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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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轉頭看到我的裝扮,有些意外,隨手在旁邊垃圾桶頂上的煙灰缸熄滅手中還剩下大半根的煙蒂,像對小寵物一樣沖我招招手,“翹翹,過來。” 我走近看他,才發覺他眼底青影沉沉,唇瓣淡白有些干燥的起了皮,神色都帶了幾分顯而易見的倦怠。 我有些擔心,直接問他,“你怎么過來了?” 他反問我,“我怎么不能過來呢?” 我窘迫的低著頭小聲解釋,“你不是已經給電子工程學院捐建了一棟實驗樓了,我聽老師說,像你們這種人,是不會親自……” 我的聲音越來越小,視線盯著自己綠色緞子的芭蕾舞蹈鞋的鞋面不肯抬頭看他。 他的聲音有促狹的笑意,又問我,“哦?我們這種人是哪種人呢?” 我不肯回答了,有些耍性子似的鼓著臉,微微偏過頭將視線落在一路之隔的露天cao場上,那里正熱鬧,有三五成群的人圍在一起談笑聊天。 廖長寧也不再逗我,又低聲問我,“怎么沒給我電話,號碼丟了嗎?” 我猝不及防他會直接問這個問題,只好老實答道,“沒有丟,是因為我沒有什么特別的事。” 實際上,廖長寧給我的那張名片,被我端端正正的夾在了書架上那本厚厚的英文原版的曼昆《經濟學原理》的第417頁,代表了我跟他再次遇到的4月17日。 廖長寧露出一絲迷惑的神色,我連忙認真解釋了一句,“你說的,讓我有事才可以給你打電話。” 他回想了下那天的對話,似乎覺得很有趣,又有點無奈的笑了笑,對于我的刻意曲解不置可否。他低頭,路邊燈光掩映著他棱角分明的側臉,在校園夜色的背景之上,他立體的五官又生動鮮活了幾分,接著問我,“那你吃過飯了嗎?” “沒有呢”,我回答的很干脆,中午啃了個三明治之后就一直彩排到晚會開始,緊接著就是表演,此刻我正饑腸轆轆。 他轉身往臺階下走了幾步,拉開車門,“陪我去吃點東西。” 我踟躕著不肯挪動雙腳,指了指自己的頭上翹著的兩根沖天辮,“我必須得回去洗個澡才行。” 廖長寧送我到宿舍樓下。 我用最快的速度奔上樓洗了澡吹了頭發,梳了簡單的馬尾,換了一件胸前有長頸鹿圖案的白色t恤,荷葉邊領子的桃紅色開衫,黑色的半身蓬蓬裙,圓頭的小羊皮平跟鞋,是最簡單素凈的學生模樣。 遲疑了片刻,我又迅速打了一層薄薄的粉底,略微化了一個淺淺的淡妝。 再下來的時候,他正倚靠在駕駛位上出神。 他今日開了一輛白色的保時捷卡宴,似乎這才是他慣常的代步工具,就停在宿舍樓下的一叢疏影之中。車窗半開,能看到他的襯衫袖子挽起到臂彎處,左手掌支在后頸,姿態放松而隨意。 夜風習習,這樣的天氣,太適合心不在焉。 我一路小跑著過去拉開副駕駛的門坐下,他回神低頭看了一眼腕表,淡淡笑道,“還不到半個小時。” 我不知道他是否在揶揄我,所以沒有接話。 廖長寧看我半天都沒有反應,無奈的淺嘆一口氣,便湊過來幫我系安全帶。 我被嚇了一跳,整個人的脊背本能的挺直向后座靠攏,他身上有溫和的松木香味和淡淡煙草味道,能看到他修長白皙的后頸和襯衣下面突兀的脊骨形狀。 此刻,校慶晚會散場,校園內重新沸反盈天起來。 廖長寧小心避過人群,七轉八拐的開出校門,才開始在夜幕中飛馳起來,華燈初上,都市的霓虹蜿蜒成閃爍的車水馬龍。 他沒有說話,隨手打開車載電臺,車廂內緩緩流動一闋鋼琴曲的純音樂《river flows in you》,最擅長描寫都市愛情的韓國音樂家的作品,我很喜歡,幾乎沉浸其中。 “翹翹……”他突然低聲喚我,像小時候一樣。 我連忙伸手把音量調小。 他似乎心情比之前好轉許多,甚至有些被我這種條件反射一樣的討好行為所打動,嘴角噙著笑意問我:“平時會覺得功課困難嗎?” 我有隱約忐忑不安,他的口吻太過關切,已經遠遠超過了才見過兩三次面的普通師兄應該在的范疇。 我搖頭,照實回答他道:“我是省里理科成績第二名考出來的,上個學期綜合績點在我們學院是第一”,頓了頓,我又加了句,“我有拿新生入學獎學金,還有去年的年度綜合一等獎學金,已經沒有再用家里的錢了。” 廖長寧唇角的微笑突然變的很復雜,他甚至微微皺了眉,好像敏感的捕捉到我話中難言的重點一樣,又問我,“家里經濟有問題?” 我后悔自己亂說話,連忙否認道,“沒有,是我覺得自己長大了,可以養活自己了。” 他顯然不太信,卻也沒有繼續追問。 單調的手機震動聲提示有電話進來,駕駛位右側的置物格在車內昏黃燈光的照耀下泛著粼粼光澤,是顧雁遲。 廖長寧的目光只略略掃過手機閃爍的屏幕,便用藍牙耳機接通了。 我安靜坐在一旁,聽他低聲應了一句,說,“嗯,我在外面。” 他低沉聲線中有一些不耐煩,“你處理吧,我最近要休息一段時間。” 他輕呼一口氣壓抑了情緒,“隨他去,不用理。” 他變換姿勢,左手指尖抵著額角,“沒事,有點累。” 廖長寧只簡單講了幾句就掛了電話,眉間閃過一絲疲憊的悒郁。 我那時候還不知道他究竟困頓于何種境況,只是單純希望不遠未來的某天我可以走到他身邊,用自己綿薄之力換他片刻溫柔笑靨。 我曾經那么純粹的愛他,那么的義無反顧。 我斟酌開口,“我們小時候在連云鎮是不是曾經碰過面?” 他的注意力果然被我吸引過來,唇角漾起淡淡淺笑,眉間眼梢俱是和緩溫柔,“你終于記起我?” 我心中五味雜陳,回想起上次他一語雙關的試探,加之他今日特地來學校找我,又用幼時稱呼親昵喚我,我就料想,或許他已經通過其他方式確信心中所想。 我若一直揣著明白裝糊涂,待他主動提及,我反而不好解釋,索性先下手為強。 又聽得他說,“上次見你,我不太肯定,你變化太大。” 我忍不住轉頭直視他疏朗側臉,向他問出心中疑惑,“那你上次怎么沒直接問我?” 廖長寧被我問的一愣,斂眉思索了片刻,沉吟正色反問我,“翹翹,你之前是故意裝作不記得我?” 我面上一紅,驚異于他思維上的敏銳,嘴上卻還是不服氣的與他爭辯,“你拐彎抹角,我為什么要開門見山。” “伶牙俐齒。”他寬厚笑笑,沒有跟我計較。 其實,廖長寧的性格與其說是溫柔和煦,不與爭鋒,倒不如說是淡薄冷情,很少有人有事能牽動他的情緒。很多事情,他不計較,也不介懷,不是因為他有多么寬容大度,只是因為他根本就不在乎,覺得無所謂而已。 我也是在很久之后才想明白這些。 車子轉入使館區附近的街道,郁郁蔥蔥的寬大梧桐樹葉遮蔽了路燈的微芒。立刻有殷勤侍者迎過來替廖長寧泊車,我亦步亦趨跟著他走進餐廳。 說是陪他吃飯,廖長寧卻也只是放松姿態靠在椅背靜靜飲了兩杯紅酒。 而我實在太餓,面對工筆畫般精致的餐食我只顧大快朵頤,頭盤沙拉主菜吃完,撐到了十二分飽。 旁邊的侍者走過來問要不要甜品,我猶豫著說不用了。 廖長寧笑著又加了一個熔巖巧克力慕斯,端上來我出于禮貌嘗了一口,不知道怎么回事,手就是不能停下來,一勺又一勺。那天的氛圍實在是太過輕松美好,我稍微有些放肆,吃完之后竟然敢忍不住抱怨他,“都說了不用吃甜品了,你為什么還要點?” 他口吻篤定,含笑輕輕搖了搖手邊的水晶酒杯,“因為我知道你沒說實話。” 廖長寧與我談及年少的舊時光。 他記得教我寫字畫畫,每回我都會弄他一身墨汁水彩。 他記得我放學后總是愛帶禮物討好他。有時是時令的新鮮食物,有時是河灘上撿來的漂亮石頭,還有一次帶了一捧路邊采摘的鮮花過去,害得他過敏并發支氣管炎。 廖長寧眉眼沉靜,就坐在我對面,背景是餐廳寬大的玫瑰窗,華美的絲絨簾和精致的雕花鐵欄。他緩緩說起那些有我參與的曾經,那些盛開在他生命之中的浮沉倥傯。 那一刻,我滿足的好像已經得到全世界。 出來的時候,在餐廳寬闊軒敞的門廳,廖長寧遇到了認識的人。 那個五十出頭的中年人穿了一件夸張的改良唐裝,因為發福的厲害,所以有些衣不稱身。 廖長寧也只是靜靜站著,氣息沉沉,側影就像從畫中剪裁下來。 只聽那人一邊向我們走過來一邊殷勤打招呼,“聽說今次股東會之后安排了慶功宴,大少怎么倒來這里躲清靜?” 廖長寧臉上已經換上了無懈可擊的笑容,暗夜流光里他的聲音顯得有些清冷,他輕咳一聲,道,“顧叔也說了是慶功宴,那自然只有有功之人專饗,我若出現,豈不是掃興?” 他沒有想到廖長寧會如此直接自嘲,面子上有些抹不開,但似乎并不愿意得罪廖長寧,又試圖轉移話題。我聽得他說,“還沒有恭喜大少你好事將近,到時候一定不要忘給我這個老頭子發請柬啊,我可少不得要去湊個熱鬧討杯喜酒喝。” 廖長寧不置可否的笑笑,卻沒有直接回答他的話。 那人這才注意到廖長寧身后站著的我,眼中頗有尋味之色,面上也表現的十分明顯,毫不掩飾的笑問,“原來有佳人在側,這位是?” 廖長寧禮數周到的欠身,但是微微上挑的眼眸天生就帶了幾分倨傲神色,他淡淡向對方介紹,“舍妹,剛從老家過來讀大學,”又轉身輕聲召我過去,“翹翹,過來跟長輩打個招呼。” 我縱然有十二萬分不情愿,卻不愿意拂他顏面,只好慢吞吞的挪過去,略微點頭致意。 好在廖長寧對于我的無禮也不是很在意。 餐廳侍者將車子停在階前,他的手搭著我的肩,攜我上車。 夜風漸涼,四月的萬物都在蓬勃成長,我的內心卻有夢凋零的聲音,一片荒蕪。 我曾經設想過,他會不愛我。 也曾經設想過,他已經有了自己深愛的人。 我也能明白,其實很多時候,愛一個人并不一定能和他在一起。我跋山涉水來到他身邊,卻也只落得這樣一個荒涼無比的境地,他竟然已經有了打算準備結婚的人。 我深刻體會到那種切膚之痛,那種能摧毀一個人的意志的無能為力。 那種從云端跌落的,幸福。 ☆、整個年少(1) 1.未來很近,理想很遠,生存以上,生活以下。 百年校慶之后,就到了五一。 那年勞動節的假日加上調休一共可以休息七天。 在蘇文的介紹和幫助下,莫曉楠興沖沖的拉著我找了一份促銷禮儀的兼職,她發覺我一直悶悶不樂,所以平時對我都多有遷就。莫曉楠是那種特別會做人的女孩,溫和沒心機,熱情又大方,周圍同學幾乎沒有不喜歡她的。 其實,我的言談之間露出悲觀神色,也只是覺得自己尚不夠資格罷了。 我從來都不是生活的主宰,而只能是它的傀儡。 從幼時至今,握不住的東西實在太多,我連假裝歡喜都已經做不到。 和廖長寧的再次相逢并沒有按照我之前預想的軌跡發展,這讓我有點黯然,那種感覺很復雜,是一種明明離得如此之近,卻又觸不可及的漠然遙遠的感覺。 但是生活總要繼續,上課,社團,吃飯,睡覺,時間無知無覺地從指間刷刷流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