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在單舒住院房間的下面兩層樓,許晏此時正尷尬面對著宋榮簡。 他手里拿著一捧濕漉漉的似乎剛從花園里摘下來的紅玫瑰。 “額,老板,這個,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宋榮簡是什么意思? 他不知道紅玫瑰是不能隨便送人的嗎? 宋榮簡拿走他旁邊花瓶里的花束,插上自己拿過來的,“不用放在心上。我是過來看單舒,順便在家里花園里摘的。感覺跟你挺配的,才送過來。你不喜歡紅玫瑰?” 這個問題實在讓人為難,一個大老板,頂頭上司,大老遠特地送來的花,就算不喜歡,也要說喜歡啊。 許晏支支吾吾點頭,“挺,挺喜歡的。謝謝老板。” 宋榮簡咧開嘴笑得很開心,拍拍他的腦袋,“好好養傷。有什么需要跟我說。我去看單舒了。” “單先生受傷了嗎?”許晏沒敢避開宋榮簡的咸豬手,睜大眼睛問。 宋榮簡目光一閃,臉上的笑變得有些奇怪,說:“是生病了。你要不要一起到樓上去探病?” 他身上的傷雖然還沒拆線,但是已經不需要躺著,也不需要吊水,可以下床隨意走動。 “好啊。” 說著立刻下床整理好身上的病號服,對宋榮簡說:“老板,我們走吧。” 想不到他這么積極,宋榮簡不由得多看了他兩眼。 眼前的少年實在長得好,身高不算低,一百七十五左右,眉眼精致,骨架小,巴掌臉,口中右邊有一顆小虎牙,咧開嘴笑的時候會露出來,顯得俏皮可愛。 果然有讓大哥看上眼的資本! 宋榮簡眼神沉了沉,垂下眼眸,收斂眼中情緒。 到樓上單舒的病房。 那病得昏沉虛弱的人已經閉上眼睡著,宋榮瑾沒讓他們多待,看了兩眼就把人趕出來了。 許晏出來后眼睛紅紅的,小聲問宋榮簡,“宋先生還打人的嗎?” 宋榮簡手放進褲兜里,一副不在意的樣子,“會吧,大哥脾氣一直不太好,也就單舒能忍。” 許晏抿嘴,看著面前緊閉的房門,低聲說:“單舒都沒人樣兒了。宋先生,可真會折磨人。” 一旁的宋榮簡眼中露出一抹深思,也不知在計劃什么。 在醫院住了三天,退燒做全身檢查,醫生肯定不再有問題后宋榮瑾才答應單舒,允許他出院。 許晏也得到醫生的出院許可。 宋榮瑾擔心他回公司的公寓無人照顧,讓唐逸去幫他收拾東西,將人直接接回宅邸。 唐逸,海欣和海琳暗自猜測,家中怕是真的要變天了,過去十年,宋榮瑾從來沒帶過情人回來,無論多么喜歡,最多在外面置套房子養著,從來不肯帶回來住,一個晚上也沒有! 家里面,單舒放假之前已經讓唐逸準備和打掃許晏搬進來住的房間,仿佛有先見之明一般。 房間收拾好,拎包入住即可,唐逸連換洗衣物都沒有收拾過來,反正全部會重新采買。 房間的位置,完全是將許晏當做這個家的另一個主人來對待,就在宋榮瑾三樓主臥的隔壁,一應布置和穿戴,與宋榮瑾同等規格。 許晏自然不懂這些大家族的規矩,只是當知道自己就住在宋榮瑾隔壁后,有些不自在。 他臉皮薄,對自己被包養的身份還是有些羞恥感的。 對這些周到細致的安排,宋榮瑾知道后沒說什么,讓許晏安心住下來好好養傷。 單舒還沒有完全恢復,下午回來后就在房間躺著,不聲不響,晚飯也是海欣給他送進去吃的。 前幾天兵荒馬亂,公司累積下來很多公事沒處理,這兩天好不容易平靜下來,宋榮瑾便開始加班加點審閱批復文件。 郵箱和社交平臺上的信息已經快要撐爆,吃完晚飯就到書房繼續工作,許晏回自己的房間上表演課,其他人做完事情后就靜悄悄待在自己的房間里。 晚上九點,宋榮瑾稍作休息,下樓去看單舒,宅子里各處都已經滅燈,安靜得有些詭異。 宋榮瑾懷念起先前回來時,總會照亮前院的燈光,還有只要他的腳步聲在大廳中響起,單舒就會迎接出來,柔聲叫他。 以前從沒覺得這些瑣碎的細節有多么重要,現在突然失去,才發現心里空蕩蕩的。 來到單舒門前伸手敲了敲門,推開。 房里還亮著燈,穿過小廳,走進臥室,單舒人不在床上。 宋榮瑾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九點十幾分,還早,環視一圈房間,看到單舒站在陽臺上,背對房間在打電話。 走過去。 這個時節,濱海的夜晚還有些寒意,加之最近雨季,空氣中一股潮濕的水汽,混合著從花園那邊飄過來的花香,讓整座宅子被獨特的香味包圍著。 單舒拉攏身上柔軟的羊絨披肩,對著電話低聲說話。 “爸爸。” 這些年來,他們父子基本很少談論私事,每次打電話都只是在說公事。 單承故意疏遠和冷落著他。 他知道,父親,一直在怪他。 電話那頭的人沒有回答,只是安靜等著他說話。 單舒大病初愈,說話中氣不足,被夜晚的冷風一吹,聽起來有些縹緲。 “沒有聽您的話,對不起。” 單舒深吸一口氣,抬頭看天上朦朧的月亮,雨季的緣故,月亮周圍一圈毛茸茸的光暈。 “對不起,讓您失望了。我,很后悔。” “您說的對,我沒有愛惜自己尊重自己。” “現在的一切,都是我應得的。” “對不起,爸爸。” 沒有哭,只是口氣虛浮,安靜望著夜空訴說,也未期望得到對方的回應。 果然,那邊一聲不吭,過了一會兒,電話被掛斷。 單舒垂下手,手里剛買幾天的手機啪的一聲掉在地上,他也沒有管,怕冷似的抱緊披肩。 無論他多么善于自我安慰,自我催眠,無法否認的是,過去那幾年,他過得并不如意。 宋榮瑾甚至不愿意正眼看他一眼。 一切,都不過是他一廂情愿罷了。 在濕漉漉的陽臺上站了一會兒,身體開始乏力冒冷汗,單舒轉身準備回房間,看到宋榮瑾安靜站在拉門旁。 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 單舒低頭,看到他的影子被投射到陽臺地板上,被拉得很長,但是剛才自己并沒有注意到,他現在也沒精力再注意這些細節。 低頭對宋榮瑾行禮,“宋先生,有事嗎?” 宋榮瑾很少到他的房間來。 傭人房跟他的豪華主臥比起來,狹窄憋悶,他并不喜歡。 “我來看看。吃藥了嗎?” 宋榮瑾沒提剛才聽到的,神色平靜問。 單舒走進房間,“馬上就吃,謝謝宋先生關心。” 在床頭坐下來,單舒拆開藥包,發現水杯里沒有水,于是放下,打算起身倒水,宋榮瑾先他一步拿起水杯,“你坐著,我去給你倒水。” 單舒精力不濟,不想跟他掙什么,坐回床邊,面無表情看著那堆拆開的藥發呆。 宋榮瑾倒了水回來,看到單舒靠著床頭昏昏欲睡,休養了幾天的臉色還是沒好起來,嘴唇白得透明,人看起來極為憔悴。 走過去,輕輕將水放下,彎腰抬起他的腿,幫他脫下拖鞋后將雙腿放在床上,拉開被子為他蓋上。 之后在床沿坐下來,把人扶到懷中依靠好,拿起藥遞到他嘴邊,小聲叫他:“舒舒,吃藥了。” 單舒迷迷糊糊睜開眼,張嘴接住。 分三次吃完藥,單舒身上仍是沒力氣,靠著宋榮瑾不想動彈,宋榮瑾抱起他放到床中央躺好,想了想,自己也在旁邊躺下來,側身關上房間的燈。 反正工作是永遠做不完的,不差這一時半會兒。 黑暗中將人摟在懷里,輕輕拍他的背。 單舒的性格宋榮瑾很了解,甚至是太了解,因此這幾年才會如此肆無忌憚。 此刻,宋榮瑾不知道擁堵在胸口,無法宣泄的憋悶感是不是后悔。 只有一點他很清楚,懷里的這個人,他不可能放手。 過去十年,他們吵過很多次架,冷戰過無數次,最后都和好了。 這一次,雖然要嚴重些,可宋榮瑾并不覺得和以前有什么不同。 半夜時分,屋外下起了雨,雨水拍打在窗玻璃上,發出清脆的叮咚聲響。 宋榮瑾突然醒過來,習慣性叫了一聲,“單舒。” 以往總是會很快得到回應,今天卻沒有。 過了一會兒,宋榮瑾才清醒過來發現懷中空空蕩蕩,那本該睡在旁邊的人并不在床上。 “舒舒?” 以為他起夜,宋榮瑾下床去洗手間,路過陽臺拉門時注意到屋外路燈燈光投射到地板上一抹模糊的影子,蜷縮在角落里。 宋榮瑾呼吸一滯,大步走過去拉開窗簾。 陽臺門并沒有關好,雨水已經透過縫隙飄進屋里面,整個窗簾下半部分全部濕透。 而單舒,就那樣背靠拉門安靜蜷縮在雨中。 不知道那樣坐了多久,宋榮瑾抱起他進房時,身上一點熱度都沒有,人也痙攣顫抖著。 宋榮瑾腦子里一片空白,什么言語想法都無法表達心里的震驚。 單舒是很懂分寸的人,從沒這么鬧過。 宋榮瑾心里發慌,總覺得什么失去了控制。 抱著人快步走進浴室,左右看了兩眼,亂糟糟的腦子才冷靜下來,將人放進浴缸,打開水龍頭調出溫水。 單舒仍舊蜷縮成一團,一只手緊緊抓著衣襟,用力得指骨節都泛白了。 宋榮瑾叫了兩聲,見始終拉不開他的手,暗道怕是魔怔了,便脫掉拖鞋和衣服,踏進浴缸將單舒抱在懷里。 抬起他的頭讓他靠在自己肩膀上,低頭含住他的嘴唇慢慢溫暖軟化他,讓他放松下來。 然而單舒嘴唇冰冷木然,根本不做回應。 宋榮瑾耐心哄著,嘴唇輕輕摩挲,寬大的手掌溫柔撫摸著單舒單薄的脊背。 原來,他已經這么瘦了,背上全是骨頭,縮在他懷中可憐顫抖著。 另一只手也沒閑著,待單舒手指稍稍松開,便一顆一顆解開襯衣扣子,將濕透的衣褲從他身上脫下扔到地板上。 兩人裸,誠相見,浴缸里的水已經到胸口。 單舒身上還是冰涼的,宋榮瑾再次調高水溫,直到皮膚傳來刺痛感。 終于,單舒忽然長長呼出一口氣,靠著宋榮瑾睜開眼,雙眼迷茫空洞,過了一會兒,手放在胸口,輕聲呢喃了一句什么。 宋榮瑾低頭靠近,柔聲問:“舒舒,你說什么?別怕,我在身邊。” “榮瑾,我難受。” 虛弱而悲哀的聲音,讓宋榮瑾心臟猛地被刺痛,抱緊他,“沒事了,舒舒,別怕,以后我們不這樣了。乖,沒事了。” 他真的,嚇到他了。 宋榮瑾此時心里已經只剩下滿腔后悔和心疼。 ※※※※※※※※※※※※※※※※※※※※ 我想寫的是,一段感情出現問題絕對不是一個人的錯,兩個人都是罪魁禍首,整篇文的主題大概都會圍繞這個來寫,所以會比較糾結。這里面沒有無辜者,沒有絕對單純的人。有的是過去的單純造成現在一切的結果。也不會寫太多造成這些結果的原因,更多的篇幅會在結果產生后單舒,宋榮瑾他們這段感情會何去何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