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節(jié)
葉舒接過來一目十行,初時面色平靜,越看越是驚訝。到最后,她用一種見鬼一樣的眼神望著寧玉堂,嘖嘖稱奇:“玉堂啊,看你平時不顯山不露水的,金手指比誰開的都大啊。” 寧玉堂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師父,要是處理得不好,我說不定會有滅頂之災(zāi)。” “莫怕。”葉舒安慰他,“咱們?yōu)t真派拉的仇恨太多了,不說為師我,看看你師兄師姐們,哪一個沒有逆天的仇人,這是門派慣例。” 寧玉堂:“……那我叛門行不行。” 葉舒不理會他的胡言亂語,將信遞給顧浚,皺眉思索起來。雖然她嘴上只是輕飄飄的調(diào)侃,但這封信透露出來的訊息實在太驚人了。 寧思蓉的信廢話一大堆,總結(jié)起來只有兩個意思。第一,我去找你爹了。第二,你爹是條龍。 看到這里的時候,葉舒差點沒把剛喝進去的茶水給噴出來。有一個吞了鳳族妖圣元丹的徒弟還不夠,又要再來一個身具龍族血脈的徒弟?! 葉舒自從成就化神后,表面上依舊是嬉笑怒罵,但內(nèi)里已經(jīng)很少有劇烈的情緒波動了。今天這件事,卻著實讓她大吃一驚。 上古金仙大戰(zhàn)后,眾多妖圣隕落,曾經(jīng)不可一世的大妖部族也日漸衰落。上古大妖以龍鳳兩族為首,因此,這兩支部族也衰落得最厲害。 鳳族的慘境瀟真派眾人也都知道,不僅人丁寥落,族人也缺乏向心力。好不容易出了顆妖圣元丹,還被身為人族的曹衍給吞了,但是他們遠沒有龍族杯具。 此時,顧浚也已將信看完。他面上依舊平靜,只是時不時地打量寧玉堂一眼,泄露了他心中的驚詫。 原因無它,龍族早已滅亡了。 千萬年的歲月中,不知有多少人尋找過這支上古妖族的蹤跡,得到的結(jié)論無一例外,滄元天再無真龍。 現(xiàn)在,葉舒的眼前就站著一個身具真龍血脈的家伙。哪怕他只是半龍,這樣的身份依舊會在滄元天掀起滔天巨浪。可以這么說,要是把寧玉堂論斤買,葉舒可以賺一條靈脈回來。 寧玉堂身上一切不合理的地方也能解釋得通了,他的rou身無堅不摧,無所不破,天生不能修煉任何道法,正是龍族的特征。龍族不能修煉,他們也不需要修煉。他們從降生就擁有萬年壽元,可移山倒海,可改天換日。 從曹衍開始,剩下的幾人相繼看完了那封信,蘇于霜忽然冒出來一句:“師父,我們發(fā)了。” 寧玉堂一看她滿臉的肅然之色,差點沒噴出一口老血:“人性呢?!師父,你可千萬不要聽師姐亂說!” 葉舒寬慰他:“放心,要是為師還沒發(fā)達的時候,肯定就把你賣了。但是現(xiàn)在既然有了錢,又沒有破產(chǎn)的危險,你還是暫時安全的。” 可惜葉舒不賣他,有的是人想逼葉舒賣。寧玉堂的身份絕對不能泄露出去,否則不僅是他,瀟真派也要有滅頂之災(zāi)。 這正是寧思蓉要求寧玉堂結(jié)丹后才能打開木盒的原因,結(jié)了丹,至少代表寧玉堂有了一定的自保之力。否則,他還是乖乖做一個什么都不知道的普通人吧。 至于寧思蓉要求寧玉堂拜入瀟真派,是她留給鯉夏的囑托。前提條件是,瀟真派必須要有振興的跡象。 “這又是為什么?”葉舒疑惑不已。 “我不知道。”寧玉堂搖搖頭,“而且鯉夏也不知道。” 這件事隱藏著重重謎團,被眾人確認滅亡的龍族為什么還會有族人在世,寧思蓉又是如何與寧玉堂的父親結(jié)識的。還有藏在明閣的九相功,這么奇葩的功法,就像是為寧玉堂量身定做的,這也太巧合了。 而寧思蓉去哪里尋夫,現(xiàn)在還在不在人世,眼看也是個無解的謎題。 葉舒見寧玉堂面帶微笑,眼底卻一片黯然,知道他心中惆悵。畢竟,他雖然知道了父母的線索,其實依舊毫無用處。有時候,反而是一無所知會更快活一點。 “玉堂,你過來。”見青年乖乖地走過來,葉舒開始像撲小雞一樣在他頭上撲棱起來,“是不是覺得好受了一點?” 寧玉堂頂著一頭凌亂的呆毛:“我覺得更痛苦了。”因為大師兄一直在不動聲色地瞪我。 葉舒斬釘截鐵:“我這招摸頭殺百試百靈。” 被這么鬧騰了一番,寧玉堂又振作了起來。他本來就不是什么多愁善感的性子,對父母的執(zhí)念也并沒有那么深。他有親有朋,又何必要為了飄渺的期盼去追尋。 葉舒滿意地點點頭:“很好,為師給你一晚上的時間,到了明日我就要開啟天柱。”她緩緩地掃視著在場的五個徒弟,“天柱中有莫大的機緣,能得到多少,就要看你們的努力了。” ☆、149|5.3文|學(xué)城 尤老頭曾經(jīng)說過,天柱□□有三樣莫大的好處,其一是仙靈之氣灌體,其二是上古大能的氣息,其三則是觸摸天道的機會。 這三樣,都是普通人一輩子也得不到的機緣。 仙靈之氣,乃是靈氣中最為精純的部分,滄元天寬廣無邊,其中的靈氣總量幾乎不可計數(shù),但存在的仙靈之氣聚集起來,甚至裝不滿一座小院。一旦得仙靈之氣灌體,哪怕是塊頑石,也能瞬間開啟靈智,獲得踏入仙道的機會。 不過這仙靈之氣固然珍貴,對高境界的修士來說卻沒什么太大的用處。修士一旦結(jié)嬰,根骨資質(zhì)對修煉的影響就降到了最低,此時看重的是悟性,是心性,甚至是氣運,但不是根骨。 所以,若是曹傅寧三人得到仙靈之氣,對瀟真派諸人來說是最劃算的。 而上古大能的氣息,則是十分縹緲的東西。只有金仙留下的氣息才能歷經(jīng)千萬年不朽,這種氣息中蘊藏的奧妙,是窮盡普通修士一生都無法感悟的至理。滄元天但凡有上古遺府出世,若其中有幸留有上古大能的氣息,下一刻就能引發(fā)大戰(zhàn)。 但這氣息不是人人都能感悟的,據(jù)葉舒所知,昭康狄氏掌握的一座遺府中,就有上古大能留下的氣息。狄氏每五十年選出十位子弟,可以到那留有氣息的石壁前感悟。其中有人枯坐百年,依舊一無所獲。也有人不過短短一瞥,就醐醍灌頂,終成大道。 不過一般來說,修為在元嬰之上,感悟到的幾率會大一點。而悟性高的修士,也比其他人有優(yōu)勢。 至于觸摸天道的機會,那是連過去的葉舒都沒奢望的東西。 大道無處不在,但又遙不可及,修士修的是道,但九成九以上的修士,終其一生也不可能看到真正的道。滄元天有句俗語,叫不入化神,不得其門。只有成為化神真君,才具有追尋道的資格。 所以葉舒才堅持成就化神之后,再考慮開天柱的事。否則他們師徒六人進入天柱,很可能會入寶山卻空手而歸。 她成就化神當日,天空忽現(xiàn)異象。葉舒心有所感,從中察覺到了一絲大道真意。這是她的道,并非天道。修士們追求的終極目標,就是以己道合天道,從此,道即吾,吾即世界,被稱為合道。 在知曉天柱秘辛之前,葉舒最大的愿望,也就是成為返虛道君。要是能排在諸道君之首,那是最好不過的。至于洞玄脫劫,甚至合道,不是葉舒不敢想,而是志向固然要高遠,也得切合實際才是。 如今,她的目標已然改變。 罡風(fēng)可破,封禁可解,她葉舒,又為什么不能成為滄元天千萬年之后的第一人。她始終記得曹衍的話,天有那么高,有多高,我就要飛到多遠。 她在尤老頭面前表現(xiàn)得對天柱之事漠不關(guān)心,其實是想殺一殺那老頭的氣焰。如此驚天盛事,葉舒怎么會不心動。若她不動,那就罔顧了一顆求道之心。 天柱有四,眼下只知其一,但葉舒并不憂慮。只要掌握天柱的不是如九幽教那樣與葉舒有尖銳矛盾的勢力,她不會為了一己之私出手阻撓。葉舒護短,向來有仇必報,但她絕不貪婪無道。 少華派的心思葉舒一猜就知道,不就是怕封禁被解開,而自家的道君還不具備渡過上霄化道劫的實力,生怕一不小心就身死道消,于是想把開啟天柱的石匙都攥在手中。待到自己準備完畢后,再徐徐圖之。 更有甚者,一旦少華派手中掌握著此等可以左右滄元天的力量。到時候,各方勢力還不是只能俯首稱臣。 這個方法非常惡毒,滄元天的返虛修士中,頗有幾個年紀比少華派的道君還要大的。若是能渡上霄化道劫,還能拼死搏一把。不能渡劫,就只有兵解轉(zhuǎn)生。失去了返虛修士坐鎮(zhèn)的大勢力,就是沒了牙的老虎,必然會引來群蠅叮咬。 所以,少華派大可以看著,生生熬死一批道君,再坐收漁利。葉舒固然沒有什么拯救蒼生萬民的宏愿,但也做不出來此等下作之事。 尤老頭曾經(jīng)說過,一柱開,其他三柱必然會有所征兆。而征兆一起,滄元天又是一場龍爭虎斗。葉舒可以預(yù)見到,風(fēng)浪將至,但雨收風(fēng)歇后,必有晴日。 能在這風(fēng)起云涌的大時代里一展宏圖,是葉舒之幸。 夜幕之下,葉舒深吸一口氣,緩緩念誦起尤老頭傳授給她的古語。 難以描摹的聲音在空氣中響起,顧浚五人圍在葉舒身周,天空中無星無月,但他們卻似乎看到了光芒在眼前流動。 天柱不在瀟山之中,也不在瀟山之上。瀟山就是天柱,只有剝下高山的外殼,它才會露出內(nèi)里的真面目。 此時,她手中的石匙也開始發(fā)光。青銅色的小圓盤仿佛被踱上了一層烈焰,熾熱得讓人睜不開眼。 隨著葉舒念誦的語速越來越快,石匙內(nèi)的尤老頭開始露出痛苦的神情。他額上冷汗涔涔,垂放在身側(cè)的雙手青筋畢露。口唇干澀地翕動著,也在跟隨葉舒念誦那拗口的古語。 終于,在葉舒的語速已經(jīng)快到人聽不清的時候,石匙發(fā)出一聲轟然巨響,站在原地的六人消失無蹤。 至始至終,除了他們六個人,瀟山上無一生靈看到那些光,聽到那聲巨響。 # 一陣眩暈之后,葉舒很快穩(wěn)住了心神。她身上護身寶光自動騰起,乾坤圖懸在頭頂,舉目四顧,周圍只有她一人,幾個徒弟都不見了影蹤。 看來是在進入天柱的時候失散了,葉舒并不擔心。據(jù)尤老頭說,天柱里基本沒有危險,進入天柱里的人最多迷失在濃霧中一無所獲。 天柱可開啟一日一夜,若是時間過去了,她還未找到靈禁,天柱會自動將其送出,等待下一次的開啟。但石匙只能開三次,三次過后,靈禁將失去被解開的機會。 葉舒敲了敲石匙:“老尤,靈禁在哪?” 尤老頭有氣無力的聲音傳入她腦中:“我只能隱約感應(yīng)到靈禁所在,具體在何處,還要你自己去找。” 這里說是天柱,其實是一片廣闊無垠的域外空間,天地間遍布迷霧。葉舒身為化神真君,神識可燭照萬里,但在天柱之中,卻只能看清身周三百米的地方。 “說是沒有危險,其實迷霧才是最大的危險吧。”葉舒將石匙袖入乾坤袋中,嘴里雖然在嘀咕,腳下片刻不停,運起遁光,朝尤老頭感應(yīng)到的方向飛去。 四方天地中,似乎只有她這一個生靈。不止是空氣,連時間都靜止了。葉舒不停地飛著,好像飛了千萬年之久,但其實在心中默默掐算,不過飛了半刻而已。 “果然古怪……” 在這樣的地方,能順利找到靈禁就不錯了。什么仙靈之氣、大能氣息,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東西。 “老頭子,你狡猾的很啊。”葉舒笑瞇瞇地道。 尤老頭一改初見時那副德高望重的模樣,一臉無賴:“我要是不以那三樣至寶誘你,你會這么快就來開天柱?再說了,我也沒騙你,天柱里確實有那三樣?xùn)|西。” “你必然是在心里面笑話我吧。”葉舒一點也不生氣,“你說自己元氣受損,一次只能送我們師徒六人進來,想必是怕我把派中的弟子都帶進來,用人海戰(zhàn)術(shù)找到那三樣至寶。” “我元氣確實受損了。”尤老頭義正辭嚴地道,“況且,你就算叫再多人進來又如何,只有大機緣者,方可得天道鐘愛。” 其實尤老頭也不是有意要和葉舒作對,就像葉舒想殺一殺他的氣焰,他也讓葉舒這個小輩對自己多點敬畏之心。純粹是老小孩賭氣,并沒有壞心。 葉舒自然知道這個道理,她輕輕摩挲著石匙:“老尤,你可能還不知道我們?yōu)t真派的收徒標準。” “什么標準?”尤老頭莫名其妙。 葉舒微微一笑:“想做我葉舒的弟子,非大機緣者,門都沒有!” 此時,在距離葉舒幾萬里遠的地方,傅曲舟目眩神迷地看著眼前巨大的石像。這石像高聳入云,幾乎有一整座離合山那么大。石像周圍連一絲迷霧都沒有,似乎有一層無形的寶光,將迷霧和石像隔離開來。 最重要的是那石像上,橫貫著一道深達百丈的裂痕。裂痕中散發(fā)出恐怖又玄奧的氣息,仿佛鴻蒙未開,天地混沌。 “大能氣息……”傅曲舟低喃著,她面上不由流露出止不住的歡喜,“必須得想辦法通知師父他們。”傅曲舟掏出傳訊玉符,使了好幾次,玉符毫無反應(yīng)。 “這可怎么是好。”她微微蹙眉,不忙著感悟石像上的氣息,反而思索起該如何聯(lián)系同門。正在冥思苦想的時候,石像上突然傳來一聲輕響,傅曲舟猛地抬頭,袖中手指已扣住了洞天之門,“什么人?” 一個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師妹?!” “二師兄?”傅曲舟狐疑地抿了抿唇,石像上探出一個腦袋,正是曹衍,“你怎么在這兒?” “我也不知道啊。”曹衍苦惱地撓撓頭,“我一醒過來,就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了這里。這是什么鬼地方,我似乎在半空中?” 傅曲舟很想說,你的腳就踩在那道有大能氣息的裂痕上。她走了不知有多遠的路,才看到了這座石像。本以為自己的運氣很不錯,誰知曹衍一睜眼就到了這里。 她不由想到葉舒最喜歡說的一句話,覺得自己最近運氣不好,就好好拜一拜你師兄,百試百靈。 另一邊,蘇于霜正對著一片湖泊發(fā)呆。那湖泊約有百丈深,湖水清澈無比,一眼就能望到湖底。湖水中既無魚也無蝦,只有滿湖的仙靈之氣,像是煮開的水一樣翻滾沸騰——整個滄元天的仙靈之氣聚齊起來,也沒有湖里的多。 “這么多仙靈之氣啊。”蘇于霜有些困擾地皺眉,“只能裝半湖回去,可惜了。” 她素來是個果決的人,當下拿出特制的乾坤袋,神通一展,滿湖的仙靈之氣攪動起來,開始被吸入乾坤袋中。 而在蘇于霜不知道的地方,不過五里開外,寧玉堂哼著小曲,晃晃蕩蕩地朝這片湖泊飛過來。他的身上也帶著一只一模一樣的乾坤袋,正好裝剩下半湖。 至于葉舒,她正仰頭望著那道直插云霄的黑影,脫口而出:“這特么是什么?” ☆、150|5.3|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