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會不會是大事兒？可大事兒的話，應該是加急公文吧？那應該是走驛站的路對不對？經過驛站的話，怎么可能是沒吃沒喝啊，就算人沒吃喝的，那馬兒也應該有的是不是？”

    “真的不是歹人嗎？看著長的好的人不一定就是好人啊，心里說不定是大壞蛋，大姐，不如咱們先回莊子上？讓人關了大門，這樣他們就進不來了。”

    林月華一開始還不想搭理她，后來見她說個不停，索性抬手在她腦袋上拍了一下：“行了，真要是歹人，這會兒已經將你殺了的，你數數咱們這邊多少人，他們總共幾個人。”

    正說著，拴住爹過來回話：“那位壯士說吃飽了，多謝姑娘慷慨，他們要急著趕路，這會兒就先告辭了。”

    林月華點點頭，拴住爹又回去說了幾句，那些人翻身上馬，直奔京城方向。

    這也只是個小事兒，林月華也沒怎么放在心上。一下午就畫了一幅畫，空出來的時間都是指點林婷了。早早的會去叫了林鴻輝和林旭，姐弟幾個湊在一起吃湯鍋。

    第二天快中午的時候，又有人來莊子上了。這次是熟人，林月華出來的時候，九皇子正坐在輪椅上和林鴻輝說話：“這么說，你們抓到的麻雀都放掉了？”

    “是啊，太小了，我估計著不好吃。”林鴻輝小大人一樣說道，又偷偷瞄一眼九皇子：“你真的是九皇子啊？我之前聽我大姐說，你救了我們一家的命，我要多謝謝你呢。”

    九皇子忍不住笑：“這京城里，坐輪椅的有幾個？”身份比較貴重的，坐輪椅的，唯獨九皇子一個。就連在戰場上殘廢了的鎮國公長子，也是用拐杖的。

    “你笑起來真好看。你是我們家的救命恩人，所以我決定，等我長大了，一定要報答你，你有什么要求，可以先告訴我，我長大了替你去做，好不好？”

    林鴻輝挺著小胸脯說道，九皇子忍不住笑，十來歲的小孩兒，臉蛋兒還有些嬰兒肥，做出這樣的動作來，確實挺可愛的。伸手揉揉小孩兒的腦袋，搖頭：“我沒什么事情需要你去做。”

    “那不要緊，你慢慢想。”林鴻輝連忙說道，林月華過來行禮：“沒想到是九皇子，沒能及時迎接，還請九皇子見諒。”

    “無妨，我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來給你送謝禮的。”九皇子笑著說道，揮揮手，他身邊的隨侍立馬過來了，后面跟著個抱箱子的人，將箱子直接放到林月華跟前，打開，里面放著的是一包包的點心，一箱子。

    林月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這是得多缺心眼才準備這樣的禮物啊，一箱子的點心啊，小腿那么高的箱子，這得吃到什么時候？就是他們兄妹幾個一塊兒吃，兩三天之內也吃不完啊。

    “昨兒那群人，是九皇子的？”林月華忍不住好奇，九皇子擺擺手：“朝廷命官，怎么能是我的人呢？不過，其中有個，是孟州府曹知府家的公子，和我也算是一起長大的，有點兒交情。”

    林月華在腦袋里篩選了一遍兒，姓曹，能和九皇子一起長大，京城曹家？

    “倒是沒想到是曹公子。”林月華笑著說道，九皇子擺手：“什么曹公子，這人，最是沒志氣，就想當個游俠，連個官職都沒有。”

    不管是自己，還是身邊的人，從來都是期盼家族興旺，繁榮昌盛，有個人能出來當大官兒的。卻沒想到，竟然還有出身世家的人，志向就是當個游俠！

    簡直就是奇葩啊，聞所未聞的。

    “曹大人也愿意？”林月華吃驚的問道，九皇子挑眉：“曹大人有什么愿意不愿意的，他也不是只有這么一個兒子，再說了，曹家也不缺這么一個人來當官兒。”

    “既然是游俠，昨天還說送折子……”林月華有些不解，九皇子忍不住笑：“你往日看著也聰明，怎么這會兒犯糊涂呢？誰說當游俠的就不能往京城送折子了？再者，他就算要當游俠，首先也是曹大人的兒子啊。”

    林月華有些不好意思，是自己想岔了，就算是游俠，這也是個不一樣的游俠。

    “也不是什么大事兒，這些點心……”一轉頭看見那一箱子點心，林月華頓了頓，繼續說道：“就多謝曹公子費心了。”

    九皇子搖搖頭，看林月華，沉默了一會兒才問道：“你爹的爵位，已經沒有了，這事兒，和鎮國公府有關系？”

    林月華愣了一下，明白了今兒九皇子的來意。說是替曹公子送點心，可他一個皇子，這種事情，曹公子敢勞煩他嗎？大約還是為這事兒來的，畢竟，之前自己求他幫忙，九皇子也確實是拉著鎮國公和自家大哥說和了這事兒。

    可結果，鎮國公這邊說不計較了，一轉頭林承業殘廢了，林家的爵位也沒有了。若她是九皇子，也要懷疑是不是鎮國公陰奉陽違來著。

    九皇子大約是覺得有些愧疚，難得有幾分正經：“你若是舍不得，明年你大哥不是要春闈了嗎？”

    林月華趕緊擺手：“九皇子誤會了，這事兒，和鎮國公府沒有關系，九皇子也千萬別插手春闈的事情，這可是科舉大事兒，萬一出了岔子，就是您是皇子，怕是也要被皇上責罰的。”

    九皇子忍不住笑：“你想哪兒去了，這科舉，哪兒是我想插手就能插手的，我的意思是，你大哥不是要參加春闈嗎？等過了年，我帶他見見人什么的。”

    林月華微微有些心動，但還是趕緊搖頭拒絕了：“殿下，我家的爵位的事情，和鎮國公真的沒關系，鎮國公信守承諾，一言九鼎，確實是沒再計較之前的事情。我爹，是去上香的時候，不小心從馬車上摔了下來，自己沒留神摔斷的腿。都已經這樣了，我娘想著這爵位也沒必要留著了，朝廷不是有規定嗎？殘廢的人……”

    九皇子微微挑眉：“真和鎮國公府沒關系？”

    “自然沒有，有九皇子給我當靠山，鎮國公府也不好為難我們這平民百姓啊。”林月華忍不住打趣，九皇子也笑：“既然沒關系，那就好。”

    “嗯，多謝殿下之前幫忙，殿下若是不嫌棄，今兒就留下來用個午膳？就當是我之前的謝禮。”林月華笑著說道，九皇子微微挑眉：“好啊，不過我可是很挑的，不好吃我是不會吃的。”

    “殿下放心，肯定讓殿下滿意。”林月華笑著說道，心里對九皇子的印象也有了個改善，之前一直以為是色狼，現在發現，古道熱腸，還挺好心。

    “你家里的房子，可有人逼迫你們賣掉？”九皇子忽然開口，林月華眨眨眼，有些不解，房子？誰會無緣無故的逼迫自家賣掉房子啊？

    “京城的房子，比較……”九皇子停頓了一下：“你們家那地段比較好，周圍又都是官宦之家，怕是有人會看上你們家的房子。”

    “應當不至于吧？這段時間，也沒人問。”林月華有些遲疑的說道，九皇子點點頭：“沒人問就好，若是有人問……本皇子借你一個名頭用用，你可以狐假虎威。”

    林月華忍不住笑，又趕緊起身行禮：“多謝九皇子。”

    簡直就是變相的說，以后我給你當靠山。感激之情就不用說了，九皇子在林月華心里的形象瞬間來了個大反轉。

    “殿下若是無聊，可以到后山走走。”昨天晚膳的時候，又下了一層雪，后山白雪皚皚，從莊子上看就好看的很，若是去走走，應當也是挺好的。

    話音剛落，林鴻輝就興沖沖的說道：“殿下殿下，我帶你去玩兒吧？我知道哪兒有好玩的，后山我可熟悉了，我昨天就在那兒玩了很久。”

    說著，又扭捏了一下：“多謝殿下對我們家的維護之情，我現在還小，還不能報答殿下，但是殿下放心，我很快就能長大的，我過了年就是十一了，很快很快的，等我長大了，我做牛做馬，結草銜環，只要殿下不嫌棄我。”

    九皇子忍不住哈哈笑，伸手揉了揉林鴻輝的小腦袋：“好，那我就等你長大了。”

    又看一眼林月華，心里也有幾分贊嘆。果然和之前一樣，這丫頭，就是個和普通閨秀不一樣的。

    ☆、第 37 章

    為了表示自己的心意，當然，最重要的是，莊子上的廚娘不會做太復雜的菜，鄉野小菜很拿手，但總不能就讓九皇子吃大盤燉出來的雞，大油炸出來的魚吧？

    所以，有一半的菜，還是林月華帶著林清親手做的。

    林清也不消停，到了廚房還一個勁兒的探頭往外面看：“大姐，那個真是九皇子啊？之前咱爹得罪鎮國公的事情，也是九皇子幫忙的嗎？書上不是說，救命之恩……”

    林月華終于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抬手就戳了戳林清的腦袋：“好歹你也考慮下自己的身份，那是九皇子，你現在呢，說好聽點兒，是落魄世家的千金，說難聽點兒，那就是普通老百姓，可別惦記了。”

    林清嘟嘴：“那萬一九皇子自己看中我了呢？”

    林月華搖搖頭：“你是長的美若天仙，還是特別聰明學富五車，或者是有一技之長才名遠揚？別說全京城都知道你了，就是出了咱們家那條巷子，知道你的都沒幾個了。”

    林清捧著腮幫子一臉幻想：“蘿卜青菜各有所愛，說不定九皇子喜歡的就是我這樣的？”

    林月華使勁捏她臉頰：“我告訴你，做夢可以，但出了這個門兒，你要是敢做什么丟人的事情，回頭我就將你和你姨娘趕出林家你信不信？”

    林清翻個白眼，瞬間癟了。

    林月華再次警告：“咱們家現在已經經不起折騰了，你也不想想，九皇子是什么人，他那后院，是隨隨便便一個女人就能進去的嗎？你現在，就算真被九皇子看中了，連個姨娘可也當不上，你想想你自己姨娘過的日子，再想想香姨娘梅姨娘她們過的日子，再想想□□添香她們過的日子。”

    □□添香就是陳蓉給林承業買來的兩個丫鬟，這名字是林承業取的，要不然怎么說林承業不成器呢？光看名字就能看出來了。

    這倆是揚州瘦馬來著，陳蓉想徹底杜絕這事兒，也不想禍害好人家的閨女，特意花了大價錢買的。不能生孩子，爭寵很有一手。陳蓉吩咐她們的任務就是迷住林承業，不許他到外面找事兒，不許他過問外面的事情，事情若是辦得好，將來林家給她們養老。

    兩個人還挺敬業的，至少，林承業一直到現在，都是絕口不提到外面去轉轉的事兒。當然，也有可能是斷了腿，林承業自己沒臉出門。

    殘廢了又不是什么好事兒，還要囂張的到處去晃蕩。

    林清想想自己姨娘過好日子的那段時間，哎，那時候，是母親不愿意計較。你看現在，計較起來，姨娘的日子就不好過了。果然啊，當姨娘都不是什么好出路。

    “算了，其實我也挺瞧不上九皇子的，我將來的夫婿，一定不許是殘廢。”林清捏著拳頭說道，話音剛落，就被林月華捶了一下，疼得不輕，林清抱著胳膊喊冤：“這個不行那個不行，我以后還能說話不？”

    林月華瞪她：“禍從口出不知道嗎？你以為坐在輪椅上的那個是誰？那是九皇子！就是咱們家有爵位的時候都得罪不起，最明顯的，鎮國公能對咱們家擺臉色，能讓咱們家給出三分之一的家產，可他在九皇子面前得乖乖聽話，連鎮國公都得罪不起的人，你以為，你能得罪的氣？”

    林清有些心虛，也不敢說自己胳膊疼了，嘟嘟囔囔的蹲下燒火：“那我不是看著這會兒沒外人嗎？難道你會將我說的話說給別人聽啊？”

    “隔墻有耳知道嗎？我不會說，但別人也不會說嗎？”掃了一眼廚房里幫忙的人，幾個人趕緊當自己沒帶耳朵，不敢出聲，林清更心虛了，低著頭不敢說話。

    林月華嘆口氣：“我原還以為你長進了，誰知道……明兒你就回府吧，我會讓人和娘親說一聲，你的規矩還得好好學，從現在開始，規矩沒學好就不許出門，什么時候學好了，什么時候才能出門。”

    林清臉色立馬就變了，張嘴就要說話，林月華滿臉威脅的看她：“不服氣憋著！敢有意見回頭找你姨娘商量商量怎么辦！”

    林清到底是識時務的，不敢出聲了。

    林月華也不盼望她多感激自己，只要別闖禍就行了，反正等到了年紀就要出嫁，就成了別人家的人了，這會兒只要別干出有損林家名聲的事情就行了。

    不過，說起婚事，自家沒了爵位，那上輩子的大嫂，還能嫁到自家來嗎？應該能行吧，當年，大嫂的娘家也是看中了大哥的人品和前程的，又有那么一個惹禍的爹，大嫂娘家都沒嫌棄，現在應該也不會嫌棄吧？

    可那爵位雖然沒什么用，到底是能表明林家屬于勛貴，現在都成了普通百姓了。差距大大的，換句話說，就是從一個圈子掉到另一個圈子里了。

    雖然，以前所在的那個圈子，他們家也是屬于邊緣地帶的。

    可圈子不一樣，來往的人群就不一樣，走的路也就不一樣了。

    林月華皺眉，她還是挺喜歡上輩子的大嫂的，端莊孝順，和大哥恩恩愛愛的，若是錯過了，倒是真可惜。

    一邊胡思亂想，一邊不停翻炒，忙乎了一個時辰，做了一桌子的菜，讓拴住去叫了林鴻輝，林鴻輝帶著九皇子過來。他雖然年紀小，但林月華和林清是女眷，不好直接出面，所以只能是林鴻輝來當陪客。

    “瀚哥，你嘗嘗這個，這個肯定是我大姐親手做的，我一吃就吃出來了，這個特別好吃。”小孩兒挺熱情，九皇子抬手夾了菜，細細品嘗，然后點頭：“確實是挺好吃的。”

    林月華的手藝是挺好的，上輩子和這輩子都學過廚藝，上輩子的最后幾年又一直是家里的掌勺，又有理論又有實踐經驗，雖說比不上專門的大廚，但也有自己的特色味道的。

    “是吧是吧，我肯定不會騙你，還有這個，你也嘗嘗。”林鴻輝喜滋滋的說道，夸獎jiejie就像是夸獎了他自己，樂的一個勁兒的炫耀：“我大姐特別手巧，不光是會做飯，還會做點心，都是特別特別好吃的，九皇子你要是喜歡，等會兒讓我大姐做點兒點心，你可以帶回去吃。”

    “是嗎？那可要勞煩你大姐了。”九皇子忍不住笑，林鴻輝擺手：“不勞煩不勞煩，我大姐每天下午都要做點心給我吃的，我最喜歡吃我大姐做的點心了。”

    “你大哥明年就要春闈了，可有信心？”九皇子問道，林鴻輝點頭：“肯定有啊，我大哥的功課很好的，先生都經常夸獎他，說我大哥肯定能考上的。”

    “你大姐可曾說，你們家是得罪了什么人？”九皇子又問道，林鴻輝一臉疑惑，倒是隔著一道屏風的林月華卻明白，這個問題是問自己的。

    要不然，剛才和自家弟弟一起在外面玩兒的時候怎么不問，偏偏要等到這個時候。

    “殿下，其實我也是有些納悶的，先是承恩公，然后是鎮國公，就好像是盯準了我們林家一樣。”林月華慢吞吞的開口，林清一臉震驚——咱們家被人盯上了？

    林婷也歪著腦袋一臉疑惑，林月華輕咳了一聲：“不過，這些事情，我一個閨閣女孩兒，也查不出來，這事兒也已經交給了我大哥，所以……”

    九皇子挑眉：“林鴻光不是準備著明年春闈的事情嗎？”

    “嗯，不過不弄明白，我大哥也不能安心準備。”針對林家的是二皇子一派。最后登基的是六皇子，六皇子登基之后，因為太上皇暫且還在，所以除了圈禁謀反的主要人物二皇子和三皇子之外，對其余的皇子，好像并沒有特別打壓。

    那么，九皇子到底是走的中庸之道，還是六皇子那邊的，或者是暫時沒被清算的？

    上輩子的這段時間，林家是被算計中了，然后因為承恩公的事情，賠盡了家產。若是林家沒有那個武器，為什么自家渣爹還是被二皇子拉攏到了？二皇子用不是開善堂的，沒用的人也會留在身邊。

    可要是有那個東西，為什么二皇子謀反的時候沒用到？

    一時之間想不明白，可那邊九皇子還等著回話。光憑著自家，能抵得住二皇子嗎？這次算計不成，總有下次，下次不成還有下下次。最重要的是，林家現在的希望，是全部放在林鴻光身上的，若是二皇子想要壓著林家呢？

    打一棒子給個甜棗，上位者基本上都喜歡用這招。現在，二皇子是給大棒的時候，沒能徹底打服氣，不可能給甜棗的，那么，會不會掐斷了大哥的路？

    越想越亂，林月華幾乎忍不住想問問，九皇子你是站哪邊的，若是站在六皇子那邊，說不定我就要考慮考慮投靠你們了。

    可投靠也不是好投靠的，沒有實力，沒有資本，同樣的，六皇子也不是開善堂的。

    ☆、第 38 章

    九皇子大約也就是來問一下林家爵位的事情，自己上次幫上忙了，而不是幫倒忙了，這就安心了。吃了午飯，就轉身走人了，這會兒當然不是回京了，要不然，到城門口都已經是后半夜了，城門也不可能開著的，九皇子在京外也有莊子，就算沒有，也能找個莊子住一晚上。

    林月華也沒將這事兒太放在心上，這兩天總是晚上下雪，白天放晴，林鴻輝和小伙伴兒們玩兒的有些瘋，她想著難得出來一次，就隨他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