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節(jié)
“你!”阮婉氣急,宋頤之卻伸手將她攔在身后,淡然道:“敢問景王叔,先帝的玉璽在何處?” “玉璽被jian佞所盜,怕是殿中之人就有。”阮少卿有遺詔,那玉璽也十之八九在阮少卿處,何不趁機失口咬死? 宋頤之就笑:“昭遠侯空手來去,景王叔都讓近侍和宮女得清清楚楚,卻看不住貴重的傳國玉璽?” 景帝眼中微滯。 “還是父皇早前就立好了遺詔,將遺詔與玉璽置于一處,景王叔并不知曉?”宋頤之步步緊逼,景帝咽下口水,就見他悠然抬手,手中赫然便是那枚傳國玉璽! 高太尉見之,帶頭叩首高呼萬歲,殿中一半遂即效仿,邵將軍同邵文松也不例外。 陸相眼色一沉:“多說無益,將他二人拿下!” 語出突然,旁人始料不及,暗衛(wèi)頃刻上前,禁軍攔住多數(shù)。阮婉尚未反應(yīng),就有暗衛(wèi)沖上,宋頤之將她護在懷中,輕易撂倒其中兩人。 邵文松愕然,險些忘了睿王是由先昭遠侯一手教出,還曾多得先帝贊譽。 回神之際,拱手請示父親,邵父點頭,他便也躍入殿中幫襯。幾次驚險都是他和宋頤之聯(lián)手敵過,大殿之上,兩人竟然默契一笑。 “邵文松……”阮婉其實感激。 “阮少卿,我們慣來三人行,見你哭鼻子總是不好的!”邵文松分神,差點被砍上一刀。 宋頤之就笑:“難得認同你一次。” “殿下謬贊,臣惶恐。”邵文松調(diào)侃應(yīng)聲。 阮婉卻被他二人嚇得心驚rou跳,好好打架不行?會死人的!方才言罷,邵文松就被劃了一刀,疼得一叫,阮婉無語。 不過半晌,更多的禁軍侍衛(wèi)涌入,暗衛(wèi)就立時被肅清,僅留了二十余人護在陸相和景帝周圍。 景帝僵住,“你們……” 他在城外留有兩萬精兵,只要京中異端定會入城守衛(wèi),殊死抵抗,怎么可能有這么多人進宮? 宋頤之方才松開阮婉,清淺笑道:“景王叔難道不覺奇怪,本殿先前為何要只身入宮?” 拖延時間? 景帝恍然大悟,他是以身作誘餌,換做旁人,即便是阮少卿,又豈會同他在殿上周旋如此之久?他拖延時間的目的是何? “本來同西昌郡王商議好下月入京,不想昨日里,景王叔對我和少卿起了殺意,只好出此下策。奈何時間不足,部署不全,只得以身范險,讓王叔同陸相無暇旁顧。王叔若是在想城外的兩萬精兵,大可收心了。肖躍的五千精兵守在城門,叛軍一人都進不來!” 肖躍?陸相不信,肖躍雖是邵家軍舊部,但景帝予以重任回京任職,為何會突然倒戈?肖躍并非善變之徒,是誰有三寸不爛之舌? 宋頤之又豈會告訴他許念塵? 先讓東征軍中的一只假借覆沒分道返京,西昌郡王府也看似□□無暇實則暗中調(diào)部,京中借昭遠侯煽動禁軍,擒袁濤將禁軍還于張世杰手中,再策反肖躍鎮(zhèn)守京中。 宋頤之也不知許念塵一介商人為何有此氣魄,運籌帷幄。 “景王叔是否在想,肖躍手下區(qū)區(qū)五千人,憑何以卵擊石對抗城外兩萬余精兵?”宋頤之故作一笑,看景王瞠目,所幸道明,“西昌郡王府調(diào)了兩萬精兵入京,兩日之內(nèi)必定趕往京城,肖躍的五千精兵足以御敵兩日。至于自王叔封地北上的兩萬人馬,只怕永遠都到不了京中了。” “一派胡言!”戳中景帝最后依仗,景帝自然惱怒。 宋頤之繼續(xù)笑道:“景王叔不覺奇怪,本該三日前到的駐軍為何還沒有蹤跡?” 難道是,邵文槿? 景王心中恍然大悟,難道說奏報里邵文槿及兩萬邵家軍誤入圈套,葬身都城根本是假的? 怎么會?就算邵家軍隱瞞,但巴爾國中和他是通氣的,不可能幫著邵文槿而瞞他!定是何處出了紕漏! 宋頤之就似看出他心中所想:“景王叔自然不信!王叔私通巴爾汗中的一族,蓄意挑起巴爾南順戰(zhàn)爭,調(diào)走邵家軍和沿途駐軍。又同南方蠻夷有染,讓遠在涇遙的西昌郡王無暇顧及京中。再是渝中秋疫,根本是人為在數(shù)百口井中投毒!王叔心中有數(shù),又哪里肯信?!” 眼見宋頤之逐一拆穿,景王驚得臉色煞白,他為何都知曉!就算他都知曉,又如何能說服巴爾和南夷? 不可能,宋頤之定是危言聳聽! 宋頤之也不知許念塵憑何能說動巴爾與南夷,但這幾月里他確實同許念塵一處,與巴爾和南夷碰面。這些,他自然不會告訴景王。 既不告訴他,也不應(yīng)他,只是目不轉(zhuǎn)睛看他,看得景王心中發(fā)怵,慣有的自卑心作祟,躍然眼眸間,又霎時化為狂熱的火焰。“一派胡言!朕豈會輸過給你一個黃毛小子!哈哈哈!從前是朕留你一條性命的,小畜生!” 讓人毛骨悚然的笑聲再次響起,阮婉都不禁寒顫,殿中無人攔他,他便笑得更為肆意猖狂:“朕對你們一個個的不好?加官進爵,封賞討好,你們?yōu)楹味疾幌矚g朕?!為何?就因為朕生得矮小,你們就看不起朕!你們看不起朕,朕就通通殺了你們!” 平素滿臉和善的景帝,竟會在殿中原形畢露,殿內(nèi)呆若木雞,邵文松卻顫顫微微舉起手指著他,“是你!十年前西郊圍場的人是你!” 那人在西郊圍場就說過這句。——“就因為我生得矮小,你就看不起我,肆意□□!” 他吼的人是先昭遠侯阮奕秋! 旁人都不知道何意,但邵父霎時明了,大夫是說邵文松在十年前受了驚嚇方才失聲,后來任憑他如何問都不敢開口。 而眼下,十年前? 又是西郊圍場?睿王和阮奕秋?邵父就似恍然大悟。 宋頤之也明白過來,更何況景王? 臉上笑意更濃,步步往邵文松而來:“朕如何沒有想到,十年前,你是在西郊圍場受了驚嚇才失語的,呵呵!邵文松,你當日看到了什么!” 幅幅畫面浮上腦海,邵文松還會不寒而栗,景帝卻大為痛快,邵文松愣愣看向阮婉,阮婉心中微沉。 見他不肯說,景帝就火上澆油:“你為何不敢同阮少卿說?怕他聞后傷心,還是怕他嚇到?” 阮婉更懵,邵文松卻還是噤聲。 景帝就干脆親自開口:“阮少卿,你可知敬帝和陳皇后為何一直覺得對你愧疚?”笑了笑,表情更為猙獰,“因為阮奕秋根本就不是病死了,而是遍體鱗傷,被人活活折磨死的,他們卻找不到兇手,讓你成了遺孤!” 爹爹?阮婉眼淚倏然而落:“是你!” 拼命就要上前,宋頤之死死攬住她。 景帝還覺不過癮:“是他和盛婉卿看不起朕在先,對朕肆意□□,其實當日朕也沒想過殺他,朕是想殺了宋頤之那個小畜生,結(jié)果你爹豁出性命去救宋頤之,朕有何辦法?你爹落到朕手中,朕就突然不想取宋頤之性命了,朕要活活折磨死他,是不是邵文松?”眼中笑意猶如毒蛇交織,邵文松攥緊雙拳,怒吼一聲,“夠了!” “你這個瘋子!畜生!”阮婉泣不成聲,“你還我爹爹!” 宋頤之箍緊她,就似剜心蝕骨,“拿下!” 禁軍毫不遲疑上前,景帝哪里是禁軍對手,見得禁軍上前,又哄然笑開:“阮少卿,你爹死最后一句話,你想不想知道?”挑釁里又有幾分慫恿,他不信阮少卿不想知道。 眼看阮婉抬眸,心中更為有數(shù):“我只同你一人說。” 宋頤之打斷:“拉下去。” 景帝老jian巨猾其中必然有詐! 景帝卻笑:“將死之人,其言也真,罷了!朕原本是準備告訴你的,可惜了朕這番好意,阮奕秋死不瞑目,他的好兒子也聽不到他臨終遺言。” “我爹說什么 ?”阮婉哽咽。 “朕說了只告訴你一人,難道你爹娘之事,還想旁人知曉?” 心中就像無盡誘惑,爹爹臨終她沒見到,爹爹臨終遺言與她,意義全然不能言喻。撫開宋頤之的手,緩步上前:“好,你告訴我。”周圍都是禁軍,景帝能作何? 待得阮婉走近,景帝果然湊到她耳旁,聲音輕到唯有二人聽見:“其實你爹是塊硬骨頭,至死都沒吭一聲,這句話是朕說給宋頤之聽的。” 阮婉微怔,來不及反應(yīng),他一把扼住她咽喉,將她鉗制在身前。速度太快,從未見過景帝這般身手,旁人紛紛錯愕。 阮婉只覺喉間被人扼住,痛得喘不過氣來。 宋頤之眼色當時就慌了。 景帝哈哈作笑:“宋頤之,其實這句話朕是要對你說。” 宋頤之心中莫名恐慌,嘴唇都緊張得毫無血色:“放開他。” “呵呵!”他這幅模樣,他很是受用,手上力道便更重了些,阮婉近乎呼吸不上,景帝唇角兀得上揚,雙眼之中的興奮之色難以掩飾:“宋頤之,要得皇位,就拿你最珍視的東西來換,好好嘗嘗求而不得的滋味如何。” 猛地抽手,匕首自袖間露出,快得讓人看不清。 阮婉本就呼吸困難,只覺腹間驟然巨痛,便聞得宋頤之發(fā)瘋般的聲音:“少卿!” 陸子涵全然怔住,眼前的殷紅血跡晃得腦中“嗡”的空白,齒間上下打著寒顫:“阮少卿……” “阮少卿!”邵文松憤怒上前。 然后,擒住她的手緩緩松開,她徒然無力跪下去,好似空寂中一縷清暉粉碎殆盡,跌跌撞撞倒地。 耳畔是宋頤之撕心裂肺的呼聲,“少卿!少卿!御醫(yī)!快叫御醫(yī)!” 宋頤之…… 耳旁越漸模糊,去見文槿,也好。 還有爹爹和娘親。 作者有話要說: 讓我們在11月全部完結(jié)開新文把~啦啦 ☆、第一百一十七章 生別離 入了十月,京中的秋意突然濃了起來。 南順今年多有動蕩,景王之亂方除,睿王登基大統(tǒng)。因先帝駕崩后景王亂政,欽天監(jiān)取年號為睿宸。宸為北極星所在,引申為帝王之氣,意指社稷匡扶。 于是睿宸元年十月,京中三件大事。 其一,睿帝即位,有功之臣逐一封賞,朝中上下卻沒有半分喜慶。 月前,昭遠侯血染大殿,御醫(yī)拱手搖頭,請殿下節(jié)哀。聽聞宋頤之屏退眾人,攬著昭遠侯在殿中整整待了一日一夜,不吃不喝也不動彈。 睿帝登基,景王一脈悉數(shù)論處,竟無一幸免。 其二,朝堂之上,刑部為陸相定罪,陸相一翻言語,聽得旁人皆不言語。 “成王敗寇何須多言?我陸家為南順鞠躬盡瘁,卻在朝堂上處處遭敬帝排擠,若是不求變,又與今日的高家何異?今日的邵家就是日后的高家和陸家,延口殘喘還是殊死一搏,九泉之下,老臣也拭目以待!” 數(shù)日后,高太尉告老還鄉(xiāng),連帶家中百余口人返回祖地平州,唯有高入平在京中。 邵將軍也相繼請辭,在家中頤養(yǎng)天年。 其三,十月初,昭遠侯入土為安,睿帝親筆提下的墓碑,舉國同喪。從此往后,京中再無昭遠侯,禁軍之中痛哭流涕,不少百姓也前往拜祭。 邵文槿在墓前待了三日三夜,聽聞只是飲酒,也不同旁人說話。 待得第四日上頭,宋頤之又至,邵文槿抬眸,他便行至跟前尋他一側(cè)坐下。抓起酒壺,酒香濃烈入腹,胸中就似簇了一團火焰灼燒:“第四日了,你準備待到幾時?” “想再多陪她些時候。” 留她一人在京中多時,自己回來得太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