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0 姓名可以隨意丟棄
沈院長說,“你們兩個,是什么關系?啊,你不要誤會,我只是希望她的身邊有個人,能照顧她?!?/br> 他猶豫一瞬,“我們,算是朋友吧?!?/br> 沈院長點點頭?!澳贻p人,我不知道你們現在的時代使什么樣的,我也不了解你們,但是沈漫......” 門縫里傳來一絲細微的,壓抑克制的啜泣聲。是沈漫不敢驚醒這些被遺棄的天使。 沈院長搖了搖頭,閉上眼睛?!暗巧蚵?,她帶誰,去什么地方,是有她的認知的。孩子,你一定很善良?!?/br> 黑暗里熟睡的微弱鼾聲,淺薄月光落在稚嫩柔軟的臉頰上。這些孩子有的在襁褓中就被遺棄,有的已通人情世故。他們有男有女,有的健全,有的殘缺。 但他們都是上天的賜予。 沈漫眼中含著熱淚,止不住一顆一顆的順著眼眶滾落,她伸出手,想要摸摸這些孩子在睡夢中毫無防備的小臉。 但她只是輕輕滑過他們濃密的頭發。 沈漫從里面出來的時候,沈院長已經不見了。 “她說還有沒處理完的東西,就不送我們了?!笔婢罢f著,遞過一張紙巾。 沈漫慌亂避過他的接觸,擦身而過,直接走向門口。 讓一個根本不熟的人看見自己這副狼狽的樣子,不知道是跌她沈漫的份兒,還是給舒景送個詫異大禮包。 近海別墅。 沈漫洗漱過后,從衛生間出來。 書房的一盞燈光昏黃溫暖的亮著。 溫熱指尖拿起桌面上薄薄的文件。 經年的閉鎖于潮濕中,紙張微微泛黃褶皺。 沈漫翻開第一頁,幾個大字赫然映入眼簾。 姓名無,年齡無,性別女,身體狀況健康,有無遺傳病史未知...... 這是沈漫一開始來到懷憶孤兒院時,最基本的信息。 她就是千千萬萬個未出襁褓就被遺棄的孩子之一。 沒有姓名,沒有生日,冰天雪地瑟縮在薄毛毯中的嬰兒,被丟棄在孤兒院門口的大石頭邊。 現在想起那二十幾年前的時光,沈漫毫無記憶,但是卻能感受到那股來自深冬夜晚的,冷到骨子里的寒意。它逼得人瑟瑟發抖,幾乎凍死在冰冷的世間,也凍死在冰冷的冷漠中。 沈是沈院長的姓。孤兒院的孩子,不拘姓什么。遇到一個好人家領養了的話,姓名是可以隨意丟棄的東西。 沈漫從不在意她的生日,因為她也不知道自己生日究竟是哪天。 索性,就拿沈院長撿了她的那天當做新生之日。 所謂生無來處,去無歸途,真真是她命中注定。 沈漫生的好看,打小就是美人坯子,因此愿意領養她的夫妻并不少。 但是沈漫看來看去,卻選擇了一家很是庸常的夫妻。 因為他們沒有孩子,他們期待一個孩子。 一切都是想象中的最美好。 沈漫的到來沒有使這個觀念傳統的家庭傷口愈合。沒過多久,男人就再度撿起來賭博的惡習,而女人吸煙酗酒,沈漫成了邊緣的透明人。 再然后,他們奇跡般地迎來一個孩子。 小小的女嬰,粉嫩可愛如一團雪丸子。 沈漫的日子,過的越發如履薄冰。 因為這個家庭不再需要她,她的養父母擁有了血脈相連的親生女兒。 無數次,無數次的深夜里,她聽到男人和女人的竊竊私語,要把這個年滿十八歲,馬上高考的養女送回孤兒院去。 但是沒等到她離開這個家,這個家就消失在了滾滾黑煙里。 沈漫成名后,去過許多地方。國內外,翻開世界地圖,上至冰島,南下澳洲,為工作,為私人。 她不是環游世界的旅人,但也見過許多景色。 可是直至現在,她都忘不了那場漫天的大火。那是她見過最壯麗悲烈的景色。 手邊咖啡尚且溫熱,沈漫捏著紙張坐在書桌前,手指緩慢撫摸過上面的筆跡。 她的親生父母,將她留在冰天雪地里時,一件多余的信物,一封幾行字的書信都沒有施舍給她。 也是,明知那種艱苦環境,最容易教人生死不明。 也許從一開始,就沒想讓她活下去。 手機屏幕亮了亮,沈漫的備忘錄到了提醒時間。 沒有明了內容,只有簡單一行字。 “時間不多了。” 她淺淺啜飲一口苦咖啡,暖流在漫長的黑暗中驅散一絲寒冷。 走廊上有刻意放輕的腳步聲。 她知道那是誰。 她每一次睡在書房的夜里,總是入眠很晚。 每一次腳步聲從樓梯盤旋而上,停留在她門前躊躇的意味,她都能分辨出來。 但是這次,外面傳來了敲門聲。 沈漫回神,匆忙將文件壓在劇本下面,然后起身去開門。 宋錦宵的身上尤自帶著晚歸的寒氣,他笑一下,“一個人睡就會鎖門嗎?” 沈漫應聲,側身讓路使他進來。 宋錦宵也不坐下。他看著沈漫關上門,然后說,“她今天問我,要不要試試。” 沈漫愣了一瞬。 她笑起來,“你們不是早就在一起了嗎?” “不是交易,是正常的男女戀愛。” “哦,那很好?!鄙蚵拢唤浶牡恼f,“郭羽濃條件不錯,如果她是誠心與你在一起,對你也有好處?!?/br> 宋錦宵靜靜望著她,“你為什么問我是不是真心的?” 沈漫對他的眼?!罢嫘牟徽嫘模惺裁磪^別嗎?如果你能分辨出其中的不同,今天也不會站在這里跟我講這些了?!?/br> 宋錦宵皺眉,“你把話說清楚,你總是讓我聽不懂你在想什么。” 沈漫搖頭,“隨口說的。既然你來通知我,我當然要關心一下,給你們祝福?!彼nD一下,“難道你想從我這里聽到別的?” 宋錦宵被她戳中心事,垂下眼睫。 許久,他輕輕地說,“我答應了。” 沈漫心中微微一沉。 她不動聲色的想著,這句話的意思。 宋錦宵和郭羽濃在一起了,正兒八經談戀愛。那很好,她說了宋錦宵不該過現在這種在泥潭掙扎的生活。 但是她同時也感受到一種巨大的失落感,仿佛有什么東西隨著宋錦宵的話音落下,一起從她的身體抽離出去。 痛感無比真實,像誰拿把刀在她胸口狠狠捅了一下,還剜下一塊血淋淋的rou似的。 沈漫忽然捂住胸口,她感覺喘不上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