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他再一次將視線落在她的唇瓣上。 那里有一圈兒咬過的齒痕,越往口中去便越深的朱色,襯得那唇仿佛深邃的無底洞,誘人的妖精窟,投注的精力越多,越是被蠱惑的厲害。 大約是蛇毒在血液里作祟,他覺得輕松,又有點累,干脆放棄了一直以來的偽裝—— 白薇被他吻住唇的時候,驀地睜大了水眸。 顧君玨的吻一點都不像他外表看上去這么溫柔,肆意的掃蕩,沉醉的掠奪,無盡的索取,就像沙漠里渴了許久的人,捧著綠洲里的甘泉,再也不想停口。 她簡直被他搞糊涂了,愛慕值連30%都還沒到,他怎么會……這人是藏的有多深? 等到她近乎窒息,他才稍稍退開,低啞地笑問:“喜歡我很久了?” 白薇正處在缺氧狀態,暈乎乎地攥住他的前襟,聽到這句,特別特別想一巴掌拍死他。顧家的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隨即又記起來,她改了計劃之后,給自己的定位確實是愛慕小叔的女人。 但是他也……太敏銳了吧。 就在這時,許久都沒出現的觸發式問題,突然跳了出來。 [觸發式問題]顧君玨的問題你準備怎么回答? a.少自作多情了,誰會喜歡你?哼! b.我……我是你大嫂。 c.沒有,我……真的沒有。 最后一個選項十分詭異,白薇看了半天,覺得很有挑戰性,于是選了它。 于是,顧君玨就看見眼前的女人頰染紅暈,細聲說了一句“沒有”,而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倉促焦急地說“我……”,面色又迅速地變得蒼白,最終,嘴唇微翕。 “真的沒有。” 他修白的手指抵在她的唇上,不讓她繼續說,有一瓣梅花輕輕地納入她口中。 “甜嗎?”他問。 她懵然地點點頭,又搖搖頭。 他輕笑,“清香可口,一直覺得傾雪的味道嘗起來像它,是不是?” 她“轟”地一下臉頰通紅。 “你,你……” “對不起,這次沒忍住,以后不會了。”他微笑說完,最后看一眼那條被她用來綁縛結口的手鏈,便輕闔上眼稍作歇息。 因為興奮,毒素發作得頗為猛烈,有點撐不住了。 但是白薇不知道,她覺得對方擺明就是一副吃完不認賬的態度,看著就讓人想順著毒牙印,再往下狠狠地咬一口! · 前一刻還在結伴圍獵,踏馬誦歌,后一秒,山崩地裂般的轟隆震動傳來,就讓嬉鬧的人們大驚失色,四處逃竄。 “是雪崩!” “雪崩,天啊,快快,我的馬!” 顧君寒在慌亂的人群里急切地尋找宋傾雪,姚珠兒跟在他身后,因為恐懼而面無血色,大喊:“寒哥哥,我們快走!” “少夫人呢,少夫人在哪里?”他抓住過往的仆從厲聲質問。 只有一個婢女嚇得走不動路,癱在地上,哆嗦著指了一個方向。 顧君寒的肌rou瞬間緊,看向那偏于陡峭的山峰,又看了看身后的姚珠兒,臉色白得嚇人。 那一面太過危險,倘若只有他一人,他必定不懼。可是眼下,如果救不了傾雪,可能珠兒也要跟著一起陪葬。 “寒哥哥,我不會騎馬,寒哥哥,我怕……”姚珠兒淚如斷珠。 他倏爾攥緊成拳,咬牙蹦出一個字,“我們走!”口中的血腥味瞬間彌漫開來。 · 溫暖的陽光撲灑在山林小路間,白雪皚皚的山峰又恢復了靜謐。 顧君寒將姚珠兒送到安全的地方,不顧旁人的勸阻,和可能有的隱藏的危機,又一次上山。大片的樹木陷入了雪流之中,山上早已大變模樣,婢女指的那一條路也沒了蹤跡。 一眼望去,滿目皆是雪白,他不知道往哪里走,不知道傾雪是不是被埋在雪層中。可是他固執地搜尋著所有能看見的生機。 直到看見一串被雪覆住大半的五彩手鏈,他方戛然止住步伐。 “傾雪,你在不在,你是不是在下面。能聽到嗎——傾雪——” “你聽得到嗎,傾雪——” 手鏈被收放進胸口的位置,他找不到工具,只能赤手在那一塊竭力往下挖。 夕陽落山,金燦燦的光芒從地平線上逐漸消失。 山風呼嘯,寒夜將近,他跪在雪地上,一雙手已是青紫,眼眶血絲遍布卻仍舊睜大,面部的表情極為可怕。 前面是被挖開的巨大雪坑,可里頭空空蕩蕩,什么也沒有。 他恍惚好像聽見她的聲音回響在耳畔。 “誰都好,只要他像你對你的珠兒meimei一樣對我,寵我疼我,把我當做掌中寶、心頭rou……是誰都好。” 女子平靜的語調中帶著些許冷嘲,細聽之下,仿佛還有壓抑著的的憧憬和期待。 就好像,這是她難以說出口的愿望…… 久久之后,山林里傳來一聲絕望的長嘯。 ☆、第 28 章 續弦 一輛尋常的清油馬車停靠在顧府正門前,只因左上角懸了一枚特制令牌,那刻著的“顧”字叫門房一下便認了出來。 “二公子。”他對從車上下來的翩翩公子哈腰問好。 據說那回上山大狩獵遇上了雪崩,大公子等人皆是有驚無險,然而府中少夫人有去無歸,二公子的消息則是過了好幾日方從別莊傳回,總算叫夫人按下驚跳的心,念了一聲佛。 眼下開春,想必二公子的病養好了,方從別莊歸來。 誰知他打開大門,轉身卻見二公子站在馬車邊伸了手去,旋即,就有一只纖白的手搭在上頭,戴著素色面紗的女子窈窕走下。 兩人相視一笑。 他一驚,未曾確認身份,不敢脧眼看,雖然好奇也只能老實恭敬地低了頭。 · 彎彎曲曲的走廊兩邊,居左的漏窗里偷來了宛如彩霞朝艷的杜鵑,春風解凍,右方池中的浮冰皆化作綿綿的水,簇著荷葉涌起水波。 像是兩位背身相對的美人,含笑望來,一個嬌美盛妝,一個清雅素面。 顧君玨牽著披面紗的女子一路走來,恰好碰見數月未見的母親和大哥,母親旁邊還站著嬌羞低頭的姚珠兒,不時看向旁邊高大挺拔的男人。 他浮起一縷笑,先道了賀,“聽說大哥下個月就要與姚家二小姐成親,恭喜大哥。” 顧君寒面無表情,反倒是顧夫人一臉喜色,先好好過問了二兒子近來的身體情況,聽見一切安好便放下了心,復又執著姚珠兒的手開始說她的好,又和他道:“等娘cao心完了你大哥的婚事,就去給你打探打探,哪家有合意的姑娘。” 顧君玨本要拒絕,手心卻遭女子一掐,便心中有數,也不拒絕也不點頭,溫柔妥帖的關懷起母親的近況,哄得顧夫人笑開了顏。 姚珠兒先把那面紗女子當做婢女,后又見兩人牽著手,便有些好奇,“這位是?” “她是白薇,雪崩之時我被蛇咬傷,全虧她好心救治我方平安無事。否則早就失了神智,被雪流沖走了。” “原來是白小姐。”顧夫人和緩了些,“倒是聽你爹說起過,她被重物砸傷失了記憶,只記得自己姓名。既然白小姐是我兒的救命恩人,就先暫住顧府罷,顧家萬不會虧待你。” 白薇行禮道謝,婉婉一笑,“多謝夫人。” 她音色如溪底鵝卵石上流淌的靜水,溫溫脈脈,自有一絲恬然。 原本不置一詞的顧君寒聽在耳中,頓時如遭雷擊。 “傾雪!” 他全身血液一股腦沖上頭,又是激動又是害怕,雙目炯炯地看著她,要不是顧君玨橫在其中,早就上前抓她手臂詢問了。 姚珠兒如今對這個名字不可謂不警惕,一看寒哥哥的動作表情,便知道了他的意思,當即勉強笑道:“寒哥哥又認錯人了,白小姐和傾雪jiejie的聲音雖像,口音卻不盡相同,想來不是慶都人士。” 他不說話,只直勾勾地盯著白薇。 白薇從他喚出那一聲“傾雪”起就無甚反應,甚至在他看著自己時還有些莫名,待到姚珠兒一番解釋,她才了然一笑道:“我雖不知自己是哪里人士,但是姓名倒還記得,并不是你口中的傾雪。” 那口音確實如姚珠兒所說,不是慶都口音,反是偏于南方的綿綿軟調兒。 顧君寒眼中的亮光就像失去了燭蠟的火,一瞬間變得黯淡無光。 顧夫人瞧著這場面有些不高興,但又不舍得責怪兒子。她就想不通,原先兒子待珠兒也是千般好萬般好,怎么現在定要守著那個宋傾雪的牌位不放,甚至不想續娶。 他是長子嫡孫,豈能由得他胡來? 索性很快,顧君玨以領白薇看房間為由,先一步錯開走了。 顧夫人也只能眼睜睜看著大兒子像失了魂一樣,看著白薇遠去的方向沉默不語。 · 顧府廂房。 “在想什么?”顧君玨走到白薇身邊。 “在想你大哥。”她答得直白。 他執起她的手,修長的手指一根根交錯,十指相扣,終于把她的注意力吸引了過來,微笑說:“他有什么好想的。” “他很癡情呢,前妻意外去世,直到現在還念念不忘。” “可是他下個月就要娶別的女人了。”他溫潤的眼眸深深看著她。 “所以我想,果然還是我的阿玨最癡情了。”她彎著星眸。 他愉悅地點頭,手上微一施力將她拉進了些,在唇畔輕啄一口。“答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