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有時候是過年前就能打漁分魚的。今年遲了，還是去年發大水，魚苗受災，后面又重新補過魚苗，魚兒一年不到，自然只能往后推了。

    不論推不推，反正只要是收獲的季節，社員們都洋溢著歡喜的神色，這是屬于勞動人民收獲的季節，收獲，總是伴隨喜悅和成功的。

    “溫軒，快過來登記，大家伙就等著按工分領魚呢，”前頭大隊長溫老爹叫了溫五哥的名字后，就有好幾個大嬸，笑呵呵的呼叫溫五哥去登記名字。

    畢竟，溫五哥可是桃源村，貨真價實的高中生呢。

    若不是高考停止，溫五哥可還是妥妥的大學生。

    “誒，就來，”溫五哥將一個大桶和兩個盆遞給溫小妹，便叮囑道：“小妹，媽說等下大嫂她們就來接替你，你先排著位啊。”

    “去吧，五哥，放心這點事情我能做好。”溫小妹催促著溫五哥去登記名字。

    這頭，她就排在最邊上一排，等位。

    顧溫瑜將自行車剛放好，就被傅雪峰拖著去看社員們放水撈魚。

    顧溫瑜被拉去站著看魚的位置，剛好就離溫小妹排的那隊特別近，前面排隊的大媳婦小姑娘都偷偷看著顧溫瑜笑，還跟他打招呼。

    區別以往的情況，這次，顧知青居然對幾個大嬸點點頭，才移開了點位置，移過來的位置，恰好在溫小妹右手邊，剛好幾步之遙的位置。

    “小妹，……，”溫小妹剛擺放好大桶和兩個塑料盆，就聽到有人叫她，一抬頭，就看到顧知青那張白皙誘人的俊臉，正剛好對上她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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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2

    “怎么了呀顧知青？”

    溫小妹從來都知道顧知青，長得俊郎的，尤其這種放低了的溫潤聲音，簡直讓人心底都跟著歡喜呀。

    她笑瞇瞇的蹲身起來，還拍了拍手上泥土，邊拍邊將腳下的盆往前踢，順著排隊隊伍往前走。

    “想不想去看打漁？ ”顧溫瑜看著溫小妹問。

    溫小妹指了指腳底下的大桶、盆和籃子，聲音一亮就道：“再等等哦顧知青，你看，我還要守著捅排隊呢，等我大嫂她們來了，我就帶你去看哦。”

    她指了指田埂另外一邊，那邊在高高的山坡上，前面還有一塊三四人高的大石頭，大石頭前面還有一顆特大的櫻桃樹，站在櫻桃樹下的石頭上上面，剛好是能看到魚塘最好的視角。

    她以為顧溫瑜想看，自然下意識指了最好的地方給她。

    恰好，顧溫瑜要帶溫小妹去的地方，就是那里，他的自行車就停在大櫻桃樹下。

    “沒關系，我讓人給你來看著，”顧溫瑜笑道：“你不是要學自行車嗎？這還要先去認識下男士自行車是不是？ ”

    顧溫瑜聲音溫柔的時候，那是真的很迷人，溫小妹下意識就仰頭問：“真的嗎？”

    “真的。”

    “我們去那里看，先等你看完打漁，等你大嫂她們來換了你的位置，我們再去小河邊學騎車。”

    小河邊，就是年前溫小妹追著姚如玉女士，去到靠山處的清溪澗下面的一條河。

    靠山處有瀑布。

    靠河岸兩邊，還有可以休息的石板。

    那里因為比較偏，社員們們除了夏天乘涼的時候，會偶爾來河兩邊乘涼外，平時幾乎沒什么人到那里去。

    但是清溪澗四周的環境是真的好。

    靠近河兩邊都是成排的楊柳樹，‘萬條垂下綠絲絳’，說的，不外呼就是此種美景。

    重要的是，在河岸兩邊特意鋪成了大約兩人多寬的路，正好可以練習騎車。

    溫小妹剛說，等顧知青先去看著，她等下大嫂她們，就見顧知青此時已經轉身。

    *

    等溫小妹跟在顧知青背后，到了視角的櫻桃樹下看打漁時，就見傅知青已經替代她，站在她先前站隊的位置，替她守著一個大桶兩個盆，在隊伍后面，似在咬牙切齒。

    溫小妹想，傅知青明明臉色不太好看的樣子，不知為何還愿意代替她去排隊。

    怕是，顧知青在私下答應了他什么吧，不然，換任何一個人，也不會如此委屈自己啊。

    她在一路來的路上，就聽了傅知青跟她五哥一起，是說起打漁的時候，整個聲音都是歡喜。

    怕是十分想看打漁才是。

    “顧知青，”兩人到達靠山處大櫻桃樹底下大石頭處的時候，溫小妹忽然叫了一聲顧溫瑜。

    顧溫瑜站在最靠近櫻桃樹下方，溫小妹站在櫻桃樹下的大石頭上，身體剛好將顧溫瑜遮住。

    從下面排隊還在笑著的大媳婦小姑娘的視線看過去，就只能看到溫小妹特意跑到櫻桃樹下看打漁去了。

    整個桃源村，在農忙的季節，也就只有大隊長家的溫小妹，能有這個福氣，坐在石頭上，看著社員們上工，搶收，或者是分糧。

    這多年的習慣，大家已經習慣溫小妹的情況，大家甚至都沒起一絲漣漪。

    只有幾個先前一直看著顧知青的小姑娘，低著頭紅著臉，再抬頭，已經傻眼了。

    顧知青，已經不在原地了。

    “怎么了小妹，”顧溫瑜站在櫻桃樹下，看著溫小妹的發頂，整個人目光溫柔，寧靜。

    他比溫小妹高了不少，即便溫小妹站在石頭上方，視線依然可以穿過溫小妹的發頂部，將視線打向下邊的魚塘。。

    魚塘的社員們，此時，已經放干了魚塘，正在歡喜的鋪漁網，將漁網里的各種魚往壩上拖拉。

    此時，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看起來，先前的太陽已經被云層遮住，有要變天的節奏。

    “我記得傅知青，是要去看打漁的，我們這樣的，，”溫小妹指了指下面排隊的方向，好奇問：“他真的歡喜去排隊，對看打漁，不感興趣了？”

    記得，當時傅知青來說的，可就是‘他喜歡排隊，不喜歡看打漁了呀。’

    顧穩瑜失笑，傅雪峰哪里是喜歡排隊呀，他就純粹是怕他而已。

    不過兩人平時感情好，傅知青再不歡喜，也不過是心里罵他幾句，然后繼續去排隊。

    看溫小妹還在看著他，顧溫瑜便“嗯”了一聲，然后二人又將視線打向下面的魚塘。

    顧溫瑜看著溫小妹歡喜的驚呼：“呀，今年居然豐收了，這么多魚？”

    “往年不多嗎？”

    “往年也多，不過去年不是遭了洪災嘛，當時不少魚苗都被沖走了，是后面才重新去弄的魚苗，”

    溫小妹甚至想看更清楚一點，還墊著腳尖往石頭外滑動去看，顧溫瑜怕她摔到，還下意識拉住了她的手。

    “這個石頭人少，有青苔，上面打滑。”

    顧溫瑜看著溫小妹，另一只手手心都是熱汗，不過仍然鎮定道：“你要不下來，要不我托著你，不然，從這里摔下去，不傷也是要丟半條命的。”

    這里是靠山，石頭底下，可是好高一段山體呢。

    溫小妹下意識扶著顧溫瑜的手臂，朝下看了一眼，就一臉滿足的下來了。

    她下來時，還歡喜的先夸了顧溫瑜：“顧知青，你可真細致呀。我也知道上面有青苔，不過穩著點，還是能穩住的，”

    她說著，似乎十分高興：“其實，我也只是看一眼，看著社員們歡喜的揮舞著膀子和熱汗，看他們開心，我也就很開心。”

    溫小妹都是被溫家幾個哥哥，當寶貝兒寵的呀。

    聽說，溫小妹在別人一年都吃不上一頓雞蛋羹的時候，她卻能日日吃上雞蛋羹。

    聽桃源村的大小媳婦們八卦的意思，這是溫嬸想要將溫小妹養好，以后好將小妹嫁進城里工人干部家庭。

    顧溫瑜看著溫小妹，俏生生的眉眼，心底只覺一股煩躁。

    溫嬸將溫小妹養的好，如果只是要嫁進城里干部或者工人家庭，還真能行。大小媳婦們八卦的，可不就是溫小妹，幾次都差點成為城里媳婦了嗎？

    就是運氣差了點，第一段城里婚事退了。

    上次還來了個相親對象，也是城里的，還在鎮上郵局上班，家里聽說還是干部家庭，一眾媳婦們，傳著八卦都快瘋了，比她們自己嫁進城里還高興。

    這年頭，還有比誰誰誰，能以鄉下泥腿子身份，嫁進城里更讓人興奮的嗎？

    顧溫瑜心底不舒服，可一對上溫小妹的笑意，腦子都自動停止運轉，只覺心底一動，問：“小妹，很喜歡你的家鄉？”

    按理說，這個年代，在農村待久了，哪個鄉下的農村戶口，不巴巴的想往城里趕。

    看那些下鄉的知青們，為了回城，不乏男女知青，甚至去勾引村里大隊長或者村長家的子女，不就是為工農兵大學名額回城。或者是為取得回城證明，想要回城的。

    顧溫瑜看到的溫小妹，她是真愛這個地方，這個窮的連電燈，電話，甚至是連洗澡的熱水器都沒有。

    就是上個廁所，都是好多戶人家一起用的戶外廁所，那里沒有隔開，只有木板或者石頭搭起來的露天廁所。

    一開始來的時候，顧公子這么能穩住，可以為一個研究項目，連續熬個幾天不睡覺的的性格。

    頭一個月，都夜晚睡不習慣。何況在城里，本就不想下鄉的女知青們，就差沒明晃晃的嫌棄了。

    可溫小妹這俏生生，十里八鄉的俏姑娘，卻能在發現城里對象不對時，依然退婚。

    就陳家那種在村里，算得上城里的大戶干部家庭，也能硬生生拒絕。

    能拒絕誘惑的姑娘，她是多美呀。

    她是平時日日能吃上蛋羹的姑娘啊，可她還愛這個貧窮的地方，顧溫瑜心底越發癢，到底克制住了去摸溫小妹的頭發。

    “呀，顧知青，你是我見過，是我見過的，最聰明的男同志，”

    溫小妹歡喜的指著下面的一眾社員，眼睛亮的灼人：“他們都是如此歡喜，又熱愛這片土地的可愛人啊，這是我的家鄉，我老爹管理下的桃源村，”

    “我自然熱愛這里，熱愛它們。”

    “可這里，用不上電燈，用不上電話，洗澡的時候只能自己燒水去外面，用廁所的時候，還是多人一起擠廁所，”顧溫瑜聲音澀然：“你不嫌棄嗎？按你的容貌，要嫁進城里，很容易。”

    溫小妹忽然回頭看著顧溫瑜，就笑了。

    那笑，似比得過，悄悄躲進云層里的太陽光。又亮又暖，還燙人。

    “顧知青，你相信嗎，未來十年，我們應該就可以用上你說的那些，甚至未來，，”溫小妹指著下方人群中的溫老爹，十分愉悅道：“我溫老爹，會帶著大家一起脫貧，，”

    溫小妹想到，還有七八年就改革開放了，桃源村雖窮，可這里有文化底蘊，這里到處是果樹，所以才叫桃源村。

    這里有廣片的桃林，有沐浴花香的老桂樹，還有絕佳養魚的露天漁場，相信，她只要在未來，給老爹指幾條方向走，這里的人們，都可以走出去，富裕起來。

    若你說，溫小妹多愛這個地方嗎？

    并不是，而是這里，有寵愛她的溫家眾人，溫老爹又是個退伍兵轉業，因為受傷，還拿著轉業津貼。

    雖然不多，但是每個月也有幾十塊，這才是能夠讓溫小妹日日吃上雞蛋羹的源頭。

    溫老爹有多愛這個國家，多愛這片土地呢，溫小妹就有多想讓這里好。。

    溫小妹，是發自內心喜愛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