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記得這里，這原本是東城，但現在統一叫老城區。

    路口有牌子，是梧桐路和鳳凰古路的路標。

    趙雅涵在路牌邊站著看了很久，手指輕輕觸碰著裂紋斑駁的路標。

    街道有擴寬，上鋪樣子也變了樣，但她還是能從翻新后的老城區看到當年的模樣。

    趙雅涵看著熟悉的地方，忽然好想痛哭。

    當年在這里騎著自行車飛奔的時候，她還是青春少女，轉眼，她已經是四十有余的婦人。

    二十年的記憶空白，應該用什么來填補？

    或許是情緒波動太大，讓趙夫人失落的游蕩在街頭渾然不覺。

    等她漸漸活到現實中來時，斜陽都只剩余暉。

    趙雅涵在街上慢行了幾小時，腿又疼又酸，可身姿依舊傲然挺立，沒有頹廢的往哪兒靠一下，時刻都保持著最完美的一面。

    “應該回去了。”她輕輕出聲，是在告訴自己。

    不應該沖動的出來，她連女兒的電話都沒記下來，這么大個大都市，她去哪里找女兒？

    不知道女兒住哪里，最起碼應該記得電話號碼。

    趙雅涵失落攔了輛車，打車回半月灣。

    因為方鶴反復提過他們的新家在半月灣，所以這名字記下了。

    回程比來時要慢，一個多小時才到半月灣。

    趙雅涵摘了對襟上另一顆珍珠當車費，然后下車。

    然后這一下車，人懵了。

    這不是她出來時候看到的樣子啊，雖然大門上迎著金光燦燦“半月灣”三個大字，可跟她今天進出的明顯不是同一處。

    趙雅涵急了，好在沒有怕生不敢說話的毛病，找執勤的警衛幫忙。

    面對警衛的問題，趙雅涵同樣一臉茫然，只道：“我不記得我住哪一號，我家今天才搬來，但，我先生姓方，這些能聯系到我的家人嗎？”

    警衛看了眼優雅到極致的女人，面對這樣的極品美人的要求，有哪個男人能拒絕得了？

    “稍等，我馬上查查住戶資料，確定是這段時間搬來的吧？”

    半月灣除了別墅區還有居民區，上萬戶居民入住，這要查起來，工程量還真不小。

    但趙雅涵的信息還是有用的，鎖定了別墅群的戶主，新登記的住戶就再度將范圍縮小。

    “今天有一家戶主登記入住，戶主姓趙，不姓方，近一月內也沒有姓方的戶主入住。”警衛認真說道。

    他能查看的資料也不多，要想知道詳細的，還得去物業那。

    趙雅涵略一沉思：“我姓趙，我先生姓方。能請你幫我聯系這家人嗎？”

    警衛聞言，臉看兩眼趙雅涵。

    這里頭別墅登記在女人名下的有，還不少，有的是女明星，有的是不知名的素人，但共同點都是年輕漂亮的女人。

    警衛笑道：“大門門衛無法聯系到別墅里的祝福，但里面小區二重崗可以。”

    大門警衛只能直接聯系到小區住戶，且是安裝了門鈴的住戶。別墅區在公寓樓群后，要經過公寓住宅區，過二重崗才能進，所以大門警衛權力有限。

    趙雅涵臉呈灰色，“哦，那，我現在該怎么辦？”

    “我幫你問問物業，這家人登記的號碼，然后再聯系。”

    “謝謝，十分感謝。”趙雅涵立馬感激道。

    這法子倒是成了，登記的號碼是管家的，管家一接聽，立馬連聲感謝。

    不到十分鐘，方家的車開了出來，管家下車，請趙夫人上車。

    夫人上車的時候說了句：“那位先生很友好，沒有他我可能要在外面過夜了，你空了后找機會記得帶我答謝。”

    “是，夫人。”

    車子往小區里面開，趙雅涵看著外面，這七彎八拐的路，她怕是走十回也記不住。

    “小區很寬呢。”趙雅涵感慨道。

    管家不吱聲，趙雅涵側目，看到前面顯示的時間，驚訝兩秒。

    “已經七點了嗎？先生回來沒有？”

    “回夫人，老爺已經回來多時了，您忽然失蹤，老爺很生氣。”管家忍無可忍的提了句。

    方家前一刻已經爆發了大戰爭，方鶴回來沒看到趙雅涵，連摔了幾件古董，看得管家心疼又害怕。

    方家來菁城，這第一天就驚動了菁城警方，想低調都低調不起來。

    當然，方鶴大發雷霆責罵下人的事，趙雅涵不知道，也不會知道。

    方家上下，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下人都很清楚，且也沒有與她親近的下人，不會有那個不怕死在她面前多嘴的人。

    趙雅涵下車，方鶴沉著臉來接她。

    “你去哪了？”方鶴難得沒有伸出手來已交接她。

    趙雅涵亭亭玉立的站在方鶴面前，臉上笑容精致美艷。

    “去了老城區，可那都被推了，什么都沒有。”趙雅涵如實回答，她做了什么，她不說他也會知道，對這個男人說謊是不明智的。

    方鶴忍不住發怒：“第一天，才第一天，你就……”

    趙雅涵見方鶴忽然震怒，笑容也變得淡了，眼神緩下去。

    “我問過下人，家里沒有車了。”

    這、應該算是解釋。

    方鶴面對趙雅涵，面對她這不是解釋的解釋，半天不知該怎么接話。

    就怕傷到她，現在已經到了菁城，再不能像在海島一樣，地理位置就是最好的優勢。她若真惱了他，他哪里能將她捆住不許離開？

    “你想去哪，你要先告訴我，你瞧，我擔心了，我著急了，你這么多年沒在都市生活，一到菁城就往外面跑，現在社會可不比我們當年的社會了，外頭亂得很，危險無時不在，你又生得這么美，你身邊沒有人跟著，我多擔心？”

    方鶴話越說越急，前一刻刻意營造出來的冷靜蕩然無存。

    趙雅涵驚訝的看著情緒波動如此大的男人，愣在原地一動不動，詫異看他。

    方鶴一通話出，知道自己激動了，嚇到她了，當即閉嘴，繃著臉暗沉沉的看著她。

    趙雅涵站了好大會兒，然后輕聲解釋。

    “我看大家都很忙，我就自己出去走走，這里好大啊，我也不知道走去了哪，想回來來著，可我不記得方向，走哪好像都是一樣的，可走近了又發現不是我們家，我……只好一條路走到底，結果莫名的就走到了大門，看到有空的計程車在門口，我就想著去找女兒，然而，我不知道女兒在哪，我就……想著去趙家舊址看看……”

    方鶴臉色在她一通了等于無的解釋后，好看了不少，但臉子依舊是冷的。

    趙雅涵頓了頓，又說：“能回來可真不容易，你沒夸我，怎么還生氣呢？”

    方鶴聞言，莫名的心口一松，當著一眾下人的面，將她抱在懷。

    “涵兒，別再嚇我了。”

    趙雅涵被他摟住，面色稍稍松緩。

    她能看不出方鶴震怒了？

    相處近二十年的男人，他再壓抑再掩飾，她也看得清楚。

    不是不懂他的心，只是累了，沒看進眼里。

    可現在不同了，她真想和兩個女兒團聚，大女兒就不說了，才得知她還好好的活著，小女兒是她和方鶴的，可方鶴卻依然防著她離開，將她們母女分開，小女兒每次上島陪她的時間都不超過半個月。

    她想一家人團聚，就得取信與方鶴，讓他知道，她現在，心歸他了，不會想著離開，因為她想要女兒啊。

    “一把年紀的人了，怎么還這樣一驚一乍的？”趙雅涵輕笑著問。

    方鶴俯身將趙雅涵抱進了別墅，有從海島上跟來的下人領著一眾人等散開，不再打擾，這是方家的規矩。

    有今兒才來的下人，對家主這對夫婦簡直、有些承受不來。

    雖說主人家還年輕吧，可也不至于跟小夫妻似地如膠似漆吧，瞧方才女主人回來那會兒，男主人是恨不得當著眾人面把夫人給辦了，有那么恩愛嗎？

    新人進了休息的屋，避開老人們私下碎著閑話。

    “看得我老臉紅了，京城來的貴人們，果然不一樣。”

    “我瞅著啊，不想正經夫妻，方老板老大不小的人，正經夫妻哪有這么膩歪的？”

    “外頭生養的？”一旁人詫異的問？

    “不是吧？”第三個聲音響起：“我聽管家叫‘夫人’來著，正經的大老婆。”

    “你見過幾家是那個樣兒的？還有，管家那規矩說得清清楚楚呢，不讓接近女主人，這要是正經的大老婆，能有這規矩？”

    這一問，房間里安靜下來。

    大概是想著再怎么樣，她們活兒得干，比別人家高出兩倍的薪水呢，管她伺候的是二奶還是三奶，給薪水就成了。

    方鶴那邊抱著趙雅涵進了別墅，趙雅涵開始反抗了。

    方鶴見她反抗，當即臉色有變。

    “涵兒，今兒是我們來菁城的第一天，不是為了你，我也不會舉家搬來這……”

    “方鶴。”

    趙雅涵急急喊住他，白玉般的指頭擋住他嘴巴，方鶴張口整個含住，趙雅涵心悸當下，忙抽回手，紅了臉瞪了他眼，從他身上滑下地，快步進了大廳，人站在沙發后面，目的很簡單，就為了避開他。

    “你站著先，聽我說。”

    趙雅涵手一指，微微抬了美艷的臉，聲音清冷卻沒有傲氣，但女王范兒十足。

    方鶴臉上帶笑，身軀一挺，接話道：“好，夫人請說。”

    趙雅涵嚴肅的板起了臉，提醒道：“不能笑，你一笑我說的話就當玩笑過去了。”

    “好好好，我的夫人欸，你說，你說，我洗耳恭聽，好嗎？”方鶴心底快意十足，他家夫人怎么變得這么有趣？

    “以后方家這習慣，要改，不能你一回來，家里就清場了，這像什么樣啊？”趙雅涵嚴肅說道。

    所有人回避，下人背后得怎么說啊？

    是要做什么才用得著所有人都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