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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庶得容易在線閱讀 - 第19節

第19節

    張姨娘全不當一回子事兒,可紀氏開了口,她也老老實實應了,心里卻算盤著,怎么趁著這一回再懷上一胎,若能生下個兒子來,睞姨娘可還拿個什么喬。

    紀氏只看她的臉就知道她心里在思量什么,心頭一哂,吩咐了許多事項,總歸穗州宅子里頭有人留守,大規矩不錯了譜就是,心里思量一回,把身邊的安姑姑派給了張姨娘:“你跟著我久了,跟了去我也放心。”

    安姑姑知道這是紀氏要看著張姨娘的意思,實則不必她說,既點著了她,她也得把張姨娘看的牢牢的,自家的侄女兒好容易養了個哥兒在跟前,除開太太,她就是后院里頭一個頭臉面的姨娘了,往后若是灃哥兒跟她親,還記得什么親娘,再不能叫張姨娘搶了先兒。

    她這里領會了,紀氏便又讓她管帳,等卸任回來,再來報帳,若是管得好了,便把那頭的莊子也一并交給她管。

    這便似一根胡蘿卜吊在驢子眼門前,安姑姑喜不自禁:“太太放一百二十個心,再沒什么不妥帖的。”

    一家子人,便是之前有紛爭,顏連章走的時候也還出來相送,連顏明蓁都出來了,一路把顏連章送到府門口。

    馬車將將走遠,袁氏便回轉身子,連日不見,今兒忽的帶了笑:“二嫂子借一步說話。”梅氏聽了只當不聞,跟顏順章兩個,慢悠悠并肩回去,行得一半兒,顏順章還折了一枝柳送到她手上,叫梅氏嗔了一句,一把拋得遠了,傳過來零星半句:“我可不同老爺折柳。”

    袁氏不懂這折柳的緣故,只覺得梅氏矯情,紀氏卻莞爾一笑,不知說這個大嫂什么好,可顏順章卻受用的很,一路扶了她的手往西府去了。

    紀氏有意壓著消息,她得孕一事,便只貼身侍候的知道,連安姑姑也指使得她不及察覺,對丈夫只說是怕三月不到,胎還不穩,不敢往外去說。

    因著顏大伯身子好了,算是府里一件喜事,原來明蓁叫賜婚成王不曾宴請的親戚,也跟著請了起來,各處的回禮也能扎了彩綢送出去。

    僧道用不著了,陰陽先生卻不能放,相看了日子,把那些扎得的紙馬紙人一并化了去,算是做一場公德。

    這下袁氏便覺出苦頭來,那訂了的東西,卻有一半兒還不曾會過鈔的,原是紀氏料理這些,銀子也是她先墊付的,等袁氏自家伸手攬過來,明潼便把帳冊一并送了去,開口就是讓袁氏還銀子。

    各項幡亭扎紙,鼓手細樂,七七八八加上去,喪事沒辦,銀子卻去了五六百兩,她便是為著這事兒,才來找的紀氏,若是人真沒了,那各家總要出一點,如今人好好的,便沒有叫隔房的侄子出錢的道理了,袁氏來尋她,是想壓壓價。

    紀氏只看她笑,就知道準沒好事,她一開口,紀氏就先拿話堵了:“可是帳目不對?叫人重算了便是,總歸采買了來都有定數的。”

    袁氏抽抽嘴角沒能開得出口,她還想著那三百畝水田的事,氣哼哼回去了,除開送來一匣銀子,又叫了人牙子進來。

    人牙子是老做袁氏生意的,一聽見叫就知道府里又要買人了,換了干凈衣裳,一溜兒領了三個姑娘進來,一個是家里六個兄弟,只她一個meimei,男丁興旺;一個是rou頭鼻子大屁股,還有一個看著細條條的,竟是被人收用過的。

    那婆子腆了臉笑:“不怕太太打我的臉,這一個,可是連著兩胎都是兒子。”當著袁氏的面伸了兩個指頭出來。

    袁氏看著她就跟看著聚寶盆似的,那小門小戶口的租個妾也是尋常,妾是用來生養的,孩子卻是自家的,可顏麗章那個性子……嘆口氣咬牙給回了,只把另兩個留下來,打掃了房子給她們住,又往公中報了兩個通房丫頭的月例。

    這底下的暗潮拍不到明沅身上,她知道睞姨娘被打發去莊子,一顆心總算定下來,不管紀氏怎么處罰姨娘,跟她和跟灃哥兒都沾不著邊。

    睞姨娘去了城郊的莊子,她再不必擔心她犯蠢做傻事,也不必擔心當了炮灰,灃哥兒抱給安姨娘養了,她竟還能常常見見這個弟弟了!

    安姨娘得了這樁差事,誠惶誠恐的跑來跟紀氏告罪,直言怕自個兒帶不好孩子,話里話外都是不是親媽,不敢擔責任的意思。

    紀氏一句話就把她堵住了:“你怎么養的湘丫頭,便怎么養灃哥兒。”大有不再把孩子還給睞姨娘的意味。

    這一句話安姨娘聽了,立時就品出深意來,她養明湘,可不就是事事老實,絕不掐尖不爭先,避開上房孩子們的風頭,說不得往后明湘還更退在明沅身后,聽見這一句,把牙一咬,應下了。

    她心里是感激紀氏的,若不是那一匣珠子并兩塊紅寶,唯一的弟弟可不就給要債的揪到官府去了,到時候少不脫有一場皮rou苦,弟弟是她從小看到大的,能當半個媽,怎么忍心叫他吃這苦頭。

    得了好處自然矮人一頭,按了這燙手的山芋,當天就把院子給清干凈了,她那院落本就取凈,小小一處院子,只兩間正屋,便讓明湘跟她住在一處,讓養娘帶了灃哥兒住在西屋里頭。

    抱到了安姨娘那里,便是紀氏也不再阻著明沅去看弟弟了,灃哥兒六個多月,正是練習翻身的時候,還叫安姨娘把他抱到上房來,就放在榻上,看著他一邊身子使力,想翻身就是翻不過去的可樂模樣兒。

    澄哥兒對多了個弟弟很是新奇,他當然知道家里還有一個男孩兒,可上回抱到上房來,灃哥兒連眼睛都沒張開來,他看得一會子便覺得無趣,這回卻是又能啊啊的叫喚,又能抬頭,還會流著口水沖人笑。

    他一向是最小的男孩兒,有了個更小的弟弟,比明沅還更看顧他,見他怎么也翻不過身來,自個兒急的在羅漢床邊跑來跑去,見著灃哥兒使力就提著氣,看見灃哥兒xiele勁兒,他也跟著泄氣,還扒了紀氏問:“娘,弟弟怎么會翻身呀?”

    紀氏見他這般模樣兒,心頭一動,笑著點點他的鼻子:“你也是這時候會翻的身,等他腿腳再有力道些,到時候一氣兒就能翻身了。”

    澄哥兒覺得弟弟有意思,倒把明沅這個玩伴放在腦后,兩個人一道看灃哥兒出洋相,一會兒是睡覺的時候吐泡泡了,一會兒是眼睛盯著窗戶紙上的蟲子一動都不動,吸著手指頭巴噠巴噠流口水。

    澄哥兒看著他看著個小寵物似的,摸他頭上細細軟軟的毛,捏他的手指頭,還仔細看了他的腳,見他蹬腿,像模像樣的夸獎:“真有勁兒。”口吻同紀家老太太夸獎他一個模樣。

    紀氏因著這回澄哥兒留在身邊,半是歡喜半是憂慮,往后總要生男孩,還不如叫他現在就知道什么是弟弟,略引導了兩句,澄哥兒立時就懂得了。

    他碗里的蜜水,偷摸著沾在筷子上給灃哥兒吃,灃哥兒除了人奶米粥糊糊之類哪里吃過旁的,一碰那蜜水,眼睛都亮起來,嘴巴直抿,逗得澄哥兒直笑。

    明沅拿著小碗喂牛奶燉蛋給他吃,一小勺子一小勺子的送進口里,灃哥兒吃的不肯放口,扯了勺子往后拖,把采薇唬了一跳。

    明湘竟也對這個弟弟非常友愛,明沅原來從不曾提過,現在還敢把自己的東西送給他,明潼那匣子玉雕的小馬小兔子就叫她拿了給灃哥兒玩,還告訴彩屏:“不許他咬。”

    明沅是真心希望灃哥兒就這么長大,連喜姑姑都背了人說,到底是一母同胞的,灃哥兒鬧起來,明沅就細細拍他,怕他吵著紀氏,還給他唱歌謠。

    紀氏看在眼里,卻不曾當一回事,如今是還小,等再大些,自然知道那是她親弟弟,也沒甚好瞞著的,庶出女兒守著本份便是了。

    她心里是拿這個庶子作箋子,養了澄哥兒這些年,絕不想生下孩子來就跟她生份了,如今先教澄哥兒怎么對待弟弟,往后真有弟弟,自然能分出遠近親疏來。

    ☆、第35章 柳芽拌豆腐

    家里走了個男人,后宅竟安穩起來,明沅每日還只寫大字讀書,跟著澄哥兒兩個下下棋,再跟明湘一道打兩個結子,日子竟是從沒有過的安閑。

    一家里頭沒了男人就沒有紛爭的源頭,睞姨娘發在莊上,張姨娘跟去了穗州,安姨娘只小心謹慎,日日往上房來,每日里精心照顧著灃哥兒,連著他多用半碗米漿糊糊,都要當喜事告訴給紀氏聽。

    明沅給澄哥兒打得那個刀幣雙錢結,又換了模樣給灃哥兒也打了一個,大紅色的絲絳最引他的注意,擺在眼前伸著兩只手不住去勾。

    明湘先還很喜歡這個弟弟,她跟安姨娘的小院兒里頭一回有了生氣,往后便時常青灰著眼睛,串著絲繩子就止不住打起瞌睡來。

    連安姨娘也跟著精神不濟,有一回請安竟在紀氏的面前打了哈欠,羞紅了一張臉,拿帕子掩了口,紀氏也只笑一笑:“可是哥兒夜里鬧覺了?”

    安姨娘半垂了頭,柔聲道:“想是哥兒才換了地方,還沒睡慣了,等多過些日子便宜好了。”夜夜這么鬧,她也著急,還特意給奶媽子塞了銀子打點,這才問出來,睞姨娘是把這個兒子貼身帶著睡覺的。

    便是奶娘也不知道怎么帶他,安姨娘沒得法子,每每一哭,就要抱起來顛,屋子里幾個丫頭婆子跟著轉兒,夜里還要點起燈來給灃哥兒看稀奇,剪得許多花紙在他眼前晃,好叫他不哭。

    孩子既交給了安姨娘帶,她便得帶好了,連著自個兒的女兒都擺在后邊,明湘一向老實,覺著委屈也不說,還是明沅發覺,她這些日子不再像過去似的一得閑就抱灃哥兒玩了。

    小姑娘覺得叫灃哥兒搶了娘去,嘴上不說,卻瞞在心里,澄哥兒幾個逗弟弟翻身,她便在一旁笑看著,不再伸手了。

    明沅沒法子,灃哥兒算是她的親弟弟,跟明湘卻只一半血緣,便是親生的還要吃醋妒嫉,冷不丁抱到安姨娘院子里頭,搶走全部注意力,她怎么會高興得起來,只好等日子長些,再慢慢磨合。

    既是長久住在金陵了,紀氏便在東府里設學館,讓幾個孩子一并上學去,年紀小些的還讀蒙學,明潼卻該正正經經學學琴棋書畫了。

    紀氏聽說她在宮里學的那些,會玩,還得玩出花樣來,私心里一忖,果然便是這樣,梅氏為著什么得顏順章這么些年的獨寵,還不是因著投他所好,兩個一處有說不完的話,做不完的事,心思還怎么拐到別人身上去。

    她原想著既是一道開館了,不如就一并學了,幾個孩子湊在一處,等去問了梅氏,這才知道,她是有意把明芃跟明陶兩個送到梅家去的,顏順章已應了。

    若不是明蓁要管著家事,自她小時也該去,紀氏聽了她的話,半晌沒言語,回來了就搖頭,這哪里是個當娘的。

    老太太在時,有老太太當家,老太太不行了,又趕著紀氏進門,等紀氏跟著外放,女兒又立了起來,梅氏這一輩子,怕是自小到大都不曾吃過苦頭。

    當著別人都不能論人長短,還只有跟明潼抱怨兩句:“世上除了你伯娘這樣的,再沒人能傷春悲秋了。”苦的痛的太少了,自然一片心思都用在閑情上,落花落葉子都傷心彈淚,將近三十還跟個閨中女兒似的。

    紀氏搖搖頭:“倒不知道你大堂姐似了誰?”一雙爹娘全都目不睹俗事,手不碰俗務,卻能教出個樣樣都挑不出錯來的女兒,西邊府里,卻是明蓁自個兒在備嫁妝。

    紀氏一是不想管,二是不好越過親爹娘伸這個手,也不知道明蓁心里存了多少委屈,還是明潼日日都去看她,見她不得要領,這才來告訴紀氏:“娘娘且不知道,大伯娘連這些個都叫jiejie去備,她自個兒竟似沒出過嫁似的。”

    梅氏身邊也有老仆,可原來出嫁時就擇得年紀大資格老的穩妥人,到梅氏都三十了,可不全告了老,明蓁身邊竟一個能幫襯都無。

    明潼這一句說的紀氏嗔她一眼:“可不許背后這么說長輩。”嘴里這么教訓,卻半點沒有斥責她的意思,想想明蓁確是可憐,可這話說出去又有誰信。

    父母雙全,還恩愛如斯,又是嫡長女,還配了當王妃,可顏明蓁的日子打小便不好過,梅氏說的好聽是有風骨有文才,那得分擺在什么地方看。

    在隴西別個會贊一句到底是梅家出來的,可在金陵,在顏府里頭,便是下人也要說,這個主母不莊重。

    不識柴米油鹽價錢貴賤,卻能說出二十八種賞梅花的絕佳意味,一付多愁多思的模樣,拿出來怎么立得住,連紀氏初嫁進門來,也覺著梅家把女兒給教壞了。

    若不是萬幸碰上顏順章,這付模樣在后宅里頭怕是叫吃的骨頭渣子都不剩了。紀氏不愿管這事,明潼卻想讓大堂姐念著紀氏的好,摸了良心說,顏明蓁是個念舊情的人,得了她的情宜,往后他們這一支才能跟著沾光。

    紀氏聽明潼說的可憐,嘆了口氣:“能怎么著?我一個嬸娘,還能插手她的房里事?”明潼挽了她胳膊:“哪里用娘親自過去,挑個嬤嬤去就是了,總歸我每日里都要去看堂jiejie的,私下里把這事兒辦了,她無人幫襯,外頭來的,總不貼心。”

    紀氏叫她說動了,思量一回,還是只有喜姑姑,樂姑姑為人方正,平姑姑只管著食事,如今去還用不著,等把嫁妝點出來,再捎帶手的,教她怎么管廚房,廚房庫房扎進了口袋,一府里的事也就錯不了了,旁的也只能看她的造化。

    喜姑姑卻是帶了明沅一道去的,別個都進學,只她還不到年紀,連明潼都要學一上午的琴書,灃哥兒還是娃娃,大家一道散了這才逗她,明沅一個人,只能在院子里看著九紅摘柳芽兒。

    九紅生在穗州,自寒食吃了一回嫩柳芽兒拌豆腐,算是開了眼界,她在穗州自來不曾吃過這東西,哪里知道嫩柳芽兒淖過水跟秋油拌了豆腐竟是這般好味。

    穗州自立春始便要插秧苗了,到得寒食柳葉兒都長老了,哪里還能入口,九紅原來在穗州時,明沅房里的丫頭便只她早早就換了春衫,等船往金陵來,離得愈近,她越是縮著發抖,還借了采苓的薄襖子穿在身上。

    明沅早上寫了三張大字,抱了皮球在廊下海棠花蔭下面拍皮球,嘴里還數著數,閨秀能活動的項目少的可憐,拍皮球跟跳百索這兩樣,再不能丟。

    九紅折得一竹籮兒柳芽芽,捧在手里過來,采菽見了她就笑,采苓口快,刮了臉皮問她:“那外頭的柳樹兒都叫你摘禿了吧。”

    九紅紅了一張臉,笑嘻嘻的擼了腕子:“我把這個送到廚房里去,中午還吃拌豆腐。”采苓咯咯笑個不住:“這許多,便是再吃一旬日都足夠了,不如曬干了泡茶喝。”

    明沅還從來沒喝過柳葉茶,她們說起來卻尋常,清熱解疹的東西,還有生了痦子拿柳葉來貼的,幾個丫頭正說著,喜姑姑自里邊出來,到了她往揖繡樓去的時候了。

    對外只說是對帳,顏明蓁曉得紀氏的顧忌,卻不能埋怨母親,也幫著遮掩,明沅初兩日只當是真個對帳,如今也明白過來了,她把皮球遞給采薇,急巴巴的趕了兩步:“我也去玩。”

    明潼是知道明蓁要當皇后,明沅卻只認準了這個大堂姐往后會是王妃,現在跟她打好關系,年紀上頭不可能知心知意,起碼也能留幾份香火情,真的在古代生活了,才知道什么是宗族,什么是親戚。

    那句打斷骨頭連著筋,半點也沒錯,過去兩家不來往,那就真的斷個干凈,可在這里,便沒有“斷了來往”這一說,一家子出來的,那就是一家人。

    喜姑姑原沒想到帶明沅去,聽見她這話略一思量,也抱了一樣心思,牽了明沅,高了聲兒道:“好,便帶著六姑娘走走。”

    紀氏在內室里分明聽見了,也只當尋常,一個往后發在封地的王妃,名頭是好聽了,除非顏連章往成王封地當官兒,別個再不能借著他的勢,何況明沅還這樣小,哪里能知道這些,當真是去玩的。

    明沅還是頭一回到西府來,往常她只去過幾回北邊府里,還是為著去給伯祖父請安的,紀氏帶了她們去了幾回,袁氏的臉上就不好看了,伯祖父特別喜歡澄哥兒。

    澄哥兒叫紀氏養得很好,見著伯祖父也不怵,他一問功課,澄哥兒便興興頭頭的要把自己寫的字給他看,顏老太爺伸手就把他抱到身上,澄哥兒長得實,他還使不上力,最后是澄哥兒自個爬上他膝蓋的。

    袁氏立在一邊,臉都綠了,出來很說了幾句不中聽的話,紀氏沉了臉,斜她一眼,再沒帶澄哥兒去過,反倒是伯祖父一直念著澄哥兒,時時叫了他過去玩耍。

    袁氏再不甘愿,也不能違了他的意思,只回回來都掛了臉,澄哥兒自家也覺這個嬸娘不喜歡他,有一回扒了伯祖父告訴他,他以后都不來,把老人家氣的不輕,提溜了兒子痛罵一場。

    袁氏生受了,卻覺得是紀氏使的壞,還說甚個小人兒哪里懂得眉高眼低的,必是紀氏教唆了他,兩房更是能不來往,便不來往了。

    明沅只當東府的花園已經很好,哪里知道西府更是了得,綠漆大門上邊懸著一塊匾,刻了“吾愛廬”三個字,再往前走,先見著疊石幛山,待轉過刻了疊云堆雪的假山石,便是一幢兩層高的大樓。

    東邊府里這就是回事堂了,這兒卻是讀書廳,里邊擺了三張花梨木的大案,擺著筆墨紙硯,喜姑姑抱了明沅指點著:“那是堂姐堂兄讀書的地方。”

    倒是好風景,外邊就是假山石群,里頭看著還能過人,兩邊花石小道,再往前走就是一處湖,一南一北相對,一個觀魚檻,一個聽琴軒,喜姑姑見有丫頭守著,隱隱還能聽見琴聲,便住了步子。

    既帶了明沅原是該拜見大伯大伯母的,可這兩個的規矩古怪,一個坐在觀魚檻里談琴,一個在聽琴軒里頭應和,實不好上前去,便繞了隔墻小路,一路往揖繡樓去了。

    那頭由著宮人守了,喜姑姑拍拍明沅的背:“姑娘見著大姑娘,可得好好行禮。”便是她不說,明沅自個兒也知道,點點頭,摸了自個兒荷包上的結子道:“我把這個送給大堂姐。”

    喜姑姑抿了嘴兒笑,進得院中,步子便放緩了,幾個丫頭見她還抱了個穿大紅銷金衣裳的女娃兒,知道是養在上房的六姑娘,因著年小并不請安,只低聲問好,邁過抄手游廊,早有朱衣在那兒侯著,她看見明沅先是一怔,爾后又笑:“六姑娘來了。”

    顏明蓁持了書卷靠在窗邊,喜姑姑進去先放下明沅給她行禮,顏明蓁閃身受了半禮,明沅趕緊抱了手躬身:“大jiejie好。”

    顏明蓁看見明沅翹翹嘴角,放下書卷,沖她招了招手:“這是六meimei吧,快過來。”

    ☆、第36章 酥油泡螺

    明沅在顏明蓁里見識到了甚個叫皇家氣象,明蓁既是定下的成王妃了,又因著年少,給派了四個教養嬤嬤來,到及笄成婚,還有兩年,這四個嬤嬤便是要將她在這兩年里頭,教出一身氣派來。

    宮嬤嬤還道:“姑娘的規矩本就是好的,可別怨咱們腆了老臉指謫姑娘是雞蛋里頭挑骨頭,只往后姑娘同王爺成了婚,總要在宮里住個一年半載的,到時候便知道這些東西能派大用場了。”一面說一面臉上帶笑,話雖說的軟和,意思卻再明白不過,還是得從頭學起。

    圣人喜歡了你,便把你留在身邊,不喜歡你,便把你趕到天邊兒,可圣人連太子都不喜歡,成王這樣既不長又不嫡的,更不必說了。

    這可有好也有壞,不必跟太子妃似的,看元貴妃這個庶母的臉色,每日里戰戰兢兢,唯恐什么地方做的不到,惹惱了她,叫她往圣人跟前上眼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