竇靜妤點了點頭,吩咐道:“那桂榮,你有空就去臨輝那問問,看他那的傷藥還多不多,多的話就給小季送去一些,快過年了,也不能讓人家頂個傷過年。” “好嘞,奴婢這就去。”桂榮一口答應。 “那你慢點。”竇靜妤道。 “是,奴婢會注意的。” 桂榮又出去了,茭白和她又說了會兒話,見竇靜妤又昏昏欲睡,便將一旁小火爐上一直熱著的小水壺拿了下來。 壺底在桌上發出的聲音驚動了竇靜妤,她睜開朦朧的睡顏,見茭白從壺中倒出了乳白色的湯汁,不由得苦了臉,道:“茭白,我現在感覺很好,就不用再喝那湯了吧。” 茭白笑笑,隨即將手中的拳頭大的玉碗奉了上來,“夫人,您若不喝這湯,可就要去喝那安胎藥了。” 竇靜妤嘆了口氣,有些生無可戀的說道:“算了,我還是喝湯吧。” 她閉著氣,將溫熱的湯汁一口咽下,茭白接過她遞來的玉碗,順手將蜜餞塞入她的手中。 蜜餞含入口中,補湯那略苦的味道漸漸消散,竇靜妤撫上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臉上揚起一抹充滿母愛的笑容。 “夫人坐了一會兒腰也累了吧,那奴婢扶您去床上歇一歇吧。”茭白道。 竇靜妤聞言,伸手微微拍了拍有些酸的腰,點頭道:“好。” 茭白小心翼翼的扶著竇靜妤到床上睡下,房中一直裝作木頭人的一群丫鬟們這才輕手輕腳的收拾東西,務必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驚動了睡眠很淺的竇靜妤。 三年可以改變很多事情,就比如,早已被斷定無法再懷孕的竇靜妤又懷上了一個孩子。 或許是因為重生之后,竇靜妤很重視自己的身體,也會經常注意不碰一些讓自己會生病的東西,大夫開的滋補藥物也不再耍花樣不喝。 總而言之,竇靜妤的身體好轉起來,盛懷瑾又很是寵愛她,于是,今年十月份,盛臨輝遍尋天下請來的神醫孔千方,在每月例行的平安脈時,診出她已懷有一月身孕。 此消息一出,闔府皆驚,盛懷瑾更是欣喜中帶著不安,平常幾句話都憋不出來的人愣是追著孔千方問了個徹徹底底。 這么大的事一發生,還不等國公府的人去報喜,皇宮和公主府的禮就已經來了。 顧柏青更是賞了無數珍寶,其中人參燕窩之類珍貴的藥物占了大半。 這些都是從顧柏青的私庫里出來的,李清送來的時候還特意說明要竇靜妤放心用,不夠盡管告訴他,他再送過來。 而竇靜妤方才喝的,便是那些藥材熬成的滋補湯品。 竇靜妤時隔十五年又懷上身孕,縱使盛懷瑾早已有了經驗,可他還是不免擔心,整日里除了必要的處理公事,幾乎都黏在她身邊,趕都趕不走,竇靜妤懷孕時脾氣也不大好,有時候氣性一上來,就揪著他打罵,他也不嫌棄,左臉挨完一巴掌,還把右臉湊上去,打完了又問她的手掌疼不疼。 竇靜妤對他也無可奈何,隨他去了,畢竟當年太醫診斷的的的確確,竇靜妤不可能再懷孕了,可世事就是這么奇妙。 但或許是因為那個原因,這個原因盛懷瑾和竇靜妤心中都有底。 三年前,竇靜妤闖入上書房時,一瞬間爆發出的力量竟然砍傷了一個功夫底子不弱的侍衛統領,這著實不一般。 竇靜妤就是個肩不能提,手不能抗的貴婦人,那時候她還病歪歪的,估計能不能拿起那把兇器都夠嗆,再怎么極限爆發也不可能那么厲害。 而且據盛懷瑾之后調查,徐世謙統領肩膀上的傷口深可見骨,連那露出來一點的骨頭上都有一點刀痕,這對盛懷瑾來說用大點力氣也能做到,可對竇靜妤來說就不一定了。 竇靜妤后來將這件事當做稀奇的事情告訴了盛懷瑾,盛懷瑾仔細詢問了情況,問清楚她當時是怎么做的。 可竇靜妤當時心中著急,只記得要用力,然后她力氣就便那么大了,迷迷糊糊的回想起來,她也不怎么清楚。 但只要知道這一點就夠了,盛懷瑾為此讓她試了很多次,比如說手上拿著一把普通的長劍,努力去想把它提起來砍到靶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