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揚從養心殿出來的時候是捂著腦袋，一臉哀怨走出來的。

    一看就知道是被師父揍了。

    他一邊走一邊喃喃自語道：“師父啊，是你讓我實話實說的，我說了你還打我，人與人之間最基本的信任呢？”

    不止是被打，楊揚藏儲物腰帶里的半壇百果陳釀也沒了。楊揚覺得師父這樣下去不好，心性太差了，不利于修練，堂堂一宗之主，居然被半壇酒害得修為受損，實在是得不償失。

    那半壇百果陳釀就該留在我身上才對嘛，有事弟子服其勞，修為受損弟子來受就行。

    深感師父不解自己深刻用心，楊揚一臉寂寞如雪，回自己的精舍去了。

    內門弟子精舍都是獨立院落，雖然院落不大，不過擁有獨立的靜室，比起外門弟子五六人擠一房舍卻無疑美妙得多。

    就在這樣美妙的地方，楊揚住得還是挺不爽的，關鍵除了吃飯、修煉、然后就是發呆、不停的發呆、持續不斷的發呆。

    度日如年啊有沒有。

    想想自己今后要這樣繼續苦逼的生活，楊揚就覺得自己會閑得瘋掉。

    然后楊揚就投入到修煉的苦悶之中，起碼有點事情可以做嘛。苦悶這種情緒，總比閑得發慌好一點。

    紫陽宗弟子十五歲入門筑基，十七歲若無突破筑基期達到旋照，則會成為宗門執事弟子，協助管理宗門內一應內務，楊揚入門十個月突破筑基期，拜入宗主門下，直到現在已經有兩個月。

    兩個月偷宗主百果陳釀近十次，犯案成員第一次只有他一人，第二次有大師兄參與，第三次有五師兄參與，第四次有三師兄參與……

    結果楊揚每次都安然無恙，同犯師兄皆被罰面壁思過，讓后來師兄們談偷色變，要不是楊揚鬼靈精怪，為人十分討喜，估計現在人人都得避著他走了。

    盡管這樣，在師兄們的共識里，小師弟依然是個恐怖的存在。不是說他的修為如何高深，而是輕易不要被小師弟抓到把柄，不然說不定就會被他給帶壞。

    當然楊揚從來不承認自己會把人帶壞的，開什么玩笑，哥可是好人，大大的好人。

    夜里風聲很輕，如女子輕聲訴說的吳儂軟語，從修煉中清醒過來的楊揚走出精舍，看著天邊一輪皎潔圓月，心里那叫一個千回百轉，無語凝噎。

    以前的日子哪有什么機會抬頭看星星看月亮，人人都是低頭族，看手機能看得雙眼、四眼發亮，達到外人無法直視的程度，楊揚也是其中一員，所以沒資格說什么風涼話。

    這時候見星光璀璨，好歹找到一個打發時間的事情，就賞賞月當一個詩人好了。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撕褲襠。哦，不，低頭思故鄉。”楊揚念念有詞往外走，想著些小心事，突然真的開始想家起來。

    皎潔明亮的月亮，清淺淡然的光華，宗門身后幽微燈火，將一切點綴得安寧而靜美。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追憶著如煙往事，低語歌唱聲就從楊揚喉中發出來。

    弟子精舍都是相連的，按長幼順序排序，楊揚歌聲陡一響起，周圍的師兄弟們就聽到了動靜。

    月影之下，突兀出現了兩個清麗苗條的倩影。這里沒有貞子，就不用想是見鬼了，而且楊揚神思不屬，根本就沒發現身后橫斜疏影中，出現的兩道倩影。

    她們沒發出聲響，安靜聆聽夜晚不打坐修煉，反而在外望月，歌聲好聽，音色邈邈的楊揚歌唱。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楊揚繼續唱這首前世改編自蘇軾《水調歌頭》詞的歌曲，沒有注意身后突然突然多出來的人。

    不過兩個人當然不是極限，隨著歌聲漸漸飄揚，楊揚身后站著的人不知不覺多了起來。在兩道清麗身影身邊，又多出來四道身影。

    當歌曲唱完時，身后傳來整齊劃一地喝彩聲“好”，差點沒把楊揚給嚇個半死。

    “人嚇人會嚇死人的！”楊揚心有余悸拍著胸口，回頭見到大師兄到六師姐在內的所有同門師兄師姐一字排開，他一臉驚嚇，急退幾步。

    “師弟，你唱的是什么曲子，真好聽。”二師姐和六師姐是最開始出現的兩道倩影，二師姐鵝蛋臉，皮膚白皙，出落得十分漂亮，水藍色衣裳襯托她修長高挑的身材，十足的大美女。

    此時二師姐大美女發問，楊揚只好壓下被嚇得撲通撲通的小心肝，回答道：“但愿人長久。”

    六師姐比之二師姐要嬌小可愛的多，略帶嬰兒肥的臉蛋，眼睛很大，萌死人不償命的那種類型。和楊揚看起來一般年紀，真實年紀具體是個秘密，她相比二師姐活潑許多，雀躍的跑過來問道：“小師弟，能教我唱嗎？”

    楊揚一看大家都是很有興趣的樣子，立馬變身惡魔教師，jian詐笑道：“可以哦，不過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好啊，好啊，什么條件你盡管說。”六師姐毫無心機道。

    看到小師弟這個表情，所有師兄們全部不寒而栗，本想阻止自己師妹不要上當，但師妹回答太快，阻止已經來不及。所有人臉上都露出兔死狐悲的神情，偷酒名單又多出一個無知的小師妹，師父真要晚節不保了啊。

    “那二師姐要學嗎？”出聲詢問的就二師姐和六師姐，楊揚當然要先問她倆。

    “嗯。”二師姐顯然從師兄弟那里聽過小師弟的流言，在遲疑了片刻，卻還是答應了。

    師兄弟們神情更加頹喪，心想連師姐也這樣，師兄們都能想到得知事情前因后果的師父，會是怎樣一副急怒攻心的表情。

    “師兄？你們呢？”楊揚又問。

    “為兄突破在即，還是去修煉要緊。”大師兄道。

    “今日修煉忽有不解，念頭不通達，需要靜坐解惑，學唱恐怕不行。”三師兄說。

    五師兄一臉哀怨看著大師兄和三師兄，借口都被他們說了，自己該說什么，猶豫著開口道：“我、我、肚子陣痛難耐，學曲子怕是有心無力了……”

    四師兄詞窮了，見小師弟向自己看過來，立馬呵呵傻笑，然后轉身一溜煙溜走了。

    “哎唷我去，四師兄你是做什么？”楊揚不忘驚嘆一聲遙遙發問，回應他的是跑得更快更急促的腳步聲。

    再回過神，大師兄、三師兄、五師兄也都一溜煙消失不見了。

    楊揚撇撇嘴，自言自語道：“我本來打算免費教學的，誰知你們跑那么快，怎么我的善意就沒人理解呢？”

    “我理解啊小師弟，所以你也別要我答應什么要求了嘛。”

    “跟師兄開玩笑而已，師姐答應我的還是得答應哦。”楊揚心想六師姐果然不是傻白甜，差點被她擺了一道，還好自己的內心強大，才沒被六師姐的撒嬌攻勢破防。

    “開個玩笑還不忘占師姐便宜，太精明就沒人疼了哦小師弟。”

    不愧為宮心計的主角——女子，六師姐好手段，這輕飄飄一句話就不啻晴天霹靂，直指自己惻隱之心，這是打算先敲打自己，讓自己不好意思不跟她索要報酬？

    楊揚乃是個中高手，心智堅硬有如鋼鐵，祭出大招，傻笑。將六師姐的攻勢化解于無形。

    “快點教曲子，小丫頭跟小滑頭打什么機鋒。”

    好吧，這無聲交鋒居然被二師姐看出來了，果然都是天才，不是易于之輩。楊揚只得開始著手教學兩位師姐。

    “明月幾時有。”楊揚唱一句，讓二師姐和六師姐跟著唱一句。

    “把酒問青天。”繼續。

    ……

    “我欲乘風歸去。”

    “停。這樣教真蠢。”六師姐忍不住叫停。

    “那要怎么教？”

    “一首唱出來，唱幾遍應該就學得差不多了，誰會這樣學嘛，一點都沒效率。”

    楊揚暗想自己好像就是聽多了自然學會的，還真不是一句一句跟教小盆友說話那樣學來的。一時間竟無言以對，只能滿臉哀怨看著六師姐。

    咱心照不宣多好，一點不懂得含蓄委婉的勸導，人與人之間最基本的尊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