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她鴉黑的長發已半散下,直接出去迎穆淮顯然不得體,正當她同若竹一道想用金簪綰一個簡單的發髻好圓過眼下這場面時,卻見穆淮已是直接進了來。 姜寧靈無奈,只得立刻放下手中動作,起身向穆淮行禮。 “臣妾請陛下安。” 她身上只披了一件素色的外袍,再往下便是中衣,面上脂粉已勻凈,柔順的長發松散下來,垂落在身側。 一看便是準備睡下了。 穆淮心里忽地有些滋味莫名。 看這架勢,他這皇后是壓根兒不在意他今日會不會來? 若是他再晚來兩步,豈不是要吃上一個閉門羹? 真是……好大的膽子。 穆淮自進門后,一言未發,姜寧靈便一直保持著這問安的姿勢。 若竹大著膽子道:“娘娘昨兒夜里睡得不安穩,白日里又用錯了吃食,好生折騰了一番,好容易才緩過來,還請陛下莫怪罪。” 穆淮目光一直落在姜寧靈身上,見若竹說這番話時,她也一動未動,只微微垂首,從他這看去,能見到她衣衫外的脖頸白皙瑩潤,一副柔順的姿態。 穆淮方才心中那點兒滋味忽地就散了些許,不谷欠為難她,沉聲道:“免禮。” 姜寧靈這才起身,抬頭看向穆淮,眼中笑意盈盈,仿佛因得他的到來而亮起了一束光:“陛下可用過晚膳了?” 穆淮莫名被她這亮起星光的眼神而取悅到,一掀衣擺在桌邊坐下,反問道:“皇后可用過了?” “未曾。” “那便一道用晚膳吧。” 話音剛落,九山便立刻吩咐人布膳。 姜寧靈下午時灌了兩碗湯藥,嘴里的苦味兒仿佛還沒散去,加之方才若竹怕她半夜餓著,哄著她喝了些雞湯,這會兒是半點兒也不餓。 不過穆淮就坐在她對面,她硬著頭皮也是要吃這東西的。 好在若竹知曉她這會兒定是吃不下什么,便在布菜時刻意了幾分,夾了些鮮嫩青菜,又盛了一小碗蝦仁粥,分量倒也算不得多。 姜寧靈刻意吃得慢了些,可吃得再慢,也抵不住東西少,不大一會兒便用完了這一小碗粥,菜也吃不下什么了。 見姜寧靈停下筷箸,穆淮微微皺了眉:“這便飽了?” 姜寧靈笑眼彎彎,聽見這話似乎很是開心:“女兒家的飯量本就小些,多謝陛下掛心。” 不過是見她貓兒似的胃口便多問了句,就能讓她這般開心? 穆淮心中那些莫名滋味又翻涌了上來。 關于姜家女苦苦心悅于他這一傳言,他不自覺又信了幾分。 穆淮想起來永安宮路上九山說的那些話,便問道:“聽說你下午請了太醫來瞧,是哪兒不舒服?” 穆淮聲線沉沉,加之說這話時并不帶多余表情,一句表關心的話語,愣叫人聽出了幾句盤問的意味來。 尤其是姜寧靈這心中裝著事兒的。 她還未想好要如何告訴穆淮,那避子湯她碰不得。 不過轉念一想,這湯左右喝不了,若是她瞞著,穆淮也遲早會知曉,到時她反倒成了被動的那一個了。 這樣想著,姜寧靈便打算照實說了。 “陳太醫瞧過后說,是臣妾吃岔了東西。臣妾的身子與那吃食相沖,這才身子不爽,不過并無大礙,服了一帖藥便好了,只是今日里吃的那件東西,往后便不能再碰了,陳太醫說,若是再用,用一次便病一次。” 姜寧靈先是說明自己并無大礙,又挑明了癥結,頓了一頓,最后才道:“陳太醫走后,臣妾想了想,自早上起身始,用過的吃食都是以往便吃過的,思來想去,也只有一樣吃食是今日里頭回碰見。” “便是那碗避子湯了。” 穆淮微瞇了下眼眸,情緒有些不明,將姜寧靈話中最后三個字單獨拎了出來,慢慢重復了一遍:“避子湯?” 他這模樣,落在姜寧靈眼里,像是有些生氣了。 姜寧靈輕輕“嗯”了一聲,她雖不明白穆淮賜她避子湯究竟是在防著什么,但她不谷欠在這事兒上同他起爭執,繼續道:“臣妾雖不大懂藥理,但也明白臣妾這體質這多半是與那藥方的其中一味藥相沖,若是能尋到另一味功效相同的藥材來替代,想必便不會再這樣了。” 言語間,并未顯露出對這碗避子湯的排斥來。 穆淮靜靜看了她一陣,而后吩咐九山道:“往后永安宮中,莫再出現這種東西。” 九山疊聲應了。 姜寧靈還未轉過彎來,不知這事兒怎的這便罷了。 不過不論轉沒轉過彎來,她都得回應些什么,便笑道:“多謝陛下體恤。” 姜寧靈一雙眼生得極好,若不笑時,便是一雙溫柔繾綣的桃花眼;若帶了笑意,便會彎成兩彎月牙,將平日里的端莊淡去幾分,添出許多少女獨有的活潑甜美來。 她笑起來,是極好看的。 這般念頭在穆淮腦中一劃而過。 而后又想到,她原本是受了委屈的人,怎的反過來謝他了? 避子湯一事,的確有些出乎穆淮意料。 自他開始選后妃時,便決定好了一些事情。 有人是萬萬不能有孕的,但這并不包括姜寧靈。 他曾提點過太醫院,卻沒想到那些太醫居然想出這般直白的法子,也不知是鉆研醫書鉆研傻了,還是對他鐵血手腕的理解上出了什么偏差。 居然大剌剌地捧著一碗藥過來,還要告訴宮妃“這是避子湯”。 真不知是蠢呢,還是蠢。 姜寧靈乖乖喝下了,若碰到個既沒腦子又惡脾氣的主兒,連盤帶碗扣回去都算輕的。 不知怎的,穆淮忽地想到了上午時勤政殿外吵吵鬧鬧的那個宮妃。 “他送來,你便喝下?” 穆淮聲音低沉,目光落在姜寧靈鮮花一般明媚的面龐上,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探究。 這個問題顯然問住姜寧靈了。 見她不解,穆淮輕笑一聲:“你也不來問問朕,就不怕有人從中作梗?陸婕妤都曉得到朕面前告狀,你就不會了?” 穆淮這一聲輕笑里夾雜著些許嘲諷,姜寧靈只當沒聽出來,卻又忍不住在意他后半句話。 陸婕妤果然去鬧了。 聽穆淮的意思,雖并未駁回她做的決定,卻好似對她有些不滿。 姜寧靈猶豫一瞬,而后道:“陛下可要為陸婕妤做主?” 言語間帶著她自己都未曾注意到的失落。 穆淮聞言皺了眉。 又是這樣。 昨夜里他便發覺了,只要是他說的話,姜寧靈都會盡可能地順著他的意。 哪怕她會害羞、會不情愿,但她都會依著他的意去做。 現在也是如此。 明明想在后妃中立皇后之威,卻因為他模棱兩可的一句話而做了退讓。 雖然這樣的忍讓讓他不屑,卻莫名取悅到他了。 看來這位姜家女的的確確慕戀他已久。 “陸婕妤以下犯上,讓她長長記性也好。”穆淮兩句話輕輕揭過這事,而后轉開了話頭。 “今日里用岔了吃食,腹中可還難受?” 姜寧靈想起還未同他說過她起紅痕這癥狀,便道:“回陛下的話,臣妾這番身子不爽,并非是腹中疼痛,而是身上起了一片一片的紅痕,現如今已消的差不多了。” “哪里起了紅痕,讓朕看看。” 姜寧靈聞言,抬手卷起一節袖管,將胳膊伸到穆淮跟前:“原先這里起了一片,現在都消了個干凈,看不見了。” 那細白的手腕細膩瑩潤,纖細得仿佛他抬手一折就能斷掉。 穆淮不自覺抬手在她手腕上輕輕摩挲兩下,再開口時眸光已然深了幾分:“還有何處?” 姜寧靈被他握住手腕,便用另一只手點了點自己的肩、腹、腿:“這兒、這兒、還有這兒,都起了紅痕,不過服了那帖藥不久后,都一并消了下去。” “哦?讓朕看看,可無恙了?” 穆淮說著,輕輕一拉,姜寧靈便被迫順著力道半撲進他懷中,正嚇了一跳想撐起身子時,便感覺穆淮手指挑起她衣擺,而后往上而去。 “這里,可還有?” 穆淮的聲音帶了些微的啞意,落在姜寧靈耳中,仿佛是天然的蠱惑。 感覺穆淮掐在了一掌掐不住的地方,姜寧靈面色紅得要滴血,卻直直迎著他目光,輕聲道:“還有沒有,陛下一看便知。” 第7章 示好 燭光微暖,掌心下的肌膚細膩綿軟。 姜寧靈面色紅得要滴血,卻仍然大著膽子直直迎著穆淮的目光,不知是否是明明暗暗光線的原故,她眼中似有淚光盈盈。 穆淮垂眸看去,只覺懷中美人比夏日里盛放的玫瑰還要嬌艷明媚,他明明還什么事都未做,她就一副被欺負得狠了的樣子。 倒真教他想好生欺負一番。 兩旁的宮女太監早早便輕手輕腳退了出去。 姜寧靈被穆淮方才那么一拉,撲倒在他腿上,兩旁沒什么可扶的地方,卻也不敢用力撐在他身上,只得直直挺著腰來撐著身子,不至于倒下去。 可昨夜里被碾過一般的酸疼感還未完全散去,姜寧靈不過才挺了一會兒,便覺自個兒腰要斷了。 未免一會兒撐不住直接摔進穆淮懷里出糗,姜寧靈趁著自個兒還尚余一絲力氣,往后一仰,從穆淮虛虛攬著的懷里抽離了去。 穆淮只覺手中一空,不由得皺了眉。 姜寧靈剛坐穩身子,一抬頭便見穆淮沉了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