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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重生攝政王的心尖寵在線閱讀 - 第58節(jié)

第58節(jié)

    僅僅剎那,也夠容裔克制住自己,他深深看向惹出火不負責收拾的禍首一眼,將自己衣帶一摟,“我?guī)闳フ切牵瑒e再招惹我。”

    云裳滿臉天真,也將自己束得嚴嚴實實的腰帶胡亂一拍,學著他的口吻比比劃劃:“我?guī)闳フ胰A云裳,把她送給你,別再招惹我!”

    容裔滿身焚火之下也不由被這一語逗笑,心說只是一杯酒而己,喂貓都不夠,這姑娘真是開了他的眼界。

    金明池為皇家御用園林,節(jié)外禁止士庶游園泛舟。然攝政王是誰,他一聲令下,便是要將池水抽干也是易如反掌。

    畫舫片刻便備妥,除了舵人與暗衛(wèi)外,一個閑人也不留。容裔懷抱小醉貓席地坐在船板的茵毯上,讓她舒舒服服靠在自己身上,那皮rou尚未合的傷口被她發(fā)釵壓住,也只覺是甜蜜。

    他將玄黑披風在姑娘身上掖掖好,只留出一個毛茸茸的小腦袋,指天道:“瞧見了嗎?”

    時近中秋,滿夜空的星辰匯成一條璀璨的光河,鑲拱著中央那顆唯一的明珠,倒映入金池水波,恍然不知月入藕荷或水在星天。

    云裳瞧得目光驚璨,伸手向上夠了半晌,卻摘不下一顆,有點委屈地問:“阿娘在哪呢?”

    容裔低頭看她,“阿娘?”

    “爹爹說,阿娘變成星星在天上看我呢。”云裳像小孩子一樣用手背揉眼,“我一定找得到的。”

    容裔沉默一下,抬起頭,看著布滿蒼穹別無二致的星子。

    他成熟得太早,沒有這樣溫情的安慰,命運未給他留下一絲緩沖,讓他的母親猝不及防死在他的眼前。母親臨終前,費力地將手放在他的臉頰上,對他說,“不要哭。”

    可他那時分明沒有哭。

    那年他十六歲。人人說他身體里流著狼的血,克父不祥,母死不哭。

    在這個特殊的夜晚,容裔生平第一次如此踏實地擁抱著一個人,便也愿意相信一句醉話。

    他望天找到兩顆相臨的,最為明亮的星斗,心想,是他的娘親和她的娘親在看著他們呢。

    “咦?”一滴冰涼的水珠掉在云裳額頭,她興奮地摸了摸:“是不是星星掉下來啦,落在哪里呢!”

    容裔一個不防沒按住她,云裳扭臉就瞧在他臉上,有了水光月暉映襯,那對點漆明眸比方才在屋里更明麗,眼底躍躍欲試的驚艷又有復蘇之勢。

    容裔靜靜不動,縱容她攀上他的肩,仰著下巴尖慢慢靠過來,心下發(fā)誓:這醉貓若再主動招惹過來,他便不裝那假好人了。

    這時一陣晚風吹襲水面,暗波粼粼,舫燈搖搖。秋夜的風吹得人靈醒,云裳動作一頓,酒氣被吹散了幾分。

    女子五成迷糊五成清醒地看向身邊的人,皺皺眉:“容……”

    容裔眼睛一瞇,迅速取來青梅酒喝了一口,扣住女子的纖頸以唇渡之。

    ——我錯了,是我不該生壞心思,你再陪我一陪吧。

    讓我做完這個清醒的夢。

    云裳“唔”地一聲,姣好唇形被吮得糜軟,一線酒液順著她秾白的頸線,淌進松散的衣領中。

    她有些不適地掙了一下,隨即軟下身子,找個自在的姿勢享受地伏在男人膝頭。

    卑劣的男人輕撫秀發(fā),眼神像一個一無所有的絕路浪人,“明天醒來,你還會記得嗎?”

    ……

    云裳會不會記得且不論,這一宿有琴顏是快要急瘋了。

    師妹是跟著他出去的,結果轉了一圈他把人給弄丟了,整個華府的侍衛(wèi)都被驚動。

    若非后半夜瓊林苑的二老板姚四娘親自駕馬車將云裳送回來,有琴顏只怕就要去敲京兆府的驚門鼓。

    有琴顏幾個時辰前明明將那里上下問了個遍,也沒能找出云裳蹤影,瞪眼質問那很風情的二老板,被對方扭腰肢拋媚眼調戲幾句,就氣得找不著北了。

    君子急眼也還是君子,拿美人計沒轍,只好回頭守著小師妹。

    好在云裳周身無恙,只是看起來醉得不輕,也不知喝了幾斤幾兩烈酒,半夢半醒的還嘟囔要尋星星找月亮的,可把韶白等人折騰不輕。

    她睡了幾個時辰,在琴顏就在院外守了幾個時辰。

    等第二日晌午醉貓酒醒,聽說師兄守在外頭,云裳嚇得一激靈,繼而齜牙咧嘴捂額頭:“哎,疼。”

    頭疼也顧不得,尊容也來不及收拾,云裳穿上衣服挽了把頭發(fā)向外頭去,開門便見游廊闌座上那眼瞼下熬得青灰的人影。

    云裳立刻認罪:“師兄,對不住。”

    有琴顏氣還沒消:“昨晚怎么回事?”

    云裳愣在原地半晌,不出意外回了三個字:“我忘了。”

    然后堂堂稷中學宮的掌院罕見不沉穩(wěn)地訓斥,再有下次便打折她的腿!然后云裳便在一溜賠笑認錯里回想,她昨晚藏進容裔的床帳后,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聽韶白的話說,她昨夜回家時衣冠整齊,容九應也不至行小人行徑,那——她對他做什么了?

    鑒于從前醉酒時的勾當,不是非拉著三師兄數青蛙,就是按著黃師姐在鏡前給她演示一百種眉毛的畫法……云裳有點不敢往下想。

    她有些影影綽綽的印象,好似做了個紙醉金迷的荒唐夢,細細尋覓,卻又一絲痕跡也抓不到。

    當日在銅芝宮,是她親口說的兩相無干,唾沫還沒干,轉眼又是她自打臉面去找人家,云裳當然也沒臉找事主本人詢問。

    過幾日,棲凰院的小丫頭教畫架上那鸚鵡念詩,吟誦“滿船清夢壓星河”,云裳聽見怔營了須臾,半晌回神,又不知為何而走神。

    這一樁疑惑一直延續(xù)到八月十四,南北辯禮的日子終于到了。

    自太.安三年科舉廢除后,夢華京的讀書人未有這樣扎堆出現的熱鬧過,客棧驛舍宿無虛處,天下士子濟濟一堂,對時隔半個時代再度開啟的圣教文道之辯,翹首以待。

    第55章 清君

    這一日, 夢華京南城一帶的四街八衢喧闐非常,出朱雀門,過龍津橋向南, 便是由工部重修的新國子監(jiān)之所, 建在原太學舊址上頭,毗鄰著大相國寺與禮部貢院。

    南北辯禮是天下讀書人之事, 故朝廷允許士子旁觀。

    可有一條,國學館的地方再廣闊, 也不可能容納所有觀者, 只得讓有南北學宮士籍的學子優(yōu)先入內。

    寒門子弟卻也不惱, 登上左近的五岳觀、看街亭引頸顧盼, 周圍但凡能占位的建筑,皆被這些才彥后生堵個水泄不通。

    這些人心中暗想:爾等身負士籍之人便是進得門去, 還能得意幾日?辯禮過后就要重開恩科,到時候科舉入仕人人平等,爭鋒不在這一時。

    “聽說崔夫子親自下場了, 可惜亞圣他老人家未肯出關,否則那真是吾儕平生之幸了!”

    “非也, 崔夫子與稷中有琴掌院對座總論禮樂, 作為辯禮大會的開場, 取個南北切磋的和貴, 并不以勝負論, 真正的辯合是在后頭呢。”

    “不知郁陶君的對手是誰, 真想一堵北郁陶的風采啊。”

    “還有洛北第一才子謝幼玉, 我讀他的文章真可稱得捷明清暢,惜乎他如今有官職在身,無法見他下場了……”

    ·

    一輛懸掛玉絡的寬壁車駕向南而行, 車內人溫聲細語,不急不徐地囑咐著:

    “你要有心理準備,前來觀禮者不乏有識之士,泰半會心向東宮的立場,咱們稷中學宮在‘人和’上稍遜一籌,師妹內里之勢卻不可懈怠。”

    “云裳明白。”答言者是個婉麗的女子聲音。“重立太學由東宮首先提出,讀書人又多有‘名正言順’的正統思想,自然心向太子殿下。這卻也無妨,我今日下場,只論道,不論政。況且……”

    “況且什么?”

    “咳、此言不敬,不提也罷。”

    “師妹是不是想說,‘那一位’被天下士子痛罵不是一年兩年了,想必他早已習慣。”

    車中師兄妹二人相視不厚道地一笑。

    云裳面上全無對陣的緊張神色,俏皮道:“師兄,看破別說破呀。”

    有琴顏搖頭嘆道:“說到這天下敢公然勝贊攝政王的,藺三當仁不讓;而要說誰人最無所顧忌地敢在背后編派他,云小四,舍你其誰啊。”

    此言不加思索,云裳聽到藺清的名字,也未露傷頹之色。

    因為他們都相信著船上諸人必定遇難呈祥,也因為他們擔負著那些師兄妹的期望,所以不能失了底氣。

    君子無終身之間違仁,造次必于是,顛簸必于是——稷中學宮的精氣神,他們得守住。

    云裳默了片刻道:“也不是編派。三師兄常說,攝政王隱忍苛名代政九載,并沒將大楚治壞,反而日日新善,那么他必有忍常人所不能忍的心性。

    “家父曾言,行軍對戰(zhàn)不在人數多寡,重在兩樣,一是將領統率,二為兵卒配合。師兄,今日你但為主帥,無需后顧,我能為你、為老師、為學宮做好這個前鋒。”

    有琴顏目中生鋒,靜靜看向他的小師妹。

    此日云裳身著一件碧藍錦修竹紋的廣袖士子衫,頭帶獬豸冠,腰系雙禮結,古意寖微,端的一位颯爽清雅女公子。

    “我姑蘇云四,不輸洛北郁陶。”

    ·

    同一時間,一駕雕壁駟馬軒冕駛出王府長巷,向南朱雀門而去。

    北大營都統何智臣佩劍在左,青龍之象,銀衣軍尉薛平羨掛刀在右,白虎之象,門下省員外郎折寓蘭乘馬隨駕而行,俯身向那關著的軒窗低言:

    “太子昨夜秘密出京,聽說去了魯地平貊族之亂。”

    容裔在輦中冷笑:“這是右相大人給他外甥安排的好戲,太子監(jiān)國伊始,沒有拿得出手的功績怎么成,文治武功,東宮的胃口不小。”

    折寓蘭也想到了這一點,當日太子小束冠時,西宮就在背后拱出一場“還政碑”的鬧劇收買民心。

    今日這么大的典禮,太子不出席,反而出京去平亂——平的什么亂,想來那魯地的“亂民”早已縛身伏法,只等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去走個過場罷了。

    讀書人歷來喜歡勤勉為政、身先士卒的國君,折寓蘭相信,今日太子不到國子監(jiān),比他親臨更能激發(fā)士子們的好感。

    若是北學的人再為他們家主子贏下辯禮,那文武二道可就真被東宮收入囊中了。

    有了名聲又有了實權,下一步,是不是就該登臨大寶,清算君側了?

    軒冕中,容裔蘸茶在指,在木案上緩緩寫下“清君側”三字,而后凜然勾唇,將“側”字一筆鉤銷。

    云裳乘的馬車,幾乎與攝政王的輦駕同時到達國子監(jiān)的崇文門坊外。

    開路官速速稟報王爺,容裔掀起廂帷,對面馬車的窗扃關得嚴嚴實實,瞧不見想見的人,便道:“讓他們先過。”

    云裳在車里聽見外頭的動靜,指尖下意識掐住袖管。

    有琴顏見了道:“呀,我家?guī)熋靡宦房陡哐裕R陣反而緊張起來了?”

    云裳抬眼便見師兄的打趣之色,忙將指頭松開,嬌憨地鼓了鼓腮,正欲回言,不知從哪里傳來一聲:“走狗。”

    云裳猝然愣住,緩了半晌才明白這話是在罵她,對上有琴顏的視線,各自無語。

    是了,攝政王不搞風聞言事那一套,又廣開天下士子言路,這些書生在別處罵得他,到了京城難保沒幾個狂狷之士,當面也敢罵。云裳這代表南學的人,自然也被視作與東宮正統打擂臺、為攝政王謀利的“走狗”了。

    身臨其境,云裳始才管中窺豹容裔這些年身負著怎樣的壓力。

    他們被先行讓入國子監(jiān)門內,卻隨即下車恭迎王爺車駕,這是禮不可亂。云裳一露面,四圍書生齊齊發(fā)出一聲輕唏。

    有那年紀輕些的,面皮俊些的,被此人驚艷得直揉眼,肘捅同伴問:“你瞧他是男子、還是位女公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