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歸去
誰知白向羽趁眾人放松戒備,猛的將單舒推到門衛身上,轉身不顧一切往門口沖。 他只是想找個地方安安靜靜的死去而已,并沒有想過和這個人重逢。 “哇!干什么,拍電視嗎?” 情況急轉,吃瓜的群眾再次來了興致。 一個病入膏肓的病人的腿腳自然比不上一個身體健康的男人的腳步,梁川沒追幾步,在大門口將白向羽攔下,從身后將人抱住,“小羽!跟哥回去!” “不!” 白向羽瘋狂掙扎了幾下,再次咳嗽起來,這次咳得胸腔都似乎要震碎。 “小羽,別怕!別激動,哥在,哥在這里!” 梁川抱著咳得跪在地上的白向羽,將他轉過來擁在懷中,“哥在這里,再也不用怕了。” 白向羽拼命的抗拒他的擁抱,虛弱嘶喊:“我已經什么都沒有了,你放過我吧,梁川!” “我只是想一個人安靜的死而已,梁川,你放過我!” “我不讓!”梁川抱著他不肯放。 白向羽發了狠,狠狠咬住他的脖子,布滿血絲的雙眼鼓出,大有魚死網破的意思。 梁川痛得渾身顫抖,卻是將人死死壓在懷里,怎么也不肯松手,同樣發狠的問:“你難道不想再見端木琛嗎?你不想再見到他嗎?” 白向羽驀的停止掙扎,睜大眼望著他,大顆眼淚無意識流淌,臉上猙獰的刀疤隨著他的表情微微聳動著,看起來十分可怖。 旁邊圍觀的小孩看到他的臉,嚇得哇哇大哭。 “你,咳咳,你,騙我!”氣若游絲望著梁川,仿佛他手上握著他生命的最后一絲呼吸,“你又騙我,阿琛,阿琛他死了!” “死在我懷里,咳咳咳!!” 梁川的脖子被咬破,鮮血淋漓而下,捏緊白向羽瘦骨嶙峋的肩膀,咬牙切齒的說:“沒有!他被送到醫院救活了!” “你騙我!” 白向羽意識逐漸模糊,抓著梁川的衣襟呢喃著,癱軟在他懷中,“你又騙我,一直一直就在騙我——” “這一次沒有騙你。我可以帶你去見他。” 梁川擁著他,露出神經質的自虐般的笑容。 白向羽的手慢慢松開,含淚的眼睛望著天空,清透的眼中倒映出藍天的顏色,“阿琛——” 梁川勾了勾嘴角,眼中原本殘留的些微光芒最終歸于沉寂,將再次昏過去的人打橫抱起來回醫院。 單舒想跟著他一起回去,梁川停下腳步,平靜對他說:“我想和小羽單獨相處,單舒你先回去吧,今天謝謝你。” 知道現在無論什么樣安慰的話都會顯得蒼白無力,單舒點頭,說:“那川哥,我明天再來看你們,好嗎?” 說話間目光一直逡巡在蜷縮在梁川懷中的白向羽身上,他縮成小小的一團,眉頭痛苦的皺著。 “嗯。”梁川心不在焉,抱著白向羽走向趕過來的醫生和護士。 單舒也迅速離開周圍人的視線,到醫院東門停車場,把車開出來。 沒有馬上回去。 一時間心下也有些茫然,不知道要回哪里,于是漫無目的的開著車在市里游蕩。 不知不覺間在把車開到了一處海灣公園,下車沿著濱海大道獨自步行。 夜幕之中,遠處濱海的天空被照得亮如白晝。 大概自己,跟這座不夜城,真的沒什么緣分吧。 這么多年了,還沒有歸屬感。 如今父親也已經有了新的家庭。 只有自己,孓然一身,連個可以棲息落腳的地方都沒了。 停下來走到護欄邊,望著遠處涌動的海面,以及海的另一邊另一座繁華的大城市,在心里對自己說了一句,“不如歸去。” 在海面游弋的游輪發出高昂的汽笛聲,單舒在海風中獨自在長凳上坐了一會兒。 幾個結伴游玩的小姑娘在旁邊拍照,其中一個拿著手機跑過來找他幫忙拍集體照。 單舒沒有推辭,幫忙拍好后將手機還給那個女生。 女生故作大方的笑著跟他道謝,問:“帥哥,一個人啊,看你在這里坐好久了?” 單舒笑了笑,沒有回答。 那個女孩一直盯著他的臉不肯移開目光,問:“要不要跟我們一起走走,前面有家燒烤店,我們請你吃燒烤,怎么樣?” 對方的目光和目的都十分明確,單舒卻沒心思與她攀談,笑著回答:“不用了,謝謝。我馬上就要回去了。” 女孩臉上露出失望的表情,隨后又拿著手機問:“那加個微信唄,以后有時間約你出來玩?” 單舒含笑拒絕了,與她們道別后轉身離開。 幾個女孩子不怎么避諱的在他后面大聲議論。 “哇,好帥!” “臉型好立體,簡直像是雜志上的封面模特。” “氣質也太好了。” “哎,可惜是個高嶺之花。” “哎,是啊。這種帥哥很難碰到的。” 聽到這些夸贊,盡管是背后的議論,仍然讓單舒心情好了不少,暗道年輕就是好啊,喜歡的就會大膽的去追,不怕失敗,越挫越勇。 在公園出口的小賣部買了一包煙。 回到車上后,打開來,拿出一支夾在手里。 就那么拿著煙趴在方向盤上發了好一會兒的呆才想起來,自己車上沒有火機,也沒有電子點火器。 梁川雖然抽煙,但是很少在他面前抽。 “算了!”低聲說了一句,將煙扔進下面的擋板,發動車開上回程的路。 回的梁川那里。 白向羽住院,梁川肯定要全程守在醫院里,家里得有一個人送飯過去。 雖然可以點酒店的外賣。 不過那兩人現在關系那么僵,單舒想盡自己的綿薄之力為他們做點什么。 畢竟,梁川幫過他那么多次,從來沒有傷害過他。 走進大廳,明明和往常一樣,什么變化都沒有。 梁川不在的時候他偶爾也會過來住,從來沒覺得這棟房子這么大這么空過。 大約是心里也空了的緣故吧。 管家出來迎接他,問晚飯想吃什么,單舒沒什么胃口,便說自己在外面吃過了,問梁川有沒有聯系過家里,讓送飯送湯過去。 管家茫然的搖頭,“梁先生今晚不回來嗎?” 單舒點點頭,沒再多說什么。 白向羽病得那么重,估計梁川現在也沒心思安排其他的。 神思恍惚的上樓回到房間,在沙發上坐了好一陣才想起來去洗漱。 到衣帽間取睡衣時看到放在柜臺上的兩個畫框。 是前幾天從那邊家里帶過來的,之前在錦繡緣從白向羽那里買的兩幅風景畫。 看到畫布角落上標志性的落款,單舒不自覺自嘲笑了一聲。 即便沒有今天這一場意外相逢,梁川遲早也會發現白向羽的存在吧? 比如這畫中從始至終存在的,角落里不起眼的簽名。 他們的緣分如此,而自己的命運如此,僅此而已,實在是沒有什么好氣餒沮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