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
紀峣察看他的眼睛——瞳孔已經放大了,體溫也開始升高:“這是什么,毒品還是致幻劑——cao,我們還是去醫院吧!” “應該不是毒品,毒品發作更快,我剛才回憶了一下,我的酒杯只離手了一次,大概在三十分鐘之前,”溫霖目前理智還很清晰,他搖搖頭,“既然不是毒品,那就不用去醫院。美國的醫院不像我們的那么方便,等我見到醫生,藥效差不多也吸收完全了。而且每個州對這類藥物的管理不一樣,我怕醫生順便報個警,咱們就等著大使館領人然后遣返拒簽吧。” 紀峣咬了咬牙,打算給朋友打電話詢問一下溫霖大概吃了什么藥。這時,注意到他們情況不對的司機回頭看了眼,挑眉:“lsd?” 紀峣驚愕:“你說lsd?” 司機見怪不怪:“從那家酒吧出來的人,經常是這個樣子——在服用了lsd以后——我見得多了。放心,幾個小時以后他就好了。” 這句話無疑是定心丸,紀峣松了口氣,作為也曾是酒吧常客的浪貨,lsd他還是知道的。這是一種強力迷幻藥,在國內是被禁的,服用過后會產生幻覺,易吸收,發作快,能持續數小時,不過值得慶幸的是,它不致癮。 等到了酒店時,溫霖已經很明顯的不對了,他的肢體不再協調,眼神也開始渙散,精神異常亢奮。 他竭力正常地經過前臺、上了電梯,等回了房間,溫霖當即倒在地毯上,四肢開始輕微地抽搐。 紀峣拍他的臉頰:“溫霖,溫霖,你還好么!” 溫霖虛虛握住他的手,眼角涌出淚來:“……峣峣。” 紀峣險些沒嚇得魂飛魄散,他玩歸玩,卻從沒沾過這些藥,現在急得團團轉。不過雖然他沒沾過,有一個人……應該是知道的。 ——那就是,從高中開始,就混跡于舊金山大小夜場的于思遠。 于思遠以前真的是浪,就算他自己不碰,見過的也應該不少。他翻出于思遠的電話,猶豫著要不要打過去。 打過去說什么呢,我跟溫霖去gay吧浪,結果他中招了,吃了lsd,現在該怎么辦? ——于思遠會氣炸的,絕對。 求人不如求己,還是谷歌吧。 他怏怏地切回瀏覽器。 隨著時間的推移,溫霖陷入了一種奇異的狀態中。 這種感覺有點像喝酒,卻又夸張得多,他眼前光怪陸離,如同璀璨陽光直射而下的萬花筒,他就在萬花筒里面,旋轉,翻滾,伴隨著那只轉動萬花筒的手而起伏,斑駁零散的彩色光塊如同海妖曼妙的歌聲,他抓不住。 身體變得很輕,似乎可以飛起來,卻被什么東西裹著,他皺眉扯下那布料,然而皮膚敏感至極,一點點輕微的摩擦都讓他難以抑制喘息。 他感到難言的快感涌入下身,他伸手想要去碰,卻被什么擋掉了。 “……嗯?”溫霖遲鈍地抬起頭,想看清阻止自己的是什么,卻失敗了。 耳邊響起了唱詩班的和聲,眼前白光砰然炸裂,他仿佛進入了天堂。 “啊……” 溫霖難耐地呻吟,他想要抬手,然而似乎他已經不是他自己的了,他哪怕連小拇指都動不了。 紀峣擦掉唇邊溢出的體液,表情是旁人無緣得見的柔和,他垂首輕拍溫霖的臉:“好點了么?聽得到我說話么?” 紀峣終于如愿以償地,看到了溫霖的身體。 溫霖赤裸地躺在床上,皮膚是潔凈如象牙般的白,肌rou起伏如矯捷靈動的鹿,四肢舒展修長,連被皮囊包裹的骨骼都透著動人的優雅。 除去所有遮擋和裝飾的他,美好得如同一件藝術品。 紀峣忍不住低頭,去吻他淡色的唇瓣。 依稀有人聲模糊傳來,像透過水底折射出的光,溫霖聽不清,卻覺得熟悉。 這時他感覺自己的力氣又回來了,于是他胡亂抓住來人,將對方一把壓在身下,胡亂地舔。 紀峣躺在溫霖身下,仰起修長的頸項,寬容地任男人舔吻。他摩挲對方的背,像是透過皮rou,愛撫那截流暢優美的脊骨。 “你要cao我么?”他莞爾,主動向對方打開了自己的雙腿。 這樣一個美麗又迷茫,墮落又純真的溫霖,讓紀峣一點脾氣都沒有,他覺得這時他能答應對方任何事——任何事。 溫霖還沉浸在瑰麗的幻象中,反應了一會兒,才遲鈍地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不。”他費了半天功夫,來控制住自己的舌頭。 然后他松開了那人。 “為什么?你已經硬了。”紀峣問。 “因為……”溫霖蜷在床上,他覺得身上好熱,卻又好快活,因為現在滿腦子都在想一個人,所以所有神經,傳達的都是歡喜。 他不禁傻傻地微笑起來。 “因為……你不是紀峣。” 紀峣反身壓下,他騎在他的腰上,蜜色的肌膚光滑得如同絲緞,包裹住潔白的象牙。他俯下身貼近溫霖,與對方鼻尖輕觸:“傻子,我是紀峣。” 這句話不知觸動了什么神經,溫霖混沌的意識居然清醒了幾分。他湊上去輕輕與紀峣接吻,然后跌跌撞撞爬起來去了衛生間。 “你干嘛?”紀峣揚聲問。 溫霖按住眼睛——他的眼前仍舊一片光怪陸離,時間和空間都失真變形:“我不想你把我當按摩棒……同樣……我也不想用你來泄欲……” 他打開噴頭,冷水兜頭而下,他臥在瓷磚上,發出舒適的喟嘆。 紀峣站在浴室門口,有些難以置信:“為什么?” 有時候,他真的覺得溫霖在對待自己時有點迂腐,迂腐到嚴苛,近乎于滅絕人性。 溫霖是個嚴于律己寬以待人的人,這和紀峣恰恰相反——他們處事原則完全不同,這也是紀峣原來從來沒考慮過溫霖的原因。 他奉行的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及時行樂損人利己,才是他的處事原則,他沒辦法理解溫霖那種,完美苛刻到近乎于理想主義的,高尚的情cao。 清澈的水流嘩嘩落下,將溫霖打濕,他烏黑的長眉和睫毛被水浸透,襯得他一張臉更顯潔凈素白。 他仰頭,沖紀峣露出了一個純粹無比,甚至有點稚氣的微笑。 “因為我愛你。” 第67章 chap.70 第二天,紀峣幾乎是心驚膽戰地看著溫霖從床上爬起來,生怕這位爺有哪里不適——昨晚溫霖淋著淋著就再度失去理智了,一會兒說聽到了星星一會兒說他看見了煙花,紀峣將他搬到床上睡,誰知道溫霖死活要睡地板,因為“峣峣不準我睡床”。 紀峣滿心無語凝噎。 到了后半夜,溫霖的癥狀終于減輕,紀峣也松了一口氣,這說明他服用的劑量不大,不會損傷神經,只要等到第二天通過腸道代謝出去就行了。 醒來后,他小心翼翼地問:“你感覺怎么樣?” 溫霖按了按額頭,露出了和平時一樣的溫柔神情:“感覺像做了一個荒誕的夢。” 一聽這口吻,好的,溫霖已經徹底清醒了沒跑。然而服用了致幻劑后的副作用也顯現出來了,亢奮之后,溫霖的情緒顯而易見地低落起來,神情落寞又憂郁。 作為一個顏狗,紀峣不受控制地再次心軟,他給溫霖了一個大大的擁抱:“你還好么?要不今天不出去了吧。” 溫霖抬手拭去眼角的淚水——這是生理上的自然反應,他阻止不了——口吻倒是非常理智冷靜:“沒事,我只是情緒不受控制地感到低落,這是藥物后的應激反應,我的理智還在。” 然而他不知道,當一個俊美憂郁的男人落淚時,看起來有多令人心動——偏偏他的聲音還這么一本正經。 漂亮的人,落淚的樣子,也很漂亮。 紀峣“嘖”了一聲,他像是豁出去似的嘆了口氣,又抹了把臉,然后扣著他的后頸與他接吻。 他們此時正在大街上,四周人潮洶涌不息,紀峣雙目緊閉,微微仰著頭,吻得很認真。 這是他第一次在大庭廣眾之下,毫無顧忌地,與一個同性親密到如此程度。 溫霖毫不猶豫地攬住紀峣的腰,垂下頭,動情地回吻。 昨晚的事情過于混亂,他甚至分不清哪些是真的哪些是他的幻覺,然而他清楚,一定發生了什么……什么很重要的事,讓紀峣的心防打開了。 兩人分開時,紀峣問:“心情好點了么?” 溫霖點頭:“好點了。不過……如果你能答應我一件事,我的心情大概會更好。” 紀峣挑眉看他,等他的話。 溫霖指了指不遠處的政府辦公樓,微微一笑:“你知道么……在拉斯維加斯,結婚是一件很快捷、很方便的事,無論國籍和信仰、膚色和種族,也無論是同性戀還是異性戀,在這里,都可以結婚。” 他轉頭看向紀峣:“紀峣,你有沒有曾經向往過,自己可以得到一段長久的、公開的、受祝福的、能被保護的戀情?” “…………” 紀峣幾乎失語,他怔怔地看著溫霖,半晌后,才露出一個輕浮的笑容:“溫霖,你在向我求婚?” 溫霖握住紀峣不知何時已變得冰涼的手,低頭在上面輕輕一吻:“對啊,我在向你求婚。” 紀峣仿佛被蟄了一下,猛地甩開他,然后才斜了他一眼,又成了那副生龍活虎的樣子:“開玩笑,我怎么會被婚姻栓住。” 溫霖沒有強求,他注視著紀峣,溫柔地笑:“嗯。” 然后他握住紀峣的手,十指緊扣:“走,我們去別的地方玩。” 紀峣下意識想抽出手,溫霖卻更緊地扣住:“剛才在大街上吻都接了,還怕牽手么?這是拉斯維加斯,沒人認識我們,也沒人在乎牽手的情侶是不是兩個男人。” 他的聲音又輕又柔,像在誘惑紀峣踏入陷阱:“正大光明地走在街上,和那些異性戀一樣,你難道不想么?” 紀峣抿唇,不再試圖掙脫。 溫霖低頭吻他的臉頰,表情滿足極了:“我好幸福。” 紀峣別扭地移開視線,卻偷偷晃了晃兩人緊握的雙手。 溫霖不禁莞爾。 紀峣是個非常矛盾的人。 無疑,他很放蕩,也很濫情。絕大部分人——包括張鶴,包括蔣秋桐,包括于思遠——都被他的外表所欺,以為他是個視真心于無物、無拘無束到了極點的家伙。 然而他們錯了,他們都被紀峣騙了。 濫情不代表無情,負心薄幸不代表鐵石心腸,行事出格不代表狂放不羈。 如果紀峣真的是這種人,他在選定獵物時,就不會避開類似于溫霖這種癡情的類型——按理說,踐踏這種人的真心,不會更有成就感么?也不會跟那對表兄弟分手之后,一個人逃到拉斯維加斯散心。 ——其實,敏銳如蔣秋桐,已經發現了有哪里不對,可惜紀峣的戒備心太重,他得到的是大量錯誤的信息,如果他們相處的時間,再久哪怕稍微一點,局面就不可能是現在這個樣子。 而這種薄情的標簽貼在紀峣身上以后,讓人們下意識就會更進一步地以為,紀峣是個相當反感束縛、不羈放縱的主兒。畢竟,跟薄情放在一起的,總是浪子,而浪子,總是渴望自由的。 然而紀峣不是。 其實,真正多情不羈的(前)浪子,是于思遠。如果有心,將這兩個人放在一起對比,就能感覺到,紀峣是個非常明顯的劣質品。 他空有浪子的皮,整天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事實上他最渴望的,就是被親友認同、被外界理解、被一段關系所捆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