燒掉
從單承的房間出來單舒就直接去了儲藏室,里面大部分是一些打理花園的工具和健身的器具。 看到那一套一套用得表面光亮的器材,單舒暗自覺得好笑,父親雖然一直拒絕辛蓉蓉的追求,背地里卻一直在保養(yǎng)身材,恐怕并非真的對對方?jīng)]有感情吧? 找了好半天才在角落里找出一個古早時用的陶瓷盆,挺大的,盆底漆黑。 另外找了一些生火的引子,一起拿到后院的空地上,之后上樓去搬東西下來。 他跟宋榮瑾最初的時候,有一段時間很矯情,喜歡用信簽紙給對方留言,說些酸不溜秋的情話,有的時候分開半天,宋榮瑾會讓保鏢送好幾封信回來,出差國外更是,會給他帶回來一大撂情書和明信片。 這樣的游戲持續(xù)了大概一年多,搬到新宅子后家里面忙,集團公司那邊業(yè)務擴,,張,自然而然就停止了。 東西卻是被單舒都保留了下來,連同宋榮瑾的那份。 畫畫大概也是在那個時候有了長足進步,實在是思念得發(fā)狂時,只能在畫紙上描摹他的輪廓。 不過,那些堆積如山的畫本大部分都搬到外面自己買的房子里去了,父親這里只留了一些書信和日記。 他和宋榮瑾,從初識,相戀,熱戀,然后在熱戀之中因為六年前的綁架案戛然而止。 所以單舒心里那股guntang發(fā)熱的情緒延續(xù)了很長一段時間,然后慢慢地一年一年被消磨被澆熄。 將手里一張張陳舊發(fā)黃的紙頁展開,手指顫抖著撫摸那些記錄著他們的熱烈和愛戀的字跡。 已經(jīng)忘記上面具體寫的是些什么內(nèi)容,大致應該只是生活中的瑣事然后是如潮水一般的思念,無盡的思念被這些文字延續(xù)至今。 美麗的信簽紙像一片片凋零的花瓣落進火盆,被火舌吞噬,上面宋榮瑾的瘦金字行楷字與自己秀氣周正的正楷字體最后一次糾纏,互相擁抱著化為灰燼,之后被晚風揚起和飛揚的花瓣一起消失在天際。 火光之中單舒的臉色雖然蒼白,神色卻十分堅定。 他得把過去記錄的,刻在自己心底的全部拔除毀滅才行。 他們之間,他和宋榮瑾之間,曾經(jīng)的甜蜜早就已經(jīng)化為灰燼,余下的是無盡的苦澀。 而自己,這些年來,只是靠著那點灰燼的余溫撐到現(xiàn)在。 書信之中有很多是疊成非常漂亮的花朵,楓葉或者千紙鶴,還有各種樣式的心形,單舒耐心地一張一張拆開,撫平然后扔進火盆。 不需要著急,十年都等了,不急在這一時半會,要認認真真把散落在各個角落的愛和戀整理打掃干凈。 后院的花園里有很多濃香型的月季花,單舒坐在火盆邊,除了感受到火焰的溫度外還能聞到帶著花香味的紙張燃燒后的味道。 真是奇怪的味道。 大概是夜深的緣故,感覺有些遲鈍,單舒表情木然著不斷重復手上的動作。 盡管書信和明信片很多,真正處理起來卻很迅速,將手里最后一張明信片扔進火盆,看著上面末尾的一個花體英文字,“forever”消失。 一陣風忽然掠過,風穿過指間,穿過空蕩蕩一無所有的掌心,留下一片冰涼。 單舒看著逐漸熄滅的火光發(fā)呆,末了,輕輕說了一句:“榮瑾,再見。” 說完,再次伸手拿起一旁的日記本。 他大概堅持寫了八年的日記,每一篇日記字里行間都爬滿對宋榮瑾的思念。 兩年前,宋榮瑾不再碰他之后,他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寫不出來關于他,關于他們之間的事,于是便放棄了。 已經(jīng)堅持不下去,也沒有必要再堅持。 這些很私密的東西,他并沒有搬到自己的房子去,而是留在了父親這里。 因為,他怕自己守著這些蒼白空洞的文字會發(fā)瘋。 每一本日記本都不厚,只有一百頁的樣子。 翻開來,借著樓上照射下來的燈光,模模糊糊看到“五月七日,晴,今天榮瑾——” “八月十日,星期四,陰天,榮瑾說——” 稚嫩直白的語言,簡單單純的心思。 火盆里的火快熄滅了,單舒撕下第一頁扔進去接著第二頁,三頁四頁,每一頁都寫著榮瑾,榮瑾,榮瑾—— 仿佛他的生命里只有這一個人。 單舒忍不住心里狂亂,最終將一整本日記扔進火堆,看著它再次被火光包圍,心的某一部分也跟著徹底死去。 忽然,身后傳來腳步聲。 單舒抬頭,看到宋榮瑾穿過擋路的厚重花枝走過來,夜色深沉,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只看到那反射火光的雙眸,帶著某種炙熱的情緒。 “你在做什么?” 后花園對著外面一條鵝卵石小路,宋榮瑾過來時看到有火光從這邊發(fā)出,便過來看一看。 結(jié)果看到單舒一個人坐在空地的火盆旁邊在燒著什么。 剛開始他并沒有反應過來他燒的是什么,站在柵欄外看了一會兒,慢慢回過味來,猜到那些怕是過去跟他們有關的一些東西。 此時,宋榮瑾走到單舒面前,居高臨下看著他,帶著審視和質(zhì)問。 青年望著他的目光平靜淡漠,宋榮瑾卻總覺得好像能聽到他無助的哭聲。 那聲音在他耳邊一聲聲回響,振聾發(fā)聵卻又讓他束手無策,于是忍不住伸手摸對方的頭發(fā)尖,再次顫聲問:“你在做什么,舒舒?” 單舒拿起第二本日記,將其打開,一頁一頁撕下扔進火盆,“有一些舊的東西,需要處理掉。” “很晚了,榮瑾你回去睡覺吧。我今晚留在爸爸這邊。” 說話間,日記本里夾著的幾張照片掉出來被單舒抓著一起扔到火盆里。 是他和宋榮瑾兩個人拍的大頭照,記得以前有一段時間流行情侶拍大頭照,他軟磨硬泡讓宋榮瑾和自己一起專門去商場拍的。 宋榮瑾并沒有看清楚那是什么,本能的彎腰伸手進去將照片撿出來用衣服將上面的火捂滅。 “唔!” 被燙到也不管,將燒掉一角的照片揣進衣兜,迅速抓住單舒沒有停止的手,哀求看著他,“可以送給我嗎?” “……”單舒戒備看著他,“抱歉,不能,這是我個人的私人物品。” 目光匆匆掠過他的手,看到?jīng)]有被燙傷才移開。 “我,我知道。”宋榮瑾可憐巴巴的望著單舒,語氣中帶了點哭腔,“我不會看的。真的,舒舒,好不好?” 單舒沉默,手里的日記本想繼續(xù)燒吧又怕宋榮瑾莽撞的再次伸手去抓,不燒吧,以他纏人的本事,肯定會被哄走。 可是他并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