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
莫三再次怔住,手指輕輕地握著拳敲打著下巴,思忖著不是莫寧氏,那又是什么事能感化了莫寧氏?思忖著,就問:“是,馨jiejie?” 凌雅崢點了點頭。 “她會出什么事?” 凌雅崢笑道:“你既然聰明,就自己個推敲去。” 莫三伸手抓住凌雅崢的手腕,沉聲道:“此事玩笑不得。” 凌雅崢掙了掙,掙脫不開,就笑盈盈地道:“男女授受不親,你不怕被人瞧見?” “你此時倒是提起這事了,方才我多給了你一分……” “那又如何?”凌雅崢仰起頭來。 溫暖的馨香登時撲了過來,莫三一呆之后,也向前湊近兩分,“那就是我不將你當外人,我既然不將你當外人,你也不能……”近到看清楚她眼中的倒影時,莫三忽地將手丟開了。 “慫貨。” “……誰像你一大把年紀,臉皮厚得好。” “也不是一大把年紀,上輩子還沒過三十呢。”凌雅崢感傷地說。 莫三腳步頓住,覺察到凌雅崢身上的感傷,笑道:“虧得沒過三十,倘若到了如狼似虎的年紀再沒了……” “兩輩子算起來,四十了。” 言語太過曖昧,乃至于叫莫三局促起來,左手在背后慢慢地撓著右手掌心,良久說了一句:“我信你不會害了馨jiejie,只是……”腳步一頓,望著凌雅崢,細細地留意她嘴角眉梢說“只是,四十不惑,一個瞧見過王朝更迭的四十歲女子,心智早已成熟,為何會瞧上我?” “艷羨你跟元晚秋郎有情妾意,想要搶過來不成嗎?”凌雅崢側過頭來。 莫三搖了搖頭,“你既然見過王朝更迭,就見過無數青年俊彥,這里頭論起才干論起癡情,我未必排的上號。可你偏偏選中我——卻又并未因男女之情選中我,那必定是,前生,我跟你有什么不足以滋生男女之情,卻足矣叫你死后再生依舊念念不忘的事。” 凌雅崢嘴角微微牽起,眼睫也不住地撲閃起來,“……你想多了?” “興許是你耐不住寂寞時,我無意間說了什么話?做了什么事?”莫三推敲著,忽然握住凌雅崢的手,臉頰就向她面上逼去,“譬如說,我……”手指在凌雅崢唇上一點。 凌雅崢抽開手,立時向他面上扇去,低聲道:“三兒,你當真有膽量。” 莫三捂著臉笑道:“那就不是了?我就說呢,我可是規矩人。” “弄明白這些跟你不相干的前世有什么好?”凌雅崢蹙眉。 “只是覺得有趣。”莫三輕輕撓了撓嘴角,忽地醒悟到這根手指方才點過哪里,偷偷地瞥了凌雅崢就僵硬地將手指放下。 “三兒、崢兒……” 莫三、凌雅崢聽見聲音抬起頭來,就見秦舒站在二十幾步之外。 凌雅崢忙向前后看去,見萬象早將尼姑們打發走了,松了口氣。 莫三背著手,笑道:“大小姐。” 秦舒臉色微微有些泛白,須臾,鎮定下來,笑道:“已經分出勝負了?” “沒呢。”凌雅崢說。 “是。”莫三答。 秦舒笑道:“不管是還是不是,我這會子都沒工夫理會了。” “出了什么事?”凌雅崢忙問。 秦舒說道:“今年雨水太多,水淹了不少地方。父親原本打算待各處報上災情后朝廷不理會,就令人前去治水,誰知道,有人搶著先去修固堤壩去了。” “是,誰的人?”莫三鎮定地問,說話時,眼睛向凌雅崢瞥了一眼。 秦舒心道果然她輸了,論起默契來,饒是莫三在她手下辦事,她也比不得凌雅崢。態度坦然地說:“尚且不知道呢,正因如此,父親決心派個可靠的人前去查看。” “……這可靠的人,該不會是我大哥、二哥吧?”莫三笑道。 秦舒說道:“我隨著你、還有莫二哥一同去。” “你個女兒家……” “非常之時——父親說,若是新出來的一隊人馬,就令我將人招撫了。”秦舒說。 莫三笑道:“既然如此,不如叫馬家大哥跟著去,我跟、二哥留下?畢竟,有二哥先前稀里糊涂弄了段龍局的書來,雖國公爺大度,我們也該避嫌。” “這避嫌二字,究竟是避什么嫌?”秦舒強令自己大度地調笑一句。 莫三厚著臉皮說:“叫你看穿了。” 秦舒大方地一笑,先轉身向前走。 “果然不是尋常女子。”莫三望著秦舒的背影嘆道。 “做個尋常女子有何不好?”凌雅崢蹙眉,“倘若叫舒jiejie去瞧見了五哥他們……” “放心,馬塞鴻不是傻子,定有法子說服大小姐。”莫三笑了,“你該想著,回家后,如何見穆老姨娘。” “她惹出來的事,難道我還理虧不成?”凌雅崢笑了,陪著莫寧氏用了齋飯送走秦舒,她便陪著莫寧氏、莫紫馨念了兩日經,趕在錢阮兒、關紹小定那一日回了凌家。 才進門,走在巷子里迎面就遇上早等著她的穆老姨娘。 穆老姨娘緊緊地抿著嘴,倔強地站著,等凌雅崢走近了,才說:“八小姐不要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這話,從不會從勝者口中說出。”凌雅崢微微瞥眼,“老姨娘也猜到,萬象是跟我們一黨的吧。” “……想不到八小姐小小年紀,就跟個老尼姑有那么深厚的交情。”穆老姨娘晦澀地說。 “還不是因為我將老姨娘跟凈塵的信,拿給了萬象。” 穆老姨娘恍若雷擊般地釘在地上,怔怔地說:“信,竟然在八小姐手上?……為什么,不早拿出來?” “早拿出來,哪有這些好戲看。奉勸老姨娘別惦記著‘欺人太甚’這四個字,只記著‘老實本分’四個字就夠了。” 穆老姨娘臉上滴得出水來,良久,說道:“我也沒什么好爭的了。” “是嗎?”凌雅崢一笑,帶著梨夢、麗語繼續向前,見巷子里凌家給關紹準備的花紅酒禮抬了過來,就讓到一旁。 “九小姐在芳草軒里發脾氣呢。” “喲,幾月不見,脾氣見長?”凌雅崢笑了一笑,握著帕子就向芳草軒走,推開房門,就見十一歲開始抽條了的凌雅嶸臉色煞白地坐在椅子上。 “這是怎么了?誰惹著了?”凌雅崢問。 簾影、潭影等忙慌搖頭,簾影說:“不知怎地,九小姐就生起氣來。” “氣多傷身。”凌雅崢笑道。 凌雅嶸紅著眼眶,須臾笑道:“jiejie放心,我并沒有生氣。” “還回柳家嗎?” “等傍晚就回去。” 凌雅崢點了點頭,轉身就向外去。 “小姐你瞧,八小姐對小姐還是好的。”簾影說。 凌雅嶸瞧了一眼她連床榻都被搬出去的屋子,再瞧一眼看屋子的爭芳、斗艷,就覺自己如同坐在旁人的屋子里,深吸了一口氣,對簾影、潭影說:“你們去祖母那說話吧,問一問祖母,幾時叫jiejie將她的東西搬出我的屋子?” 簾影、潭影臉色一僵,頓了頓,才去養閑堂。 凌雅嶸走出屋子,見袁氏腳步匆匆地回來,對袁氏擠了下眼睛,借口瞧一瞧凌雅崢的小廚房就向后罩房去,走到屋后,見沒旁人,就輕聲問:“宋勇家的怎么說?” 袁氏雖被莫三、秦云逮住過,但她打定主意不被逮住,就兩邊討好,忙低聲說:“宋勇家的說,小姐千萬別將錢小姐放在心上,她不過是個障眼法,叫雁州里頭人以為他安心留在雁州府了,才要娶的。” “關少爺是這樣說的?”凌雅嶸眼睛一撇,咬牙說:“我雖年紀小,卻不是肯竹籃子打水一場空的渾人,mama去親自見公子,告訴公子,除非公子那件衣裳送來給我,不然,我再不受人擺布。” “衣裳?什么衣裳?” “mama只管去,跟關少爺說了,他就明白了。”凌雅嶸低下頭來,低聲說:“我已經跟柳家的一位表哥十分要好,只要關少爺不動聲色地熬上一年半載,我借口要開眼界,叫表哥偷了柳家令牌出來,就能帶著關少爺離了雁州府。” “令牌?”袁氏吃了一驚。 “mama快些去吧。”凌雅嶸催促著說。 “哎、是。”袁氏趕緊地應著,忙不迭地轉身向外去,趁著府里人忙著關紹、錢阮兒的事摸進花園東北角門里,親自去了麟臺閣,找到了宋勇家的,就嘀嘀咕咕一番。 關紹人在樓上,聽見動靜下了樓來,輕輕地將自己捕捉到的幾個字吐出來:“偷出柳家令牌?” 宋勇家的趕緊去把風。 袁氏忙低聲說:“是呢,我們九小姐容貌好,性子好,手又靈巧,柳家的少爺們都喜歡她得很。” 令牌……關紹登時明白此時此刻,當務之急是要穩住凌雅嶸,躊躇一番,走上樓上,須臾拿出個布包來,“這里頭,是你家小姐要的東西,你且跟她說,這親事并非我所愿,且不過是個障眼法,她大可以不必在意——且這衣裳,對我要緊得很,就如我的性命一樣,請她千萬妥善保管。” 袁氏稀里糊涂地點著頭,卻不立時走,只笑嘻嘻地盯著關紹看。 關紹明白這婦人眼里沒有大義只有小利,立時拽下這兩日能自由行動后得來的一枚玉佩放在布包上。 袁氏將玉佩揣在懷中,依著宋勇家的囑咐,狼狽地將布包藏在裙子里,這才偷偷摸摸地向外去。 “有人跟著她嗎?”關紹不放心地問。 宋勇家的篤定地說:“今兒個雁州七君子都向二少夫人那吃點心去了,沒人跟著。” “那就好。” 關紹說那就好時,袁氏出了花園角門,卻兜著圈子回了家一趟,進了家門,關了門戶,偷偷地從裙子底下拿出布包,在床上打開見是一件血衣,登時嚇了一跳,待要將血衣放回去,心思一轉,就拿著剪子將血衣一分為二,一半還給凌雅嶸送去,一半卻悄悄地打發兒子送到長安伯府上。 莫三見了半件血衣,重重地打賞了袁氏兒子,就放了他回去,對著血衣在屋子里打起座來。 “沒事發什么呆?”莫二背著手走了進來。 “二哥。” “什么事?” “勞煩二哥,替我將這血衣,給正向雁州府趕來的白家送去。”莫三以手支頤,忍不住笑出聲來,這下子,關紹是變不回仙女了。 ☆、第54章 多此一舉 “這件血衣是誰的?” “那邊落難仙女的。” “你是說,叫人誤以為仙女沒了?” “不,”莫三沉吟著,將左腿支了起來,手臂就撐在那條腿上,“請問二哥,季吳太子為何有膽量冒充關紹前來雁州府?要知道,金鑾殿里對皇帝三跪九叩的,未必沒有紆國公的人;雁州府里對紆國公再三表忠心的人里頭,未必沒有皇帝安插過來的內應——為何,他不怕露出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