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節
嬰桑的成道機緣不是其他,正是這些特殊的靈氣。既然有靈氣,那自然說明有靈脈。 葉舒好整以暇地站在一旁,等到所有靈氣都匯聚成一團,朝嬰桑體內涌去時,她輕輕一抓,整座天柱便開始震顫起來。 這就是嬰桑和葉舒真正的交易,整個滄元天,只有葉舒一人有cao控靈脈的能力。 靈脈化作的巨龍很快破土而出,在葉舒的指揮下,他們盤繞在嬰桑身側,被嬰桑一點一點地吸入體內。 天柱外,正四處張望的寧玉堂忽然咦了一聲,他驚異地發現,彌散在空氣中的妖圣氣息開始消失了。滿地的碎骨像是融化的冰雪那樣,在地面劇烈的震顫中碎成了粉末。 不止是他入眼所見的地方,整個妖圣古地內,死氣消散,云破月出。古地外那座詭異的拱門轟然坍塌,石塊骨碌碌地掉在地上,很快就四分五裂。 這個妖族最神秘的地方終于不再是生靈斷絕之所,有一只小鳥誤打誤撞地飛進了古地的范圍,它并沒有像其他倒霉的同族那樣栽倒在地,而是撲棱棱地打著翅膀,毫無所覺地掠過了古地。 “妖圣古地也要成為歷史了?!比~舒喃喃自語著,她揮動衣袖,更多的青色巨龍咆哮著,飛進了嬰桑的眉心之中,“嬰道友,你可欠我一個大人情?!?/br> 有葉舒在,嬰??梢詫⑻熘鶅炔康撵`氣完全吸干,她吸取的靈氣越多,合道時遇到的關隘就越少。葉舒幫她的這個大忙,甚至可以將殺子之仇一筆勾銷。畢竟兒子已經撲街了,而合道才是最重要的。 “師父。”寧玉堂的聲音通過傳訊玉符響了起來,“二師兄快完事了,咱們什么時候回山?” “快了?!比~舒慨嘆道,“我們離山快一個月了吧,也不知門中如何?!币膊恢】T趺礃恿?。 “可惜穿過浩瀚海還需要十天半個月?!睂幱裉玫馈?/br> “誰跟你說的?!比~舒笑了起來,“扶余洲的天柱已開,想必浩瀚海上的虛空裂縫也要消失一大半。這次,我們的腳程可以更快一點了?!?/br> # “可惜,葉掌門一時半會是趕不回來了?!?/br> 俊美的少年意態慵懶,他的身.下,是白玉筑成的鳳鸞云車。那云車周圍清風搖蕩,忽而霧氣一收,便如珠簾被輕輕攏起,又似畫屏徐徐開卷。這少年正是少華派的兩位道君之一,萬靈道君的徒弟臨崖。 顧浚就坐在他身前的石凳上,聞聽此言,淡淡道:“道君以為,我特意將道君請到此處,是為了拖延時間,等我師父回山?” 臨崖道君奉師命前去瀟真派,便是要趁著葉舒不在九易洲的機會,將瀟真派手里的石匙碎片奪過來。他本意并不贊同師父的舉動,但師命難違,只得出手。正是因為如此,臨崖也沒有直接殺上門去,而是派了個童子給瀟真派傳訊,若瀟真派干干脆脆地交出石匙碎片,免了這一場殺伐,正是兩相便宜。 其實葉舒早就料到天柱一旦開啟,少華派會動手腳。她已請司家老祖在關鍵時刻護佑瀟真派,再加上瀟真派的護山大陣,當能保門派無虞。 只是顧浚卻并沒有遵照葉舒的叮囑通知司家老祖,而是截住臨崖派出的童子,自己出來見臨崖道君。 “哦?”臨崖雙眉一軒,“本座愚鈍,不知小友是何意?!?/br> “道君聽說過天魔道人嗎?” 臨崖一怔:“天魔道人?上古時赫赫有名的魔道巨擘,本座當然有所耳聞?!?/br> 顧浚點點頭:“那道君也該知道心魔之種吧?!?/br> 雖說天魔道人的道統早已斷絕,但心魔之種詭異難測,臨崖道君自然也聽說過,他微一皺眉:“你說這些又有什么意義?!?/br> “沒什么?!鼻嗄暧纳畹碾p瞳中,似乎有黑色的潮水涌動不休,他的聲音平靜又冷淡,卻又似乎帶著難言的詭秘,“我只是想提醒道君,心魔難防,切勿輕忽?!?/br> 話音剛落,臨崖道君的眉心中忽然現出了一條黑色的細線。細線上似乎有光芒泛起,它一寸一寸地扭動著,就像血管中流淌著的鮮血。 細線的另一端,則連在顧浚身上。 “你……”臨崖道君驚駭欲絕地看著顧浚,他似乎想說什么,但這句話再也沒有說出來的機會。 源源不斷的力量涌入顧浚體內,那是屬于臨崖道君的修為。而他的玉宮中,黑色的種子愈發壯大。它的根系蔓延出去,遍布青年的四肢百骸。有一天,終將開花。 ☆、219|5.15|城 寬闊的大殿里,滿墻的魂燈中,忽悠有一盞嗤啦一聲熄滅了。 守殿的童子仔細一看,頓時驚慌欲絕:“怎么會?!”他將那盞熄滅的魂燈看了看,額上冷汗涔涔,“糟糕……這可真是出大事了,必須要馬上稟告掌門。” 一邊喃喃自語著,那童子一邊匆匆往外走。他實在太過恐慌,邁出門檻上不小心絆了一下,差點撲地摔倒。少華派有數以萬計的門人弟子,這間大殿內,每天熄滅的魂燈數不勝數。但童子從未有如此失措的時候,皆因為那盞魂燈屬于門中唯二的返虛道君之一——臨崖。 “老祖,大事不好了。”雖然竭力壓抑著聲音中的驚駭,但依舊聽得出道人的呼吸急促不安。他是少華派現任掌門惠玄子,按輩分來算,已經是萬靈道君的徒徒徒孫了。 萬靈道君睜開微闔的雙眼:“我已經知道了?!?/br> 就在臨崖道君的魂燈熄滅的那一刻,萬靈道君忽然心神一動。他連忙掐指一算,但奇怪的是,似乎有人特意遮蔽了天機,他完全算不出和臨崖隕落有關的任何線索。 “不是葉舒干的。” 葉舒還在浩瀚海上,就算返虛道君能隔著空間出手,但她只有有所動作,萬靈道君必然能夠察覺。同樣也不是司家老祖的手筆,先不說司家沒必要殺臨崖,和葉舒一樣,司家老祖的動靜也逃不過萬靈道君的關注。 萬靈道君的腦海里掠過好幾個人名,最后將嫌疑鎖定在了三個人身上。 天微、嬰桑,還有謝宣。 扶余洲的天柱開啟后,嬰桑渡過清霄琉璃劫的事已不再是秘密。她和天微是二劫道君,有實力神不知鬼不覺地殺死臨崖,并且遮掩天機。至于謝宣…… 這個一向神秘的魔門大能,連萬靈道君都不甚了解。 謝家的根本*絕聚命道書詭異恐怖,據說多年前,謝宣修煉道法時走火入魔,因而一直在出云天里的白塔修養。謝家雖然有這位返虛大能坐鎮,但這么多年以來,謝宣從未出過手。魔門中甚至有傳言,謝宣早就隕落了。只不過是謝家為了家族穩固,因此秘而不宣。 臨崖的死處處透著詭異,應該不是天微的手筆。萬靈道君細細思忖,這更像是妖族或者魔門的行事做派。只是少華派無論是和九嬰一族,還是和謝家都沒有什么大沖突,到底是何等原因值得他們大動干戈? 不管怎么樣,這口氣,萬靈道君一定要找回來。 惠玄子躬身站在階下,萬靈道君不說話,他也只能眼觀鼻鼻觀心地沉默不語。過了許久之后,惠玄子聽到一陣衣料摩擦的窸窣聲,萬靈道君站起身,老者的聲音平靜無波:“傳令下去,本座要去瀟真派?!?/br> # “虞長老,我去天璇山看過了,顧師叔洞府外的禁制還在,想必是在府內閉關。” 虞懷季朝童子點頭示意:“我知道了,你下去吧?!?/br> 那童子離開后,虞懷季坐在屋內,面色凝重。不久前他接到情報,原來臨崖道君來過離合山,只是不知道為什么,臨崖道君派出的童子卻被顧浚截住了。那之后臨崖道君便轉而離開,似乎是打道回府。 這件事情非常不對勁,瀟真派和少華派矛盾重重,臨崖道君在葉舒遠處扶余洲的當口來離合山,虞懷季可不認為他只是路過。到底為什么他又離開了呢? 更關鍵的問題是,顧浚為什么要截住臨崖道君派出的使者,還將這件事給壓了下來。 虞懷季生性謹慎,他不像葉舒那樣,一旦認可一個人,就會無條件地交付信任。雖說他相信顧浚不會對門派不利,但他必須要弄明白顧浚到底做了些什么。 他站起身,有些焦慮地在屋內來回踱步,正在思索時,方才那童子又去而復返。 “怎么了?”虞懷季皺了鄒眉。 “虞長老。”童子的聲音里帶著驚慌,“少,少華派的萬靈道君來了!” 此時,在離合山上方,一座龐大的飛宮正懸停在半空中。 那飛宮長寬各有百八十丈,飛宮上玄磚金瓦,玉階銅柱,雕飾得極盡華美精致。飛宮的周圍瑞彩萬千,云氣氤氳,攪動得萬里晴空一陣風起云涌。 整個滄元天,這樣的飛宮只有一架,那就是玄天閣專為少華派煉制的貫天星宮。少華派很少動用這架飛宮,除了攸關門派命運的大事外,只有一人有資格隨時驅使貫天星宮。 那人就站在飛宮的主殿前,他身周狂風烈烈,花白的頭發卻連一綹碎發都紋絲不動。 萬靈道君負手而立,神色平淡地望著腳下連綿的屋宇。片刻之后,那屋宇中有一人駕云而來。來人一襲藍色云紋道袍,面容俊美出塵,正是虞懷季。 “晚輩虞懷季,不知道君前來,所為何事?”虞懷季的笑容周到有禮。 萬靈道君淡淡道:“葉舒既不在門中,想必你們瀟真派中主事的就是你了?!彼沉擞輵鸭疽谎?,“本座且問你,我那徒兒來離合山拜訪,無緣無故為人所殺,難道這就是你們瀟真派待客的禮儀?” 虞懷季先是一怔,萬靈道君的徒兒……不就是臨崖道君嗎? 臨崖道君竟然死了?!他本以為臨崖道君是自行離去,沒想到竟然被人殺了。虞懷季又驚又疑,臨崖道君是返虛大能,有誰能殺他。 他并未掩飾臉上的驚異之色,迎著萬靈道君冰冷的目光,虞懷季語意誠懇:“道君明鑒,晚輩實不知臨崖道君曾來過離合山,更加不知臨崖道君隕落之事?!?/br> 其實萬靈道君也認為臨崖之死與瀟真派無關,但他原本就是借故來找茬的,哪里會好聲好氣地容虞懷季辯駁。 當下,萬靈道君冷笑一聲:“你這小輩好生厲害,幾句話就想把我那徒兒的事和你們瀟真派撇得干干凈凈?” 虞懷季心中發沉,他雖然嘴上這么說,但實則懷疑臨崖道君的死和顧浚有關??深櫩V皇腔裥奘?,又怎么殺的了臨崖? 他不動聲色:“道君意欲如何?” 萬靈道君,忽然閃電般出手了:“如何?自然是要瀟真派付出代價!” 虞懷季右掌翻轉,腳下飛速擋開一圈圈水紋。那水紋瞬間成型,化為一個繁復的陣法將他護住。但萬靈道君的攻擊又豈是他這個化神修士擋得住的。 咔擦一聲輕響,萬靈道君的手輕而易舉穿過陣法,一掌擊在了虞懷季胸前。 “你如此罔顧規矩,以大欺小,就不怕同道唾棄?”虞懷季將涌上喉頭的鮮血強行咽了下去,冷冷地看著萬靈道君。 萬靈道君哼了一聲:“殺徒之仇,不共戴天,又有何人能夠指摘。” 既然臨崖已死,他自然要利用這件事大做文章。有了報仇的這個立場在,萬靈道君就可以肆無忌憚地向瀟真派出手,而不用顧忌高士大能的形象。 說話間,他的第二擊又已襲上了虞懷季。他并不打算殺掉這個小小的化神修士,只是要殺雞儆猴,讓瀟真派上上下下生出畏懼之心。屆時再讓他們交出石匙碎片,此行便大功告成。 在返虛修士巨大的威壓下,虞懷季根本毫無還手之力。又是一陣劇痛襲來,虞懷季感覺自己的半邊身體都被拍成了粉碎,朦朦朧朧間,他似乎聽到了賀顯的怒吼聲。 萬靈道君冷聲道:“正好,再來一個本座也不嫌多。” “你的目的是石匙碎片吧?!庇輵鸭境粤Φ氐?,他伸手抹去嘴角的血跡,“可惜,掌門已經把石匙碎片交給了天微道君。” “什么?!”萬靈道君瞇起了眼睛。 虞懷季艱難地笑了起來:“你若是不信,盡可以殺了我再搜魂。掌門早料到你賊心不死,石匙碎片在天微道君手中,你要是有本事,大可以殺到沖霄劍派。” 萬靈道君死死地盯著虞懷季,面前的男子毫不畏懼地回視他,目光中盡是譏嘲之意。 “好,好你個葉舒……”萬靈道君一甩衣袖,龐大的氣浪沖天而來,虞懷季腳下一個踉蹌,便從貫天星宮上栽了下去。 那座飛宮調轉方向,破開排闥而來的云霧,徐徐飛離了瀟真派。 賀顯接住從天而降的虞懷季,一見他面如金紙,顯然受傷不輕,頓時又氣又恨:“老匹夫,有本事別挑阿舒不在的當口來找茬!我呸!膽小如鼠?!?/br> 瀟真派門內早已一片大亂,去見萬靈道君之前,虞懷季已命門中上下嚴陣以待。護山大陣全力運轉,眾人都以為要有一場惡戰。 偏偏葉舒不在,顧浚和傅曲舟都在閉死關,蘇于霜還在沂南城,就連鯤蚩都回北冥海探親去了。萬靈道君選的這個時機,實則是瀟真派實力最薄弱的時候。 等回到洞府,確定萬靈道君的神識也無法穿破陣法進行窺伺后,虞懷季咽下賀顯給自己服進去的丹藥,勉強笑道:“萬靈果然是個蠢貨,就這么被我誆騙走了?!?/br> “你膽子也太大了?!辟R顯氣得在原地團團亂轉,“等阿舒回來了,一定要讓她去會會萬靈,給你報仇。” “別?!庇輵鸭緭u了搖頭,“萬靈畢竟是二劫道君,阿舒不是他的對手,你不要添亂。況且……”他有心想說說顧浚的異常之處,但又怕賀顯這個沖動的家伙藏不住話,頓了頓,還是轉了個話題,“我的修為恐怕是廢了,阿舒沒有回來之前,門中上下還要你多cao勞。” 賀顯的臉色頓時一沉,萬靈道君實在歹毒。他雖然沒有傷虞懷季的性命,但處處打在虞懷季的內脈上,虞懷季不僅玉宮受損,內脈更是斷了個七七八八。無性命之憂,卻有修為盡廢之虞。對修道之人來說,沒了修為,又和丟了性命有什么差別。 “你不用擔心,忘了我這個丹道大師了嗎。”賀顯強笑著安慰了虞懷季幾句,叮囑完虞懷季好好休息,他布出洞府。 往日里平靜安寧的離合山一片擾攘,雖然有敖成康帶著其他幾個長老安撫弟子,但門中還是人心浮動。瀟真派從未面臨過如此危機,以往都是葉舒打別人的臉,這一次,卻是她的臉被打了。 賀顯嘆了口氣,虞懷季說的不錯,這口氣瀟真派必須要咽下去。 忽然,他聽到了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童子氣喘吁吁地跑過來,一面跑一面大叫:“賀長老,掌門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