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小姐是后天二重武者，三少爺怎么能比呢，何況少夫郎已經兩天滴水未進，萬一鬧出人命怎么辦？”

    “不就是一個庶出少爺的夫郎，我們小姐想出氣，打死了也沒人敢過問。”慧兒一臉不耐的說道。

    “看來是我孤陋寡聞，竟不知道黎府還有這樣的事。”

    說話的丫鬟與慧兒都被身后突然響起的聲音嚇了一跳，待看清來人后慧兒驚恐的表情頓時消散，“原來是三少爺啊，您既然醒了就該好好躺在床上養著才是，怎么跑到這里來了。”

    “我要去哪還得經過你一個婢女同意不成。”黎天延說著便伸手推開擋在院門前的侍女，徑直越過對方往院里走去。

    后天一重的慧兒被黎天延輕輕一推頓覺身體發麻險些摔倒在地，突如其來的變故另她措手不及一時忘了上前阻攔，跟在黎天延身后的黎午見狀快步追了上去。

    少爺這次醒來后似乎真的變了，明明只是個沒練過武的普通人，在他身邊黎午卻感到一股莫名的壓力，哪怕是從前少爺還被眾人捧著的時候，都不曾有過這種感覺。

    想了想黎午還是忍不住開口說道，“少爺，那是六小姐的貼身侍女，您剛才那樣對她萬一讓小姐知道了……”

    六小姐黎琬可是夫人親生的嫡女，從前老爺雖然更疼愛三少爺，但今非昔比，二少爺入了仙宗，他的親妹自然無人敢得罪。

    黎天延對黎午的話置若罔聞，自顧往走廊盡頭走去，越靠近靜心堂鞭子夾雜著謾罵的聲音越顯耳，黎天延不禁微微蹙起眉頭。

    “果然賤人所生沒一個好的，長得這般模樣竟然敢出來見人，以后再讓本小姐瞧見你這張臉，看本小姐怎么教訓你。”黎琬看著瑟縮在角落里的人臉上滿是憎惡。

    從前身邊的人都在說黎天延將來會一步登天，父親也看中黎天延勝過他兩個哥哥，對她更是視而不見，想到這個人就是黎天延娶回來的夫郎，還跟那廢物一樣都是狐媚賤人生的種，黎琬手里的鞭子就毫不留情的往人身上抽。

    “停手。”黎天延看到眼前的一幕上前喝住黎琬的動作，縮在角落背對著門口的人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身體卻微不可察的顫抖一下。

    黎琬瞪著一雙美目看向出現在靜心堂前的人，“我為什么要停手？三哥能教訓的人我就教訓不得？”

    “我的人我自己會管教，還輪不到你一個未出閣的丫頭越俎代庖。”

    “你。”黎琬聽到黎天延的話更是惱怒，“那我今天就偏要收拾這個賤命的丑八怪。”

    眼看黎琬手里的鞭子又要落在澄琪身上，黎天延拽了一把身邊的人，毫無防備的黎午就這么被丟到澄琪前頭正好替他抗下這一鞭。

    “連你也敢攔我。”黎琬看到擋在澄琪面前的小廝，一臉慍怒的質問道。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只是夫人若是知道小姐與哥夫郎過不去，肯定會不高興的，我也是為了小姐您著想啊。”原本想看熱鬧的黎午莫名其妙挨了一鞭，又突然直面黎琬的怒火，只能硬著頭皮勸說道，蒼天可鑒他一點也不想攔著小姐啊。

    “哼，還想拿夫人壓我，讓開，否則我連你一塊教訓。”黎琬可不吃這一套，揮起鞭子又要往地上的人抽去。

    第3章 初見

    “小……小姐您消消氣，這事若是傳出去，對您的名聲有礙。”黎午突然發現自己渾身僵硬竟然動彈不得，嚇得閉眼驚慌亂叫，幸好黎琬的鞭子臨時轉了方向打在一旁的地上。

    “如今人人見了我都得討好巴結，就是知道我打了這個丑八怪，又有誰敢說一句嘴。”黎琬傲慢的抬起下顎，只要有了二哥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小姐您想想，若是傳到云城趙公子那里，呵呵……”黎午說完臉上露出討好的笑容。

    站在堂外的黎天延聽了不禁眉頭一動，本想讓黎午再挨幾鞭，這小子倒是挺機靈，居然把云城姓趙的都搬出來了。

    云城趙家也是有族人入仙宗外門當弟子的，以前的黎家自然攀不上，不過如今有了黎天承，加上黎琬自身嬌俏的樣貌倒不是沒有機會。

    “你竟然……竟然……”被說中心思的黎琬愣是半天說不出來話來，最后跺一跺腳氣結的跑走了，臨走前還不忘丟下一句，“你們要是敢將今日之事說出去，本小姐定要你好看。”

    黎天延看黎琬拽著羅裙從走廊拐角消失，才跨步踏入靜心堂正殿走到澄琪跟前說道，“回去了。”

    把自己卷縮成一團的人聽到黎天延的話，不僅沒有絲毫放松反而將身體縮得更緊了，透過單薄的衣裳依稀還能看到被抽出來的幾道鞭痕。

    澄琪今年不過十三，加上瘦小的身軀看著竟與十歲孩童無異，哪怕黎天延前世見多了腥風血雨的場面，看到眼前這個被虐待的孩童也心有不忍。

    無奈的嘆息一聲黎天延說話的聲音卻多了幾分威嚴，“我不會對你怎么樣，你是要繼續在這里待著，還是跟我回去。”

    修士都是與天爭命，命運只把握在自己手里，如果自己不爭氣別人再怎么幫扶也是徒勞，黎天延自然不會干這種無用的事，說完后便只站在原地，等待對方的回應。

    澄琪在起初的恐懼過后終于漸漸恢復冷靜，腦中不斷回響著剛才聽到的話，暗默的眼瞳里滿是迷惘，不回去他又能去哪呢，這么想著身體也不由自主的從地上爬起來。

    黎天延冷眼看他動作艱難的站起身卻沒有幫忙的意思，澄琪也一直警惕的注意對方的舉動，見黎天延沒有動作心里反而松了口氣，只是兩日未進食又挨了一頓鞭子，剛站起身就險些摔倒下去。

    這次黎天延反應迅速的拉住對方的胳膊，卻突然聽到一聲微不可察的抽氣聲，低頭一看小孩從袖子里露出來的手臂上新傷舊傷加在一起竟沒一塊完好的地。

    有剛剛被黎琬抽到的鞭傷，還有前幾日原來的黎天延用棍子打的淤青，甚至有些已經成為陳舊的疤痕，看來這個雙兒不是來到黎家才被虐待的，以前在澄家的日子也好不到哪去。

    澄琪剛站穩身子就急著縮回手臂，眼睛卻忍不住偷偷往上瞄了一眼，在對上黎天延的目光前又趕緊低下頭去。

    “走吧。”黎天延看他還能獨自站立才放心些許，他也不習慣與人過多接觸，澄琪能自己走回去就再好不過了。

    在踏出靜心堂前，黎天延又突然想到什么頓住腳步，“黎午，你先到夫人那里回稟，就說人我帶走了，等過兩日身子養好些再親自過去請安。”

    “是少爺。”黎午僵硬的身體漸漸恢復知覺，捂著背上的鞭傷站起身來，聽到黎天延的話卻不敢怠慢的應聲回道。

    也不知道剛剛少爺對他做了什么，他好歹是個武者竟然就這么被丟出去，黎午記得很清楚，自己當時明明可以躲開小姐的鞭子，但是身體卻突然不受控制，才會生生挨下那一鞭，黎午決定在沒弄清楚之前，自己還是暫時收斂一點。

    黎天延看黎午總算識相一些，才滿意的帶澄琪回自己的青竹苑。

    一路上澄琪都安靜的埋頭走在黎天延身后，遇到路過的下人時看到其他人眼中鄙夷的目光，哪怕澄琪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場景，仍舊會不自覺的用手遮擋住自己的臉。

    “小柳。”黎午被打發到洪氏那里報信，回到青竹苑黎天延只能把苑里灑掃的粗使下人喚過來。

    小柳雖在青竹苑多年卻從未近身伺候過主子，對黎天延并不熟悉，突然被喚到跟前還有些拘束，“少爺有何吩咐。”

    “去廚房拿點白粥，再讓廚子燙兩個青菜過來。”黎天延開口對小柳吩咐道。

    剛才在靜心堂外聽到兩個丫鬟的對話，知道澄琪已經兩天沒有進食，黎天延想想還是先讓他吃點東西再說其他的。

    “是，少爺。”小柳應聲后便匆匆退出廂房，往黎府后院的廚房跑去。

    小柳一走屋里就剩下黎天延與澄琪兩人，面對這段突如其來的婚約黎天延的心情也很是復雜。

    不過轉念一想兩人如今的年紀修為都不足以到結道侶的時候，以后的事情誰又知道呢，既來之則安之，說不定再過兩年澄琪找到自己命定中人，他也可放人離去。

    “坐下吧。”想通后黎天延對澄琪的態度便自然了許多，抬了抬手示意對方在自己對面的位置就坐。

    這還是澄琪自新婚之夜后，頭一回看到這樣心平氣和的黎天延，雖然心里疑惑卻還是聽話的挪動到對面坐下，哪怕傷口碰到椅子刺痛難當也不敢吭一聲。

    黎天延見澄琪一直低著頭沉默不言，也沒有主動開口的意思，只拿起桌上的水壺給他倒了杯水。

    不一會剛剛離開的小柳就返回來了，黎天延看他兩手空空不禁有些奇怪。

    小柳一進屋就看到少爺詢問的眼神緊張的道，“少爺，廚房的人說現在已經過了用午膳的時候不開火，說是讓我等申時末再過去。”

    黎天延一聽便知是黎府的下人有意刁難，從前哪里有這種規矩，想了想起身從柜子里翻找出錢袋將其中一小塊碎銀交給小柳，“既然廚房沒有你到外面去買。”

    小柳見少爺拿銀子給他還有些吃驚，畢竟從前少爺對少夫郎的態度可不算好，難道病了一場少爺終于想通了。

    “我可以等晚飯再吃的。”

    小柳還沒接過銀子，身后便傳來一道細弱的聲音，黎天延轉頭一看坐在凳子上的澄琪難得微微抬起頭來，不過臉上被凌亂的頭發遮擋依舊看不清模樣，卻能看到他藏在黑發中一雙深灰色的眼瞳。

    黎天延回過頭對跟前的小柳說道，“快去吧。”

    聽到少爺這么說小柳才趕緊接過銀子離開。

    “可能得等一會了，要不你先去換身衣服擦點藥。”之前澄琪都是走在他身后倒不覺得，這會黎天延看著他的后背，才想起他背上有傷這么坐著恐怕會碰到傷口。

    澄琪卻沒有開口回答，只是坐在原地怔愣的盯著黎天延看，從小到大每個人看他的眼神都只有厭惡，包括賦予他生命的父親，孕育他的娘親，家里的大娘姨娘兄弟姐妹，甚至府里的下人，還有從前的黎天延。

    以前無論別人怎么罵他打他，澄琪都已經麻木了，但是面對眼前的黎天延，卻讓他頭一回感覺到惶恐，他突然害怕眼前的一切只是幻象，自己一眨眼又將回到那個無盡的深淵。

    第4章 安頓

    黎天延的眼睛落在廂房的屏風上，臉上閃過一抹無奈，剛才他見澄琪半天沒有回應便問了一句是否要他幫忙，結果小家伙那驚恐的眼神分明是將他當成登徒子了。

    明明是一群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居然一個兩個都知事開竅了。

    也不知道是身上有傷不方便換衣服還是澄琪有意躲著黎天延，一個人在屏風后磨磨蹭蹭了大半天，等到小柳回來才見他從里面走出來。

    剛剛已經用過午膳的黎天延這會倒是不餓，把小柳從食肆帶回來的粥跟小菜擺放在桌上，又對小柳吩咐道，“以后你負責照看少夫郎，一會記得幫他把頭發打理干凈。”

    黎天延什么都能忍，就是澄琪這頭邋里邋遢的頭發忍不了。

    剛剛坐下準備拿起筷子的澄琪聽到要洗頭突然有些緊張的看向黎天延，他還記得成親那晚對方看到他時憤怒的模樣，想到這里澄琪的手不自覺的擋在左眼處，如果讓他再看到自己的臉，一切是不是就會變回原來那樣。

    “是少爺，那我先去燒點熱水。”小柳絲毫沒察覺澄琪的心思，聽到黎天延吩咐便麻利的出去準備。

    “怎么不吃？是不合口味嗎？你許久沒吃東西現在不適合吃油膩的食物。”黎天延看他半天沒有動筷有些奇怪的問。

    “沒，我吃的。”澄琪被黎天延的聲音驚得回神，趕緊拿起匙羹喝粥，剛一動作手上的袖子滑落些許，露出一節滿是傷痕的手臂。

    從剛才黎天延就注意到澄琪身上布滿了傷，澄琪怎么說也是澄家的公子，怎么會有人敢對他動手，沉吟片刻黎天延才開口問道，“你身上的舊傷是怎么來的？”

    澄琪一聽手上的動作驟然停頓，低頭看著眼前如白玉一般的細粥輕聲回道，“是娘親打的。”

    “為何？”黎天延更加不解了，誰家娘親這么狠心，能對自己的孩子下這么重的手。

    澄琪卻只搖了搖頭，提起娘親他的耳邊仿佛響起了那個女人的聲音。

    “滾，你給我滾的遠遠的，你這個掃把星是你害死了我兒子。”

    “我生的明明是兒子，怎么會是你這個丑鬼，你把我兒子還給我。”

    “你就是從陰曹地府里爬出來的魔鬼，我今天就打死你替我兒子報仇。”

    “別想了，快吃吧。”看他不愿說黎天延也不勉強，話剛說完去洪氏院里報信的黎午正好回來。

    黎午一進廂房就看到與黎天延同坐一桌低頭用膳的澄琪，不由好奇的多打量了幾眼。

    “怎去了這么久。”黎天延側頭看向進來的黎午，手指在身前的桌上輕敲兩下。

    “夫人聽聞少爺醒了，又仔細詢問了少爺這兩日的情況，夫人很是關心少爺您呢。”黎午嬉皮笑臉的說道。

    “那可真是難為夫人了。”黎天延說著順手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如今的黎天延已經一無所有，真是難為洪氏還能這么費心。

    坐在對面的澄琪發現黎天延的動作忍不住悄悄抬頭看了一眼，黎天延坐的位置是他剛才坐的，黎天延手里的杯子似乎也是他剛才喝過的……

    黎天延對澄琪的目光毫無所覺，只對黎午說道，“以后你就睡在小廚房里，右耳房騰出來給少夫郎跟小柳兩人住。”

    當初洪氏為了讓黎天延跟澄琪共處一室，不僅沒有加蓋廂房還把青竹苑一間下人房改成了小廚房，美其名曰：以后小兩口子可以開小灶。

    正滿心歡喜準備迎娶心上人的黎天延，對洪氏的安排自然很是滿意，可是最后小廚房里除了堆滿的干柴什么也沒有，那里就成了小柳每天晚上休息的地方。

    聽到黎天延的吩咐屋里兩人都滿臉驚訝的看著他，澄琪聽聞自己可以搬出黎天延的廂房，心里突然有種說不出的情緒同時又有松口氣的感覺。

    “少、少爺，我可是您的小廝，怎么能去睡廚房呢。”如果是以前黎午才懶得搭理黎天延的要求，只是經過靜心堂的事他越來越摸不清眼前的少爺。

    “我這青竹苑小，以后就委屈你了。”黎天延倒是希望黎午能自己離開，不過短期內恐怕不太可能。

    何況黎午不過是個一重武者，會耍點投機取巧的小聰明，在他手里也翻不出個花來，若是把他弄走洪氏重新給他塞個高階武者，那可就真麻煩了。

    想到小廚房里頭堆滿柴火又臟又窄的，黎午不死心的勸道，“少爺，您如今身邊就我一個人伺候，若是小的夜里睡不好白天哪有精神替您辦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