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
宋頤之的事,阮婉心有戚戚。 一是怕他口無遮攔,惹出更多麻煩,二是怕敬帝和陳皇后因著先前之事,心中生疑。奈何敬帝竟然透出風聲不讓她進宮,阮婉也不敢貿然遣人探聽虛實,只得靜觀其變。 到了年初五,不知敬帝和陳皇后作何,宋頤之心情大好,出宮以后也不哭也不鬧,而是笑吟吟跑來昭遠侯府找阮婉。 葉心葉蓮面面相覷,都不敢多作聲。 等到看清阮婉眼色,知曉她是有話要單獨同睿王說,二人才連忙掩門退了出去。 阮婉便端了宋頤之愛吃的栗子糕給他。 宋頤之本就喜歡得很栗子糕得很,又幾日都不曾見到阮婉,便一邊同她笑,一邊胡亂往嘴里塞栗子糕。 嘴塞得滿滿的,吃得也甚是歡喜。 不時抬頭朝阮婉笑,笑得憨厚無比。 宮宴時宋頤之哭鬧的一幕猶在心頭,阮婉將信將疑,趁機問他,“小傻子,我們的小秘密你有沒有告訴旁人?” 宋頤之不假思索搖頭。 宋頤之從來不會說謊騙她,他說沒有告訴旁人,就一定沒有告訴敬帝和陳皇后,阮婉稍許安心。 看他吃得滿臉糕點屑,又像往常般伸手,替他擦拭嘴邊,宋頤之便配合抬起下顎,笑得咯咯作響。“少卿,還要擦這里!這里!還有這里!!” 阮婉啼笑皆非,果真照辦,宋頤之便笑得更歡。 “小傻子,我不娶你扶搖meimei,你也再不準告訴旁人我是女子好不好?”慢聲絮語,難得的溫柔嫻雅。 “好!”宋頤之誠懇點頭。 阮婉伸手同他勾手指作數,他嘟了嘟嘴,卻突然從身后將她抱起,饒是認真道,“都依少卿!少卿說何都好!”言罷,抱著她轉起,自顧嘻嘻笑開。 “小傻子,放我下來!”阮婉惶恐驚呼! “少卿親我,我便放下來!” 親你妹!!! …… 轉眼到了正月初八,阮婉總算與同宋頤之和好如初,先前宮宴之中,就似并無事端一般。 兩人還約好初十到阮婉府上涮火鍋。 宋頤之歡喜不已,晌午在宮中用過午膳就一直心不在焉,陳皇后說話,他也心有旁騖望了望殿外。 陳皇后覺察后問起,他才說到和少卿約好了涮火鍋,他素來愛吃火鍋,少卿還特意遣人去富陽尋了他愛吃的地道食材。 言辭之間,宋頤之興致匆匆,一邊手舞足蹈開口,一邊眨巴著清澈透亮的眼睛望她,就似親眼所見一般。 陳皇后慵懶啐了口茶,臉上笑意款款,“既是稍晚些時候,頤之這般著急作何?” 宋頤之傻傻道,今日也同文槿約好了,要先去南郊騎馬。 陳皇后聞言便笑,垂眸斂目,修長的羽睫傾覆其上,好似小小羽山,笑意就隱在眼底暖色里,“去吧。” 宋頤之撒腿就跑。 內侍官追著送出殿外好遠,才折回向陳皇后復命。 陳皇后捧著手爐,唇瓣一抹入水笑意,手捧著暖爐,暖意便順著肌膚滲入四肢百骸。 …… 黃昏一過,阮婉命人將火鍋置在苑中的暖亭當中。華燈初上,明巷內外火樹銀花,春日里的夜色便多了幾分明媚綺麗。 一二三四,葉心大致伸手數了數,繼而牟晗笑意,桌上備好的大抵都是睿王愛吃的食物。 阮婉亦是莞爾,“小傻子慣來貪吃。” 一旁的葉蓮則輕笑出聲,“侯爺對睿王殿下未免太好了些……”分明話中有話,葉心心照不宣,聞言就一同笑開。阮婉則是狠狠剜了她二人一眼,呲牙咧嘴之時,暖亭的簾櫳卻被倏然挑起,“少卿少卿”。 “小傻子。”阮婉斂了先前惱意,回眸而笑。簾櫳挑起,映入眼簾的卻還有一襲錦袍身影。 邵文槿? 葉心駭然,繼而轉眸望向阮婉。 宋頤之就歡喜跑了過來,“少卿少卿,我今日和文槿一同騎馬,就邀了文槿一起來涮火鍋,嘻嘻嘻嘻。” 人都來了,還有何好不好的? 阮婉瞥目看他,有人慣來的沉穩中卻生出些許不自然。阮婉遂才悠悠回眸,似笑非笑道,“阿蓮,去添副碗筷就是。” 葉蓮應聲去辦。 宋頤之拉了邵文槿入座,葉心就上前布菜。 一桌都是宋頤之喜歡的食物,宋頤之歡喜無比,阮婉也不攔他,反是多有同他搶食,還專搶他愛吃的。宋頤之先前尚還笑嘻嘻,而后便是耷拉著嘴,再到后來,兩人搶得不可開交。 葉心葉蓮早已見怪不怪,涮火鍋最是熱鬧開心,阮婉不時都要同宋頤之鬧作一團,一桌上倒只有邵文槿最斯文。 “少卿少卿,小祿子說在他們家鄉,吃火鍋的順序是吃菜,吃魚,再吃rou。”搶歸搶,吵不了兩句宋頤之還是要同她在一處說話的。 阮婉嫌棄伸筷煮,“小傻子,在我侯府,下火鍋的順序只有下rou,下rou,下rou!” 宋頤之眼前一亮,拼命認同點頭。 邵文槿就也低眉一笑,有阮少卿在的時候,大多讓人哭笑不得。其實,倒也也未嘗不可。 出神之際,阮婉卻起身夾了一筷到他碗中,好似隨意道起,“邵將軍是特意來我府中裝斯文的不是?若是傳了出去,還倒是我昭遠侯府招呼不周?” 邵文槿看了看她,也不應聲,低頭吃菜,眼中笑顏正濃。 阮婉便又開始同宋頤之的新一輪搶食之爭,宋頤之又搶不過她,氣得直跺腳,葉心奈何搖頭,“侯爺……” 葉蓮捂嘴輕笑。 邵文槿卻毫無征兆伸了筷煮,兩人正搶得不可開交,當下驚得合不攏嘴,邵文槿悠哉放至碗中,怡然自得。 “文槿!!”宋頤之就氣得抓狂。 阮婉也不禁笑開。 好好的一頓火鍋,就演變成了三人爭食,吵吵鬧鬧,不亦樂乎,邵文槿也難得開懷至斯。 興致起時,阮婉喚了葉心拿了酒水來,行酒令,猜字謎。邵文槿慣來飲酒,同他二人自是不怕的,宋頤之酒量卻都不如阮婉,由得高興,喝了半晌,已然渾渾噩噩,只會喚“文槿”和“少卿”。 阮婉就也好不到哪里去,臉頰一抹緋紅,托腮撐著頭,慵懶聽他二人說話,半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再晚些時候,宋頤之喝多,趴在桌上,睡得旁人喚都喚不醒。 本是冬日里,寒意料峭,雖在暖亭,阮婉也怕他著涼,葉心和葉蓮就起身扶睿王去房中休息。 暖亭中就只剩了阮婉同邵文槿兩人。 “阮少卿,你喝多了。” 邵文槿悠悠開口,依稀記得好似前一次在慈州也是如此,只是那是她像是喝得悶酒,今日,倒是喝得歡愉。 那時她說她到慈州畫畫,他全當酒話,而后方知她就是公子宛。 再有便是,因著蘇復才喝得那襲悶酒。 思及此處,邵文槿眼中微滯,濃郁的醋意浮上心頭。再一看她,醉意之下托腮垂眸,全然沒有聽到他先前開口。 飲酒過后,臉色紅得甚是好看,暖亭里,炭火燒得正好,而她雙唇嬌艷欲滴,就似夢中…… 邵文槿攥緊雙手,心底好似無盡蠱惑,砰砰心跳聲中,緩緩起身踱步至她面前。呼吸深斂,遲疑良久,才微微伸手。指尖剛要撫上她臉頰,又兀得凝在空中,眼神復雜幾許。 阮少卿…… 心中涌起的忐忑,參雜著愈來愈濃的欲想,撩起心底的道道漣漪,心頭的渴望呼之欲出。 “阮少卿……”壓低的嗓音,輕喚一聲,她依舊沒有反應,有人的心跳聲就似要躍出胸膛。 邵文槿深吸口氣,驀地俯身,雙唇貼近她唇畔。 要魔怔就魔怔吧!! 她卻微微睜眼。 邵文槿心頭一駭,眼一閉,猛然吻上她的雙唇,酒意混合著火鍋的味道,還有絲絲清甜,再往后就通通分辨不出。 雙手支撐在兩端,親吮細膩溫柔,拗開貝齒,舌尖的柔韌就帶著極強的占有欲,仿佛貼在她唇瓣孜孜不倦汲取暖意,又甘之若飴。 …… 直至眼中一抹猩紅,急促喘息,下意識想要得更多,腦中兀得一絲清明,才驟然松開雙唇。 唇角便還留有道道銀絲。 “阮少卿,……我若”心中話語再次呼之欲出,她卻懵懵僵住。 邵文槿再難啟齒,霎時的四目相視,眼中唯有一副嬌艷若滴模樣。邵文槿臉色猛然紅到耳根處,窘迫之極,轉身離開,再未停留。 直至葉心葉蓮折回,阮婉還在怔忪。 先前,邵文槿,似是,偷偷親了她? 邵文槿竟然偷親了她! …… ******************************************************************** 正月元宵,外地要員赴京拜謁,宮中就不知比年初一熱鬧了許多。 阮婉也在元宵宮宴中聽聞,邵文槿匆匆去了袁州。 九月里的袁州土匪滋事,擾得臨近各郡民不聊生,平州守軍前往剿匪,卻一直未得解決。年關前后,袁州土匪更為猖獗,敬帝有心根除。前兩日,邵文槿便向敬帝請旨去了袁州。 是請旨剿匪還是有心避著她? 阮婉就不覺笑出聲來。 邵文槿其實挺有意思一人。 …… 宮宴歸來,想起許久沒有作畫,興致一起,就讓葉心取了筆墨紙硯。磨墨之時,思緒恍然回到去年二月,她初次細致打量邵文槿,目光澹然,安靜專注得好似一幅水墨丹青。 她彼時就想畫邵文槿! “你這般看我作何?”鳳眸微挑,語氣古井無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