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信心
宋榮琦伸出左手小拇指,“我們拉鉤,阿臨,你不許騙我。” 單舒猶豫了一下,在看到宋榮琦淚光閃爍的眼睛后,嘆息著伸出手,“好。”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宋榮琦勾著單舒的手指認真說了兩遍,之后再次抱住單舒,“我會一直,一直等你,阿臨,無論多久。” 單舒無奈拍拍他的背,沒有回應。 快要睡著時,宋榮琦蜷縮在他身邊,勾著衣角,說了一句:“阿臨,下輩子——我們——” 眼淚滑落,卻是再無后續。 等宋榮琦睡好后,單舒將從父親那里要來的一件簡臨過去用過的舊物放在他手里。 一只叮鈴作響的風鈴,上面用絲帶編制著簡臨的名字。 想來,應該是某個人送給簡臨的定情信物吧。 簡臨生前所留遺物不多,大部分在外婆和母親去世后先后都燒給她們了,濱海這邊的更是被宋家清理得干干凈凈。 這個風鈴,是簡臨偶然間遺落在單承那里的。 留下這件東西聊作慰藉后,單舒便提著行李包下樓。 鄒玲玲出來送他,臨上車時,單舒忍不住叮囑了一句:“若是榮琦少爺病情穩定了,條件允許的話,夫人請帶著他離開這個地方,永遠,不要再回來了。” 單舒希望宋榮琦能和自己一樣,永遠與過去道別,不要再陷在不切實際的夢中得不到解脫。 鄒玲玲點頭,“我會做打算的。單舒,這幾天謝謝你。你放心,往后若是沒有必要,我們不會再來打擾你。” 畢竟,他不過是一個不相干的人。 單舒收起傘,坐進車。 十月初的傍晚,雨天,濕漉漉的花園小徑中,時不時走過兩個傭人,華燈初上,家里各個公寓小樓逐漸熱鬧起來。 路過宋榮瑾住的公寓時,看到他獨自一人站在花園門口,好像在等人,又似乎是剛剛下班回家,淅瀝的雨散落在他身上,將他變得孤獨落寞。 身后海琳舉著傘正從屋里出來。 有那么一瞬間,單舒以為他隔著車窗看到了自己,心里害怕的同時又忍不住將手放在玻璃上,想將那一刻他的模樣刻在自己心里,以便午夜夢回時回味。 “我的——” 張嘴想叫出那到嘴邊的名字,卻發現再也無法將滿心無法承載的情緒宣之于口。 輕輕捂住嘴,已經沒有立場再表達什么了。 默然扭頭看向前方。 單舒覺得惶然。 二十八年人生,到如今卻無處容身,亦無可以傍身依存的工作。 這樣的自己,有什么資格再留在他身邊? 過去,不過是依附著他而已。 還沒來得及整理好情緒,第二天便開始上班。 做餐飲行業,上班晚下班遲,休息也很少。 單舒只有職業資格證,沒有其他廚師亮眼的獲獎履歷,或者從業多年得到的口碑,目前階段主要還是給主廚打下手。 他做事細心,勤學好問,加之人長得好,很容易讓人產生親近感,工作不到一個月,廚房和餐廳的人漸漸都跟他熟絡起來。 一個月試用期滿考核的時候,主廚讓他推出一款創意餐后甜點,得到不少客人的好評。 工作算是穩定了下來。 十月國慶,單承和辛蓉蓉結婚,婚禮辦得低調,但是辛蓉蓉也沒委屈自己。 在海邊買了一棟別墅,婚禮定在別墅區的教堂里。 單舒和宋榮瑾他們幾兄弟做伴郎,伴娘則是辛蓉蓉的閨蜜們。 趁新娘到準備室準備時,單舒去看父親。 單承跟宋宜顯宋宜旻他們年歲相當,幾個中年男人擠在屋子里都在調侃他魅力過人。 不說辛蓉蓉家世如何,單單一個女人為了一個男人心甘情愿等候十八年就已經讓大部分男人可望不可即了。 單承雖然為人古板嚴肅了些,這點玩笑還是能開得起的,況且他比這幾個老家伙自己都還了解他們,幾人在他那里是占不了便宜的。 于是大家都笑他離開宋家腰板硬了,不給他們留情面。 一屋子男人說笑了個把小時,直到新娘那邊來人催促讓他們出去就坐才離開。 留下單承兩父子相對苦笑。 “爸爸,祝你幸福,好好對辛小姐。” 單承點頭,“你放心,她等我這么多年,我不會再辜負她了。小舒,你怪爸爸嗎?” 單舒扶父親坐下來,聞言奇怪看著他,問:“為什么?” 單承老臉一紅,臉上浮現懷念的神色,“我這算是背棄了你mama——” 單舒淡淡一笑,“這樣大好的日子,你就不要想這么多啦。mama泉下有知,看到你老有所依,情有所鐘,想必也會感到欣慰的。” “對了,你老加把油,爭取讓我早點多一個弟弟或者是meimei。” 說話間,單舒也忍不住調侃起父親來。 單承扶了一把額頭,耳朵發熱,道:“你這孩子越來越沒規矩。對了,你和——梁川,在一起了?” 這些日子,單舒時常和梁川出雙入對,今天的婚禮,兩人也是坐同一輛車過來的。 單舒聞言神色一頓,微微搖頭,“沒。” 幾個月相處,兩人性格上相性雖然好,但在興趣愛好上大相徑庭,共同話語其實并不多,更何況—— 梁川對他,始終保持著幾分距離。 彼此之間雖然都善于擁抱和傾訴,但是更深沉的交心或者溝通,卻是沒有的。 看出單舒神色間的苦悶,單承在心里嘆息一聲,暗道為什么兒子的感情之路會這么不順,總是遇不到兩情相悅的人。 “小舒,不必強求,順其自然吧。” 單舒點點頭,苦笑,“爸爸,我其實暫時也沒有信心重新開始。我和梁川現在這樣,其實挺好的。” 如果再深入下去,就會產生不合適的期待,產生了期待,就會希望得到回應。 對此,單舒是畏懼的。 單承表示理解地點點頭,拍拍兒子的手,不再勸慰。 門外,原本跟著單舒過來,想進來打招呼的宋榮瑾,聽到兩人的對話,默默然靠著墻,目光落在對面的大花籃上,心中沉悶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