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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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首前塵往事,恍然如夢。 前世這個年齡段的時候,每到過年時他幾乎都不在家里呆,天天跑出去瘋玩兒,大年三十除夕夜,他都能在別人家玩到第二天起五更回家吃餃子。 昨晚上,他沒有出門。 和父母、弟弟,一起在家里做餡、和面、包餃子,看春晚。 恍恍惚惚中不知道想了多久的心事,又像是什么都沒有想。蘇淳風看到父親拎著一掛鞭炮搭在了院子里晾曬衣服用的鐵絲上,然后簡單地在上面纏繞了幾圈。弟弟蘇淳雨興奮地站在屋門口盯著那一掛鞭炮,同時抬手捂住了耳朵,一邊大聲喊叫著:“哥,哥,咱爹要放鞭啦,你快進屋來!” “哎!”蘇淳風笑著應道,轉身往屋里走去。 陳秀蘭笑吟吟地站在西屋廚房的門口,手里還拿著撈餃子的笊籬——放完這掛鞭,就該盛餃子吃了。 蘇成手里捏著煙點燃了鞭炮的引捻,隨即大步跑到屋門口扭頭回望。 急促的鞭炮聲噼里啪啦地炸響在了小小的院落中,一時間在燈光和火光的映射下,充滿了刺鼻火藥味的煙霧彌漫開來——萬響的鞭炮!在這年頭的鄉村里,舍得大年初一起五更放一萬響的鞭炮,全村也沒幾戶。 一家四口聽著,看著鞭炮響完,全都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陳秀蘭轉身回廚房盛餃子。 蘇成則是和兩個兒子每人拿了幾個兩響炮在院子里各自挑選好了位置。蘇成拿煙點,蘇淳風和弟弟蘇淳雨則是從篝火中各自抽出一根燃燒著的柴禾棍。 咚! 叭! 爆竹聲震耳欲聾。 蘇淳風在爆竹聲中嗅著彌漫而起的火藥味兒,陶醉著,幸福著,眷戀著,眼角不知何時竟是流出了幾滴晶瑩的淚滴。 “哥,你咋哭了?” “沒有啊。”蘇淳風笑道:“剛才被火藥味兒嗆著了……” “哦……” 此時,村落中鞭炮和爆竹聲密集起來,此起彼伏震耳欲聾地炸開了漆黑的夜幕,無數星星眨巴著眼睛好奇地望向廣闊大地上的人間世界。 …… 冬日里原本就晝短夜長。 而村民們起五更在村里轉悠著拜年的時間段,正值夜間最為黑暗的時候。好在是因為過年,村里的路燈晚上會難得地亮上那么幾天。但見昏暗的路燈燈光下,村落中大街小巷人來人往,絡繹不絕,都是拜年的人啊。 蘇淳風自然不會俗。跟著本家的人浩浩蕩蕩在村子里轉悠著拜完年后,他又挨個兒去往從小一起長大的玩伴家里,給他們家里的長輩拜年。 這一圈兒轉下來,天色也就蒙蒙亮了。 剛回到家,父親蘇成就問道:“轉完了嗎?” “嗯,轉完了。”蘇淳風點點頭。 “跟我去劉金明家,給他娘磕頭拜年去……”蘇成輕嘆口氣,道:“老太太雖然以前心眼兒壞,但總歸和咱們家里沒啥大矛盾,我和劉金明關系也說得過去。如今老太太癱瘓在床這么久了,咱們又是街坊,不去拜個年說不過去。” 蘇淳風毫不猶豫地應道:“行。” 所謂男兒膝下有黃金,全天下誰都知道這個理兒。但金州縣的老百姓更明白,也都常常玩笑著說:“正月初的那幾天,男兒的膝蓋還真不值幾個錢,只是值幾個人情份兒而已。”不過話又說回來,有時候,人情還真不是金錢所能衡量的。 蘇成領著兩個兒子,父子三人一起進了劉金明的家。 劉金明恰好在院子里正抽煙呢,一看到蘇成領著倆孩子進來了,便趕緊露出客氣的笑容,道:“成子來了。” “哎,給嬸子磕個頭拜拜年,一年一次的……”蘇成客套道。 “在里屋呢,走走。”劉金明熱情地伸手相請。 蘇淳風跟在父親后面,心里仍然覺得如今的劉金明像是變了個人般,簡直讓人難以置信——自從老太太癱瘓后,每每在大街上見面,劉金明都會搶先開口和蘇淳風打招呼。而剛才在說著客套話的時候,他看向蘇淳風的眼神中,竟然還有那么一絲好像心有余悸般的異常神色。 劉老太太住在正房的西屋里。 昏暗的燈光下,房子還沒有裝修的緣故,裸露著紅磚、灰縫,只是在床邊的墻壁上貼了些陳舊的報紙。 癱瘓在床的劉老太太半躺半坐在床頭,身后墊上了厚厚的被褥,強打起精神在大年初一起五更守頭(歲數大的長輩們,在家里守候著晚輩們前來磕頭拜年)對于現在的她來說,守頭也是一個極為艱巨的任務。 此刻老太太神色不振,懨懨欲睡的樣子。 “娘,成子領著倆孩子來給您磕頭了。”劉金明掀開棉簾子說道,卻沒有進屋——他是晚輩,人家下跪他當然不能在旁邊。 蘇成和倆孩子走了進去。 “誰?”老太太昏昏沉沉地睜開了眼睛,一看到蘇成父子三人,尤其是站在蘇成右后方的蘇淳風,頓時一雙昏昏欲睡的老眼猛地瞪大了。 “老嬸子,新年好啊,給您磕頭了……”蘇成帶頭跪了下去。 蘇淳風和蘇淳雨跟在后面也往地上跪去。 “別,別!”老太太驚駭莫名地喊道,頭部帶動身體輕微顫抖著——看樣子她想要下床伸手阻擋,無奈此時四肢癱瘓不能動彈。 說話間,蘇成和兩個孩子都已然站了起來。 所謂磕頭拜年,很大程度就像是個形式而已,下跪,然后起來就行了。全然不似老一輩人所說的想當年拜年磕頭那是真正要下跪,然后叩了頭才算。隨著社會的發展,一些傳統習俗無論好的壞的,似乎都在不斷地減少著,慢慢就如同一朵朵小小的水花般不聲不響間消失在了歷史的長河中。 現在,跪都已經跪了,算是正兒八經恭恭敬敬地拜了年。 誰曾想老太太會出現如此大的抵制情緒? 一時間蘇成和兩個孩子都有些尷尬,神色間更是流露出了掩飾不住的憤怒——鄰里街坊抬頭不見低頭見,哪兒有這樣惡心人的? 劉金明見狀趕緊進屋,斥道:“娘,你說啥胡話呢?成子帶倆孩子給你磕頭拜年來了,你咋越老越不懂事兒?”也難怪劉金明會敢于訓斥他娘,常言道久病床前無孝子,這個老娘自作孽導致癱瘓不說,還連累著一大家子人全都跟著受苦受累,花光了兄弟幾個的積蓄,還得每天有人專門守在病榻前照顧著她。脾性本就暴躁的劉金明,這時候哪兒還有一點兒畏懼老娘的意思了? 劉老太太神色惶恐地咧著不斷流出口水的嘴角說道:“不是那個意思,是,是受不起小風那孩子下跪,會,會要命的。” 劉金明一愣,才知曉了母親為什么會這般驚惶失措。 而蘇成聽得此言后,心頭那絲不快也消失不見。他明白這老太太向來迷信,當初小風勸她把房頂上的瓦罐拆掉,她不肯拆,后來就莫名其妙或者說巧合地發病癱瘓在床。如今她這般態度,想來應該是迷信過頭,忌憚蘇淳風這孩子是什么星宿下凡……總之就是那套老迷信思想,所以才會說出受不起小風下跪,會要了她的老命。 蘇淳風卻是皺了皺眉,心中暗罵一聲“龔虎這個老混蛋!” 他判斷,能把劉家老太太嚇成這副模樣,顯然并不是迷信思想那么簡單的事情了。 而是,龔虎十有八九對這個老太太講述了更為貼近于術法方面的威懾話語,甚至有可能直接告訴老太太:“那家人,你招惹不起!”原本就迷信的老太太,此番突發疾病癱瘓在床一事的前因后果本就很詭異,再稍微想想蘇淳風這孩子小小年紀在那天晚上就忠告提醒她更像是威脅她,此種巫術搞不好會反噬的啊…… 老太太被龔虎嚇唬一番,如果不害怕的話,那就真老成人精了。 事實,當然更接近于蘇淳風的猜測——龔虎那天雖然沒有明確提起到術士這個神秘的并不為常人所知的“名稱”,但委實很煞有介事地扯了一堆玄而又玄的東西。他本來就是在西山縣干神棍這個行當的,又是正兒八經的奇門術士,所以忽悠劉家老太太這種普通且迷信的老百姓,那絕對是小菜一碟。 如此,別說老太太了,就連本就疑神疑鬼的劉金明兩口子都嚇得直打哆嗦。 因為龔虎后來還說:“那背后施法的人,顯然手下留情了,不然的話,老太太你現在不止是癱瘓在床,受到反噬的,也不止是你一人了。” 太他媽嚇人了! 這些話,劉金明出于面子也不好說出來。 所以他只能尷尬地解釋道:“成子,對不住你和倆孩子了啊,老太太病了之后常犯糊涂,別跟她一樣。” “哎,沒事沒事……”蘇成毫不介意地微笑著搖頭,繼而領著倆孩子走了出去。 第044章 一樣米養百樣人 大年初一剛吃過午飯,李志超就開著摩托車來找蘇淳風,出去拜年…… 蘇淳風很是無奈地跨上了李志超的摩托車。他知道,這是要到各個村里面,給關系不錯的初中同學的家長磕頭拜年——十五六歲的年紀,正值不成熟卻偏偏認為自己已經成熟長大的時候,凡事都要像模像樣地端起架子來,像個爺們兒一樣去循規蹈矩地遵從風俗習慣,好像你不這么做,就顯得很無知幼稚,做了,就是一個大人了。 比如現在去磕頭拜年,回來后肯定會在一伙兄弟們之間嚷嚷著嘮叨:“哎呀,今天去了多少多少家,過年真他媽累!”但表情上絕對是一副驕傲的模樣,好像自己如今已經長大成人有了自己的社會圈子似的。 蘇淳風對此現象雖然無奈,但也不會排斥。 不管這種行為出于什么樣的心理,但老話說“見禮還禮”別的同學來你家里給父母磕頭拜年,你不去對方家里磕頭拜年的話,那叫真就不懂事了。 尤其是李志超此人,最熱衷于此。 當然了,女生是不會到處亂轉去磕頭拜年的,這是傳統。 而男生當然也不會傻乎乎地跑到女生家里給人家長磕頭拜年,那樣的話會遭受到女方家長用棍棒伺候的。 兩個半大小子駕著一輛摩托車,與兩個鄉數個村子里轉悠著拜年。 等拜完了年,天色已然漸漸暗了下來。 回來路經臨河村,行駛到快要出村的那段泥坑坑洼的路上,摩托車只得放慢了速度在坑洼中七拐八繞艱難前行。這時候,就聽著道旁高高窄窄的路牙子上有人喊道:“喂,蘇淳風,李志超……你們給我停下!” 聲音清脆如黃鶯,很好聽,但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強勢的命令口吻。 蘇淳風扭頭望去,只見同班同學語文課代表王芮正叉腰站在路牙子上。她穿著風衣款的瘦身羽絨服,下面黑色筒褲加半高跟的黑色皮棉鞋,愈發襯得身材高挑豐滿,就像是年畫里的那些模特般,只是沒有涂唇畫眉,卻更顯得自然真實,清秀美麗,還有著一股子神似冰塊教師陳麗萍的冷艷美感。 這種感覺,自然是因為此刻王芮頗顯正式的穿著和俏臉含怒的緣故。 李志超卻沒心思去看看誰喊他們倆,神情專注地把摩托車開出了坑洼區,終于找了快干地靠邊停下,才扭頭看向王芮,招招手道:“嗨,王芮,新年好啊。” “王芮,春節快樂!”蘇淳風也客套道。 王芮從高高的干凈的路牙子上蹬蹬蹬地繞行過來,站到已然下車的兩人身前,叉著腰氣呼呼地看著蘇淳風,道:“蘇淳風,你為什么臘月二十的時候沒有去我們家趕會?我可是親自邀請你了的!瞧不起人啊?” 說話間,她卻是連看都沒看李志超一眼。 蘇淳風一愣,旋即趕緊說道:“對不起對不起,我那天本來是要去的,結果家里正好有事,所以……” “你家里那天有什么事?” “這個,不方便告訴你吧?”蘇淳風訕笑道。 王芮氣道:“你就是瞧不起人!你知不知道,我邀請去我家里趕會的所有人中,只有你一位男生,就連學校的老師們,我都沒有邀請,你卻一點兒面子都不給,讓我在同學們面前多難堪?” 蘇淳風愕然道:“不是吧?誰敢瞧不起你呀?” “哼!”王芮說著話,竟是眼眶泛紅,似乎下一刻就會流出淚來。 李志超在旁邊看得目瞪口呆——乖乖,蘇淳風這小子硬是給力啊,就連一向心高氣傲的王芮,都邀請他去家里趕會……王芮是名副其實的校花,學習成績優秀,其父親又是關廟鄉鄉黨委書記王天明,曾經有那么幾次上學放學,還專門用鄉派出所的警車接送過她,就連校長和班主任、老師們,都整天捧著她呵護著她。還有,初中生早戀的那么多,誰聽說過有男生追求過校花王芮?還不是因為都害怕王芮,且在王芮面前自愧不已嘛。 平日里,王芮和男生說話時都會不經意間流露出高高在上的姿態,卻邀請蘇淳風去她家里趕會…… 而蘇淳風,竟然沒去! 這還讓不讓人活了? 蘇淳風見王芮這幅模樣,不禁滿臉歉疚之色地連連道歉:“實在對不起,我那天確實有事,抱歉抱歉。” “我怎么知道你有沒有騙我啊?”王芮氣呼呼地說道。 “哎,我那天在家里修車了,你不信問問李志超,他知道,我們家的聯合收割機就在他家的飼料廠放著。”蘇淳風指向李志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