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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庶得容易在線閱讀 - 第72節

第72節

    這些個荒廢的院落便是一間間修起來的,先是末等的,只家里有些錢鈔,卻也按著三間七架修了起來,刷的土黃梁棟,黑門鐵環。

    等到了這一代,官兒還沒升上五品,已然修起三間三架的正堂來了,如今更是綴上了青碧瓦獸,別個說的朱門風流,沒到那朱漆大門的品階,又怎么風流得起來。

    上一輩兒把院子一分為二,到這一代了,大房的還是歸大房,只把二房的一分成二,顏連章跟顏順章兩個劃分了東西,上邊那一大塊都是顏麗章的。

    姐妹幾個還不曾賞玩過北府的花園子,只知道北邊府連著湖的,借了活水來,倒比自家園子里的大的多,還能坐了窄船采蓮藕。

    袁氏早早就等著了,姑侄兩個果然打扮的鮮亮,袁妙到這樣大,也只年節的時候穿一穿織金的妝花緞子,打眼一看,來的四個身上穿著的似金非金,倒像是裙幅里頭埋得金線,走動起來隱隱閃現一點流光,再要細看卻又不見了。

    袁妙哪里見過這陣仗,見著人來倒有些氣怯,叫袁氏掃了一眼:“你這是作甚,挺直了,這幾個還能活吃了你?”

    袁家這一代已經無人作官了,科舉那條道走不通,到袁老太爺過身,只余下些財產,靠著幾個姻親幫襯,只在鄉下作個富家翁,家里有個姑太太嫁進這樣好的人家,出了個王妃又要出個侯夫人,袁家一家子都說是積了德有福報,只萬事總有點不完滿,這個嫁的這樣好的姑太太,一直沒生育。

    袁氏是大房的嫡出女兒,說親事的時候,是在她跟另一個meimei之間挑出來的,顏家老太太說得一句,為長為尊家里教出來的更好些,本來就是無可無不可的,因著這句話,把袁氏聘了回去,袁家二房的meimei就嫁在了鄉下。

    本來是樁揚眉吐氣的事兒,哪知道等二房那個都生到第二胎了,袁氏的肚皮還只沒動靜,捏著這一樁,倒成了制勝袁氏的法寶,年年月月只逢著節慶都要說一回,二房的嬸娘還道:“還是咱們丫頭福氣好,花著生。”

    袁氏為著自家肚皮不爭氣,沒吃著什么妯娌的閑氣,回了娘家倒叫娘家人擠兌,鄉紳人家最講究這個,多子才是多福的,有了新生兒街坊四鄰都要送紅蛋,不論兒女都要做滿月。

    袁氏無子不說,連個女兒也沒有,很是受了些冷言,不到大節,都只送了攢盒回去,可想也知道,那吃了她的,還得再嘆一句,大姑娘是個命苦的,命里頭無子呢。

    等到明蓁選了成王妃,袁氏立時跟著水漲船高,原來那些仗著肚皮爭氣,在她跟前說三道四的姐妹們,忽的啞巴了,恨不得把原來吐出來那些個俱都咽回去。

    袁氏狠狠出了一口惡氣,反倒拿起喬來,娘家三催四請的只不肯回去,五回里頭有三回她說在忙著預備婚事,她是隔房的嬸娘,可卻是大房的媳婦,總歸要出力的。

    這回回去又把家里同侯府結親的事好好宣揚了一通,哪一個不嘆她命好,她把心里的打算同嫂嫂一說,嫂嫂笑的見牙不見眼了,立時收拾了東西出來讓女兒跟著過門。

    女兒心里怎么想一句也沒問,若能嫁進顏家,還相看什么鄉紳家的兒子,袁妙叫人送了上車,跟著姑姑到了顏家,她打小只也來過一回,原來只當自家已經是日子過得好了,進了城才覺出不同來。

    這會兒袁妙瞧見顏家幾個姑娘施施然行過來,連手腳都不知道往哪兒放了。她的吃穿用度自然不差,可到了袁氏的園子里就先開了一回眼,這個姑姑并不經常回來的,隔房的幾個嬸娘跟姑母閑話的時候也提到她。

    說到她便只一句生不出來,袁妙那時候只不懂,姑母也是自家人,怎么非這樣編排了她去,幾個說起她來好嘮上一整日,從定親時候的風光,一直說到這會兒還無子,好似原來的風光都賠送了,顏家不開眼才娶進姑母去。

    等進了顏家門,頭一回進袁氏的屋子,袁妙倏地明白過來,怪道那些個要這樣說她,這哪里是鄉下大屋可比,等丫頭拿了給她的衣裳首飾過來,她越發紅了臉,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袁氏卻只覺得平常,這些個花銷自來是省不了的,屋里那個個通房婢女,哪一個一季不作幾身衣裳,得寵愛的就多挑些,隔得兩年不曾想起來的,就發賣出去。

    抖了衣裳比在侄女身上:“我估摸著你該這樣高的,來看看可要改,先做這幾身,余下的叫人量了身給你做。”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顏麗章有多么挑剔袁氏最知道不過了,那些個通房若沒一點姿色他是再不肯碰的,把這一套用在侄女身上也是一樣。

    見袁妙生的圓團團的有福相,心里暗暗點頭,隔得幾年過了門,先生個兒子出來,抱到自家身邊養,嗣子親不親的拋開去,往后孫子跟她親就成了。

    姐妹幾個按著座次落了座,灃哥兒知道男女不同席的道理,他見澄哥兒也在座,眼睛一眨明白過來,上去就拖了澄哥兒的手:“二哥帶我去玩。”想了想又加一句:“游船!”

    袁氏才想拿吃的勾住他,明潼先點了頭:“可不呢,只這兒水大能游得了船的。”也不過是從東邊的亭子劃到西邊的亭子去,走來的時候都瞧見的,哪里還能作謊,袁氏吩咐了下人去牽了船來,還問袁妙一聲:“阿妙要不要去?”

    袁妙一張臉燒得通紅,搓了衣帶抬眼看看一座的小姑娘們:“我陪meimei們坐坐。”袁氏氣她不會來事,扭了頭讓丫頭們擺宴,這時候俱吃的粉菱桃花魚,這些個袁妙家中倒也嘗吃,并不以為奇,到紀氏叫人預備下的東西拿出來,中間幾樣不說吃,連認也不認得的。

    她越發拘謹,不敢開口說話,也不識得幾個字,姐妹四個論一回帶春字的詩,她便嚅嚅著不開口了。

    明湘心腸最軟,見不得她這個模樣,搭了話茬過去,看她掛在裙上的壓裙的結子打得好看,便問一聲:“這個花樣兒倒沒見過,是怎么打的。”

    袁妙且喜有一句能答得上來:“這是也不難作,拿勾針勾出來的。”兩個從攢心海棠說到八角如意,還待往下說,卻叫明洛給打斷了:“我才便瞧見了,這荷包兒也繡的好,寶瓶樣的,我前兒才得著一個。”

    這卻是府里作的,叫袁氏拿來給了侄女,袁妙心里有事,如今光身一個,穿著顏家吃著顏家的,聽見這一句動動嘴角:“是姑母看我喜歡這樣子,特意尋了給我的。”落后就再不肯多說話了,捏著一塊花糕,托在帕子上一直不下口。

    幾個姑娘坐在亭中,竟冷了場,明沅開口問道:“聽說jiejie住在城郊,咱們去歲也去了一回,見著捕麻雀來炸著吃的,還有踏青的,摘了薺菜花拌著吃的。”

    袁妙的臉色這才好看了些:“我倒不曾見過捕麻雀,家里老人也不讓吃的,這時節香椿薺菜馬蘭都好吃的,下人去田埂里頭挑出來,新鮮的切拌了來吃,淋上點香油送粥最好。”開了這么個頭,席上的菜俱都說一回,這場宴才算挨了過去。

    澄哥兒從頭至尾不過來,灃哥兒也懂得事體了,兩個人坐在船上,灃哥兒嘆了氣拍拍他的膝蓋:“二哥哥餓不餓?我倒有些餓了。”

    澄哥兒摸摸他的頭,灃哥兒心里明白只說不出來:“你不喜歡嬸娘當娘,我也不喜歡姨娘當娘。”他跟澄哥兒親近,說得這一句,澄哥兒就明白他說的是安姨娘,嘴邊噙了一抹苦笑:“我叫他們上些點心來,你要吃甚?”

    兩個躲在船上,就著茶吃了些蜜馓子,估摸著前頭宴快散了,這才摘了一捧花回來,幾個女孩一人分得一捧,袁妙的那一束,是灃哥兒給的,他還小,袁妙接過去,伸手摸摸他的頭。

    回去的時候明湘不曾忍住:“作甚欺負了她,她也不過是聽了父母命才來的,這樣給她難堪,咱們成什么了。”

    明洛本來就是爆脾氣,聽見她說立時反口:“我怎么欺負她了?偏你要作好人,她若不來哪個欺負了她?嬸娘打的主意你不知道?我最看不得你這個樣子。”說著氣哼哼的帶著采桑走了。

    明湘呆怔在原地,眼圈兒一紅就要淌淚,明沅扯扯她的袖子:“為這個拌嘴,何必呢,好與不好,我們說了都不算。”

    明湘拿帕子一按眼窩,半聲兒都不出,垂了頭往回走,明沅才抬步要趕上去,卷碧打花廊那頭過來,見著她一聲笑:“六姑娘腳慢,倒省去我一段路了,太太那兒請呢。”

    明沅一奇,說散了宴就各自回屋的,這時候又有什么事找她,卷碧滿面是笑:“是好事兒呢,宮里頭來人,說是大姑娘想見姑娘了,連牙牌都送了來,請了姑娘去呢。

    ☆、第138章 河豚rou

    明潼散宴歸來就同meimei們別過,徑自往上房去,丫頭掀了簾子請她進去,紀氏一手捏著筆一手捏著單子,明潼曉得是給自己列嫁妝,走過去挨著紀氏坐下:“娘何必自家做這些,叫個僮兒來,讓他寫就是了。”

    紀氏頭都不抬,卻伸手就摸住了女兒的鬢角,輕輕撫了一回:“這樣的大事我只怕有錯漏的,哪里還能叫別個動手。”她是恨不得樁樁件件都親力親為,必要把最好的給明潼帶出門去。

    明潼抿了嘴兒往紀氏身上一靠,徐徐吐出一口氣來,自定下鄭家,她倒覺得有了盼頭,再不必進宮去,再不必同太子有什么牽扯,那一宮的鬼魅就此侵不得她的身了。

    紀氏側頭一看,女兒正笑,嘴角翹翹的,自來沒這么個歡喜模樣兒,伸手捏了她的鼻頭:“今兒宴飲怎么樣?”

    明潼一聽就知道問的不是袁妙怎么樣,袁妙再怎么好,單是出身這一條就已經進不得門了,她倒奇怪三叔竟由著三嬸娘折騰,越是折騰越是落不著好,大房已經式微了,還想再硬氣起來不成?

    “明白的依舊明白,糊涂的還是糊涂。”明潼說得這一句,知道母親聽的懂,轉頭吩咐了卷碧:“給不沏杯茶來,那頭全是冷意,吃的肚里冰涼。”這時節在水亭子里頭開宴還太早了些,再吃冷食可不是腹中不適,紀氏聽見擱了筆:“去沏杯紅茶來,不必濃了,溫溫的就好。”

    “這時節倒吃起醉蟹來了,蟹殼還沒長好,一盤子送上來rou都沒滿。”明潼絮叨叨說起宴上的吃食,紀氏一面對單子一面聽她說,定了親倒變小了,原來只是個大人模樣哪里說過這些,索性把帳冊闔上:“外頭送了一尾河豚魚來,我叫人拿到外頭找大師傅做了,今兒夜里叫了她們過來一道吃。”

    明潼才要點頭,就瞧見炕桌上頭擺著的錦盒,才剛讓帳冊蓋住了,她心里一突,這樣的錦盒再熟悉不過,是宮里頭用來放牙牌的:“這是什么?咱們家有人要進宮去?”

    “是你大jiejie送來的,還叫了六丫頭去。”紀氏心里納罕,也不知道六丫頭哪里就投了明蓁的眼了,上回算是可巧,這回卻是特特叫了她進去的。

    若是明湘明洛,明潼且還憂心一回,既是明沅便沒什么好思量的,她總還是個孩子:“娘不也是喜歡她,幾個meimei里頭,獨她是個明白的。”別個都只道大長公主嫁給文定侯是一對神仙眷侶,只她嘆一聲大長公主可惜了,光是這一句話,明潼便高看了她。

    母女兩個才說得這幾句話,梅氏那里的碧云來了,她進來先蹲個禮,往紀氏耳邊悄聲說得幾句,紀氏才還松快的臉色立時變得凝重起來:“我知道了,告訴你們太太一聲,多謝她。”

    碧云應了聲是,又退了出去,明潼才接了茶盅兒不及喝,紀氏就指了卷碧:“去請了六姑娘過來。”

    宮里頭要見人,也不是今天說請,明天就能見的,便是明蓁說想見娘家人了,也得早先幾天報上去,拿了牙牌送出來,一個人一塊,進內苑的時候把牌子遞過去,自然知道你是因著何事要見何人。

    梅氏先頭兩日才把家里姐妹做的東西送給明蓁去,明洛的裙子跟明湘的紗屏都不曾得,只有明沅做的背心最容易,才送上去明蓁拎開來就笑,還賜了一對兒嵌寶的金鐲子下來,只比明潼那一對差著些了。

    今兒宮里有人來送牙牌,紀氏還不曾多想,到這會兒梅氏那頭來人說,卻不是明蓁想見meimei們了,是蒹葭宮那一位要見明沅。

    也不過是前后腳的事兒,梅氏是明蓁生母,小太監對著她更能說得著話,捏了紅封這才吐露出來,若不是蒹葭宮那一位開了金口,牙牌哪這么容易得,便是梅氏一月能進宮看一回女兒已經是成王求來的恩典了。

    明潼也不吃茶了,急問一聲:“這是怎的了?”

    紀氏還皺了眉頭:“是皇貴妃娘娘要見咱們六丫頭。”闔宮只有一位皇貴妃,她獨霸六宮,后宮里連個貴妃也沒有,四位妃子正是形同虛設,雖因著明蓁跟成王的婚事,是她的一枝筆圈出來的,可顏家確是太黨這一邊的,縱原來不是,如今也是了,她又怎么會想起要見明沅來。

    明潼心頭一顫,她是見過元貴妃的,年年宴飲她總是坐在圣人右手邊,張皇后只好同太后坐在一桌,不說明潼是太子嬪妾,便是太子妃,在元貴妃的跟前也是連大氣都不敢喘的。

    初時明潼份位低,只遠遠看見一個頭戴金冠的影子,等她坐到太子妃下首了,這才見著這個女人,她很美,媚意天成,她斜眼看你,只讓人覺得眼角含了一段情,明潼生平見過的美人中,她遠遠把旁人都甩在后面,便是之前那位于妃,也不及她十分之一。

    她驕橫她跋扈,背靠著圣人的寵愛,每回都能順心順意,宮里都知道皇貴妃的脾氣,圣人卻只把這當作是天真,本來就大了元貴妃二十多歲,遇見她的時候元貴妃正是豆蔻年華,便一直把她當作小姑娘。

    就是這個“小姑娘”折騰了宮里多少人,明潼斂一斂神:“怎么單單要見六丫頭?”明沅打小就長在顏家,進宮那一回也只碰見過太子,元貴妃又是從哪里聽說了她,還指了名的要見她?

    “說是她針線好,聰明靈巧,這才想著要見一見。”小姑娘家的針線能有多好,明沅雖肯做,卻再不如明湘出挑,紀氏怎么也想不透,元貴妃是從哪兒見著了明沅做的針線。

    等卷碧請了明沅過來,她一進門就覺得不對,卷碧來時還說是好事兒的,怎么進了屋子紀氏半晌不開口,還是明潼先說的話:“你明兒進宮去,可小心著些,這且不是在大jiejie宮里,有什么都有她給你兜著。”

    明沅一頭霧水,說了是明蓁想要見她,怎么又不是去她的宮里,紀氏這才開了口:“明兒進宮去,見著人有問話的,先在肚里滾兩回再出口,少飛偎禱啊!

    紀氏也實想不出不有什么要吩咐女兒的:“是元貴妃說你針線好,想見你,你心里有個底,進去了雖慌,你是臣女,不是宮婢。”

    元貴妃就有毆死宮婢的前科,只圣人不發落她,竟還說那宮人侍候得不好,怠慢了榮憲親王,很是該殺,這事兒便這么了了。

    明沅聽見這句,更摸不著頭腦了,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個兒是怎么在元貴妃那里掛上號的,明潼卻道:“許是心血來潮,見著你看一回,說兩句話就放你出來了。”

    紀氏也沒疑心到明沅身上去,這于她本來就是無妄之災,上回她倒是進宮了,回來把太子的鞋子說了半日,連頭都沒敢抬,如今都隔了快一年,這會兒叫她除了是元貴妃閑著無事還能為著什么。

    明沅一一點頭應了,心里直打鼓,紀氏揮了手讓她下去預備,明潼站起來同她一道出得屋門,明沅一看就知道她有話說,兩個就立在藤花架子下面,丫頭站得遠遠的,明潼咳嗽一聲:“皇貴妃自家最愛嬌嫩顏色,她皮子白,越是嫩越是顯得出。”

    身平最恨的就是別人跟她撞了裳子的顏色,明潼看了明沅一眼,明沅立時明白過來,可她小姑娘家家的,有什么衣裳是往重色里做的,又是春日,才換過羅衣,鵝黃柳綠杏子紅,再沒一件老氣的。

    明潼見她攢眉思索,提點一句:“越是素越是好。”元貴妃年紀越大越愛同小姑娘爭俏,只明沅到底還是孩子,總不會同十五六歲的爭,還要同八九歲的爭罷。

    明沅垂了頭,一字不問明潼是如何知道于貴妃的好惡的:“多謝三jiejie,我這便回去預備著。”

    她想了會子,進門先去問明湘借衣裳,明湘的衣裳都是冷色,她挑緞子紗羅也只撿冷色的,才剛做的春衫,里頭那一件雪青的,看著倒還老成些。

    明沅進得門去,明湘還沒緩過來,這時候也顧不得了:“四jiejie才作的那個新裳子,可能借了我明兒穿一天?”

    明湘不知前情后因,只當明沅是來尋了她說話的,一怔之后才點頭應了:“彩屏去取去罷。”半句也不多問明沅借衣裳作什么。

    “等我穿過漿洗好了再送來。”說得這句就預備要回去,雪青太素,明湘一向拿這個配白綾裙子穿,可是進宮要素又不能太素,正想著配黃裙子,明湘便道:“你這是作什么去?倒想起借衣裳來了。”

    “是宮里頭的貴妃點了要見我,怕沖撞了她。”明沅說得這句,明湘慢得會子才應出聲來:“你進去過一回了,總歸熟些的。”

    明沅知道她心里那股氣還沒下去,也不同她多說,道一聲謝就回去了,讓丫頭開箱子挑首飾,夜里還特意把這一身穿去給紀氏看過,紀氏一眼就瞧出這是明湘的衣裳,卻只笑一聲:“素了些。”說著賞了她一只水晶花釵:“這樣瞧著倒好了。”

    第二日進宮去,連梅氏都不能跟著,明沅由著小黃門領進去,走的還是那一條路,小祿子見她臉上繃得緊,知道關竅:“姑娘不必害怕,咱們娘娘也要跟著去。”

    明沅這才松一口氣兒,見了明蓁正在行禮,明蓁一把拉了她起來:“倒是我的不是。”清明擺宴的時候,她帶了阿霽一道去,阿霽吐了奶,濕了衣裳,正到內室換衣,更遇上元貴妃,她一見里頭的短衣背心便問,明蓁隨口答了,哪知道她倒起意,想把做這衣裳的人帶進來瞧瞧。

    “真是……真是瘋魔了。”這話音極低,明蓁再想不到一件沒甚花樣的衣裳有什么好奇的,還當是元貴妃想折騰她,尋了由頭把她娘家meimei叫進來揉搓一回,看著明沅滿心滿眼都是歉意,又怕她再叫太子瞧見,倒替她擔驚受怕了一整日,看著時辰這會兒還在上朝,捏捏明沅的手:“咱們這時候就去,等圣人下朝,定要放我們回來的。”

    明沅咬咬唇:“我知道了,大jiejie不必憂心,我只不抬頭就是了。”明蓁聽她說這話便伸手拍一拍她,轉過臉去又蹙起眉頭,這宮里哪里是不想抬頭就能不抬頭地方。

    一路絮絮說些忌諱事,明沅用心聽了,再在肚里琢磨一回,誰知才到蒹葭宮,里頭的大太監就攔了明蓁的去路:“娘娘只詔了顏家姑娘,可不曾詔見成王妃,王妃還是先回去歇著,等這頭事了了,咱家定然全須全尾的把姑娘給送回去。”

    明蓁一怔,明沅也抬了眼睛驚魂不定,連宮門口都不叫進,明蓁心里發急,面上還笑:“有勞公公了。”說著從衣袖里頭掏出個荷包來:“我這meimei年小,還請公公多多擔待著些。”

    大太監拿眼兒把明沅通身上下打量一回,見她年紀雖小,生的卻不俗,好在這一身顯不出來,收了荷包攏在袖子里:“倒是有點福氣的,王妃不須憂心,今兒貴妃早上還多用了一碗酪呢。”

    ☆、第139章 蜜茶

    那便是心緒尚佳了,大太監能說得這一句,已是對得起這個荷包,明蓁面上帶笑對著唐公公點頭:“有勞公公了。”轉臉再去看明沅:“貴妃娘娘最是仁慈的,你莫要慌。”一面說一面作勢拉她的手,把個荷包塞到她手里。

    唐公公方才說話并不客氣,捏了紅封倒多等了一刻,讓明蓁說了這一句,便側了身:“姑娘請罷,可別叫娘娘好等。”

    明蓁知道自家是再進不去了,心里“突突”的跳,看著宮門只似獸口,明沅知道她擔心,把荷包掖進袖里,反過來寬慰了她一句:“大jiejie去罷我,這位公公送我回去的。”

    唐公公這才溜她一眼,又做了個請的手勢,這回明蓁攔不得了,貴妃這么做又不是不合規矩,確是不曾詔見她,牙牌也是由著蒹葭宮送到顏府去的,明蓁知道的時候已經晚了,再托了人出宮說上一回。

    她立在門邊看著明沅進去,明沅的肩還平穩,步子也邁得不急不徐,可明蓁心里就是覺覺得抓不著邊,見她已經走了一半了,立即轉身:“我們往慈寧殿去。”

    過得清明天就熱起來,往磚道上走一回,明蓁額上出了一層薄汗,因著是往蒹葭宮來,恐叫人挑了理去,并不曾坐軟橋,此時走的發急,一腳踩出去沒立穩,差點扭了腳。

    朱衣一把扶住了明蓁:“姑娘別急,那會有什么事兒。”她嘴上說不急,卻連家里的舊稱都叫了出來,明蓁看看她再笑不出來:“都是因我之過,才叫她遭這份罪。”

    明蓁自家也不知道哪里就惹著了元貴妃,她在宮里頭便是最大的一尊瘟神,再沒人敢碰敢沾的,先進門的太子妃挨了兩年才等到成王妃,新人進了門,太子妃先松一口氣兒,再沒個妯娌幫著分擔點,她只怕要挨不過去。

    兩個原是你幫我我幫你的,可自打明蓁懷了孕又不相同,太后皇后哪一個不盯著太子妃的肚子,就是太子自個兒都急,要是有個嫡子,他的座子才能坐的更穩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