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節(jié)
“師姐,那真的是龍嗎?” 幾個路過的弟子竊竊私語著,他們的聲音壓得很低,敖飛光動了動耳朵,尾巴不自覺地甩來甩去,想聽聽這幾個家伙如何談論自己。 “當然了,你看看他身上的鱗片,還有那對龍角。” “可是……”發(fā)問的女弟子頓了頓,“我怎么覺得他的習性很像狗。” “呃……” “曬太陽、小聲哼唧,聽說他還喜歡在掌門身上拱來拱去,真龍都是這樣的?”女弟子一臉微妙,“我看敖長老可和他不一樣。” “這條龍還小呢。”師姐徒勞地解釋著,雖然她也覺得敖飛光的種種行為,實在是不符合一個上古妖族的設定。就算是派里的鯤前輩,看起來也比他有范兒多了。 “其實我覺得他是在占掌門的便宜。”女弟子肅然道,“畢竟他可是一條公龍。” “這還了得?”師姐怒道,“掌門崖岸高潔,豈容他人玷污?” “對呀,掌門是屬于我們大家的!” 敖飛光聽到這里終于忍不住了,他嗷的一聲從草叢里竄了出來,齜起白森森的牙齒朝那兩個弟子撲了過去。 兩人頓時花容失色,那師妹差點被嚇得哭了出來。眼看那張猙獰的龍臉就要湊到自己眼前,敖飛光的身形忽然一頓,他氣急敗壞地回頭,惡狠狠道:“斬仙,你這個小屁孩!快點放開我的尾巴!”配上他奶聲奶氣的話音,這句話聽起來著實很可笑。 “哼。”小女孩穿著鵝黃色的裙衫,手里緊緊拽著一截龍尾巴,“你說誰小屁孩,幼稚鬼,竟然還欺負派里的弟子。” “呸!”敖飛光沖著那兩個弟子落荒而逃的方向啐了一口,“誰叫他們說我占阿舒便宜,阿舒是我的,才不是什么大家的。”囂張地放完這句話后,敖飛光的腦海里立刻閃過一張冷冰冰的臉,他馬上加了一句,“不對,阿舒是我和小浚的。” 斬仙朝天翻了個白眼:“主人是我的主人,和你可沒有關系。”她拎著敖飛光的尾巴,將小龍朝空中遠遠一拋,“回去告訴顧黑臉,他要是敢靠近主人一步,我就削死他!” 雖然敖飛光是凌駕于眾妖之上的真龍,但在先天靈寶斬仙劍的面前,他的那點道行壓根不夠看。輕松地拍了拍手,斬仙從石頭上跳下來,哼著小曲朝天璇山走去。 還沒靠近葉舒的洞府,斬仙就聽到了那個讓她無比討厭的聲音。 葉舒拿著一卷道書坐在窗邊,顧浚伸出手,幫她理順被風吹亂的頭發(fā)。她覺得頂心輕輕一動,如云的發(fā)髻里,一支雕琢精致的玉簪探了出來,在春暉中泛著潤澤的光華。 葉舒笑瞇瞇地道:“比司修雕的那支簪子好看,我喜歡。”知道顧浚還在為司修送自己發(fā)簪耿耿于懷,葉舒偏要逗弄他。 顧浚卻沒有像以前那樣悶不吭聲地黑臉,他湊到葉舒的發(fā)間輕輕嗅了嗅:“師父,你身上這么香,也是因為我送的簪子?” 葉舒的臉刷一下就紅了,這小子調(diào).戲完她之后還勾了勾唇,活脫脫一副霸道總攻的架勢,哪里還有當初那個純情小年輕的靦腆樣。 “你學壞了。”葉舒瞪著眼睛。 她頰上一抹薄紅,微微撅起的嘴唇如花瓣般飽滿誘人。顧浚心頭一動,輕輕摟住她的肩膀,正欲低頭,門邊傳來了重重的冷哼聲。 斬仙蹬蹬蹬跑到葉舒面前,一見顧浚貼得那么緊,頓時氣不打一處來。而那個女人還毫無所覺地任由顧浚摟著,語氣輕快地朝斬仙招手:“斬仙,快來讓我抱抱。” 主人現(xiàn)在的心情很好,察覺到這件事后,斬仙的臉頓時更黑了,她氣鼓鼓地努著嘴巴:“我又不是小孩子。”這種幼稚的事情只有那條蠢龍才會做。 葉舒失笑不已,斬仙劍的元靈是個傲嬌小蘿莉,說出去恐怕誰都不會信。她親眼看著斬仙降生,這小家伙十分黏自己,對派里的其他人倒是不假辭色。 尤其是顧浚,不知道為什么,斬仙似乎和顧浚很不對盤。 雖然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面癱樣,但顧浚并不是那種會嚇哭小孩子的冰山。相反,他的孩子緣還挺好的。不提敖飛光和朱若,瀟真派里的一些小弟子也很親近他。 但斬仙自從見到顧浚后,就從沒給過他好臉色。小姑娘最喜歡做的事情,大概就是在葉舒和顧浚獨處的時候坐在一旁,擔任一只存在感十分強烈的電燈泡。 臉皮越來越厚的顧浚并不以為意,葉舒卻有些接受不能。畢竟在未成年人面前卿卿我我秀恩愛什么的,節(jié)cao是不是掉的太多了點。 而這正是斬仙希望看到的,又一次順利地讓葉舒把顧黑臉打發(fā)走后。斬仙就像一只得勝的公雞,喜滋滋地背著小手在屋子里踱來踱去。 葉舒又覺得不解,又有些好笑:“斬仙,你是不是不喜歡小浚?” “沒,沒有。”斬仙別過小腦袋,雖然她討厭顧黑臉,但主人卻喜歡他。為了不讓主人為難,斬仙只能矢口否認。 葉舒扯了扯她腦后的小鬏鬏:“跟我還不說實話?” 說不出為什么,但斬仙就是反感顧黑臉。從她還未成型的時候,斬仙就覺得那個冰冷的男人有些不對勁。這種異樣的感覺在葉舒離開時之密境后越來越濃烈,就好像有什么一直被壓抑的東西終于釋放了出來。或許是一條陰毒的蛇,只要他待在葉舒身邊,斬仙就寢食難安。 但她不能說實話,斬仙知道主人有多看重她的那幾個徒弟。尤其是顧浚,毫無保留地信任,全身心地護持,這就是主人對待顧黑臉的態(tài)度。 想到這一點,斬仙就覺得心里酸溜溜的。 “他會傷害你的。”小姑娘沉默了一會兒,忽然鄭重道。 葉舒噗嗤一下笑了出來,她伸手揉了揉斬仙的發(fā)頂:“放心吧,那小子可打不過我。” 發(fā)現(xiàn)主人完全沒把自己的話當回事,斬仙氣悶得直皺眉:“我說的是真的。” “嗯嗯。”小姑娘的發(fā)絲柔軟又順滑,葉舒覺得手感很好,“那你幫我打跑他好不好。” “你,你認真聽我說嘛……” 稚嫩又清脆的童音從屋子里傳了出來,那話音里夾雜著焦急和郁悶。顧浚站在屋外的桃樹下,幽深的瞳孔中冷光連連,似乎有什么涌動其中,下一刻就要破浪而出。 他深深地凝視著那一大一小兩道人影,過了許久,一陣輕風拂過,樹下已然空無一人。 # 千里離合山上,一片金光灑散,耀目萬方。黯沉的夜幕被那沖天光華照亮,山巔上俱是曦芒,直晃得人連眼睛都睜不開。 葉舒正在洞府內(nèi)入定,忽然心頭一動,她含笑睜開雙目:“玉堂也算是苦盡甘來了。” 系統(tǒng)冰冷無機質(zhì)的聲音恰巧響起:“恭喜宿主五弟子結嬰成功,發(fā)放獎勵禮包,禮包內(nèi)容,1000兌換點。” 有了這1000兌換點,葉舒便將煉骨丹的方子兌換了出來。這丹藥奇異玄妙,所需的制作靈材也十分珍貴。葉舒粗粗瞟了一眼,大部分瀟真派都有存貨,剩下一些時令性很強的靈材,或許能在玄天閣購買一二,但應該還有缺口。 她將丹方往袖里一收,施施然朝外走去。果不其然,迎面就見到了寧玉堂。 這小子雖然一副淡定模樣,但眼角眉梢的喜意掩都掩不住。從寧玉堂剛懂事起,他就知道自己沒辦法修煉。鯉夏為了幫他克服血脈帶來的影響,不知廢了多少精力,依舊毫無起色。 沒辦法,寧玉堂告訴自己,認命吧。 他嬉笑怒罵、吊兒郎當,不過是讓自己表現(xiàn)得不那么在意罷了。不就是不能修煉嗎,反正他的壽元夠長,又不需要追求長生。 就連鯉夏也開始覺得寧玉堂大概對修道不感冒,但這怎么可能呢。如果他無意于此,又怎么會去幫北冥海上的妖修解道書。可以賺靈石的辦法實在太多了,他偏偏不自覺地選了這條路。 天道至公,它給了寧玉堂無堅不摧的rou身,超凡脫俗的天賦,但卻剝奪了他踏上大道的資格。寧玉堂擁有龍族的力量,但卻無法像龍族那樣靠自己的血脈修煉。假若沒有九相功,終其一生,他的一腔抱負里只能在故紙堆里實現(xiàn)。 “師父,謝謝你。”寧玉堂輕聲道。 葉舒伸指彈了彈他的額頭:“你該謝咱們?yōu)t真派那個不知名的前輩,若不是他不知在哪里得到九相功,為師也只能干瞪眼。” 寧玉堂笑嘻嘻地擠了擠眼:“原來還有師父你做不到的事,這可真是稀奇。” 葉舒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廢話少說,你現(xiàn)在也是元嬰修士了,這張丹方拿去,玄天閣里買不到的靈材,你自己去找。” 雖然其中一些靈材很珍貴,但葉舒仔細看過了,采集過程只是耗時了一點,危險并不大。 寧玉堂接過煉骨丹的方子,匆匆掃了一眼。他情不自禁地抿了抿唇,有些不知道該對葉舒說什么。 葉舒伸出一只手:“別,你可千萬別說什么煽情的話,你師父我受不住。” “嘁。”寧玉堂撇了撇嘴,“誰說我要煽情,買靈材難道不需要靈石,師父。”他涎著臉湊到葉舒面前,“你是不是資助徒兒一點……” 葉舒推開他的大頭:“去去去,賀老頭新賣了一爐丹,你去找他抹兩把牌,靈石不就有了。” 師徒倆十分無節(jié)cao地商討完了如何坑害賀顯,寧玉堂晃了晃手里的丹方:“師父,那我走了,你可別太想我。” “滾.蛋。”葉舒笑罵道。 轉(zhuǎn)身的那一瞬間,寧玉堂狠狠吸溜了一下鼻子:“臥槽,我可是鐵骨錚錚的真龍之子,感動到鼻酸什么的一定是錯覺。” 寧玉堂下山后,葉舒的日子愈發(fā)安寧起來。 雖然對自己的徒弟都很有信心,但寧玉堂閉關的時候,她的心還是有些懸。如今五個徒弟都順利結嬰,實力比起之前有了質(zhì)的飛躍,葉舒也不用再擔心他們出門在外會遇到什么極端危險。畢竟滄元天的元嬰修士不多,一個元嬰真人,放在好些勢力里,可是掌控一方的大人物。 算算日子,曹衍和傅曲舟已經(jīng)離開了好幾個月,大概快要回山了。 葉舒正在考慮要不要聯(lián)系曹衍,桌上的一張符箓幽幽地亮了起來。隱玄境有特殊的禁制,飛書無法傳遞。曹衍幾人離山前帶了幾張玄通符,遇到要事時只需引燃玄通符,就可以與另一張符箓的持有者通話。 嗤啦一聲,指尖的靈火彈出,符箓?cè)紵饋怼2苎艿穆曇裟:磺澹钢还山箲]和無奈:“師父,求支援。” “怎么了?”葉舒有些疑惑。 “小師妹她……”曹衍沮喪地遲疑著,只是聽他的聲音,葉舒就能想象的出來曹衍頭上那兩只隱形耳朵耷拉下來的樣子,“她……她不要我了。” ☆、198|5.11|城 隱玄境誕生于上古與太古之交,據(jù)傳由一位隕落的金仙開辟。在三洲四海戰(zhàn)火連天民不聊生時,隱玄境默默發(fā)展,是以雖然其年載不如三洲久遠,面積更是連九易洲都比不上,但修士竟比人妖兩族、道魔兩派加起來還要多。 這個洞天世界由于特殊的衍化過程,土地肥沃、物產(chǎn)豐饒,遍地都是靈材靈氣,可謂是滄元天首屈一指的富庶之地。 這樣一片膏腴之地,自然引來了他人覬覦。 從太古時代開始,為了掌控隱玄境,本方世界的勢力發(fā)動大大小小不下數(shù)千次攻伐。規(guī)模最大的兩次,一次由開創(chuàng)太古時代的圣皇親自出征,一次由中古時代時發(fā)展到頂峰的世家率領,但無一例外,每一次攻伐都失敗了。 開辟隱玄境的那位金仙或許預料到隱玄境會有此命運,特意在隱玄境的入口設下禁制,只有元嬰以下的修士才能進入此間世界。 因此,無論本方世界派出多少大能,要想攻伐隱玄境,他們不得不將自己的修為壓制到元嬰境界。 雖說與此相對的,隱玄境里的修士為此方世界法則所限,只能修煉到元嬰境界便無望大道,但架不住隱玄境的修士多。 修士的境界每提升一次,其實力都會有質(zhì)的飛躍。一個元嬰能抬手滅城,一個化神修士卻能輕易殺掉十個這樣的修士。修士的境界越高,人海戰(zhàn)術對他們就越不起作用。 但偏偏隱玄境的特殊情況,讓前去攻伐的修士只能一次又一次陷入車輪戰(zhàn)的泥潭中。 就這么僵持了許多年,直到近古時代,世家式微,宗派崛起。但由于道魔之爭,又有妖族在旁虎視眈眈,三洲四海的局勢愈發(fā)復雜。自家連內(nèi)斗都來不及,哪有空去搶旁人的地盤。 于是,在三千多年前,由當時的幾大勢力首領分別與隱玄境簽訂了契約,雙方罷兵止戈,本方世界承認隱玄境的獨立地位,不再試圖攻伐,隱玄境入口也將向本方世界的修士開放。 到的如今,隱玄境早已成為了修士們游歷修煉的好地方。那里靈氣充裕,物產(chǎn)豐饒。千萬年來少起刀兵,紛爭稀有。 如此煙柳繁華地,不僅世俗之人深陷紅塵迷網(wǎng)中,修道者也如王孫公子般,整日里錦衣玉食、豪奴美婢,毫無清心寡欲之念。 至于道門秉持的遠離塵緣,不過多插手凡俗之事的準則,對隱玄境的修士來說更是不可能。況且他們與宣吳洲的修士還不一樣,在隱玄境,修道是一件十分普遍的事。 大街上隨處可以買到開靈脈的丹藥,只要找一處安靜的山野打上幾天坐,就可清洗內(nèi)脈,推開練氣的門徑。 可想而知,用這種方法煉出來的修士,其根基有多薄弱。 所以,對隱玄境那些遍地都是的練氣修士來說,修道只是強身健體的手段,就跟九易洲的凡人習武一樣。 而再往上走的境界,就算可以用丹藥來堆,顯然也需要一定的財力。所以,在隱玄境,要想判斷一個人的家境如何,看他的修為就能推測得七七八八。 皇室、貴族、豪商……這些勢力都擁有龐大的修士群體,他們甚至將修士募集起來組成軍隊,統(tǒng)一調(diào)度,如臂指使。 這在九易洲是不可想象的事,修道講究的是從心所欲,即使面對至親師長,修士也不能違逆本心去服從其命令。 繁華的盛景消磨了人的心志,所以,即使知道離開隱玄境就有可能突破元嬰境界,朝更高的巔峰攀登,但隱玄境也少有修士愿意嘗試。他們與三洲四海完全走在了兩條不同的道路上,既無法相互理解,也都各自鄙薄對方。 外來的修士在隱玄境是很不受歡迎的,剛踏入隱玄境,葉舒就感覺到了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