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節
平遠侯夫人稍作遲疑,還是恭敬起身,身后一雙兒女也相繼起身,商允竟也喚了葡萄隨她同去。 阮婉難免錯愕。 商允同卓文關系并非好到此種程度,卓文打發夫人和兒女離殿是不想尷尬,商允支開葡萄又是作何? 而商允開口,卓文竟也沒有異議。 稚子無知,葡萄在殿中憋了許久,無趣得很,爹爹開口,他就笑嘻嘻跟著平遠侯夫人一道出了殿中。 臨末,還不忘偷偷回頭給阮婉揮手,旁人又不曉葡萄認識她,她又坐在商允一側,便都以為葡萄是同商允道別,也未生出旁枝末節。 阮婉莞爾。 片刻清凈,先前醉酒之人更無顧忌,要說巧合,就巧合在三番四次行刺平遠侯的刺客,便是永寧侯的侍妾。 阮婉不明就里,西秦國中卻人人都曉商允的侍妾只有一個,也就是后來的永寧侯夫人。 只此一句,商允臉色突變,看向卓文時眼中更多了一絲狠意,卓文就也不屑一顧。 與商允交好的諸侯世子就拍案而起,大聲呵斥方才亂語之人,華帝卻輕聲一笑,大有息事寧人的意味,“汝陽侯世子與永寧侯果然兄弟輕身,只是永寧侯都不在意,何需他人介懷?” 華帝先前就曾含沙射影提及過洛語青,到了此時,阮婉才猜出其中端倪,方才所說的永寧侯的侍妾,就是洛語青! 阮婉驚訝得合不攏嘴。 殿中目光紛紛投向商允,商允就也付之一笑,“既是笑談,又何必當真。” 卓文和商允皆是不以為然,華帝的戲也唱不下去。 阮婉雖然對卓文無甚好感,對洛語青也心存芥蒂,但華帝作為一國之君,如此堂而皇之在殿中做這些勾當,有意挑起二人之間的矛盾,阮婉卻是倒胃口的! 想來南順朝廷倒是一片凈土,頂多是陸相的馬屁逢迎,高太尉酸溜溜說些無關痛癢的話,傅相滿口甚好甚好,劉太尉偶爾笑點很雷很低,再有便是,煜王的小肚雞腸也立即入眼了幾分。 阮婉思緒飄至別處,中間的話都左耳朵進,右耳朵出,悉數漏掉,只是驀地偷瞥到身后的邵文槿,見他竟都皺起了眉頭,阮婉才重新豎起了耳朵,方才偷瞥邵文槿,此刻身子還未轉回,就險些摔倒在地,邵文槿眼疾手快,一手持刀,一手攬緊她腰身,溫潤的呼吸就貼近她耳畔。微微側頰,好似不經意吻上她后頸,阮婉渾身僵住。 分明,是借機揩她的油。 還在殿中。 阮婉惱得臉色漲紅。 “你他媽給我住口!”也由得汝陽侯世子震怒,起身就罵,殿中目光都在汝陽侯世子身上,并未留意此處,阮婉只覺心跳到了嗓子眼兒。 而卓文鳳眸一斂,就冷冷笑道,“汝陽侯世子不知,這京中水土向來與燕州不同。狗向來喂得好,狗仗人勢,就愛叫喚咬人。你若當真,便是與狗計較,同狗置氣,你氣了,狗卻高興得很。” 商允也笑,“卓文兄所言極是,這等禽獸不如之事,平遠侯又如何會做?” 針鋒相對之意卻點滴滲出。 華帝也朗聲大笑,斥責之后,就將方才出口之人轟出殿中,而后便又言道,“本殿今日所幸替卓文澄清,當日本殿亦有聽聞此種風言風語,平遠侯素來是本殿的左膀右臂,本殿早已下旨將永寧侯的侍妾賞賜給平遠侯,若是平遠侯真是起了心思,又何必忤逆本殿的旨意?” “今日既知永寧侯夫人是平遠侯的世侄女,既是侄女,又豈會有深仇大恨,平遠侯又如何會做出此等亂之事?都是無稽之談,傳本殿口諭,日后再敢有亂議此事者,論罪當斬。” 好似給足了二人顏面,實則欲蓋彌彰,惡毒之極。 萬籟俱靜,商允和卓文兩人更是臉色難看到了極致。 華帝興致正濃,就揮手喚了歌舞,方才死寂般的主殿,頓時歌舞升平,商允隱在袖中的手才緩緩疏開。一旁之人,聲音雖小,卻一字不漏傳入耳中,“看來這西秦國中也不缺瘋狗,可是我時運不濟,走到何處都有瘋狗隨行!” 南順昭遠侯? 商允微頓,卻見她的惱意像是沖身后之人去的。 邵文槿臉色就驟然一黑,與她隨行的分明只有他一人! 她口中的瘋狗,還能罵得是誰? 商允無心看他二人鬧劇,恍然想起葡萄離殿已有一段時間,還未回來,繼而起身去尋。恰好卓文也起身,兩人眼中都是一滯。 華帝冷笑,目光瞥過一旁的近侍官,近侍官就悄然退出。 作者有話要說: 不好意思,我先道歉,前兩天家中急事,來回一趟都在路上,沒來得急更新。 被折磨得晚上睡不著,整個周末都沒消停。 祈禱一切順利。 對不起大家,我回來繼續更新了。 么么 ☆、第七十三章 魔怔了 第七十三章魔怔了 卓文和商允相繼起身離開,不消片刻,殿中就恢復了早前的熱鬧喜慶。 本是華帝壽辰,西秦宮中宴請,儼然一幅“其樂融融”景象。 自方才起,華帝就明顯興致極高,殿中時有朗聲大笑,觥籌交錯,又尋著空隙與各國時節閑談問話。輪到阮婉處,阮婉也起身回話,陪飲。 與敬帝、榮帝相比,華帝年歲尚輕,少了幾許沉穩歷練,言語里依稀透著幾分盛氣凌人。殿中諸侯雖多,卻大抵各懷心思。加之華帝喜怒無常,前一秒還笑容朗潤,下一刻便陰陽怪氣,含沙射影,不少諸侯如坐針氈,唯恐下一個就莫名輪到自己。 摸不清華帝心思,殿中人人自危。 歌舞雖盛,其實氣氛壓抑。 就算阮婉不是西秦國中之人,耳濡目染,也多有不自在。正襟危坐,又不知宮宴要到何時才結束,委實鬧心得很。再者,今日隨她進宮之人,又只有邵文槿一個。好在鄰桌是晉華,阮婉便扭頭同沈晉華說話打發時間。 南順和蒼月兩國算是姻親,她同沈晉華走得近些也無可厚非。 大殿之上,近侍官不時便湊上華帝耳畔私語。 華帝先前還一臉喜色,聞言就稍有淡去,越到后來就越心不在焉。近侍官再來道起,華帝面色微沉,殿中尚還有人阿諛奉承,他也全然沒聽進去半分,自顧握著手中杯盞出神。 殿中諸侯也懶得自討沒趣。 一邊觀賞歌舞,一邊三兩舉杯對飲。 …… 又過了時候,商允才攜了葡萄回到殿中。 殿中紛紛抬眸,商允一臉淡然,好似無事。葡萄卻歡喜無比,不知方才去了何處玩耍,落座之后,還在興奮同商允歡喜比劃著。 商允就抱起葡萄放在懷中,笑著同他說話。 華帝臉色更不如早前。 阮婉環顧四圍,不知卓文去了何處。 他二人是一同離殿的,折回時,卻只有商允一人。之前殿中的風言風語猶在耳際,阮婉微怔,莫不是,出了何事? 遂而疑惑瞥目看向商允,商允也似察覺,將好轉眸,阮婉便佯裝方才是隨意瞥過。 好奇害死貓,阮婉自詡同卓文的交情并未好到值得打探的程度,更不愿因此同商允攀談。 他是洛語青的夫君。 阮婉就覺得渾身不自在。 葡萄卻在一旁遞水果與她,阮婉只得接過,禮尚往來,又還了一枚葡萄于他,葡萄就咯咯笑開,往商允懷里鉆。 商允不免多看了她兩眼。 葡萄雖是不怕生,卻少有同陌生人這般親近,葡萄該是認識昭遠侯的。 昭遠侯在南順,那葡萄在南順就見過他,他卻儼然裝作一幅初識模樣。 只是演技不怎么好。 商允也不拆穿,恰逢沈晉華舉杯相邀,商允就順勢回應。 阮婉才舒了口氣,關鍵時候,還是晉華靠譜。 …… 熬到再晚些時候,華帝乏了,起身道了句諸位隨意,宮宴提前結束。 直至華帝離殿,阮婉也沒見到卓文身影。就連平遠侯夫人也沒帶兒女回殿中,應是中途離席,華帝也未言何。 臨末了,又有近侍官上前道起,各國使節遠道而來,殿上于兩日后備了酒宴,要親自替各國使節踐行。各國使節可在京中游玩兩日,都有禮部官吏隨行。 阮婉頭痛不已,誰要在西秦游玩兩日? 還親自踐行! 這種詭異無比的宮宴氛圍,比之長風六子奪嫡都有過之而無不及! 她才不想再來一回!! 一路上,與晉華共乘馬車回驛館,邵文槿和其他禁軍侍從騎馬護在前后,車內并無旁人,阮婉就直言不諱道起,“晉華,西秦內亂,我看比長風更甚。” 否則華帝如何會在殿中公然挑唆卓文和商允? 一個是手握重兵的平遠侯,一個是坐擁一方的永寧侯,兩人在西秦都可呼風喚雨,自然就是華帝的眼中釘,rou中刺。 若是不除,華帝心中只怕難以安穩。 要除,又要大動干戈,利弊難以權衡。 兩家若起矛盾,華帝倒是可以坐享漁翁之利,名正言順出面收拾殘局。 沈晉華微微攏眉,掀起車窗簾攏,待得確定周遭并無外人,才低聲道起,“西秦分封由來已久,大大小小的諸侯數以百計,華帝御下自然吃力。華帝登基不過幾年,根基稍穩,就已借由除掉十余諸侯,不乏手段。今日殿中所見,各路諸侯多是怒而不言。” 平遠侯和永寧侯尚且如此,更何況其余各家諸侯? 阮婉不能再贊同。 若是卓文與商允相斗,各家諸侯只會冷眼旁觀。 但無論最后贏家是誰,西秦國中有勢力的諸侯又少一個。 此番是平遠侯與永寧侯,下次又該是哪家諸侯? 長此以往,諸侯的勢力只會越來越薄弱。 兩方制衡此消彼長,諸侯勢力旁落,華帝集權就越重。雙方博弈,華帝鯨吞蠶食,假以時日,諸侯盛景必然沒落。 換言之,華帝挑起永寧侯與平遠侯矛盾,各家諸侯卻想明哲保身,置身事外,其實等同于坐以待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