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
靠得那么近,也還是怕冷似的在哆嗦。 邵萱萱被他這樣反常的模樣嚇到,想要回頭看一看他到底怎么了,他卻死死地箍住他不放。 “別動,就一會兒,讓我靠一會兒。” “……你怎么了?很冷嗎,還是……中毒了?” 秦晅搖頭,發絲在她耳側蹭過,又涼又滑。 邵萱萱便只好繼續充當他的人rou抱枕,還是豎直立著,自帶支架的。 她百無聊賴地看著眼前的石壁,夜明珠的幽光把他們的影子映在那上面,像是一頭巨大的四足怪獸。 也不知過了多久,秦晅才終于松開手,在她肩膀上輕推了一下:“走吧。” 邵萱萱當然不敢回頭,率先摸黑從石門出來——走廊上一片漆黑,才走了兩步就磕到墻壁了。 秦晅嘆了口氣,握住她手走到了前面。 腳步聲篤定而鎮定,剛才那個失魂落魄的人仿佛是別人附體了一樣。 邵萱萱福至心靈,突然開竅了:“你來過這里,對吧?” 秦晅腳步停滯了一下,很快加快了速度。 “……剛才那個人,也是你的故人?” “廢話那么多!” “生氣了?” “還想活著出去就給我閉嘴。” 邵萱萱再一次噤聲,長長的走廊里只剩下空蕩蕩的腳步聲。 秦晅越走越快,最后甚至快要小跑起來,停下時手心都是汗,喘息著道:“和我說說話。” 邵萱萱無奈了,小變態你還真當自己是太子爺啊! 不過,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的弱rou強食,他的拳頭硬,他確實就瞞著所有人取代了原主當上了太子。 邵萱萱不甘不愿地問:“現在什么時候了,是不是要睡覺了?我覺得好累啊。” 秦晅一邊催著她說話,一邊卻挺心不在焉的,見她停下來不吭氣了,再一次催促道:“繼續說,別停。” 別停是幾個意思啦! “這地方好黑啊,不過怎么都沒有看到棺材呢?” 在這種環境下說這種話題實在太恐怖了,不然還是換一個吧—— “我好餓啊,你呢?要是能找到點吃的東西就好了。” 好吧,說這個更嚇人! “你不想回答啊,那我猜猜好不好——這里是不是類似終南山活死人墓的地方啊,專門給活人住……” “你說什么地方?” “啊?” “什么墓?” “活死人墓。” “這名字倒也貼切,”秦晅嗤笑了一聲,“這里確實是活人的墓地,你們那里也有這樣的地方?” “嗯,”邵萱萱拿手指揪了揪衣擺,“說有,也算有吧。不過那都是故事書里寫的,說是當年一個道士建來打算自己用,結果給喜歡他的姑娘搶走了,當做門派基地來用——基地什么意思你知道的吧?” 秦晅早習慣了她奇奇怪怪的各種描述,半猜半蒙也猜到她那話的意思。這時兩人已經回到方才刻著女子畫像的石室,他摸黑找了只石凳坐下,讓邵萱萱挨著自己坐在腳邊。 邵萱萱不滿:“為什么你坐凳子,我就得坐地上呀?” 而且,到了這里還不能點火照明? 秦晅沉默了片刻,甕聲甕氣道:“挨著我坐還辱沒了你不成?” ——挨著你的腳坐,難道很榮耀,難道我還得磕頭謝恩? 邵萱萱在心里把他罵了幾十遍,人還是老老實實坐了下來。 “后來那道士呢?” “道士啊,沒了墓地么他就另外找地方住了唄。” “那女子呢?” “她啊,就搬進墓地里,等那道士來娶她。” 秦晅愣了下,隨即笑道:“那她必然是等不到的。” 邵萱萱難得聽他對這種情情愛愛的事情發表看法,很有種食物鏈中高端生物瞧不起底層的感覺,故意改口道:“這你就錯了,道士還真還俗來娶她了,他們后來還生了七八個孩子,個頂個的聰明伶俐……” 秦晅篤定地打斷她:“撒謊!” “你又沒去過我們那里,你怎么知道我在撒謊?” “她都將那地方叫做活死人墓了,哪里是真等到了。”秦晅站起身,將火折子打亮,點燃火把,“真在乎的人,誰能舍得讓她在不見天日的地方住一輩子?” 邵萱萱直覺他話里有話,目光落在他身上,驀的驚呼出聲:“你、你的頭發……” 秦晅茫然回頭,腦后那縷突兀的灰白相間的頭發也隨著他的動作顫動了一下,飄落到了胸前:“我的頭發怎么……” 他驀然閉緊了嘴唇,死死地盯住了那一小縷垂落在衣襟上的突兀白發。 邵萱萱結結巴巴地安慰:“沒事沒事,就那么一小撮,染一染就好——啊!” 秦晅毫不客氣地抬起胳膊,一把那些夾雜著白發的頭發給扯落下來。 邵萱萱都被這動作唬得下意識縮了縮腦袋,“白頭發不能這樣直接拔掉呀,越拔越會……” 她的聲音愈來愈低,終于在他沉默的注視下艱難地吞咽回腹中。 ☆、第七十五回骨殖 第七十五回骨殖 邵萱萱是餓醒的。 胃里空蕩蕩的,嘴唇也干得難受——墓室里倒是有水,可這水都在地底下埋了這么多年了,誰知道喝下去是不是有毒。 邵萱萱惜命極了,寧可忍著也不敢去碰。 這么又渴又餓地醒過來,又正對上墻上少女的笑顏,邵萱萱全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別這樣看著我好不好! 畫像是不會說話的,墻上的燭火倒是因為她飛快起身的動作而顫動了一下。邵萱萱下意識去看身側,鴉青色的地面扔著件發皺的大氅,哪里還有人影。 她下意識就要出聲喚人,話到了嘴邊,余光掃到開著的石門,正瞧見隱約透過來的一點昏黃光亮。 邵萱萱扶著石凳爬起來,輕手輕腳走到門邊,往外看去。 走廊上的燭火都被點燃了,一路通到那道隱蔽的石門附近,燭光躍動,將過道照得青光盈盈。 小變態去了石門里面? 邵萱萱揉了揉酸脹的膝蓋,躡手躡腳走到石門邊,探頭往里看了一眼。 里面也亮著燈,金絲縷燈散發著幽光,靜謐而安詳。 邵萱萱吁了口氣,往里挪了挪,又挪了挪,終于看到了秦晅。 他靠著石床,支著一條腿坐著,專注地凝視著地上的那些骨殖,手里還掂著根細長的腿骨。火光打在他臉上,白得和那些骨頭一樣。 邵萱萱停在原地,嘴巴張了好幾次也沒能把話說出來,秦晅卻似感覺到了什么,猛地轉回頭來。 邵萱萱僵硬地笑了下:“我馬上出去!” 說完,她轉身就走。 出乎她的意料,秦晅沒發火也沒追出來——她不怕死地再一次探頭進去看,就見他垂手在白骨堆上摩挲了兩下。 像是撫摸,又像是撿了什么東西。 邵萱萱趕緊回頭走了出去,屋里安靜里一陣子,開始傳來清脆的敲擊聲。 一聲、兩聲、三聲……連續不斷,綿延不絕。 回想起他摸著白骨的模樣,邵萱萱忍不住捂住了耳朵——這是要挫骨揚灰?看那神色,也不像有深仇大恨的樣子,怎么連死了都不肯放過人家?! 不過……秦晅怒到了極點的時候,在面上確實不一定能看出端倪。 這樣一對比,她覺得畫像女孩的笑容也變得可以忍受了起來。 邵萱萱越想越是心驚,快步沿著走廊行走。 此時目之所及,都是那些稚拙、粗糙的涂鴉。之前看著有些可笑的桌椅、床榻、碗筷也仿佛有了生命,在這么多燭火的照耀下纖毫畢現,無聲地訴說著歲月經過時留下的痕跡。 這些東西也和那華室的主人一樣,深埋底下不知多少年,人死了只余下枯骨,刻在墻上的痕跡卻完整保存了下來。 變了形的高大人影邊上連接著一小張桌面傾斜的石桌,石桌往上是類似于飯碗一樣的一只只杯子……靠近墻角的地方,密密麻麻刻了一些類似漢字的東西。 邵萱萱拿燭火照了照,找出一大排類似于“禾”字的圖案,邊上還都各寫著阿拉伯數字“1”和“3”。 那刻字的人極有耐心,墻上的圖案一個緊挨著一個,幾乎是刻完一個就刻下一個。 “禾13”,什么意思? 邵萱萱挨著石壁坐下來,學他的樣子支著膝蓋,望著這些刻字發呆。 歪歪斜斜的“禾”字周圍始終跟著“13”,仿佛他們一直就是黏在一起的。邵萱萱偏頭看了一會兒,撿起碎石學著墻上的樣子畫了起來。 禾,13。 禾,阝。 示,阝。 礻,阝 那是……一個“祁”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