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三天后,便到了周末,傍晚時分,甄應雄照例帶著兒子甄賀去公園打羽毛球,父子倆對打了半個多小時,天色便完全黑下來,四周圍散步和鍛煉身體的人都走了,甄應雄父子倆收起球拍,正要回家,忽然聽得身側不遠處的假山背后傳來一聲驚呼:“救命呀——” 甄應雄父子大吃一驚,立即奔過去一看,只見石板路上橫倒著一名男子,一動也不動。甄應雄和甄賀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大步搶上,走到那人身邊,正要俯身察看,那人卻忽然從地上一躍而起,雙手猛地一揚。 甄應雄和甄賀只覺一團白灰向自己撲面襲來,一股奇香怪味直鉆鼻孔。 兩人只覺一陣天旋地轉,“啊”的一聲撲倒在地,昏迷過去…… 等到甄應雄和甄賀父子兩個清醒過來之時,卻發現自己正置身于一間十幾平米的小房間里,從房間布置上看,似乎是賓館套間的臥室,他倆正被反剪著雙手捆綁在兩張椅子上,房間里還有三個來回走動的蒙面人,氣氛十分嚇人。 從墻上的電子時鐘上看,此時已經是星期天上午九點多了。 原來他倆竟然昏迷了一個晚上。 甄應雄早已嚇出一身冷汗,扭頭看看兒子,見他安然無恙,這才稍稍放心,顫聲問那三個蒙面人道:“你、你們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一個蒙面人雙目中精光一閃,掏出一把匕首在他眼前晃了晃,惡狠狠地說:“姓甄的,老實點,你們爺兒倆已經被綁架了,安心等你老婆拿錢來救命吧。如果你合作得好,咱們拿了錢就放人,若是你敢大喊大叫給咱們制造麻煩,可別怪老子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甄賀畢竟還是一個孩子,一見那白晃晃的匕首,頓時嚇得連大氣也不敢出。 但甄應雄一聽那蒙面人說話的聲音,卻大大地松了口氣,原來這人不是別個,正是真誠離婚事務所的李真誠。 他在心中暗暗埋怨,這家伙,提前動手也不通知我一聲,害得我虛驚一場。 李真誠從他身上搜出他的名片,掏出手機,很快便撥通了他家里的電話,粗聲大氣地說:“喂,你是甄應雄的老婆嗎?你老公和兒子昨晚一夜未歸,是吧?你不用擔心,他們現在在我們手上。我們是誰?這個你不用管,總之他們被咱們綁架了,你若想救你老公和兒子的命,就趕緊準備二百萬現金,一個小時后等我的電話通知。記住,千萬別報警,否則你就準備替你老公和兒子收尸吧。哎,對了,你把你的手機號碼告訴我,我用手機拍兩張你老公兒子被咱們限制人身自由之后的照片給你欣賞欣賞。”他拿筆記下賀玲的手機號碼之后,嘿嘿冷笑三聲,掛了手機。 一個高個子蒙面人忙湊上去問:“老大,怎么樣?” 李真誠得意一笑,說:“成了,她一聽說她老公和兒子被咱們綁架了,就嚇得跟什么似的,哪還敢耍什么花招。兄弟們,就等著收錢吧。看什么看,臭小子,小心老子把你的眼珠子挖出來。”最后這句話卻是沖著甄賀說的,嚇得甄賀趕緊低下了頭。李真誠趁機向甄應雄眨眨眼睛,甄應雄心領神會,心中暗喜。 一個小時后,李真誠當著甄應雄的面再次撥通了賀玲的電話:“喂,你敢報警?不想要你老公兒子了,是吧?沒有報警?沒有就好,諒你也不敢。錢準備好了沒有?已經準備好了?很好,看在你如此合作的分上,就讓你老公兒子少吃點苦頭罷。你聽著,你現在將這二百萬現金分作兩份,一百萬一份,分別用兩只黑色塑料袋裝好。你會開車吧?那好,你帶上這兩袋子錢,開你老公的小車到百貨商場門口等我電話。別廢話,照我說的去做,否則就別想再見到你老公兒子。” 二十來分鐘后,李真誠的手機響了,這次是賀玲從來電顯示中找到他的號碼主動打過來的。 李真誠接通了手機,裝模作樣地說:“你已經到了百貨商場?你的車牌號是多少?好,我看見你了,怎么四周好像有便衣警察?為了咱們的安全,我現在決定改變交易地點,你把車停在百貨商場的停車場,限你二十分鐘之內步行趕到南湖大酒店后面的槐花巷,把兩袋鈔票放在南湖大酒店后墻下的那只垃圾桶內,不許耍花招,放下錢后不許在巷子里逗留。什么時候放人?你放心,盜亦有道,咱們收到錢清點無誤之后馬上就把你老公兒子放了,你就坐在家里等著全家人團聚吧。” 賀玲在電話中還想說什么,李真誠卻不由分說掛了手機,并且迅速關了機。 甄應雄見他表演得跟電視里的真綁匪一樣,心下不由暗自佩服。 又過了十幾分鐘,李真誠叫那矮個子蒙面人給甄應雄松了綁,用匕首抵著他的后心將他推到百葉窗前,撩起窗簾一角,命令他道:“往下看,哪個是你老婆?” 甄應雄微微探頭往外一瞧,這才看清周圍的環境,原來自己正置身于南湖大酒店最靠后的一棟樓房的第四層,窗下就是槐花巷。巷子里冷冷清清,只有幾個行人。 第31章 離婚詭事(2) 他觀察了一會兒,果然看見賀玲拎著兩只大大的黑塑料袋,從巷口走了過來,來到南湖大酒店后墻下的那只垃圾桶旁,東張西望,猶豫一下,將手中的兩只塑料袋扔進了垃圾桶,然后轉身走了。 過了一會兒,李真誠瞅準槐花巷內無人經過的空當,迅速抓起一根從窗戶邊垂下的電話線,原來那電話線的另一端早已牢牢系在了那垃圾桶上,他雙手交替回拉,只一瞬間,便把那垃圾桶扯了上來。 高個子蒙面人迫不及待地從垃圾桶中翻出那兩只鼓鼓囊囊的黑塑料袋,打開一看,里面全是一疊一疊嶄新的人民幣,把他的眼睛都看直了。 那矮個子蒙面人更是欣喜若狂,一邊抱著鈔票狂吻一邊喃喃自語:“發財了,發財了,這么多鈔票,哪怕分個三分之一也夠咱花銷了。” 李真誠瞪了他一眼,喝道:“老三,別胡說八道,快數數看夠不夠二百萬。” 于是一高一矮兩個蒙面人便當著甄應雄的面仔細數了起來。 甄應雄知道這是李真誠故意安排的,意思是讓他親眼目睹檢驗無誤,他也在心中默默地數著。 那錢全是百元面額,一萬元一疊,每個塑料袋中各有一百疊,正好是二百萬。 李真誠怕他心中還有懷疑,又隨手拿起兩疊鈔票,一張一張地拿到他跟前檢驗,直到甄應雄用眼神示意他確認無誤之后,他才重新將兩只塑料袋封好。 甄賀見這三個綁匪竟然真的向mama勒索了二百萬,心中又驚又怒,情急之下,竟然大叫道:“你們這群強盜,這錢是我們家的,你們不許拿……” 話音未落,“嗵”的一聲,矮個子蒙面人一拳打在他臉上,他頓時鼻血長流,說不出話來。 甄應雄眼見兒子挨打,心中大痛,叫道:“狗日的,誰叫你們打我兒子了?老子要扣你們的……”話未說完,臉上已吃了李真誠兩記老拳,兩邊臉頰頓時腫起來,眼眶也青了。 甄應雄被他打愣了,不是說好假綁架的嗎?難道這幾個家伙見錢眼開,假戲真做起來了? 他剛想說話,李真誠卻朝高個子蒙面人一揮手:“老二,這家伙不老實,你給我把他帶到隔壁房間去,咱要讓他吃點苦頭,也好讓他知道咱的厲害。” 老二領命,不由分說架起甄應雄就往外拖。 李真誠拎著兩袋鈔票,也跟了出來。 甄賀一見他們要“修理”老爸,頓時急了,大叫道:“別打我老爸,別打我老……” 那叫“老三”的矮個蒙面人怕他叫聲太大引來酒店保安,沒等他叫完第二聲便用膠布把他的嘴給封了起來。 老二拖著甄應雄穿過客廳,來到另一間房里,關上房門后,放開了他。 李真誠歉然一笑說:“甄先生,您別介意,要是您不挨兩下打掛點彩回去,你老婆怎么會相信你真的是被綁架了呢?” 甄應雄這才放下心來,摸摸火辣辣的臉,笑一笑說:“狗日的,你下手也太重了些吧?差點把我的牙齒都打掉了,小心我扣你的勞務費。” 李真誠笑道:“我相信甄先生不是這么小氣的人。”順手把兩只沉甸甸的黑塑料袋遞給他,“這二百萬,現在就徹底屬于你的了,咱們這就去銀行把它鎖進保險柜里吧。” 甄應雄伸手接過塑料袋,點頭說:“好。” 李真誠又說:“您稍等,我和老二得進去換套衣服,怎不能叫咱倆穿著這套行頭大搖大擺地走出去吧?” 甄應雄朝他倆臉上的蒙面黑布看了看,會心一笑。 李真誠朝高個子蒙面人使個眼色,兩人出到大廳,很快便將“工作服”換了下來,放在一個大大的帆布提包里拎著。 李真誠解釋說:“事已辦妥,從銀行出來后咱們就不用回酒店了,只要打電話通知老三在這邊放人就行,所以得把這些行頭帶走。” 甄應雄和李真誠拎著各自的袋子,與那老二一共三人,一起從南湖大酒店大大方方地走了出來,招手叫了一輛的士,李真誠先打開車門,拎著鼓鼓的提包坐在了開車的“的姐”身邊,甄應雄抱著兩只黑塑料袋與老二一起坐在后排座位上。 李真誠對“的姐”說:“載我們去中山大道xx銀行。” 4 甄應雄在銀行將“事情”辦妥、與李真誠道別后回到家時,已經是下午了,剛好這時兒子甄賀也被“綁匪”放了回來,父子倆同時到家。 賀玲正等得著急,見到他倆,立即迎了上來,拉住兒子左看右看,見他并未受傷,這才放下心來,把兒子摟在懷里,剛說聲“嚇死媽了”,眼淚就止不住流了下來。 可是好景不長,第二天甄應雄和妻子賀玲就鬧開了。 事情的導火索仍是甄應雄父子被綁架勒索的事,甄應雄埋怨妻子不該那么輕易滿足綁匪的要求害得自己白白損失了二百萬,應該報警才對。 可賀玲卻說當時情況那么危急,我要是報警,你們父子倆還有命回來嗎? 甄應雄火了,說:“那綁匪也就在電話里嚇唬嚇唬你,你以為他們還真敢殺人啊?現在存折上空了,沒有流動資金,你叫我的服裝超市怎么辦?” 賀玲賭氣說:“你這人真是不知好歹,我破財消災救了你,反倒還是我的錯了?” 甄應雄拍著桌子大吼道:“你一甩手就給了人家二百萬,難道還有理了?” 有道是罵無好口打無好手,這一來二往,夫妻倆就大吵大鬧起來。 冷戰持續了一個星期,甄應雄見時機已經成熟,便擺出一副不堪忍受的樣子,在電腦里起草了一份離婚協議書,打印兩份,擺在了賀玲面前。 賀玲正在氣頭上,看也沒看就簽了字。 夫妻倆各持一份,只等明天星期一民政局開門上班便可以去辦離婚手續了。 甄應雄沒想到“轉移財產”和離婚這兩大難題竟然這么快這么順利地就解決了,他捏著衣兜里那張夫妻雙方已簽了字的離婚協議書,抑制不住心頭興奮之情,立即開車出門,打電話向自己那個“相好的”報喜。 “相好的”一聽,也十分高興,說了幾句甜言蜜語,最后卻提醒他說:“親愛的,你那些錢放穩妥了嗎?聽說現在連銀行的保險柜都不保險呢,你可要小心一點。” 甄應雄嘴里說:“你放心,保證萬無一失。” 心里卻被她說得一沉,掛了電話,立即驅車向中山大道那家銀行奔去。 他要去檢查一下自己的二百萬是否真的收藏妥當萬無一失。 很快他就找到了自己租用的那個保險柜,左右瞧瞧,見并沒有人注意到自己這邊,便迅速輸入密碼,打開了保險柜,里面的兩只塑料袋還是原樣放著,并無異樣,他這才放心,打開一只塑料袋,伸手進去想摸一摸這些寶貝鈔票,卻忽然發覺手感有異,立即拿出一疊鈔票一看,好家伙,這哪是鈔票呀,分明是一疊剪成了鈔票大小的廢舊報紙。 他臉色大變,暗叫不妙,也顧不得身旁是否有人,立即將兩只塑料袋拎出來,嘩啦一聲,往地上一倒,媽呀,袋子里找不到一張鈔票,全是廢紙。 他只覺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差點栽倒在地。 怎么會這樣呢?袋子里裝的明明是二百萬現金,怎么會變成一堆廢紙呢? 稍微冷靜下來之后,他開始回憶和思考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剛才他打開保險柜時,兩只塑料袋還是保持著他放進來時的樣子,并無被人移動過的痕跡,因此可以肯定,問題出在他寄存塑料袋之前,也就是說,在他拎著兩只塑料袋走進這家銀行之前,那二百萬現金就已經被人掉包了。 可是,自打那天李真誠當著他的面清點這二百萬元鈔票,驗收無誤之后,這兩只塑料袋就一直在他眼皮子底下,而且還是他親手提著走出酒店大門來到銀行的,又怎么可能會被人掉包呢? 除非…… 他忽然想了起來,當李真誠當著他的面封好這兩只塑料袋之后,并未立即交給他,而是讓那個高個子把他帶到另一間房里,才親手交給他。 而從第一間房到另一間房轉移的過程中,李真誠一直拎著兩只塑料袋走在他和那高個子身后。 這兩只塑料袋只有在這一刻,才離開過他的視線。 而在他們轉移房間的過程中,中間經過了一個客廳,現在回想起來,李真誠在經過客廳時完全有時間用事先準備好的兩只塑料袋將那裝有二百萬現金的塑料袋掉包。 自己從他手中接過塑料袋的時候,袋子里的錢就已經變成了廢紙。 沒錯,問題一定出在這里,這三個王八蛋,連我的錢也敢騙,膽子也忒大了些。 5 甄應雄正咬牙切齒地咒罵著,忽然看見前面拐角處閃過一條熟悉的人影,他心中一動,急忙跟了上去,走到拐角處悄悄探頭一看,那人正是他老婆賀玲。 他不由嚇了一跳:她到這里來干什么?難道我“轉移財產”的事被她發現了? 賀玲卻并不知道他躲在后面,徑直走到一個保險柜前,輸入密碼打開柜門后,從里面拎出一只鼓鼓的提包,哧溜一聲,拉開了拉鏈。 甄應雄踮起腳尖一看,差點驚呆了,那提包里竟然磚頭一樣整整齊齊地碼著一疊一疊的百元人民幣。 賀玲似乎生怕被人看見,不及細看,又急忙拉上了拉鏈。 甄應雄這才發現這只提包有點眼熟,皺眉一想,這不正是那天李真誠離開南湖大酒店時用來裝衣服行頭的帆布提包嗎?怎么…… 甄應雄一時想不明白李真誠的提包怎么會在自己妻子手上,但有一點他卻可以肯定,這提包里的錢多半便是他不見的那二百萬。 眼見賀玲又要把那提包鎖進保險柜,他不由急了,大叫道:“這錢是我的,快還給我。”撲上去就要搶那提包。 賀玲嚇了一跳,急忙往旁邊一閃,避開了他的雙手,抬頭一見來者正是自己的老公,眼里頓時掠過一絲慌亂之色,旋即把臉一沉,說:“你搶什么,這錢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這個保險柜是龔麗用她的身份證租下的,這些錢現在也是屬于她的。” 甄應雄一聽,不由愣住了。 龔麗他認識,是賀玲的好朋友,也是本市赫赫有名的房地產商趙勇的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