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
時間不早了,兩人睡覺之前,溫霖又說了一句:“對了,你最好提醒峣峣一聲,讓他最好趕緊分手——他現在談的兩個男朋友,起碼得分一個。” 徐葉葉愣了一下:“怎么了?” 溫霖敲了敲桌子,沉思片刻,回道:“另一個我不太清楚,不過這一個,和峣峣以前的那些朋友,都不太一樣。” 紀峣的前任衛瀾他是見過的,后來通過一些——一些手段,他又斷斷續續接觸了幾個紀峣的前任。無疑紀峣有集郵癖,喜歡收集各個類型的男人,可事實上,他也是有偏好的,只是這偏好太過于明顯,以至于連他自己都忽視了。 除了這個驚人的發現之外,溫霖還發現他們大多數都有一個共同點,多情。 總結出這個規矩時溫霖幾乎要苦笑了,結合紀峣見一個愛一個的性子,他勾搭的對象都是不怎么長情的人,這也說的通,他輸得不冤。 然而蔣秋桐不是。 雖然打的交道不多,但溫霖可以肯定,蔣秋桐對紀峣,有很深的感情和極強的執著。而另一位,通過紀峣的只言片語,溫霖推測對方比蔣秋桐也差不了多少。 峣峣以前談戀愛,跟一個人從來沒超過半年,可于思遠這個,再過幾個月就兩年了。時間拖的越久,越容易露出破綻,一個不小心,這兩人如果遇上,后果溫霖幾乎無法想象。 他嘆了口氣:“他馬上就要畢業了,出了社會就要接下他家的擔子,還這么浪,簡直讓人不放心。” 溫霖家條件和徐葉葉差不多,沒那對兒發小那么好,也算是中產階級,能勉勉強強稱句小少爺。他長得又好,又有風度,別人遇到他就不自覺先收斂了脾氣,以至于他出門在外,從沒遇到過為難——換作原來,哪能聽得到他發出這種接地氣的感慨? 這大半年從底層開始的實習生涯,加上感情遇到的挫折,讓這個青澀不知事的毛頭小子,飛速成長起來。 一提這個徐葉葉也愁,她搓了把臉:“你怎么不自己跟他說?” 溫霖挑眉:“我現在還喜歡他,如果跑過去跟他說這個我成什么了,挑唆人家感情的小三兒?” “也是。”徐葉葉噗嗤樂了,“紀峣能聽我的?他連張鶴的話都不聽。” 溫霖閉目微笑,不疾不徐道:“他這人沒什么朋友,又有點母愛缺失……放心吧,你在他心里……份量重著呢。” 徐葉葉手一哆嗦,覺得背上毛毛的。她不是敏銳掛的人,但是或許因為過于直率,反倒有種野獸般的直覺——溫霖這人,現在越來越深沉了,她敢打包票對方沒說實話,但是好像……也沒說假話。 草草又聊了幾句后互道晚安,徐葉葉用頭撞了幾下枕頭,然后栽到床上,兩眼無神。 這些人心眼一個比一個多,她這種智障,還是抱著那個籃球白癡瑟瑟發抖吧。 第二天紀峣去看張鶴的時候,又看到這對小情侶在剝橘子。紀峣腳步一頓,有點無語:“你們是特么多愛吃橘子啊。” 張鶴把橘子瓣丟進嘴里,嚼嚼咽了,才挺耿直地說:“不愛吃。” 紀峣:“……” 徐葉葉:“……” 徐葉葉把剝到一半的橘子丟下,有點抓狂:“你特么不早說!” 張鶴詫異看她:“你也沒問過我啊。” 徐葉葉:“……” 紀峣同情臉,上去拍了拍徐葉葉的腦袋:“丫頭,攤上這么一個智障,真是苦了你了。” 張鶴受了傷以后弱氣不少,換平時紀峣敢這么說話,他早按著對方打一頓了,這會兒只是翻了個白眼,沒吱聲。 徐葉葉抓耳撓腮一會兒,她惦記著溫霖交給她的“任務”,奈何這姑娘……腦袋算是靈光,急智也是有的,就是忒直,學不來溫霖那種彎彎繞。兩個發小就見她愁眉苦臉了半天,演個人話劇似的,瞧得挺稀奇,紀峣還算克制,張鶴卻看得津津有味,就差來包瓜子了。 “紀峣。” 紀峣正看得直樂呢,冷不丁被點名有點被嚇到:“怎么了?” 徐葉葉痛苦地撓了撓頭發,事實上她想撓墻——你說這叫什么事兒啊。琢磨了一會兒,始終覺得不說念頭不通達,她攥了下手腕,干脆直說了:“你跟那什么……蔣老師,分個手……唄。” 兩個發小都驚了,兩雙眼睛齊刷刷看著他:“……哈?” 同一時間,隔壁市的溫霖正坐在書桌前,翻著他跟紀峣的聊天記錄。這上面記錄了他們相處的點點滴滴,溫霖在想念紀峣的時候,經常會翻出來看看。 翻到最末,是紀峣發給他的一條消息。 【溫霖,我是不是錯得特別離譜。】 那是他那天回去看紀峣,紀峣跑去張鶴那睡的那天晚上,紀峣給他發的消息。而他沒有回。 那天紀峣把蔣秋桐趕出去后,他們還聊了點東西。 在那個病房里,他對紀峣說,感情經不起揮霍,他也好,自己也好,于思遠也好,蔣秋桐也好,都是一樣的——紀峣不能因為大家都是男人,少了一層契約關系就想要得到完全的自我,不想被束縛——一段建立在平等尊重上的感情,保護的是兩個人。 那時候的他挺平靜地說:“你應該知道,有個理論叫破窗理論——你率先打破了規則,那么其他人也會想要打破。就比如說,我想要得到你,如果我下作點,峣峣,你信不信……只要我稍微使一點手段……你現在已經是我的了。” 他自嘲地笑笑:“說實話,有一陣子,我每天腦袋里的裝的,都是怎么把你弄到手。你看,我以為覺得我是個底線挺高的人,可邪念仍舊止不住地往外冒。我是個喜歡你的男人,而你恰好,不是個符合普世價值觀的好人——就算我對你做了什么,同情你的最多一半兒——大家都會覺得你活該——你是心得有多大,才會覺得我溫和無害?” 他注視著紀峣,雙眼深沉如海:“我愿意放棄你,跟你當朋友,是因為我自控力強。但是峣峣,有多少人能像我一樣,把你的衣服扒光以后還硬是忍住了?——你不能把希望放寄托在別人身上。” “感情不是消耗品,是珍貴的資源。如果你把它消耗光了,那到時候,一定會產生很可怕的事——我希望你不要那樣。” 說到最后,他到底沒忍住,一把將呆掉的紀峣推到床上,壓下,然后微微低頭,在對方頰邊落下了一個吻。 紀峣愣愣看著他,又摸了摸自己的臉,像是沒反應過來。 他低笑:“你看,我‘忍不住’親了你,可‘忍不住’是動手動腳的理由么?但是另一方面,我其實是想強吻甚至強jian你的,只不過我‘忍住了’,才只是親了一下臉。” “你懂我的意思么?” “峣峣,少玩些火吧。”溫霖起身,臨走之前,意味深長地說,“不要給別人,對你隨意施加傷害的理由。” 溫霖十指交叉抵唇,靜靜注視著書桌上的手機。 徐葉葉是個熱心的直腸子,昨晚他囑托給對方的話,她肯定會帶到。 他這有份紀峣的課表,今天紀峣沒課。以對方的習慣,不出意外,紀峣肯定會去找張鶴。 ——他們現在,應該已經碰面了吧。 第54章 chap.57 徐葉葉尷尬得不行,她真心覺得自己跟紀峣沒那么熟,溫霖這狗比坑她——她吭哧了一會兒,隱去溫霖的名字,把昨晚對方的話照搬下來。 她不知道溫霖是怎么接觸到紀峣的前任們的(感覺手段好像并不很光明,她并不是很想知道),不過她倒是確實知道幾個,是張鶴曾經跟她吐槽過的——說實話,奇葩不少。她說著說著,思路漸漸理順了,邏輯越來越清晰,還順手把那些奇葩們拎出來跟蔣秋桐做了個對比。 張鶴在旁邊越聽越面癱——徐葉葉就這么把他給賣了!說發小閑話這種不爺們的事,被戳穿他多沒面子! 紀峣沉默了,他倒是沒計較那個——人渣事做了那么多,還不興知情人吐槽兩句么——反倒是問徐葉葉:“為什么讓我跟蔣秋桐分,而不是于思遠?” 徐葉葉挺詫異的:“你跟于思遠談了快兩年了,肯定有感情吧,而且我又跟人不熟——可蔣老師我見過啊,根據我的直覺,那就是個碧池,他沒少折騰你吧,分了活該。而且于思遠年齡小點,人家還出柜了,在一起壓力都沒那么大。” 紀峣摸摸下巴,若有所思地呢喃了一句:“其實我撩于思遠那會兒,還真不知道他是個彎的……” “什么?”徐葉葉沒聽清。 紀峣擺擺手:“沒事兒。” 很久之前,他跟蔣秋桐第一次上床那會兒,蔣秋桐說,別隨便招惹他惹不起的人。 于思遠曾經說,你得學會做出選擇、承擔責任。又告訴他,如果你不想承擔,那就我來,因為我喜歡你。 可是溫霖告訴他,喜歡一個人,不是這樣的。 紀峣想到這里,低頭琢磨了一會,終于下了決心。 昨天蔣秋桐對他說過的話猶然在耳,不知怎么的,紀峣無波無瀾的心里,忽然泛起漣漪。 那么傲氣,又那么強勢的蔣秋桐,肯低頭為他koujiao,任他用腳磨蹭自己的臉,然后像只大貓似的跟他鼻尖蹭鼻尖,認真地對他說,我很喜歡你。 蔣秋桐說得對,就算感情不平等,也沒誰是活該被他糟踐的。 那么冷淡自持的一個人……他一定感到很恥辱、很不甘、很無力,才會把這種示弱的話說出來吧。 紀峣之前,一直以為蔣秋桐的羞恥感,源于他居然喜歡上了一個人,現在他忽然明白,不是那樣的。 蔣秋桐那么坦然地面對自己的情感,他的羞恥,源于他喜歡上的那個人,哪怕他把心巴巴捧上去,那人也不屑一顧。 越想越難受,紀峣捂著臉,又體會了一把,當初他跟溫霖談崩時,那種極致的酸澀。 很多事當初經歷時覺得沒什么,事后細細回味,才后知后覺,品出一二分主人的辛酸來。 昨天晚上,蔣秋桐輕聲對他說,不娶何撩。 那時他們在車上,天已經黑了。男人的側臉一半籠罩在夜色中,一半在忽明忽暗的燈光下,顯得既好看,又冷淡。那么近,又那么遠。 紀峣抱著頭,露出了個比哭還難看的笑:“馬上快清明了,他這兩天沒課,已經回家了——清明等他回來,我就跟他分手。” 徐葉葉沒敢吱聲,安靜如雞。這氣氛太嚴肅了,她忍不住動動手指,偷偷給溫霖發了一條微信過去。 【臥槽我說的話居然還真的有用!紀峣居然真打算跟那個蔣老師分了!】 手機叮咚一聲,溫霖垂眼一掃,安靜地笑了。 另一頭張鶴也沒說話,他心里有點堵,還有點醋。 他媽的他軟硬兼施勸了紀峣那么多年,紀峣愣是頂著跟他鬧僵都不同意,結果徐葉葉幾句話的功夫,紀峣就打算洗心革面了! 他們倆什么時候這么要好了!? 張鶴糾結一會兒,發現醋都不知道是在吃誰的,頓時更糾結了。 要不怎么說紀峣是個人渣呢,他下定決心時難受得要死要活,搞得另外兩個大氣都不敢喘,生怕刺激到他的小心肝,結果沒兩分鐘,張鶴給他剝了個橘子,他就又沒心沒肺嘻嘻哈哈了。 這種本事,徐葉葉佩服得五體投地。 再過幾天就是清明節,紀峣正想著假期要不要去找溫霖玩,于思遠就打了個電話過來:“我們家附近新開了一家溫泉山莊,挺不錯的。我正好清明有空,峣峣,你要過來玩么?” 紀峣正閑得蛋疼,聞言爽快應下。他已經決定跟蔣秋桐分手,一心一意跟于思遠好。這種感覺挺新鮮的,一方面他有點不甘,另一方面,卻讓他有種莫名其妙的使命感。 雖然喜歡的程度不深,不過……他得好好呵護于思遠,他想。 這兩天他恰好沒課,學校里人心渙散都盼著放假,他跟于思遠約定的時間還早,這兩天他簡直不知道要干嘛。 他窩在家里,盤腿坐在椅子上思考自己怎么打發時間,苦思冥想了半天,他蹭蹭蹭跑到畫室,打算畫幅畫。 紀峣家有三樓,然而常駐人口卻只有三個,所以在當初裝修的時候,紀父紀母非常大方地把整個三樓連同上面的小閣樓,通通劃給了紀峣。于是,他選了一個采光很好的房間,作為自己的畫室。 他當初既然敢騙于思遠自己是學的美術,自然也是有兩把刷子的。他會畫油畫,而且畫得很不錯。過段時間就是于思遠的生日了,他準備畫幅畫做對方的生日禮物。 他抱了一大堆零食,關了門,門把手上掛了個牌子——“唯有張鶴準許入內”,然后把自己鎖在里面,開始構圖。 他很早就想畫張畫給于思遠了,但是一直沒上心,懶懶散散的,幾個月下來,才斷斷續續畫了一半。 現在他已經決定跟于思遠好了,自然上心,決定好好給于思遠送個禮物,不拿那個私人作坊的蛋糕糊弄人。 畫室有吃有喝還有衛生間,他簡直忘記了時間,完全進入了癡迷狀態。地上到處都是廢棄的畫稿,他臉上和衣服上都蹭到了顏料,本人卻毫無所覺,正趴在地板上專心致志地調顏色。 張鶴一打開門,就看到這副景象。他皺著眉,滿臉嫌棄地揮揮手,拄著拐杖一瘸一拐走進去,伸手在發小的屁股上狠狠拍了一下:“兩天都沒見你人原來又貓這兒了——你都臭了你知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