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年等待
正好這時單承送醒酒湯上來,辛蓉蓉順手接過遞給霍霆,掏出手帕心疼幫他擦掉額頭的汗水,“酒席都散了,剩下收尾的工作都交給下面的人好了,你跑上跑下的做什么。” 單承后退一步恭謹避開她的手,“這是我分內的工作。多謝辛小姐關心。” 樓下的年輕人雖然鬧哄哄的,樓上卻歇著不少喝醉了的長輩,被這些人看到辛蓉蓉跟一個管家過于親密,會毀了她的清譽,因此單承才表現得冷淡疏離。 對他的避嫌辛蓉蓉也是無可奈何,只得收起手帕,小聲問:“忙到現在,吃了嗎?” 單承沒有回答,彎腰把醒酒湯放在桌上,叮囑辛慕云,“現在還有點燙,請稍微涼一些再用。” 辛慕云突然起身一把抓住單承的手腕,叫了一句,“單承!” 單承眼皮子一跳,鎮定抬眼看面前目光清澈半分醉意也無的男人。 樓梯口,單舒扶著稍微舒服了些的宋榮瑾上來,正好聽到辛慕云接下來的話。 “我meimei從十四歲開始喜歡你,到現在,差不多十八年了,從豆蔻年華到韶華逝去,你打算就這么繼續躲躲閃閃下去,不給個準信兒?” “哥!” 辛蓉蓉心中一緊,連忙高聲制止,“你喝醉了!” 辛慕云抓著單承的手沒有放,站起來,抬手示意辛蓉蓉,讓她不要插嘴,目光如炬,盯著單承再次說:“往年我父親回來,礙于情面,實在不好開這個口。” “今兒趁著酒意,我呢,為了我心愛的meimei,就替辛家丟一回臉,厚顏問你一句,什么時候跟蓉蓉結婚?” 此話一出,原本安靜坐在周圍吃瓜的醉意朦朧的人們紛紛起身,好奇看向這邊。 說實話,辛家的千金喜歡宋家的大管家,這件事,在濱海幾大家族之間并不是什么秘密,畢竟,半年多前,辛蓉蓉凈身出戶離婚那件事在圈子里傳得沸沸揚揚,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辛蓉蓉捏緊裙擺,垂下目光不敢看單承,耳上紅寶石耳墜輕輕晃動,顯示著她心中的不安和隱隱期待。 然而,最終,令人失望的,單承在短暫的沉默后,緩慢鄭重地開口,“多謝辛小姐的美意和厚待,單承,實在,承受不起。” 辛慕云對這個回答自然是不滿至極,忍著脾氣補充了一句:“蓉蓉等了你十八年,單承!你想好再回答!” “正因為如此,”單承抓住辛慕云的手,捏住他手上的麻筋微微用力,迫使辛慕云松手,用堅定的眼神看著他重復了一次:“正因為如此,我才不能再耽擱她!” 他已經五十歲,而辛蓉蓉才三十二歲。 “蓉蓉,她值得更好的人來守護。單承,實在,有心無力!” 若是能年輕十歲,面對辛蓉蓉的深情與等待,如何能不讓他義無反顧?! 可惜—— 他不能只顧一時暢快,毀了這個女人一生! 對單承一副自以為清醒的態度,辛慕云嗤之以鼻,手揣進口袋里,冷眼看著面前看不太出年歲的男人。 其實不怪辛蓉蓉十八年來對這個男人癡迷貪戀。 他確實有這個資本。 記憶中,單承年輕時身邊總是追逐著各種各樣的女人,互相之間爭風吃醋以至于大打出手的事也不是沒有過,甚至單承結婚之后都沒消停。 后來為保護妻兒,單承只好將妻子和兒子送回老家。 這個中年紳士幾十年如一日,站立的身姿永遠挺拔,表情從容淡漠,對什么都游刃有余的樣子,五官更是無可挑剔,即便現在上了年紀,眼角和臉上的紋路,只是給他增添了幾分歲月的沉淀和氣度。 論氣質與個人魅力,站在旁邊的單舒都比父親遜色幾分。 嗤笑一聲,辛慕云聳聳肩,“既然如此,那就麻煩單管家以后與蓉蓉保持距離,不要再糾纏不清。畢竟我這個傻meimei啊,為了你,現在都還保留著清白之身,不肯讓別的男人靠近呢。” “哥!”饒是辛蓉蓉潑辣任性慣了,碰到這種事也羞得無地自容,噌怪地瞪著辛慕云,跺跺腳,露出些小女兒的嬌態來。 單承聞言,目光憐惜落在辛蓉蓉身上,臉上神色慢慢變得更堅定,道:“請辛先生放心,我已經決定和單舒離開濱海回老家生活,以后,大概不會再與辛小姐見面了。” 這句話像一顆炸單掉進人群,周圍看熱鬧的人轟然一聲紛紛議論起來,都為辛蓉蓉感到不平和可惜起來。 辛慕云立刻感到自己闖了禍,看向站在身邊不言不語的霍霆,火大地低聲罵了一句,“臥槽,這個老男人!” 他娘的,他要把這事兒攪黃了,回去不說辛蓉蓉不會饒了他,老爹那一關也過不了啊! 霍霆抓住他的手,安慰道:“不關你的事,這事遲早要說清楚的。” 說著兩人和其他人一樣,將目光投向辛蓉蓉。 辛蓉蓉顯然也是第一次聽說這件事,腦子里轟然炸開,表情空白,呆呆望著單承,似乎無法消化自己剛才聽到的。 一旁醉得懵懵懂懂的宋榮瑾聽到單舒要走,趕緊把人抱住,頭搭在他肩膀上,咕噥,“不走,哪兒也不許去!我不放你走!” 單舒拍拍他的手,敷衍安撫著。 “我知道了。”虛軟無力的,辛蓉蓉看著單承露出恍惚的笑容,扭頭對辛慕云說:“哥不要再為難阿承。” 淚水潸然而下,顫聲道:“只恨我晚生了十年,只怨我兜兜轉轉輾轉躊躇始終無法放手!一切,都是我的錯!” 只是,她有什么辦法? 愛不得求不能! 上前兩步,伸出手想觸摸那近在眼前自己癡戀了十八年的男人,淚水大顆大顆滾落,辛蓉蓉不堪地垂下眼眸,最終放棄,“決定離開時,你可有哪怕一刻,一絲一毫的想過我,單承?” 單承沒有作答,也沒有妥協退讓的打算。 見狀,辛蓉蓉明了地苦笑一聲,“好,我以后不會再糾纏你。” 側身想離開時,目光掠過桌上一把陶瓷水果刀,眼中忽然閃過一絲決絕和堅毅,伸手抓住水果刀,在辛慕云和單承攔上來前后退一步,抓住長及腰間的滿頭秀發,咬牙割斷! “蓉蓉!” 辛慕云嚇得跳腳,想撲過來,被霍霆阻攔,對他搖搖頭,示意他稍安勿躁。 單承動了動嘴唇,滄桑的眼中淚光閃爍,卻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曾經說我留長發好看,所以,十八年來,我始終留著這頭長發。”將割斷的長發舉起遞到單承眼前,辛蓉蓉含淚微笑著說,“人們常說頭發是煩惱絲,大約這十八年來我也是被這張煩惱絲織就的大網網住,掙脫不得。” “如今我成全你,破網而出,你也不用為難了。” 松開手,發絲如雨散落,單承始終站著沒有動,辛蓉蓉目不轉睛看著他,快刀斬亂麻的,迅速割斷剩下的頭發,直到最后一縷落地。 扔掉水果刀,辛蓉蓉平靜看向單承,淚水已經不再流,眼中只剩下堅定和決然,“十八年等待,這就是你給我的回答。從此,你我一刀兩斷!” 說完轉身離開前低低說了一句:“我走了,你保重。” 聲音哽咽而痛苦。 走到樓梯口,辛蓉蓉最后一次回頭看了一眼,短短等了片刻,見單承仍舊低垂眉眼安靜站在原地,最終失望地下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