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節
阮婉稍楞,他倒是聽得清楚。 他自然要豎著聽清楚,難保日后有跡可循,邵文槿自顧著笑,卻并未同她道起。 阮婉心中歡愉,也不同他計較。 …… 將近黃昏,馬車緩緩駛到稟城。 阮婉撩開簾櫳,稟城的大氣磅礴就躍然眼前,繼而歡喜回眸,“文槿,我們到稟城了!” 邵文槿亦是舒眉,搭手扶她下馬車,周遭便全然不似西秦國中的壓抑。更何況,到了稟城,再從稟城到慈州,就只需一月腳程。 并肩踱步,邵文槿只覺手心驀地一暖,便是瞥目一笑。 有人就似隨意般上前去牽他的手,還佯裝不覺,清淺言及其他,“聽聞稟城離得不遠,就是即北。九月里,即北是有花燈會的。” 她說了半晌,也不聞邵文槿接話。 抬眸看他,他也只是笑。 就似心思倏然被他猜透,阮婉只得硬著頭皮繼續先前的話題,“我們去看看可好?” 他二人原本是在逃難,她卻胡鄒要去看燈會。情急之下,便連這般謊都撒不好,阮婉懊惱不已。 見得邵文槿還是緘口不言,她便更惱,“主動牽人一下會如何?” 剛說完就又恨不得掘地三尺。 邵文槿低眉淺笑,果真將她的手攥得更緊了些,阮婉頓覺舒坦了許多。 臨到末了,邵文槿才悠悠開口,“真想去即北?” 阮婉微怔。 邵文槿唇畔一抹似笑非笑,就似若有深意道起,“阮婉,即北的花燈會,是男女一處求姻緣的。” “……” 求姻緣,阮婉臉都綠了。 桃之笑不可抑。 …… 稟城只是落腳,歇息一夜,并未多做停留。 翌日起,邵文槿果真繞道往即北去。分明就是有意的,阮婉臉上便甚是窘迫,火辣辣漲紅。 九月初八,正好行至即北。 入夜,好似東風夜放花千樹,目光企及之處,皆是張燈結彩,喜慶不減年關,阮婉還是頭一次在年關以外的時節逛花燈會。 花燈會上,果然是男女作伴居多。 臨街水巷里,放花燈船,船里塞得是心愿紙條。等小船上的蠟燭染盡,紙條便也焚毀殆盡,那祈禱之意便悉數傳達到九天之上,心誠則靈。 街市里,來往的人就更多了些。 掛花燈,猜燈謎,摩肩接踵,阮婉只覺許久都未這般熱鬧過。 阮婉也好奇湊上前去,才曉這里的花燈都說是不賣的,得猜對燈謎,老板才會取下送你,會順帶說些吉祥祝語。 年輕男女收了花燈和祝福,就視為再好不過的兆頭,反過來再給店家一些打賞銀錢,雙方都高興。 這些風俗委實有趣,在南順卻都少見的很。 阮婉看了好些,燈謎并不難猜,稍稍動動腦子便會,圖得都是一好兆頭,店家又哪里會多加刁難? 只是若是越難的題,送的花燈便越是好看,以此為噱頭,引得眾多男女圍觀。相應的,若是被人猜出,店家得到的打賞錢兩就越多。 阮婉便同邵文槿一人猜了一個,卻誰也不點破。小小曖昧徜徉在心間,就似吃了整粒話梅糖,酸里帶甜,甜卻不膩。 阮婉懷中捧著花燈,笑意便潛在眼角眉梢里,不言而喻。 九月間,夜風里透著些許涼意,他便上前牽她手,柔和暖意便透過肌膚滲入四肢百骸,說不出的愜意。 這頭你儂我儂,一旁的兩對卻明顯要吵鬧得多。 “孟既明,你好厲害!”貼上臉頰一親。 “孟既明,你是如何都知曉的!” “孟既明,我還要那個!” 阮婉回眸打量,那兩人竟然將人家整個鋪子猜得所剩無幾,還全然不覺。邵文槿輕笑,便牽了她去往別處。 踱步到空曠之處,見到旁人在放花燈,映得夜空絢麗多彩。 每個花燈四面都畫有吉祥飾物,還似,有看不真切的字跡。 阮婉在看,他便開口,“聽聞即北的花燈素來靈驗,只消兩人將名字寫在花燈對側,便會天長地久。” 他已說的再直白不過,就低眉看她。 阮婉有意打趣,“不過傳聞罷了,誰知曉它靈不靈的?” 邵文槿也笑,“靈不靈,試過便知。” 言罷,牽起她就往花燈出去。 掩袖磨墨,又在掛好的花燈對側寫字。按照放花燈的習俗,不能讓對方看到自己所寫,阮婉踟躕片刻,才落筆。 邵文槿也正好落筆,就似心有靈犀。 她移目看他,他寫得甚是認真,阮婉不禁莞爾,便也一同。 待得阮婉托起底架,他便俯身點燃,親眼見到自己的花燈緩緩深入空中,才小心頭就似說不出的奇妙意味。 仰頭凝望,不經意間落入溫柔踏實的懷抱,熟悉的男子氣息縈繞在耳畔,柔和潤澤,“阮婉,你今日滿十九。” 阮婉微頓,今日是九月初八,她將好滿十九。一路逃竄,根本無心旁事,竟連她自己的生日都忘記了。 遲疑間,邵文槿已將一枚玉佩送至她跟前。 阮婉驚喜,回眸看他,又滿懷期許接過。 竟是一枚帶著“阮”字的玉佩,和她從前摔碎的那個一模一樣。那枚玉佩質地少有,不易尋。她和少卿一人一枚。 如今想來,她的那枚,還是初次見到邵文槿時,被邵文槿凌空扔出去,摔出去好遠摔壞的。 當時她走得急,連殘碎都沒有撿,不想竟是在邵文槿手里。 阮婉喜出望外,雖然不是早前的那枚,但握在手中光滑無比,定是有人時時帶在身邊,又時常在手中把玩。 既然是同她一道姓“阮”的玉佩,他偷偷這般親近作何? 睹物思人,他也不隱瞞。 …… 過了九月初秋,轉眼便至十月。 邵文槿和阮婉就似心照不宣,一路行得很慢,都到十月了,路程才走不到四分之三。 難得有機會兩人單獨相處,從前的歸心似箭,就變做了走走停停。 等到十月底,才行至朔城碼頭。 朔城碼頭到慈州只要三天水路,過了朔城,就等于回到南順了。本是好事,阮婉心中竟然生出一抹不舍。 待得上了客船,阮婉褪下一襲女裝,層層裹胸,又束好發髻,儼然回到從前昭遠侯模樣。 十一月初,江上煙波四起,慈州就在不遠處了。 作者有話要說: 先睡,明天早起繼續 ☆、第八十七章 回南順 第八十七章回南順 桃之本是長風人,后來又隨主人舉家遷往西秦。 長風、西秦皆是北國,國中連水鄉都數罕見,她過往又從未到過南順,前往慈州的三日水路,她竟也不覺暈船! 邵文槿心中有異,卻也不點破。 就如阮婉也是成州人,如何會巧到,恰好在西秦遇到桃之? 桃之與他們一路同行,看似聰明機靈的丫頭,端茶倒水手腳勤快,實則處處幫襯,拿捏穩妥。 桃之并無惡意,邵文槿看在眼里,既不開口戳穿,也不裝作全然不覺。 不知他作何心思,桃之便一直有些怕邵文槿。 自朔城碼頭上船,阮婉換回一身男裝,儼然南順國中容貌俊美的昭遠侯。換做旁人見了,早該驚得合不攏嘴,桃之只楞了稍許。 再往后,阮婉私下叮囑,日后不得再喚她夫人。她也乖巧點頭照辦,旁的話一句沒有。 只是桃之偶爾瞥到邵文槿,他仍是不動聲色打量她。只是打量,也不作其他,眼中的深邃幽蘭好似將她看穿。 桃之心中微微一頓。 …… 臨到第三日黃昏,商船緩緩靠岸。 阮婉心中的不舍就似頃刻拋到腦后,巴不得立時回到京中。 下了商船,一臉歡呼雀躍之色,只覺慈州的空氣里仿佛都帶了別處比不過的潤澤清新。 總算平安抵達,桃之也松了口氣。 船將靠岸,桃之便扶著阮婉下了船,微微顧目,環視四圍,好似在尋人。 稍許,目光滯住,臉上倏然浮起一抹笑意,繼而頷首。 阮婉同她說話,也只聽到一半,敷衍應聲。 邵文槿順勢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