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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庶得容易在線閱讀 - 第156節(jié)

第156節(jié)

    這都快一年半了,好容易有了喜信,早明湘半年多進(jìn)門的嫂嫂卻也跟著這時候有了,是該叫個娘家人去看看,紀(jì)氏禮都備好了,叫灃哥兒跟車過去,明沅帶禮走一趟。

    “可不是的,悄摸的使人回來說了一聲,還不敢聲張呢。”明沅這些天就在給明湘裁小衣裳,明湘的嫂嫂比她早兩月懷上,程家算是好事成雙,只等著胎作穩(wěn)了就要派紅蛋。

    因著明潼回來了,連靜貞跟澄哥兒都來了,澄哥兒先進(jìn)門,再伸手去扶靜貞,靜貞沖他笑一笑,進(jìn)門先問安:“三jiejie好。”

    才還圍著慧哥兒的,一個個都站起來,相互問過,靜貞立時挨住了慧哥兒,伸手就要抱他,慧哥兒眨巴了大眼睛盯住她一會兒,手掌張開沖她一張一合,瞇著眼睛笑起來。

    屋子里坐的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模胃鐑鹤o(jì)氏說話,說得兩句就拿眼睛去看靜貞,掃一眼就笑一回,紀(jì)氏見著他十分上心的模樣,倒不枉費她跟袁氏那番周旋了。

    那頭官哥兒逗著慧哥兒叫舅舅,慧哥兒早就會叫人了,學(xué)說話頭一個學(xué)的就是稱呼,可他知道官哥兒疼他,閉緊了嘴巴不開口,等官哥兒拿了糖來,他這才張口了,眼巴巴的盯住了糖,嘴里嘣出一聲“舅舅”來。

    惹得一屋子人都笑了,慧哥兒吃了糖,又挨著靜貞玩起來,靜貞笑瞇瞇的揉他有腦袋,看他長得圓團(tuán)團(tuán)很是結(jié)實的樣子,還笑:“三jiejie把慧哥兒養(yǎng)的真好。”

    小胳膊小肚子上全是rou,天一冷穿上厚棉褲子站都不好站,原來都會走了,冬天一到再不肯下地,非得把火燒旺了,廂房堂屋都是暖的,這才肯脫了衣裳下地走上兩步。

    人一多,他笑的多動的也多,不一會就出了汗,靜貞解了手上的環(huán)釧兒給他脫了一層衣裳,見他額上汗出的多,丫頭拿了軟布過來,說是襯在里頭墊一墊,怕汗?jié)窳嗽俑蓵茱L(fēng)寒。

    慧哥兒乖乖趴著,靜貞替他把毛巾給墊上,明潼看著就笑:“他倒不費衣裳,光是這巾子就不知用了多少了。”

    “我那兒裁了些,等會子叫采菽拿來,拿細(xì)葛布做的,瑣了邊兒,給他墊著也不扎人。”明沅是連著尿布一道做的,她一句還沒說完,那頭慧哥兒尿褥子了,尿的滴滴噠噠,明潼立起來就走過去,一把抱了他,巴掌拍到屁股上,慧哥兒只咯咯的笑。

    紀(jì)氏嘴里哎哎出聲,伸手接了過去:“真是的,打他作甚,這可不是把福氣都帶來了。”說著給他解小衣裳,慧哥兒竟還知道羞了,一屋子人看著他,他還扭了臉兒不好意思。

    澄哥兒挨過去:“沾著了沒有?”靜貞衣裳上頭果然有塊水漬,她擺了擺手,壓低了聲兒:“說不準(zhǔn)真是福氣呢,我聽人家說討了小衣裳壓一壓,就能有娃娃了。”這話到底有些羞,頭挨著頭說了,又道:“能不能,問三姐討一件?”

    兩個好成這樣,怪道袁氏看了靜貞不順眼,百般挑剔她,澄哥兒也不是時常在家能護(hù)著,紀(jì)氏又伸不過這個手去,靜貞卻一味忍讓,還道:“我家里太公也是這樣,年紀(jì)大了,鬧小孩子脾氣。”

    紀(jì)氏還不能在袁氏跟前夸她賢惠,只能跟梅氏說一說,這一回祭灶靜貞就辦的很像樣子,袁氏拿出來挑剔她的,她都有禮可循,年前還放焰口,說是為著顏老太爺祈福,把袁氏賭的沒話說,幾回下來,袁氏知道這個媳婦不好拿捏,越發(fā)使勁的花錢,如今明琇頭上戴的身上穿的,都快趕上明潼了。

    澄哥兒聽見靜貞這么說,笑的眼睛都瞇了起來,推她一下:“你自個兒去跟三jiejie說,她必肯的。”

    靜貞絞了衣帶子開不出口來,叫明沅聽個正著,替她說了:“三jiejie,二嫂子想問你討一件小衣裳呢”

    明潼聽了就笑,明湘上輩子無子這會兒都能懷上,原來靜貞跟澄哥兒就有孩子,笑完了道:“得啦,慧哥兒的小衣裳都快送完了,早知道這樣緊俏,我可得算個高價賣出去。”

    廳里頭擺了飯,紀(jì)氏帶了孩子們往前去,明沅在最后,紀(jì)舜英進(jìn)了屋子就沒開口,見她要出去了,搶先一步邁出門邊,跟著返身伸出手:“你慢些。”

    明漪澄大了眼兒看著,明沅低了頭,差點和笑出聲來,才剛澄哥兒扶著靜貞進(jìn)來怕是叫他看見了,現(xiàn)學(xué)現(xiàn)賣呢,她也不揭穿,真?zhèn)€伸了手出去,裙兒微動,邁過門坎,跟著立定了理一理裙擺。

    紀(jì)舜英心滿意足了,看見澄哥兒跟靜貞兩個走在前頭,彼此挨著喁喁說個不住,想了半日,再沒甚要對明沅說的,看她也沒有要開口的意思,沉默著往她身邊緊湊了一步。

    明沅原是牽著明漪的,紀(jì)舜英一挨過來,明漪就往邊上靠了,她探頭看看紀(jì)舜英,見他一本正經(jīng)的板了臉,倒有些怕這個姐夫,縮回去不敢說話,鼓了嘴巴走這一路。

    到了席上,男女分開坐,明漪理直氣壯坐到了明沅身邊,手拉著她裙上的玉環(huán)絲絳,沖屏風(fēng)那邊望了一眼,明沅伸手刮刮她的鼻子,她吐了吐舌頭,指著桌上了兩熟煎鮮魚:“我要吃魚。”

    她在江州長大,倒不愛吃紅rou愛叫魚蝦,這可跟灃哥兒全反著來了,紀(jì)氏這頭桌上每人愛吃的菜都有幾樣,明沅跟前有繡球鱸魚,等開了席,細(xì)細(xì)挑了魚刺兒挾給明漪,明漪吃了一整碗魚rou,又吃珍珠rou圓,她生的圓團(tuán)團(tuán)的,吃起來格外的香甜,紀(jì)氏看著她就忍不住笑起來。

    “跟你jiejie活脫一個樣兒,我那時候光看著她吃,都能多用半碗呢。”紀(jì)氏果真挾了筷子珍珠rou圓,送到嘴里嚼吃了。

    明沅一聽就笑:“正好叫八丫頭陪著太太吃飯,我這差事可算交了。”明漪漲得臉紅,放了筷子不再挾,紀(jì)氏卻給她又舀了一個:“吃罷,到八分飽就是了。”

    明漪卻不再吃了,紀(jì)氏再說一回,她才道:“等會子有小元子吃的。”芝麻紅豆沙的還的酒釀小圓子,自她壞了牙,蘇姨娘就不許她吃了,好容易吃一回,可不得留著肚子。

    一桌子都笑起來,紀(jì)舜英還真不記著明沅這點年紀(jì)的時候是個什么模樣了,聽紀(jì)氏說上兩句,倒笑了,隱約記著她確是生的圓圓的,后來抽了條長起來,這才漸漸瘦了,臉頰紅撲撲圓潤潤的,配著梨渦笑起來好似一勺子甜蜜糖。

    等散了席,明沅送了紀(jì)舜英出去的時候,他時不時就含了笑看過來,看的明沅一頭霧水,抬手摸了臉,還當(dāng)是哪里碰花了,紀(jì)舜英一看順勢掐上一把,心里想著,若是往后生個女兒,像她小時候這么圓圓的,倒很不錯。

    明潼坐了車回去,到了鄭家,各處都已經(jīng)掌了燈,慧哥兒早已經(jīng)困了,耷拉著眼睛睡在嬤嬤身上,明潼先送他回了屋子,這才往自個兒屋里去,走到門邊見竹桃兒守門,皺了眉:“世子哪兒去了?”

    竹桃搖一搖頭:“早上去了,便沒回來過。”一早上原該跟著明潼去顏家的,他卻推了頭痛不去,明潼知道他必是外頭又約了些狐朋狗友,死了那一批,立時又結(jié)交了一圈兒新的,越混越是荒唐,勸他幾句,還覺得明潼是要斷他的青云路。

    她扶著額頭進(jìn)了房,也不叫丫頭侍候了,自個兒坐在鏡前拆了頭發(fā),把滿池嬌的金分心往匣子里一扔,抬頭就看見鏡子里她身后立著個黑影,明潼倒抽一口氣,卻沒喊叫,闔上眼兒穩(wěn)一穩(wěn)神,打鏡子里望著這道黑影:“又想要什么?”

    ☆、第320章 金盞銀臺

    明潼進(jìn)屋就褪了外頭的大衣裳,屋子里早早就燒了炭,她自生了慧哥兒就畏冷起來,人不在,屋里也燒了兩個炭盆,進(jìn)了屋沒一會就額角微汗,干脆把小襖跟襖裙也給解開了,只余下里頭的羅衣羅裙。

    冬日里明潼是不熏香的,屋子里頭擺了兩盤金盞銀臺,開的累累垂垂,擠挨挨的壓低了莖干,拿紅綢兒扎了扶起來,就擱在香爐邊,熱氣一蒸,屋子里滿是香氣。

    屋角的琉璃落地燭臺上只點了一只羊油蠟燭,泛著幽幽的光,素色的寢衣上滿繡的水仙花兒,她對著鏡子拆了頭發(fā),手上還拿著牛角梳子,那人猛然出現(xiàn),她一只手緊緊攥住了牛角梳,身子往前傾,眼睛的余光鎖住了繡籮里頭的繡花剪子。

    見著來人是他,明潼松了口氣,擱下梳子,攏緊了衣襟,側(cè)過身去看著黑影,頭發(fā)一直垂到腰間,紅羅裙兒層層疊疊的蓋著腳面,擋去了大半的燈光,她整個人都在陰影里,只看得見睡鞋上繡的金絲鴛鴦泛出一點光來。

    那人聽見她問,倒沉默了不說話,明潼平心靜氣的等著,明白他不打算開口了,這才又轉(zhuǎn)回來,拿起桌上的小銀瓶,倒了點發(fā)油出來,兩只手搓開了抹在發(fā)間,牛角梳子有一下沒一下的順著頭發(fā),屋子里頭除水仙花的香味,又多了點別的,香的更沉更綿長。

    “東西我還在找,你回去復(fù)命罷。”明潼通著頭發(fā),對著鏡子里的黑影說了一聲,那黑影仍舊不答她,明潼背著身子自鏡里與他對視,伸手抹去唇上的胭脂色,挑了眉頭等著他說話。

    跑這一趟,總不能是為著嚇?biāo)惶绞菤舛ㄉ耖e,那人越是不急,明潼越等越是起疑,黑影人還站著,卻靠得越來越近,明潼指尖一動,他就傾身上來,胳膊張開了把她半身框住了,明潼手還沒伸到剪子上去,就叫他一把按住。

    明潼自鏡里望向他,還不及張口,就聽見他說:“不要什么,我來看看你。”說著把那把纏了絲繩的繡花剪子取過來,拉開抽屜往里塞:“你用不著這個。”

    聲音壓的極低,熱氣拂過明潼的發(fā)絲面頰,明潼這才斜了眼睛看他,既不說話也不動彈,腳在裙子底下慢慢挪動,到碰上他的腳尖了,抬起來狠狠踩下去。

    他那只腳是受過傷的,叫明潼一碰疼出冷汗,他這才退開去,明潼又坐直了身子,這回去正過身來看他:“若有事就留信在天一閣里,別再過來了。”

    那人才還疼得抽氣,聽見她說的笑起來,明潼頭一回見他,他還是個半大的小子,臉上飽滿,笑起來像照見冬天的光,再見他,他瘦的只余一付骨頭架子,好半晌才認(rèn)出是他來,五官褪出去稚氣,刀削似的銳利,這會兒一笑,卻還是那個爬假山救麻雀的少年:“你說了不算。”

    明潼聽見他推開窗子,腳受了傷還一躍就上了房樑,燕子似的飛了出去,走的時候,不知使了法子,還把窗給關(guān)嚴(yán)實了,屋里頭的暖意一點兒沒散,外頭松墨輕叩了門:“少夫人,杏仁酪送來了。”

    明潼輕輕應(yīng)得一聲,松墨推了門進(jìn)來,云箋掀了簾子,見她在妝臺前坐著便道:“姑娘怎不叫我,這行頭可重呢。”

    丫頭替她頭上的寶石冠子,替她把戒子手環(huán)全摘了,拿暖水絞了巾子抹一把臉,打開蓋子,杏仁酪還冒著熱氣,明潼剛要端起來吃,忽的伸手打開抽屜,把剪子又拿出來,還擱在繡籮里。

    “慧哥兒睡了沒有?”明潼一問,松墨就笑:“哥兒睡得實呢,送過去的酪都不吃了,我作主把那一碗給了養(yǎng)娘。”

    明潼點了點頭,一碗全吃個干凈,叫兩個丫頭不必守夜,留了燈躺到床上,等外間聲音輕下去,她赤腳下了床,輕輕開了小柜,打里頭摸出一本軟皮書來,對著燈火細(xì)細(xì)驗看。

    這本書翻來翻去看過兩三回了,卻怎么也找不到方子,鄭家祖上的冶煉術(shù),竟一字半句都沒留下來,明潼在天一閣里尋著許多東西,多是食譜酒譜,一個酒譜還能尋著造酒的方子,這方子也無用處,原來鄭家酒廠里頭,早就有人拼了秘方出來,把鄭家的酒方傳遍了天下。

    要緊的造船冶鋼怎么也尋不著,只有零零散散幾張手稿,一半兒還因存放不當(dāng)失了墨色,上頭寫著畫符似的圓圈曲線,也不知是甚個意思。

    這些她能尋著的,全照著畫了一遍,用的就是畫花樣子的辦法,小姑娘們手生的時候,全是把薄線罩在上頭,照著線描的,她描了一遍又一遍,到閉著眼睛都能畫出來了,卻還是不明白意思。

    明潼不懂造船,存世的書籍也不多,文人一輩子能寫上十多本詩集,可工匠一輩子也不定能寫上兩頁造船術(shù),天一閣倒存著許多,卻沒一本是文定侯寫的。

    可明潼也有法子,她不懂但她可以看,鄭家甚個好的都沒留下來,只一條傳了個十萬十,文定侯是個很張狂的人,越是早年存下來的書,他的批注就越是多,滿滿一頁紙,上面全叫他涂抹,只之許多年,有叫蟲子蛀了的,也有紙張粘在一起撕不開來的,還有失了顏色辨認(rèn)不出的。

    明潼帶了慧哥兒就在天一閣里活動,叫她尋出一箱子木條木塊兒,把這些給慧哥兒玩,又教他識字念詩,她自個兒就對著這些紙堆從百來本書里尋有用的字句。

    她對外只說想叫慧哥兒多沾一沾祖宗的才氣,鄭衍笑她拔苗助長,連鄭夫人都從鼻子里頭出氣,只鄭侯爺一個點了頭:“去多看看也是好的。”能不能看得懂,又是另一說了。

    若不是她嫁進(jìn)了鄭家,成王怕想不起還有這個妻妹來,明潼把軟皮書闔上,重又鎖到柜子里,躺到床上闔了眼兒久久不能入睡,索性睜著眼兒盯住床帳,看著上頭勾的石榴葡萄,聽見外頭有響動,知道是鄭衍回來了,他跟了太子,竟連宵禁也禁不住他了。

    沒一會兒外頭又是要水又是要吃食,明潼翻了個身,知道鄭衍這是睡在竹桃兒房里了,想著明兒給她添道菜,再隔上兩年,也能讓她有個孩子,后半生總有個依靠。

    哪知道鄭衍竟還撒起酒瘋來了,幾個丫頭拉不住,過來拍明潼的門,明潼不說話,外頭的松墨云箋都不敢出聲兒,鄭衍嘴里沒遮沒攔的鬧了會子,久拍不開,只聽見竹桃兒一味的勸:“太太睡下了,世子先歇著罷,有甚事明兒再說。”

    一聲脆響,是鄭衍扇了竹桃兒一個耳光,明潼倏地坐起來,披上斗蓬,叫兩個丫頭開了門,外頭不知何時下起雪來了,風(fēng)卷著細(xì)卷沾在她的頭發(fā)上,她眼睛微微一瞇,叫冷風(fēng)激的打了個抖,定定看了鄭衍。

    鄭衍不過是半醉,借酒撒瘋,上來就要摟抱她,叫明潼伸手格開:“跟著的都是死人不成?世子爺醉了酒,怎么還叫他吹風(fēng)?趕緊把人扶到房里去,醒酒湯可煎起來沒有?”

    她冷冷一眼睇過來,鄭衍立時蔫了,半身倚在竹桃兒身上,竹桃兒看了一眼明潼,半邊臉火辣辣的疼,扶著鄭衍往偏房去,明沅擾緊了斗蓬,眼看著鄭衍回了屋子,腳才邁進(jìn)去,里頭就砸了個杯子。

    是時候再給他納個妾了,她一轉(zhuǎn)身,點了松墨:“去拿藥膏給竹桃,叫兩個小廝侍候著世子,拿冰給她敷一敷臉。”

    鬧了半宿,后半夜才安穩(wěn)下來,慧哥兒也被吵了起來,叫養(yǎng)娘送來了明潼屋里,他見了娘就不哭了,小手握住明潼一根手指頭,大眼睛骨碌碌的看著她,明潼輕輕把他摟在懷里,碰碰他的胖肚子,慧哥兒咯咯一笑,咬著手指頭睡了。

    第二日起來,鄭夫人自然有話說,她曉得兒子夜醉回來,兒媳婦竟沒侍候著,明潼抱了慧哥兒進(jìn)門,就叫她挑剔起來:“身子骨嬌貴,連早上的安都不請了。”

    明潼只笑一笑,把慧哥兒交給小篆,由著小篆給也喂rou粥吃,自個兒坐下來,笑意盈盈的問她:“娘,那事兒,廣澤又催了,娘可想好了不曾?”

    鄭夫人嘴角一抽,馬場是她扔給明潼的,那地方早就荒了,沒草的地兒還放什么馬,是她交給了明潼,說她生了兒子,該打理些鄭家的生意了,明潼一看帳就知道不對,卻伸手接了過來。

    鄭家的帳,越到后來越是亂,可早些的那些,卻是清清楚楚的,馬場占地大,原來養(yǎng)的千匹良駒,后來漸漸沒落了,卻有一條祖訓(xùn)是不能賣的,馬跟馬場都不能賣,若不然早早就賣了出去,這會兒一年賺不著錢,還白放著得付人看管的費用。

    她沒安好心,卻又奈何不得明潼,見她接下了馬場,心里還罵她jian滑,馬場上十來個工人,只余下三個了,一年才付多少銀子,旁的虧本生意怎么不見她要。

    哪知道明潼拿著馬場,竟又多雇了人,把石頭揀了,雜草除了,趁著春日里養(yǎng)護(hù)起來,到了秋天竟把這馬場給租出去了,一租就是十年,先付兩年的定錢。

    一進(jìn)帳就是三千六百兩銀子,鄭夫人喜的合不攏口,自來在鄭辰跟前少有好話的,還夸了一句:“性子是刁的,倒能來財。”

    鄭辰好容易說定了人家,正是辦嫁妝的時候,這一筆橫財入手,哪個不高興,錢都花了大半了,鄭衍又想著要把馬場獻(xiàn)給太子,鄭侯爺再不敢攪事,鄭辰卻想著這銀子都用了,要拿什么補(bǔ)出來,只鄭夫人一個聽兒子的,可要她拿錢,她卻拿不出來了。

    “地我租出去了,一畝一兩銀子,就是良田也沒這個收成,說好了要退的時候補(bǔ)人家三年,秋天才租出去,還沒到養(yǎng)馬的時候,這抹了零頭,也還得賠一千兩呢。”明潼接過松墨遞過來的粥碗,挾了一筷子松菌,咽了一口下去,就看見鄭夫人臉上紅紅白白,一個字兒都說不出來了。

    ☆、第321章 鴨蛋黃〔修)

    鄭夫人不肯把塞進(jìn)腰包的銀子拿出來,卻不是因著沒錢,她實是拿得出來的,秋日里才收了這一季的租子,粗粗算一算,若是下頭瞞報克扣都在譜上,交上來總還有三千來兩銀子。

    得錢的進(jìn)項鄭夫人半點沒讓明潼沾過手,鄭家一向是寅吃卯糧,這些銀子放在原來必是不夠的,全還完了還得舉債,家里撐著體面大宴小宴的不斷,辦一場的花銷多則百來兩,少則三五十,又不是簡薄寒酸了,樣樣都挑好的上,辦上幾回錢就去了一小半。

    再有就是家里人的一年的衣裳首飾還有月例銀子,吃人請還人情,鄭家好歹算是侯府,雖大不如前,也還要到外頭去交際,再加上紅白喜喪,這里二十那里三十,加起來也不少,這些個又去掉一半。

    府里頭各處房屋要維護(hù),平日里的菜金米糧,還有下人要發(fā)月例衣裳,已經(jīng)過得緊緊巴巴,再去一半,便沒余下什么了,更不必提一氣兒摸了五萬兩銀子出去,把家底子都給掏空了。

    今歲有些節(jié)余,還是為著金陵城里凍了快一年,自謀反案始,城里就有許多時候關(guān)門閉戶,連紅白事都往小了辦了,鄭夫人更是能推就推,關(guān)緊了門戶,那些個踏青賞花重陽花朝,一節(jié)不落要辦宴的,如今一宴都不曾辦過,府里唯一的喜事,就是慧哥兒滿月周歲。

    余下來的銀子把前頭的虧空補(bǔ)一補(bǔ),再把月例銀子分放下去,鄭家還得預(yù)備著過年,這幾進(jìn)幾出,捏在手里的銀子也還有兩三千兩,只鄭夫人這性子,必不肯拿出來的。

    鄭家是越過越窮,鄭夫人才嫁進(jìn)來的時候,還能看著婆婆拿燕窩當(dāng)水喝,如今到她當(dāng)了婆婆了,燕窩子不到兒媳婦孝敬竟不能日日都用上一碗。

    明潼原來初嫁的時候,一匣子一匣子的送了來,她還有富馀拿了這些送人,除了燕窩還有人參,高麗的紅參不說,光是長白山的就有好些,蟲草人參,年份小的全叫她拿去送人了,不獨自家吃,女兒也跟著吃,吃盡了就張口問明潼要。

    哪知道把她嘴巴吃叼了,明潼竟然不供了,問她要,她倒是笑瞇瞇的,只要三回給一回,再要也沒有,只說這東西難得,叫她也不必事事送人,更要看著廚房是不是中飽私囊了。

    還真叫鄭夫人抓著兩個,拿燕窩子出去換錢,她自覺沒臉,再張不開這個口,可心里卻埋怨起了兒媳婦,她的那份家嫁妝,光是小莊頭上八百畝的地,一年的租子是多少,打下來的糧食又是多少,更不必說還有小莊子,還有鋪子,看她娘家媽待她這勁兒,說不得里頭還補(bǔ)了許多,沒寫在嫁妝單子上頭。

    她都是鄭家的人了,還守個什么嫁妝,家里這樣難,就該拿出來補(bǔ)貼,哪一個進(jìn)門的不是這樣,鄭夫人自個兒可半點嫁妝都沒留下,早填了鄭家這個大窟窿了。

    如今明潼不給,她自個兒為著撐面子,也拿了銀子出去買,這一買才心疼起來,光是燕窩一年就要三百多兩,不用上好的,又覺得撐不住她的排場,先頭已經(jīng)拿好的送了人,這會兒還再送怎么好換了差的,滿口的話已經(jīng)說出去了,說甚個不夠用盡管開口,她這里多的是。

    得虧著幾家都不上門來了,要是伸手開口,她得拿什么去堵這些嘴,她只說燕窩吃膩了,只隔個幾日使了丫頭拿銀銚子煮粥送上來,打聽知道明潼那里一日未斷,氣的七竅生煙。

    趕著她用的時候跑了去,明潼還端著碗吃的大大方方的,見著鄭夫人來還笑一笑:“娘來了,趕緊倒茶拿點心去。”坐得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模煌氤愿蓛袅耍门磷影粗浇牵骸拔页灾购茫上锍詤捔耍眉t參煮粥,總有怪味兒。”

    鄭夫人差點仰倒,她氣得回去沖著兒子發(fā)脾氣,鄭衍倒是回來跟明潼說了,明潼連看也不看他一眼:“娘那兒的廚房可不干凈,我一年送了多少盒去,吃到后年都夠了,叫她們拿出去換了銀子,我不開好口,你也該說一回才是,這一年百來兩,都夠置田地了。”

    鄭衍索性不管了,連他都知道,廚房上是鄭夫人的陪嫁,再插不進(jìn)手的,也碰上好幾回叫菜沒有,明潼拿一吊錢給他加道鴨子,心里很不滿意,沖著鄭夫人使過一回脾氣。

    虧著兒媳婦叫她自個兒貼錢吃東西,鄭夫人是不往心里頭去的,可廚房虧著她兒子,她怎么能忍得,狠狠發(fā)落了一回,小院里頭加菜再不許報價。

    到明潼生了兒子,更不把這些放到心上,鄭夫人存心刁難,連她一個正眼都得不著,只管看著兒子,一天天算著日子,等他長大等他進(jìn)學(xué)。

    昨兒鄭衍那么個鬧法,這會兒就起得晚了,鄭夫人才剛叫明潼堵了嘴兒,見著兒子倒忽的又幫鄭侯爺說起話來:“你爹原就不許你去攪和這些事兒,那馬場一年的銀子快趕上一個大田莊了,你再折騰,連你meimei的嫁妝錢也出不來了。”

    鄭辰嫁的艱難,想結(jié)親的那家叫砍了頭,后來又是一片凄風(fēng)苦雨,鄭家不敢結(jié)親,別家也不敢跟鄭家結(jié)親,一拖就拖到了鄭辰十六歲多,眼看著就快十七了,原來挑剔的,這會兒也不挑剔了,文定禮定過后,預(yù)備著嫁妝,等到開年春天就嫁人。

    鄭衍難得唬起臉來:“娘怎么這樣短視,若是我往后好,meimei還能愁嫁不成?太子當(dāng)了皇帝,咱們這個就是大功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