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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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真的是他的心絞痛又犯了,還是……? 要不要過去看看? 她握著手機猶豫好久,又把耳朵貼在她與俞成功隔鄰的墻壁上,靜靜傾聽,隱約聽到隔壁房中傳來一陣噼里叭啦的聲響,似乎有什么東西被打翻了。 她心中一動,暗想不管如何,先過去看看再說。急忙打開房門,剛要沖出去,卻又心存疑慮,回身拿起掉在地上的手槍弩,上好弩箭和鋼珠,端在手中,以防不測。然后才沖進風雨中,直向隔壁房間奔去。 屋外,電閃雷鳴,風雨正急。 雖只短短十來米遠的距離,朱慧卻被淋得渾身透濕,還在半道上滑倒在地,重重摔了一跤。 冰涼的雨水吹打在身上,冷得她渾身直打顫。 好不容易才來到俞成功的窗前,只見鋁合金的窗戶趟開著,屋里透出桔紅色的臺燈光。 朱慧用手抹一抹臉上的雨水,定了定神,端著弩槍,貼著墻壁慢慢探出半個頭來,定睛向屋內(nèi)瞧去。 只見房間里狼藉一片凌亂不堪,茶幾和椅子翻倒在地,一只茶杯摔碎在屋子中央,手機翻著蓋子橫躺在墻角,俞成功正蜷縮在地,雙手緊捂胸口,表情痛苦不堪,氣喘吁吁,不住呻吟。 朱慧暗想:他果真是犯了心絞痛。 她丟下弩槍,正想從窗戶里爬進去救人,目光一掃,卻忽然看見就在俞成功躺著不遠的地方放著一把上了弩箭的步槍弩,心中猛然一震,頭腦頓時清醒過來,暗自揣測道:怎么會這么巧,他剛剛還在我窗前晃過,回到房里連身上的濕衣服都還沒來得及換下,就犯病倒在了地上,莫非其中有詐?難道是他見打不開我的窗戶害不到我,所以才想出這條苦rou計引我進入他的房間,然后再對我下毒手? 想及此,她不由渾身一顫,驚出一身冷汗,急忙又撿起了丟在地上的弩槍,屏聲斂息地觀察著屋里的動靜,看看他到底在玩什么花招。 又過了一會兒,俞成功突然痛苦地哀號一聲,雙手拼命地抓著自己的胸口,在地板上翻滾著,掙扎著,呻吟聲愈來愈低愈來愈沉,似乎已到垂死邊緣。 看他的模樣,并不像是在偽裝。 朱慧這才相信他確實犯病了,又丟下弩槍,正要翻進窗戶救他,忽地腦海中靈光一閃,心念電轉(zhuǎn):我又何必救他,他處心積慮想要加害于我,我正愁沒辦法擺脫他,假如他就此心痛而死,我豈不是少了許多麻煩?況且他若就這么死了,與我也扯不上任何關(guān)系…… 一想到這里,她不由又猶豫起來。 她用淡漠的眼神,看著屋里的一切,硬起心腸咬一咬牙,正欲轉(zhuǎn)身悄然離去,目光不經(jīng)意間落到了俞成功的臉上,這張透著中年男性剛毅與成熟的臉,曾經(jīng)讓她那么迷戀,可是現(xiàn)在,這張臉卻不但蒼白如紙,風采盡失,而且還布滿汗珠,扭曲變形,既猙獰丑陋,又可憐巴巴。 瞧著瞧著,她忽地心頭一軟,嘆息一聲,想道:他畢竟是自己這一生中真心實意愛過的第一個男人,我真的忍心見死不救么? “到底救還是不救?” 她雙手撐在窗子上,一瞬之間,心中已轉(zhuǎn)過萬般念頭,猶猶豫豫之間,額頭上竟已緊張得滲出汗珠子來。 又過了半晌,直到她看到俞成功漸漸停止掙扎,一動不動地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呻吟之聲已細不可聞,她才驀地下定決心:縱然他有千般不對,我也絕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己曾經(jīng)深愛過的男人痛苦而死,他可以負我,我卻不能對不起自己所愛的人。 想到這里,她渾身上下也不知哪里冒出的力氣,手一撐腳一跨,就從窗戶里跳了進去。來到俞成功身邊,抱起他的頭,用手輕撫著他的胸口,問:“藥放在哪里?” 俞成功渾身冰涼,手腳發(fā)僵,嘴唇顫動一下,卻已說不出話來,只是緩緩移動著呆滯的目光,朝著擺放在床邊的衣柜看了一下。 朱慧急忙打開柜子,拿出他的旅行包,從里面翻出一瓶活心丹,倒出三片白色藥片,用溫開水喂他服下。 因為每次俞成功犯病,她看見他服下藥片之后,便會立即好轉(zhuǎn)。所以這時她也大大地松了口氣,心想他這條命總算是救回來了。 她又吃力地將俞成功連拖帶抱地弄到床上,蓋好被子,給他暖和身子。做完這一切,最后她放心地看了他一眼,正欲轉(zhuǎn)身離去,俞成功卻突然掀開被子,直挺挺坐起來,一手痛苦地捂著胸口,一手指著她,雙目圓瞪,滿臉駭色,咬牙道:“這、這藥不是……你、你好狠……”突地向后一挺,直直倒在床上,再也不動了。 朱慧大吃一驚,叫了他兩聲,卻沒回音,顫抖著伸手一探他的鼻息,居然已經(jīng)斷氣了。 8 山上沒有醫(yī)院,只有一間應急診所,診所里只有一位四十來歲的女醫(yī)生,姓甄。 當甄醫(yī)生接到消息趕到俞成功的住處時,已是凌晨五點鐘左右了,這時風雨已停,曙色微明。 這件事已經(jīng)驚動了狩獵山莊的高層,為了不使消息走漏引起恐慌影響狩獵山莊的生意,已經(jīng)有幾名保安封鎖了現(xiàn)場。 甄醫(yī)生到場檢查之后,確認俞成功已經(jīng)死亡。 朱慧早已亂了陣腳,只好連夜打通了遠在千里之外的俞成功的女兒俞蔚藍的電話。 現(xiàn)在,她正坐今天的早班飛機趕來。 為了不影響其他游客,保安悄悄地把俞成功的尸體抬到應急診所。 診所在燒烤間后面,距宿營地約莫一里路遠。 診所很小,平時主要為一些上山打獵不小心摔傷或被蛇、獵物咬傷的游客作些應急處理。診所里沒有可供停放尸體的太平間,甄醫(yī)生只得找了個帶拉鏈的長袋子將俞成功的尸體裝起來,放在后面小房間里。幸好天氣涼爽,尸體不會立即發(fā)臭。 上午九點鐘,俞蔚藍在男朋友廖捷先的陪同下,剛一下飛機,就直奔狩獵山莊。 現(xiàn)在是旅游淡季,狩獵山莊上下山的纜車除了早晚各開啟一個小時之外,其他時間都處在停止狀態(tài)。但是現(xiàn)在山上出了人命,山莊也不敢怠慢,俞蔚藍和廖捷先一到,就專門開動纜車,將他二人送上了山。 來到診所,甄醫(yī)生將尸體袋的拉鏈打開,俞蔚藍臉色蒼白,幾乎站立不穩(wěn),一見父親的尸體,悲痛之下,一口氣喘不過來,竟“啊”的一聲,向后一倒,暈轉(zhuǎn)過去。 幸好站在她身后的廖捷先眼明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甄醫(yī)生急忙掐她的人中,又在她的鼻子下擦酒精,忙活了半天,她才悠悠醒轉(zhuǎn)。 俞蔚藍睜開眼睛,眼淚刷刷地流著,看見朱慧站在旁邊,不由一躍而起,猛地用力朝她撞去,一邊哭著,一邊恨聲罵道:“你這個狐貍精,是你害死了我爸……在家時他還好好的,為什么跟你一出門就……是你害死我爸的,一定是你害死我爸的……我要報警,我要讓警察抓你抵命……” 朱慧猝不及防,被她撞個正著,一個趔趄,差點摔倒,見她來勢洶洶,不由嚇了一跳,臉色漲得通紅,急忙向后退去。 俞蔚藍不依不饒,仍舊張牙舞爪向她撲來。 甄醫(yī)生忙拉住她說:“俞小姐,請你冷靜點,令尊并非被誰謀害而死,他因心絞痛而引發(fā)的心臟病已經(jīng)很嚴重,昨晚他又犯病了,因為風雨太大,沒人及時發(fā)現(xiàn)搶救,所以才……” “不是的不是的,她跟我爸在一起,我爸犯病,她怎么會不知道?一定是她心中有鬼,故意不救。是她害死了我爸。” 俞蔚藍跺足哭喊著,伸手往朱慧臉上抓去。 朱慧急忙退避,想起俞成功之死,確是她救護太遲所造成的,不由心中有愧,低頭默默忍受許久,最后聽到俞蔚藍罵的話越來越難聽了,這才眼含屈辱的淚花,郁悒地轉(zhuǎn)身回房去了。 俞蔚藍瞧著父親的尸體,想到從今以后,自己就是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了,不由悲從中來,失聲大慟 。廖捷先和甄醫(yī)生在旁邊勸了她好久,她才勉強止住悲聲,被男友攙出了診所。 廖捷先問她:“uncle的后事該怎么處理?” 俞蔚藍擦擦眼淚想了想說:“今天回去的班機已經(jīng)沒有了,咱們先在山上住一晚,明天一早再將爸運回家里辦后事吧。” 廖捷先點點頭說:“這樣也好。” 俞成功雖然不是死于朱慧之手,但歸根到底,她也難辭其究。 正因為她心中暗藏著一份愧疚之情,所以對俞蔚藍和廖捷先作出的決定極為關(guān)心,總希望自己能幫上點什么忙。 下午,她打聽到俞蔚藍和廖捷先住在史密斯夫婦隔壁的兩間房子里,便忘記了上午的不快,敲開俞蔚藍的房門,帶著悲痛的神情問她是否需要她幫什么忙。 不想這位俞家大小姐對她成見已深,一見到她臉色就變了,一邊將她往外趕一邊毫不客氣地說:“你別貓哭耗子假慈悲了,是你害死我爸的,我一定要報警,我絕不會放過你的。” 9 入夜之后,朱慧展轉(zhuǎn)反側(cè),怎么也睡不著,想到昨天晚上這個時候,自己還在為自己的處境擔憂,擔心俞成功要謀害她,而現(xiàn)在,事情竟然完全逆轉(zhuǎn)過來,本來已成為別人獵物的她平安無事,而處心積慮要謀害她的人反倒去了另一個世界。 這可真是世事無常,生死有命呀。 假若俞成功還活著,也許現(xiàn)在去另一個世界報到的人就是她了吧。 她心中既有一絲愧疚之情,又有一絲慶幸之意。 正在不勝唏噓難以入睡之際,忽然聽到了一陣“瞿瞿”的手機鈴聲,她急忙翻身坐起,抓起自己的手機一看,并不是自己的手機在響。 她怔了一下,忽然想了起來,今天早上當保安搬走俞成功的尸體之后,她擔心有人趁機潛進俞成功的屋里偷走他值錢的遺物,所以便順手將他那臺價值五千多元的三星手機撿了起來,準備見到俞蔚藍之后再還給她,誰知今天被俞蔚藍那么一鬧,她竟把手機的事給忘了。 朱慧急忙取下掛在床頭的牛仔褲,從口袋里掏出俞成功的手機。 “瞿瞿”作響的果然是這部手機。她猶豫一下,最后還是翻開了接聽蓋。 “喂,俞總,我是惠明律師事務所的律師彭惠明,您叫我按照您的意愿為您重新擬定一份遺囑,我已經(jīng)草擬好了,只等您看過簽字拿到公證處公證之后,即可替代原來那份遺囑生效了。您什么時候回來?喂,喂,俞總,您怎么不說話?” 那頭打電話的人連珠炮似的說了一大通,這才感覺出有些異樣。 朱慧知道外界還不知道俞成功在狩獵山莊出事的消息,她也不好說破,只好用十分禮貌的口吻說:“彭律師,不好意思,俞總有事出去了,手機落在了我這兒。你說的話我會盡快轉(zhuǎn)告他的。” 電話那頭的人愣了一下,繼而警惕地問:“你是誰?” 朱慧說:“我姓朱,是……” 那位彭律師立即換了一種討好的語氣說:“我知道了,您一定是朱慧小姐吧,我是俞總的私人律師,我常聽俞總提起你呢。朱小姐,恭喜你呀。” 朱慧一怔,說:“恭喜我什么?” 彭律師說:“我剛才說的話您也聽到了,俞總原本有一份經(jīng)過法律公證的遺囑保管在我這兒,他在那份遺囑中規(guī)定他身故之后名下所有動產(chǎn)和不動產(chǎn)全部歸他的寶貝女兒俞蔚藍所有。一個星期前,俞總找我傳達了他想修改遺囑的意愿,他打算把自己名下70%的財產(chǎn)留給即將與他結(jié)婚的愛人朱慧小姐,另外30%留給女兒。朱小姐,俞總對您可真是用情至深呀……” “什么?” 朱慧聽到這里,一下子呆住了。 忽然記起臨來狩獵山莊度假之前俞成功對她說的那句話:“回來之后,我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宣布。”她問他是什么事,當時他只神秘一笑說:“現(xiàn)在不告訴你,到時再給你一個驚喜。” 難道他說的那件重要的事,就是彭律師告訴她的這件事? 她的心頓時亂了,隱約覺出其中似乎有什么不對勁,不等彭律師說完她就掛了電話。 怎么會這樣?難道是自己誤會了俞總,錯怪了俞總? 合上手機蓋之后,朱慧的心情再也不能平靜了。她披著睡衣,燈也不開,蹙著眉頭不停地在黑暗的屋子里走來走去,心中的念頭也轉(zhuǎn)了一個又一個:怎么會這樣呢?照彭律師這么說來,俞總對自己完全是一片真心,他不但真心實意想跟她結(jié)婚,而且還為她修改遺囑,要將他身后的大部分財產(chǎn)留給她,一個如此憐她惜她真心實意愛著她的男人,又怎么會想要害死她呢?難道是私家偵探楊兵的調(diào)查有誤,難道是自己錯怪了俞總?可俞總?cè)瑤状蜗胍缅髽屔錃⑺@是她親眼目睹的事實呀。 她可以不相信那個滿身銅臭故作高深的蹩腳的私家偵探,但她不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難道是這位彭律師在騙她?可她與他素不相識,并無來往,而且他今天這個電話也并非專門打給她的,照理說他并沒有什么理由要騙她呀…… 她翻來覆去想了半天,非但沒理個頭緒出來,心里反而更亂了。 黑暗中,她重重地嘆了口氣,心想:要是俞總還活著就好了,縱有天大的事,我也可以豁出去向他問個清楚明白,只可惜他已經(jīng)…… 想到俞成功,想到他昨晚在自己眼前痛苦掙扎最后直至死亡的經(jīng)過,她不由感到有些后悔,昨晚自己若是及時出手相救,他也不會被心臟病活活折磨而死…… 但是她很快又在心里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她昨晚并無幸災樂禍見死不救之心呀。 昨晚她出手救人之時,雖然有點過遲,但也絕對未到無可挽救的地步。俞成功平時發(fā)病,無論病情多重,只要服下幾片活心丹,一般都會舒緩過來。為什么她昨晚給他服下藥片之后,他的病情非但不見緩解,反而還突然惡化,直至死亡呢? 她的心突地一跳:難道是那藥片有問題? “不行,無論如何我也要將那藥片拿去給甄醫(yī)生瞧瞧。”主意打定,她立即換好衣服,打開房門,顧不上外面夜寒露重,直朝俞成功的房間跑去。 10 第11章 一路驚魂(4) 朱慧來到俞成功的房間門口,伸手一扭門鎖,才知道房門已被保安鎖住。 她猶豫一下,又摸著墻壁走到窗子邊,好在那扇鋁合金窗戶還半趟著,她用力把窗子趟得更開一些,雙手撐在窗沿,雙腳踏上窗臺,輕輕跳進屋里。 屋子里漆黑一團,什么也看不見,想到昨晚這里曾死過一個人,雖然死的是自己的熟人,但也不免心頭發(fā)毛,想要打開電燈,又怕燈光引起別人的注意,只好壯著膽子摸黑行事。好在屋里還是保持著昨晚的原樣,哪里有打碎的茶杯,哪里有倒翻的茶幾椅子,哪里是桌子哪里是柜子,她都還記得。 一種要查明真相的信念支撐著她克服了心中的恐懼,她深深地吸了口氣,努力使自己的心平靜下來,摸摸索索地向前走著。好久,向前伸出的手似乎碰到了什么東西,一摸,是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