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
等惜兒成親之后,她會離開秦家的,她絕對不能容忍自己成為秦漠北對付惜兒或者哥哥的利刃。 母女兩人從夜半一直聊到天蒙蒙亮,到天快亮的時候秦惜的舅母葉氏出現在她的院子里。 葉氏兒女雙全,又深得舅舅的敬重,是十全婆婆的典型,因此給秦惜梳頭的任務就交給她了。 葉氏今兒個也穿的很是喜慶,瞧見母女兩個就露出了笑容。 “說什么悄悄話呢,讓我也來聽聽。” 孫氏趕緊讓開身子,不好意思的笑笑,“嫂嫂,一大早就勞煩您跑這么一趟?!?/br> “說什么呢,我的外甥女要出嫁,我怎么能在自己家里安安生生的待著?!比~氏嗔怪的瞪了孫氏一眼,笑道,“行了,再過會兒天就要大亮了,我趕緊給惜兒梳好頭發,可別耽擱了時辰?!?/br> “好,嫂嫂你給惜兒梳發吧?!?/br> 葉氏點點頭,拿起梳妝臺上的木梳,含笑把秦惜的頭發放下來,每一次梳都梳到尾,邊梳還邊說著吉祥話。 “一梳梳到頭,富貴不用愁;二梳梳到頭,無病又無憂;三梳梳到頭,多子又多壽;再梳梳到尾,舉案又齊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雙飛;三梳梳到尾,永結同心佩。有頭有尾,富富貴貴。吉祥話?!?/br> 梳頭發也是個技術活,秦惜頭一次嘗試著把所有的頭發都挽成發髻束在發頂,束好頭發之后用兩根金簪子固定好,然后就給她戴上了鳳冠。 鳳冠是孫氏重金打造的。 全都是黃金制成,用黃金雕刻成各種各樣的花,每朵花的花蕊都是用圓潤的珍珠點綴,鳳冠的正前面是一直展翅欲飛的孔雀,孔雀開著大大的屏,每一根羽毛都精心的雕刻著,孔雀的嘴巴里含著一顆最大顆的珍珠。雍容也是夠雍容,華貴也夠華貴,唯一不足的就是太重。 鳳冠剛戴在秦惜頭上,她脖子就被壓的歪了歪。 忍不住伸手扶著鳳冠,秦惜瞧著葉氏疑惑的目光,苦笑,“舅母,好重啊。要壓死我了?!?/br> “呸呸呸,大喜的日子說什么呢?!比~氏拍拍秦惜的頭,含笑瞪她一眼,嗔怪的道,“你還嫌重呢,換了別家的姑娘誰舍得用這么一大堆的黃金給你打造鳳冠,真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旁人想要還沒有呢?!?/br> 秦惜不由得想到秦珊成親的時候,頭上的確只有幾根金步搖和金釵子,不由得嘿嘿一笑。 “就一日的功夫,辛苦是辛苦了些,忍一忍也就過去了。”葉氏趁人不注意,偷偷的從袖子里掏出一個小紙包,塞到秦惜的懷里,壓低聲音道,“今兒個一整天都不能吃飯,這里面是一些點心,你帶著,餓的時候就吃一點兒,別讓人發現了?!?/br> 秦惜眨巴眨巴眼睛,用力點點頭。 天漸漸的亮起來,屋子里的人也漸漸的多了起來,孫氏還有事情要忙,已經出了院子。房門大開,一股子寒氣涌了進來,秦惜不由得打了個寒顫,不多時,她就聽到了鞭炮聲和鑼鼓聲。 趙嬤嬤高興的跑進屋,“夫人,小姐,迎親的人來了?!?/br> 葉氏趕緊把紅蓋頭給秦惜蓋上,孫遠揚也進了屋,背起秦惜往廳堂里走。 秦惜伏在他的背上,竟然有種難得的安心感覺,那感覺就如同哥哥給的的感覺一樣,溫暖而安心。 只是孫遠揚的背脊微微單薄,秦惜都不敢把所有的重量都壓在上面,生怕會壓彎他的背脊。 “沒事的……伏下來?!狈路鹬浪膿?,孫遠揚背著她,聲音低柔的道。 “表哥,你小心些,咱們慢慢走。” “嗯?!睂O遠揚感受到背脊上的溫暖,唇角勾出一抹淡淡的笑意,他知道秦惜不是擔心自己摔倒,而是擔心他會摔倒。 孫遠揚一步步走的很慢,也很穩。 每一秒鐘對他來說都異常的珍貴,因為他知道,這是他這輩子,唯一一次最接近她的機會。 大廳中已經圍滿了客人,大廳的最中央,一個身著大紅色喜服的男子已經靜靜的負手站在那里,人群中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新娘子來了”,男子緩緩轉頭,露出的卻是一張陌生的臉。 孫遠揚瞧見竟然不是容恒,腳步頓時一頓。 秦惜蓋著厚厚的蓋頭,完全不知道周遭發生了什么,但是他卻能聽到大廳中低低的議論聲。 “表哥,怎么了?” “來迎親的人不是容恒。” 孫遠揚言簡意賅的把秦惜放在大廳中,遠遠瞧著廳中的男子,這男子他從未見過,但是容顏和容恒有幾分相似,看上去比容恒也要年長,孫遠揚大致已經猜出了男子的身份。 秦惜聽到孫遠揚的話微微一愣,她扶著孫遠揚的胳膊踩在紅色的長毯上,靜靜的立在原地久久的沒有上前。 大廳詭異的安靜了下來。 “惜兒?” 出乎所有人的預料,秦惜直接扯掉了頭上的紅蓋頭,眼神淡淡的把大廳掃了一圈,瞧見場中和容恒有幾分相似的男子,她眉頭微微一皺,面色冷然。 “你是誰?!” 場中的男子正是容恒同父異母的兄長——容念初!容念初比容恒魁梧些,身板看上去也比容恒要結實,皮膚是健康的古銅色,臉上棱角分明,五官非常立體,看上去就多了些英勇的氣魄。 他雖然穿著大紅色的喜服,可面上卻一點喜色都看不到,面容十分剛硬,也顯得有些生人勿近。 瞧見秦惜的舉動,聽著她的問話,他負手而立,淡淡道,“容念初!” 秦惜皺緊了眉頭,容念初,這個名字她聽說過,就是簡親王府庶出的長子,同樣的,也是容恒被皇上剝奪了世子的位置之后,憑借著自己庶出長子的身份,一舉成為簡親王世子身份的男人! 秦惜對他并無好感,淡淡的看著他,“容恒呢?” “容恒身子不適,無法迎親,父王讓本世子代替他迎親!” 身子不適?騙鬼呢!容恒若是身子不適,早就讓章默默給她消息了,而且容恒的身子骨不弱,最起碼秦惜認識他半年之久,從來都沒有看到過他染上風寒!以容恒要娶她的決心,除非是真的病的下不了床,要不然絕不會讓一個陌生人來迎親。 而大婚之日一個從來不生病的人突然病的下不了床?騙鬼呢! 秦惜冷笑,“迎親要代替?那拜堂呢?” 容念初皺眉,有些不耐的道,“也是我代替!” “那洞房也要你代替不成?!” “胡言亂語什么!”容念初面色一冷,帶著滿身的壓迫感,秦惜可不會被他的臉色給嚇到,她長這么大,還有什么沒經歷過,她冷笑一聲,挺直背脊倔強的站在大廳中,“既然不是你和我成親,迎親用不著你,拜堂自然也不用閣下cao勞!你回去告訴容恒,如果他不來迎親,那這親事就此作罷,就當從來也沒有這回事兒!” 容念初眉心死死的擰成一團。 她以為他愿意來替容恒迎親不成?!如果不是父王交代,他可不愿意趟這趟渾水! 兩人之間頓時劍拔弩張,主座上的親漠北和孫氏都十分緊張,親漠北緊張的是生怕這婚事出了什么岔子,而孫氏則是擔憂秦惜,生怕她受什么傷害。 親漠北皺眉,呵斥秦惜,“世子不是說了嗎,容恒身子不適,兄長代弟弟迎親的事情也不是頭一次,你計較這些作甚?趕緊的敬完茶就隨世子去王府,別耽擱了吉時?!?/br> 秦惜微微揚起下巴,冷然道,“今天除非是容恒親自來迎親,否則,我絕不踏出秦家一步!” …… 簡親王府。 此時簡親王府的后院中也異常熱鬧,容恒的新房里簡親王一身蟒袍面色冷厲的站在原地。 他看上去四十多歲的樣子,面容剛毅,和榮念初十分相像,國字臉看上去十分威嚴。 沈氏靜靜的站在一邊,而穿著一身大紅色的喜服的容恒則哭著在地上打滾。 “為什么不讓我去接我媳婦,我要去接我媳婦!” 沈氏心疼不已,這臘月的天,地上又沒有來得及鋪毯子,多涼啊,她生怕容恒會著涼,對著簡親王苦苦哀求,“王爺!您就讓恒兒去吧!” “不行!”簡親王冷硬的開口,“讓他去干嘛?丟人現眼?他一個傻子懂什么迎親拜堂?!去了除了丟王府的臉別無他用!”簡親王指著滿地打滾的容恒,面色鐵青,“你瞧瞧,你瞧瞧他!就他這個樣子我怎么能放心讓他去迎親!” “王爺……” “別說了,慈母多敗兒,這孩子就是被你慣成這個樣子的,心里有什么想要的就知道撒潑打滾,他除了撒潑打滾還會什么?!”簡親王冷冷的瞪著地上的容恒,語氣比寒冬臘月的天還要冰冷,“他的婚事我都交給你了,但是迎親的事兒絕不能讓容恒去做,這些年來好不容易旁人提到簡親王府就有了些好印象,本王可不想因為他再次成為朝中同僚的笑柄!不止是迎親,等會兒拜堂也讓念初代替,你就在這里看著恒兒,外面賓客眾多,別讓他出去丟了王府的臉!” 滿地打滾的容恒聽到這里,伏在地上痛哭失聲。 “臉!臉!臉!”沈氏本來默默的聽著,可聽到容恒委屈的痛苦,她再也忍不住,爆發了出來,她死死的捏住拳頭,大吼道,“除了王府的臉面你還知道什么!你知不知道恒兒是你的親生兒子,他是定安侯,他丟了你的臉嗎!他曾經立下赫赫的戰馬功勞,他曾經給你爭了多少顏面!他傻了,旁人看輕他也就罷了,你這個做父王的怎么能說出這樣誅心的話!若是恒兒還好好的,他該有多痛心!” 簡親王低頭看了容恒一眼,眸色復雜,可眼神還是冷的。他又瞧著簡親王妃,瞧著她滿臉的悲憤,眸子里剛剛有些動容,想到什么,他的面色又驟然冷了下來。 “這件事沒有商量的余地,我已經讓念初去秦府代替迎親了!” “你……”簡親王妃氣的胸口起伏不定,指尖劇烈的顫抖起來,她眼前一黑,險些暈過去,不敢置信的瞪著簡親王,“你竟然真的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你怎么能這樣做!你這樣是打恒兒的臉??!” 簡親王負手而立,面色絲毫不為所動,他瞧著窗外太陽的位置,算了算時間,心想,念初也該回來了。 容恒伏在地上久久的也不起來,只能聽到委屈的嗚咽聲,沈氏到底是心疼兒子,蹲下身去扶他,“恒兒乖,起來好不好?等會兒惜兒就能入府,你很快就能看到她了?!?/br> 容恒抬起通紅的眼眶,抽著鼻子,“娘……那我可以和媳婦拜堂嗎?你不是和恒兒說過,拜了堂才算是夫妻嗎,父王為什么要讓大哥和媳婦拜堂啊,是不是大哥要搶恒兒的媳婦?。亢銉壕拖矚g媳婦一個人,娘你讓大哥不要和恒兒搶好不好?” 沈氏聽的一陣心痛,眼淚止不住的流,她哽咽著抱住容恒,“恒兒,娘對不起你!” 沈氏心里滿滿的都是仇恨! 從恒兒剛出生到現在,每次都是這樣,只要是恒兒的東西,他容念初都要爭,他搶走了恒兒的玩具,搶走恒兒的世子位置,搶走了恒兒原本的未婚妻,如今……竟然連恒兒迎親拜堂的機會都不給,硬生生的奪走他所有的東西! 沈氏的心仿佛被刀剜了一樣的疼,她死死的咬住嘴唇,對簡親王怒目而視,“容厲云!迎親的事情我就不管了,但是若是拜堂也要讓容念初代替,我今日便一頭撞死在這里,我就是死,也絕不能讓任何人侮辱我的兒子!” 簡親王面色這才一變,瞪著沈氏,冷聲道,“你這是威脅我?!” “王爺如果非要當成是威脅那妾身也無法!”沈氏悲涼一笑,“王爺,我一直都懷疑恒兒是不是你的親生兒子,從他一出生你就不喜歡他,以前他為了證明自己,年紀那么小就跑去軍營里,我這個做娘的幾乎要哭瞎了眼睛,可你鐵石心腸一點都不在意,我每天都在噩夢中醒來,生怕一睜開眼聽到的就是不好的消息。那是邊關,隨時隨地都會丟掉性命,妾身和王爺成親二十多年,可卻發現從來都沒有看懂過王爺……” 沈氏扶著容恒起身,面如死灰,“王爺,如果您實在不想看到妾身和恒兒,現在妾身和恒兒就搬出王府,我們搬到定安侯府,從此之后再也不回來,再也不礙你們的眼了!” 簡親王面色一緊,大步走到沈氏身邊,“你胡言亂語什么,誰允許你離開王府了!你是我容厲云的結發妻子,我決不讓你離開!” “王爺是怕妾身離開王府丟了您的臉吧?!鄙蚴峡嘈?,“如果是那樣,就請王爺大發慈悲,給妾身一張休書,從今往后,我和恒兒與您再也沒有半點關系!” “不許,我不許!”容厲云用力拉住沈氏的胳膊,面色狂怒,他緊緊的掐著沈氏的肩頭,“咱們是夫妻,就是死也要死在一處,除了簡親王府,你哪里都不許去!” “除非你讓恒兒親自和秦惜拜堂!” 容厲云額頭青筋直跳,他面色猙獰,死死的掐住沈氏的肩頭,用力之大,讓沈氏的臉微微一白。 “不許你欺負我娘……你放手,放手!” 容恒對著容厲云就拳打腳踢起來,可容厲云也是練家子,對于他毛毛雨的拳頭絲毫不在意,容恒急的眼眶通紅,張開嘴巴,用力的咬在容厲云的手腕上。容厲云手一痛,想都不想,直接把容恒給甩了出去! 容恒重重的摔在地上,這一次,他竟然沒哭,痛的蜷縮著身子,面色煞白。 “恒兒!” 沈氏面色一變,用力推開容厲云,快步跑到容恒身邊,瞧著他扭曲成一團的小臉,心中一片疼痛。 “恒兒,疼不疼,告訴娘疼不疼?” “……不,不疼?!?/br> 容恒白著臉,死死的咬住牙關,這表情誰看了都知道他在強忍著,沈氏血紅著眼睛,怒目而視,“容厲云!他是你兒子,是你親生兒子!你怎么狠的下心這樣傷害他!你給我滾出去!滾!” 容厲云緊緊的抿著唇,面色陰郁的嚇人。 容厲云正要拂袖而去,章嬤嬤白著臉進了屋子。 “王爺……王妃……” 孫氏擦去眼淚,扶起容恒,“張嬤嬤,有事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