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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庶得容易在線閱讀 - 第166節

第166節

    簾兒一響,紀舜英再看過來,這回真是明沅來了,她來了,婆子們便把膳桌抬了上來,如今也只明漪明沅兩個陪她用飯,紀氏笑一回:“別看入了秋,秋燥也厲害的很,六丫頭上回送的香櫞煎,舀兩勺子沖水來吃。”

    明沅一路過來平復下去,這會兒聽了這句,又面紅起來,睇了紀舜英一眼,把手腕微微伸出來,叫他瞧見腕上那纏的一圈白玉簪。

    飲了蜜水再用粥飯,膳桌擺的滿滿當當的抬上來,紀氏到會兒反不許她們倆個單獨呆著了,明沅垂了眼簾,不敢看過去,又經不住的要去看他,兩個就隔了一張桌子,你一眼我一眼的,一膠著便又趕緊分開,就怕叫紀氏抓著。

    再有個十來日,她就進門了,紀舜英一眼一眼的看,碗里粥吃了大半,小菜還一筷子都沒動過,紀氏執著銀勺兒吃了兩口菱粉栗子粥,擱了碗親給紀舜英挾了一筷子蟹油浸的針魚。

    一頓飯兩個紅臉對紅臉,紀氏才吃了一半兒,外頭小丫頭來請,說是顏連章請了紀氏到書房去同他一道用飯。

    他自在家養病,日日睡到日上三竿,這會兒才起來用飯,既是他請了,紀氏也不能不去,把粥碗一擱:“得啦,你們倆吃著。”

    明沅知道那頭吃的也是一樣,倒吩咐了一句:“往廚房要一碗鰻面給太太送過去。”紀氏如今是再不肯在顏連章身上花心思了,她們吃什么,顏連章就吃什么。

    紀舜英等著簾子放下來,這才笑了,明沅也不再吃,兩個在上房里自然不能挨著,也不高聲說話談笑,眉梢眼角俱是笑意,才送來的時候粥還燙口,到這會兒都嫌涼了,外邊的丫頭你推我一把,我推你一把,問這桌兒可要撤了,紀舜英這才端了碗,把半碗涼粥全吃了。

    “你怎么這會兒來?”明沅先問。

    “后邊幾日不得閑,想先來看看你。”紀舜英眼睛盯著她的腕子,又覺得自個兒買錯了,不該買白色,該給她買一串紅色的花來。

    說了這個竟又沒甚可說的,丫頭進來上了茶點,擺上奶油卷子糖麻葉刀切,泥金海棠攢盒當中放著了棗生桂子,明沅眼兒一掃就知是采菽做的好事。

    紀舜英從袖袋里取出個小盒兒來,打開來里頭是一股金釵,釵頭上打出一個囍字來,不過大姆指的指甲蓋這樣大,紀舜英把它從盒里取出來,卻是能分開的兩個小簪,圓頭不扣住,就是單個的兩個喜字。

    昨兒才從金匠處取了來,攥了一夜,就想著她戴上是什么模樣,一大早就忍不住,這才急趕了來要送給她。

    明沅伸手取了一支,留了一支給他,捏在手里細看,份量不重,勝在巧思,兩個喜合成一個囍,難為他想出來,她把這個攏到袖里:“我去的時候頭上必戴了這個,你留一支,那天替我簪上。”

    紀氏回來的時候,見著的就是兩個人對坐飲茶,明沅正吃棗子,又脆又甜,小碟里頭吐得十來個棗核兒,她自外頭來竟一句聲響都沒的聽見,靜的碰著靜的,也算得好姻緣了,到要送紀舜英走,他也含笑而去,紀氏哪有不懂的,等明沅回去,還跟喜姑姑嘆得一回:“竟配了樁好親事了。”

    哪里想得著,千挑萬選的,不定能擇著如意郎君,似明洛可不是天上掉下來的落到了她懷里,算著這樣不濟那樣不美,明沅跟紀舜英兩個人,倒也有情份在了。

    明沅口里說得那一天,剩下的日子竟過的飛快,一天天往后推著,一瞬間竟到了要出嫁的前一日了,明兒就要出門子,萬般事都不必明沅再cao心,平日里做針線的繡花籮兒,常看的野史怪談,俱都收羅在箱子里,再開箱子不便,她倒閑得無事可做,想要往花園子里逛一回,又叫采菽幾個攔住了:“哪有要嫁的姑娘的前一日還往園子里頭去的,可要吃些甚喝些甚,叫廚房里磨了石榴汁兒來可好?”

    不好也得好了,出不得門,只得逗逗貓兒再喂喂煤塊,小貓兒叫明漪要了去,一團雪也留在家里陪著灃哥兒,跟著明沅出門子的,倒只有煤塊了。

    貓大爺倒不跟著走,正好留下柳芽兒來,就往灃哥兒院子里管事,一團雪半點兒不知道愁,還懶洋洋的躺著,越老越不愿意動,連曬太陽都得丫頭抱了它到外頭,若不然團著一天都不動一下。

    明沅算著它的日子也差不多了,也不必再挪個地方,叫它安生在家里養老,還請了灃哥兒替它畫了幅畫兒:“往后叫人燒成瓷屏兒擺在桌上。”畫上的一團雪,還是剛來的模樣。

    灃哥兒知道明沅打算燒瓷畫,干脆把小香洲里的藤香亭也畫了上去,撿了幾個明沅最喜歡的景致,湊了四個,小兒跳百索,跟女娃兒拍皮球,一個是他,一個是明漪。明沅看了畫兒直笑,連煤塊也畫進去了,半個金絲籠,里頭煤塊伸出半只爪子來。

    明沅把這些話俱都收到箱子里,此時看著這屋子的一窗一柱,倒覺得留戀起來,啜著石榴汁兒,吃著芙蓉餅,往后再想這樣清閑,倒是難得了。

    過了午后就不許她再多喝水,夜里也只吃干食,蘇姨娘倒帶了蜜食來,明沅先還一奇,略一想就明白過來,說是給她做了一對兒小鞋子,鞋子里頭卻塞了絹畫兒,畫的自然是夫妻事,蘇姨娘自家倒羞起來,把鞋子給了明沅叫她仔細著看,明兒用得上。

    這畫也不知她從何處淘換來的,赤白的身子,腳上還套著紅繡鞋,明沅看著就忍不住笑起來,心里又莫名有些忐忑,也不知道紀舜英,他懂不懂這個的。

    到第二日一早,開臉的婆子早早就叩門進來,說得一串兒歡喜吉利的話,分明已經打聽了嫁的是個十七歲就中了二甲頭名的才子,還特意問得一聲。

    今兒什么話都要往吉祥了說,小丫頭應一聲說姑爺是魁星,那婆子便哎喲哎喲叫起來,連聲夸得郎才女貌,拿熱巾子給明沅敷臉,抹上一層厚厚的油膏,絞得面盤發光,這才又拿冰毛巾敷上。

    嫁衣是早早就繡好的,裙下襯著一串兒湖珠,一顆顆都有黃豆大,光是這衣裳上用的珠子,就有滿滿一匣子,繡的金龍彩鳳牡丹蓮花,真紅羅衣襯得明沅膚色瑩瑩生光。

    冠子到迎嫁的人來了,這才戴到頭上,明沅趁那梳頭婆子不見,從袖里取了金簪,簪在發間,喜字合起來就只有指甲蓋兒那樣大,分開更是細巧,明沅頭上還沒戴過這樣輕的金簪,她對著鏡子細細簪了,抿了嘴兒一笑。

    紅蓋頭上掩了臉,叫人扶出去,原是走慣了的路,眼睛一擋倒沒處下腳了,跟著丫頭一步步踩過圓石,到得堂前拜了父母。

    蘇姨娘帶了明漪就立在一邊,紀氏許她到堂前,就是恩典了,蘇姨娘拿帕子按著眼睛,一手拉住了明漪,眼看得明沅一步步出門上轎,忽的想起她才生下來的模樣,好似是她,又好似是明漪,只記得她不哭不鬧,原來當她癡傻,竟是最叫她省心的一個。

    時人辦喜事,男子都穿七品官服,紀舜英就穿了他的官服來,坐在馬上引著喜轎過轎,按著規矩喜隊也要走三轎,富貴太平高升三座,繞了半個城,這才進得紀家門。

    跨米袋過瓦片,過火盆的時候,兩個婆子架著明沅把她抬了過去,虧得鞋子做得緊,若是松些,就落下來了。

    一院子喜氣盈盈,打門前起掛了一路紅綢,明沅兩手穩穩牽了紅綢,知道對面那一個是紀舜英,這段路該是慌張忐忑的,卻半點也不覺得,到坐進了喜房里,一掀蓋頭,就看見紀舜英立在她跟前。

    ☆、第342章 葷素豆花

    這是掀蓋頭見人,挑了這蓋頭,叫男家的親戚見見新娘子生得什么模樣,跟著就是坐床,紀舜英得往前頭去招待賓客。

    蓋頭一挑,不說不動才是端莊的新娘子,可明沅哪里忍得住,到底翹一翹嘴角,沖著紀舜英露了個笑意出來。

    媒人婆自有吉利話好說,屋里頭的女眷也都知道情由,倒沒說新娘子不規矩,只掩得口笑一回,前邊催得急,紀舜英才看了明沅一眼就叫人拉著往外頭去,出門的時候踉蹌一步,差點兒摔倒,新房里頭的笑聲倒更響了。

    滿屋子女眷,一半兒是明沅識得的,紀家人再沒哪個不認識明沅,她垂下眼簾,眼觀鼻鼻觀心,任由著別個把她從頭到腳看一回,嗡嗡說著她身上的環佩嫁衣,一時說金線一時又說湖珠。

    明沅聽見一聲笑,再見著一截裙子,抬頭看了那人沖她眨眨眼兒,卻是純馨,她梳了婦人頭,手在背后撐著腰,肚子鼓起來,顯著有身孕的模樣。

    紀舜英屋里頭不用丫環,曾氏急調了幾個過來侍候著,俱是生手,還不如純馨知道事,沖著明沅笑一笑,軟聲細語的同采菽幾個丫頭道:“后頭略備了茶水點心的,你們輪著去吃用一回,壺里調了蜜水,若是渴了,就沾沾唇。”

    她就擋在明沅跟前,低聲說話,后頭哪個也聽不見,還替明沅說一回后頭坐著的人:“穿紫衣裳的是榮二嫂子,明兒敬茶也要見過的。”榮二嫂子就是紀舜榮的媳婦了,明沅倒是少見,純馨怕她不識得。

    明沅左右一看見無人過來飛快說了一句:“你趕緊歇著去罷,挺著肚皮還cao心這些。”坐床是不該說話的,可她說了,純馨也只以袖掩口笑得一聲,又沖她眨眨眼睛,這才坐了回去。

    一屋子女眷俱都見著外頭曬著的嫁妝了,知道明沅在顏家是受寵愛的,三十八抬嫁妝,抬抬滿的插不進手去,箱蓋兒一看,光是緞子毛料就數不過來,更不必說旁的事物,知道的便說這是紀家姑奶奶打小帶在身邊的,又是嫁回娘家來,合該有這么些。

    黃氏那個樣子哪能全瞞過人去,她不滿意這個兒媳婦,紀家無人不知,小胡氏夏氏兩個一個看熱鬧一個站干岸,端了香糖果子吃著,一句句夸講的話滿口甩個不住。

    “可不是,我們姑奶奶那可是老太太教出來的,六丫頭又是姑奶奶教出來的,怪道老太太在時頂喜歡她了。”小胡氏說得這一句,哎呀叫了一聲:“可不能再叫六丫頭了,如今可是舜英媳婦了。”

    有她在屋里就不冷落,先還當著人面笑呵呵的,等外頭抱了個男孩兒進來,小胡氏的臉一下子放了下來,那孩子還沒到門邊,她卻又立時笑起來,伸手把他抱過來:“宏哥兒醒了?”

    小胡氏跟那外室斗了這許多日子不分勝負,倒有一條,這孩子如今養在胡氏身邊,倒漸漸遠了親娘,見著小胡氏也知道喊一聲太太了。

    純馨沖明沅使個眼色,那娃兒過不得多時就要上床來摸棗子生果吃,叫純馨拉住了,遞了個糖塊過去:“宏哥兒吃。”紀舜英交待了她多多看著些,怎么好叫個外室子爬到床上去。

    明沅倒不在意,一屋里有一半兒是識得的,各各笑一回,見純寧手里抱的女娃兒還想看一看,只宏哥兒一來,幾個女眷暗暗笑話小胡氏,把眼色往那孩子身上一遞,再又收回來,連帶著胡氏臉上也不好看。

    她花了這許多功夫,討進門的侄女兒竟不會生養,伸手抱起了宏哥兒,叫他在膝上坐著,又把話茬到明沅這兒來,把那份嫁妝夸了又夸,再說人品相貌,直把明沅說得天上有地下無,明沅倒詫異起來,胡氏可不就是紀氏的后娘,紀氏同她自來就不親近,她說這話,也不知有什么用意。

    胡氏一串兒說完了,這才又道:“算起來,也是我半個外孫女兒,你們哪個欺負了她,我可不依的。”

    原是在這兒等著,明沅順著紀氏,紀老太太又顧著紀氏,胡氏自來不往前湊,喊也是喊過的,可當著這許多人,她再沒提過一句外祖母的話。

    胡氏是長輩,純馨也不好開口相幫,一屋子人也有隨聲附和的,也有笑而不語的,只小胡氏笑一聲:“娘往后可得偏心了。”

    胡氏一把摟了她:“多大的人了,眼看著侄子都娶媳婦了,竟還撒嬌。”

    “看看,曉得你們婆媳似母女,倒還在這兒酸上了。”說話的卻是夏氏,妯娌兩個你來我往一句,又拉了純寧的女兒過來:“這是蕓姐兒,看看新娘子,要叫舅媽。”

    這孩子并不像純寧,卻生的白團團的,笑起來瞇了眼兒,很是討喜的模樣,明沅倒想抱一抱她,叫夏氏給攔了:“抱什么生什么,得抱個男娃兒。”

    小女娃兒還張了手,抱了明沅的腿仰了臉兒對著她笑,純寧趕緊過來,掏了帕子給她擦口水。

    明沅看了眼采菽,采菽開了匣子取了一對兒金鈴兒出來,夏氏笑個不住:“侄兒媳婦周到,竟還預備了這些。”紀家往下數,還真只有二房里有新生兒。

    既是純寧都得了,宏哥兒自然也少不了,小胡氏扯著臉皮笑一笑,胡氏卻是高興的,團了宏哥兒的手沖明沅拜一拜。

    屋里自然又有夸的,還有端了杯子不開口的,好容易到外頭要開席了,一個拉一個的出去,純馨留到最末一個,人都走干凈了,她便道:“我使人拿碟子如意酥海棠餅來,你先吃著墊一墊,外頭人且多,哥哥怕一時還回不來的。”

    屋外頭不守著青松,等人都出去了,他這才探了腦袋,站在門外給明沅一骨碌行了大禮,站起來拍拍膝蓋:“少爺著我看著,jiejie們有甚個要的,只管來找我就是。”

    明沅點點頭,采菽塞了個紅封過去,青松笑嘻嘻接了,麻利的磕了個頭:“謝過新奶奶!”把紅封往袖子里頭一攏,滿口jiejie叫個不住,紀舜英不往宅子里住,這房子也是新粉的,院子也都才修過,院子里頭還真給明沅架了個秋千架子,青松跑前跑后吩咐人抬了水來,又請了幾個丫頭到后頭輪換著吃飯。

    采菽幾個看過了下房,把自個兒的東西往里頭一擺,院子雖小,東西倒都齊全,采菽里外看了一圈,擰擰眉頭,院子是好的,卻少個小廚房,總得單圈出一塊地方來,好架個爐子,往后要湯要水還得往大廚房去。

    明沅雖靜,也沒一氣兒坐這許久,人一走,她就松動起來,幾個丫頭里外守著,也不怕人瞧見,等看著外頭宴散了,紀舜英往房里來,媒人婆引著他又說兩句吉利話,飲了合巹酒,丫頭們上了一桌子菜,掩上門退出去。

    紀舜英的同窗同僚俱都是讀書人,調侃得兩句便罷,也沒人要來新房鬧的,紀家再無未嫁未娶的,單一個紀舜華還不曾回來,院子里頭靜悄悄,把門一關也不怕有人動箱子的主意,各回各屋里,只外頭留兩個人輪值。

    明沅早已經餓得前胸貼后背了,一整日就吃了兩口甜湯,才剛吃了一個如意卷子,也還是餓著,見著桌上有熱湯,肚里咕嚕一聲,紀舜英聽了輕輕一笑,他吃了酒,兩頰泛紅,眼睛明亮,倒還站得直,扶了明沅坐到桌邊,替她盛了一碗湯。

    桌上俱是些成雙的菜,魚是一對兒,雞是整只,拆起來麻煩,拿湯泡了米飯,墊了兩口,便不再吃了,紀舜英就坐在她身邊等著她吃完,明沅叫他盯著反而吃不下了,嘆口氣道:“這些個魚雞,倒不如吃碗熱豆花了。”

    紀舜英聽了便笑:“你等著。”出了門叫一聲青松,叫他往后門上去,給守門的幾文茶酒錢,往外頭街面上買兩碗熱豆花來。

    今兒是辦喜事,收下來的酒菜下人們分了,門上還在吃酒吃菜,處處都還點了燈,見著青松奔出去,一會兒又拎了食盒進來,還不曾聞得香,青松就閃身進來了。

    明沅取下金冠,拆了頭發,烏發散到腰間,外頭的龍鳳喜褂脫了去,里還還是一襲紅裳紅裙,紀舜英開了門把食盒拎進來,豆花拿碗扣著,倒沒撒去多少,一碗碗rou醬蔥花分開來擱,紀舜英調了一碗舀到她嘴邊,明沅咽得一口下肚,這才吁出口氣來。

    紀舜英見著她這模樣再忍不住,拿手往她面頰上一擰,手指頭一搓,竟搓下一層胭脂粉來,明沅捂了臉兒就笑:“喜婆說了,不紅不吉利。”她原也想要上淡妝的,可到這時候哪里還能聽她的,說是新娘子最大,卻有一樣樣的規矩壓下來,才剛掀蓋頭的時候,明沅就怕紀舜英乍見之下認不出她來了。

    洗臉換衣,折騰到了后半夜,到要歇息了,紅燭都已經燒去了一小半,紀舜英才剛嗓子眼里直冒火,叫豆花熄了一半,這會兒又星星點點燒了起來,明沅坐到床邊,他竟挨不過去了。

    帳子一下,兩個蓋了錦被,外頭燭光不滅,映得里頭臉也是紅的,眼也是紅的,明沅拉了被子掩過鼻子,只留下一雙眼睛。

    若說明沅還知道些,紀舜英便只見過畫冊,還是同窗給他的,看過兩頁畫的粗糙,哪里還能引人綺思,這會兒曉得要解衣裳,可見著明沅頸里一片透著紅的白膩肌膚,眼睛連看也不敢往下看。

    知道下面起伏的是軟脂溫香,可這手卻怎么也伸不上去,耳聽得外頭敲綁子,再晚天都要亮了,明沅把心一橫,把被子拉過頭頂,把那耀目的紅光掩了去,只聽得見彼此喘氣的聲響,過得會兒,手也上來了,腰也摟住了,可解了裙子,卻找不到地方了。

    ☆、第343章 竹簽蟹rou(補全)

    紀舜英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身邊除了一個長福嬸子,再不見著旁的女子,夜夢里思的想的,連面龐都模糊不清,自心里起了念,很是夢見過幾回那事兒,知道夢里人是明沅,可這舒服卻不是實打實的辦了什么,就是摟著抱著,再香上一口,真要問他那事兒是怎么做的,他還真不知道。

    天兒雖涼下來,可罩了被子又貼在一塊,到底是熱的,明沅頭上身上俱都抹了香露,平時不覺得,兩個貼得這樣近了,一縷縷往他鼻子里頭鉆,沒一會兒,額角身上俱沁出汗來。

    明沅也覺得羞,可她先還閉了眼睛少說少動,等腰上撞了幾下,硌著難受,再聽紀舜英嘴里哧哧出氣,就是尋不著地方,她便是想羞也不能了。

    “撲哧”一聲,輕笑出來,紀舜英更是急得滿頭早火,男人女人不一樣,可到底怎么個不一樣,他又不敢去摸。

    這雙手調墨揮毫再靈動不過,到這會兒卻笨拙起來,身子貼著身子挨了一會兒,明沅實伸不出手去幫他,難道還扶著他不成?

    折騰了好一會兒,就是沒成,再顧不得再拿被子蒙著,總歸衣裳已經解了,裙兒也已已經散了,兩個該貼該挨的都挨著了,忙得大汗淋漓,就是沒能成事,把被兒一掀,燈光透著紅帳子,上頭密密繡了百子千孫的小兒像,光是這幅繡帳,就花得三四個繡娘一月的功夫。

    這帳子上的小兒活靈活現,可帳子里頭的人卻羞的不敢開抬,紀舜英曉得明沅不會看他,倒大膽的看著她了,兜上繡的錦羽鴛鴦雙雙戲水,被子翻著一層層紅浪,可里頭弄潮的男兒支著竿子卻不知道往哪兒去撐。

    明沅扯了繡枕捂住眼睛,由著他摸索,心底最多的是羞跟怕,迷迷蒙蒙許久,裙開身仰,眼前一片深紅淺紅。

    兩個都是初嘗,好容易對了地方,汗雨過后,身上乏得很好,時辰倒沒過去多久,明沅還想掙扎著起來洗一回,紀舜英倒把她牢牢抱住,錦被蓋鴛鴦,紅枕宿并蒂,到天亮起來了,明沅還睡得實。

    外面丫頭卻是早早就起來了,聽見里頭一點動靜,立時端了水預備著給明沅洗漱,門一開,采菽就要端了水進去,卻叫紀舜英把盆兒接了進去,跟著又把門給關上了。

    幾個丫頭面面相覷,要拍門罷又是頭回侍候,表少爺成了姑爺,這門拍也不是,不拍也不是,姑娘針線女紅樣樣來得,可這梳婦人頭,她還真不會。

    明沅在他醒的時候就已經醒了,人是醒了,眼睛卻不睜開來,把臉兒埋在被子里,昨兒總有些疼,又有些不好意思,半邊臉兒埋到被子里,偷睨了帳子外頭一眼,只見紀舜英正仔細看著那對紅燭,到兩邊都燒到了頭,這才一口氣兒吹滅了。

    等外頭送了水來,她更不好意思了,紀舜英穿好了衣裳,梳好了頭發,上下齊整著把水端進來,伸手過來摸她面頰的時候,她還闔了眼兒不睜開,眉彎似新月,藏了眼波,頭發亂蓬蓬的露在外頭,紀舜英先還摸她的頭發,跟著就伸手到被子里,指尖碰了雪背,明沅叫他碰得一麻一癢,身子一抖這才睜開眼來。

    睜了眼兒紅臉對紅臉,還沒說得一句,外頭又拍了門兒,明沅趕緊把裙子衣裳自背子里頭翻出來,披起來開了柜子,打里頭翻出一身紅,自個兒把衣裳穿好了,這才讓采菽進來。

    今兒是要敬茶家祭的,在祖宗跟著上了香,這才算是進了紀家,明沅從昨兒進門,還沒見著紀家的長輩,把預備好的禮拿出來,采菽采苓兩個替她通了頭發,梳上婦人頭,簪上花好月圓的一套十三廂大首飾,這才往上房去。

    黃氏只拜堂的時候出來一回,一付憔悴模樣,身上的衣裳倒是新的,只人撐不起來,面上敷得粉,看著卻還是虛弱,受了禮之后又由著婆子把人扶了進去。

    曾氏跟紀懷信兩個一前一后的張羅著,到明沅進了正堂,也還是他們坐在主位上,丫頭拿了拜褥擺到跟前,明沅扶著采菽的手下拜,捧了茶盅送了過去。

    曾氏笑盈盈的接過去,從手上擼下個鐲子來替明沅帶上,把她從頭打量一回:“出落得越發好了。”

    拜了曾氏,跟著就是紀懷信,他說些勉勵的話,又叫明沅聽從婆母長輩的話,一輪下來,就輪到了夏氏跟舜榮媳婦,這兩個自來不多口,曾氏在更是一字都不多,說些個恭喜白頭的話,夏氏送了一對金釵,舜榮媳婦雖比她早進門,卻得叫她一聲大嫂的,明沅回了一對兒響珠鐲兒,收了她送的繡袋繡帕,彼此就算是正式見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