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和慕容翌、楚絲到養蠶織布為生的茅家村,為了方便起見,他們偽裝成了一家三口,還給楚絲改名為慕容絲。這里男子漁獵,女子織布種菜,三人很快融入了這里。 改名后的慕容絲看起來完全就是一般的小女孩,還沒進門就喊著姬少微要吃圓食。身后跟著來的李家嬸子提著籃子來了:“大妹子,這幾天倒了吃圓食的時候了,我看你們家沒準備餡料,就給你們做了點送來了!” 這里的人實在過于熱情,還沒弄明白怎么一回事就被她推進廚房開始忙活了。 給表皮糯米粉上色需要可以吃的玫瑰花瓣搗碎,姬少微的手不太能使力,像特殊情況一樣強行連接經脈不太劃算。 還好這時候慕容翌回來了,姬少微看到了救星走上前去,沒有叫他前輩,直接拉著給他指派任務:“這些玫瑰花搗汁辛苦你了。” 李嬸子看著他們就笑,笑得慕容翌有些不好意思,低頭干活不說話。廚房里面只有慕容絲嘰嘰喳喳的聲音,拉著李嬸子問好吃不好吃,拉著姬少微問明天能不能給她做新衣裳。 圓食做好下鍋留李嬸子沒留住,她非要走,姬少微裝了兩瓶酒給她帶著。 再回到廚房,慕容絲眼巴巴在灶臺邊,非常積極地添柴添火,就等著吃染的五顏六色的圓食。 因為姬少微不太喜歡甜口,還做了別的菜,都是慕容翌做的。 小孩子在一旁,慕容翌拿出一朵潔白的蓮花給姬少微。 接過手上才發現竟然是用白蘿卜雕的,栩栩如生,放在手上微涼,既有擬態又有神似,看著仿佛能聞到蓮花的清香。 姬少微有些驚訝地看向他,慕容翌看了灶臺旁邊傻樂的慕容絲一眼,放低聲音:“只給你的。” 說完拍拍她的頭,就像她還是三十多年前那個的小姑娘一樣。 如果說有什么是慕容翌和風如晦相似的地方,那就是對姬少微不加掩飾的偏愛。 第17章 雖然但是,我不會想了…… 慕容翌盛起圓食和其他菜品,慕容絲像這個家里真正的小女兒一樣端碗快步走到桌子旁邊,放下碗的時候手燙的在空中胡亂扇動。 “捏一下你的耳垂就不燙了。”慕容翌看也沒看說,他放下菜品又去拿其他東西。 慕容絲一副小大人的樣子叉著腰感嘆:“娘親你也太懶了!” “你還挺入戲。”姬少微一臉無語去洗手,家庭關系是假的,肚子餓是真的,飯還要吃。 圓食有點像小湯圓但表皮加入了蔬菜汁變得五顏六色,稍微混合了蔬菜的味道,餡料太甜了,不能說好吃,但也算不上難吃,至少姬少微很不喜歡,嘗了一個應個景就沒有再多吃。 慕容絲非人,但是人類的食物什么也喜歡吃,扮演家里爹爹的慕容翌倒是很喜歡甜食。這一點是姬少微發現的,于是每一次從鎮子上集會回來都有給他買甜味點心。 洗碗的事情也是慕容翌做的,扮演小女兒的人太勤快導致本來就不喜歡做家務的姬少微更加明目張膽的偷懶。 剛剛下了雨,現在太陽又出來了,南疆氣候溫暖,四季如春,即使有些草被踩禿了的小道上稍顯泥濘,也值得出來走走。 剛出籬笆墻就看到隔壁的小孩子在這里鬼鬼祟祟,姬少微招招手,這小孩子就猶猶豫豫過來了。 比起總是一臉生人勿近的慕容翌,還有喜歡嚇唬人的慕容絲,姬少微和周邊的鄰居們相處的最好,這些皮孩子見了她既信服又乖巧,周圍有什么姬少微想知道都一股腦說給她聽。 “怎么了?在我家門口做什么?怎么不進去,你來早一點還能吃到圓食。”姬少微想在門口的大樹根上坐下,無奈發現上面都是水,只好帶著他慢慢繞著籬笆墻外的花叢邊走邊說。 “不,我不餓,我家里也有圓食,我來姨姨家,是因為,是因為……”他吞吞吐吐,眼神閃躲。 姬少微提起了別的話題,小孩子明顯有事情,沒兩句就自己說了實話。原來他和慕容絲玩的比較好,早上鬧了點矛盾,現在他想道歉不知道怎么開口。 他小聲說:“阿娘說道歉要有誠意,讓我帶絲絲喜歡的禮物,可是這幾天抓不到翠環蛇了,它們半個月前就變成環翠鳥躲進深山的湖里了,爹爹阿娘不讓我進山。姨姨,你知不知道,絲絲還喜歡什么啊?” 原來是問這個啊。 按理來說慕容絲是武器,而且還是三十歲的武器了,根本不會喜歡人類的東西,但她特別喜歡裝成人來小女孩兒,小女孩喜歡的東西一般她都會很喜歡,或者假裝喜歡,也不知道過了這么三十年了,現在的小姑娘都喜歡什么了,單看慕容絲的喜好什么也看不出來。 姬少微摸摸他的頭頂:“最喜歡什么姨姨也不知道,絲絲喜歡的可多了,你要用心觀察思考才能知道。何況你的爹爹阿娘不是說了,道歉要有誠心,姨姨不能幫你作弊。” 小孩子想了想,語氣輕快地問她:“那姨姨你喜歡什么啊?” “我?”姬少微想了想,也挺多,雪意、他爹、練劍、看書、養花、釣魚,一般人養老喜歡做什么她也喜歡。“我喜歡的也不少。” “那姨姨也喜歡叔叔送給你的花吧?” 姬少微看向他笑著回答:“當然啦,他經常送各種各樣的花給我……”說到一半看見小孩子落在她手上的目光,反應過來,這小孩子說的不是雪意的父親,而是送她白蘿卜雕成的蓮花的慕容翌前輩。 話說出口,戲要演完,姬少微沒有多說。小孩子歡呼一聲說要去摘最美的花給慕容絲。 其實不用這樣的。慕容絲并非真的是十幾歲的小孩子,武器的思維和人不同,也不會和他計較這么多。 她看著手里潔白瑩潤的蓮花。 重瓣層層疊疊,每一瓣都十分生動,最里面的花蕊也被雕了出來,單論形狀簡直和真正的蓮花無異。 姬少微將它舉到太陽下面,最上面透過的光要比下面多一些,更有晶瑩之感,實在美麗非常。 可惜陪她一起走的人不是雪意的父親,如果沒有他還是一個人走好了。 等回到家里,已經收拾干凈。慕容翌寡言少語不擅長和這里的村民交流,但是獵戶父親的形象裝得還挺好,此時正有模有樣教慕容翌讀書。姬少微想,但凡當年風如晦是這樣正常的師尊,正常的教她,說不定她就不會走。 黃昏沒到,劍夷先來。 依舊是桃花色的琉璃劍,無鞘,帶著煞氣。 紅衣金邊,金線織成的紋理,幾十歲的人十幾歲的臉,眼尾勾勒著金紅色,看起來冷淡又桀驁。端了這房間里唯一對他親熱點的慕容絲倒的茶,對她點點頭說了聲:“謝謝。” 那一瞬間慕容絲有點不好意思,她沒有味覺并不是很清楚自己泡的茶怎么樣,但這茶是慕容翌的姬少微都不會喝的,好像不是很適合招待這位客人? 好在劍夷并沒有露出什么不一樣的表情,輕輕呷了一口就放下,看著和有事要說禮貌性喝一點的客人沒有什么區別。 直到他一開口,慕容絲覺得應該收回剛剛說的他禮貌。 “你的戰利品呢?要合作總要有資格。” 姬少微抬了抬下巴指著慕容絲:“在這兒呢。” 慕容絲聽到他們討論自己,立馬捧著臉對他笑。劍夷那雙桃花眼毫無感情地掃過她,繼續對姬少微說:“楚天清的武器就是這?怎么這么廢物?” “人不可貌相,萬一她有特別之處呢?”姬少微剝了小橘子,給兩個姓慕容的一人一個,自己拿一個,沒有給沒有姓的。 “那你要怎么辦?把她扔回鏡子里面?” “不,至少見識一下她有什么能力。” 聽到這話慕容絲立刻舉手:“我的能力就是當女兒!” 楚天清沒什么戰斗的心情,就是想要過世的女兒回來,這件事情姬少微早就弄清楚了,但武器又不是真女兒。早些年楚天清還有拿到神水和圣器復活他女兒的想法,自從知道了即使復活也要完整的rou身之后就再沒有希望了,畢竟他女兒的尸體早已腐爛。 這些說給劍夷他也不會理解,點點頭表示知道了,又問姬少微:“那么你的武器是什么?我的你知道。”他將自己的劍橫于眼前,“必殺之劍。” 只要心中所想的目標和指向的目標完全一致,一定能刺中目標的劍。 這也是之前他在馬車上拔劍刺向姬少微,姬少微一動不動篤定他沒有殺心的緣由。每一件武器出現的時候,風如晦都會知道其作用和限制,并且告知過姬少微。 “不可說。” 劍夷眉頭蹙起,眼睛桃花帶煞,拿著劍的手蠢蠢欲動:“你連這都不愿意說?” 姬少微無奈:“我是說我的武器限制是‘不可說’,你只能通過觀察猜出來,我不能給你任何提示。” 劍夷的殺氣又收了回去:“那你怎么辦?你的武器可以自保嗎?你的手臂還沒恢復吧,身邊有沒有護衛了,還行嗎?” 慕容翌站了出來:“我就是她的護衛。” 劍夷看向他。對于這位鑄雪峰的劍仙他早有耳聞,恩師不許他找此人比劍更不許他讓此人指點,能讓恩師風如晦這么忌憚的人定然有其過人之處。 不過這都與他無關,他來這里就是為了證明自己足以當個優秀的盟友,順便看看姬少微有沒有偷懶,目的達到就要走了。 人走了慕容絲也看到姬少微手上的花了,她湊過去聞了聞,一下子就發現是蘿卜雕的。蘿卜的清香還在,她挺想一口吃掉的,但這是姬少微的,她還是有自知之明不會亂動她的東西。 甚至作為一個貼心的女兒,她還給姬少微提供了一個讓花保持原樣的方法:“泡水里,泡在水里明天還是一樣好看。” “哦,你說這個啊。”姬少微把花放在桌子上,“用不著,盛開凋零,萬物依循其自然形態才是最美的。” 只可惜第二天起來,這花還是原本的樣子,姬少微知道,一定是被慕容前輩用某些手段強制保留了。 難道這些活得久的老前輩,都喜歡偏要勉強這一套,就不愛順其自然? 與此同時,她還收到了故人的一封求救信。 第18章 辛辛苦苦三十年,一朝回…… 姬少微把信拿給慕容翌看,慕容翌看完一語不發,一旁的慕容絲也湊過來。 “咦?這是那個死人臉的信!”小女娃臉上表情一點和這個年紀不沾邊,“他也是要和你們定輸贏的,怎么會寫這樣一封信?” 慕容絲說的死人臉是姬少微的師弟沈渡,她走的時候,這個人完全就是一副利欲熏心的戰爭狂人的樣子,簡直是風如晦第二。而且為人傲慢的很,尤其剛愎自用,若不是姬少微還隱約記得他的字跡還有這絕不可能造假的師門印記,她都要懷疑是不是別人假冒的了。 這封求救信言辭懇切,除了寫下的人,哪里都沒問題。現在他們是敵對關系,如果只是普通的求救信,善良一點大可當做沒看到,若果 自私一點,人家弱點都遞上來了,不利用這個弱點坐地起價簡直不是人。 備注,被風如晦教出來的人。 但這封信意外就意外在,最后一小段上,那是柳雪意的字跡。 為人父母,無論自己怎么樣,總是希望孩子擁有如正直勇敢、誠實善良等諸多美德,哪怕是姬少微也不例外。更何況早些年她深受風如晦所害,簡直是叛逆一樣喜歡這樣的人,而且柳雪意還有一個英雄父親,能因憐憫而幫沈渡添幾筆再正常不過。 信上所求對姬少微來說并不難,可以說輕而易舉,但怎么幫,什么時候幫才是最重要的。 慕容翌看她長久沒有開口,安慰道:“你師門規定最后的較量不許動用朝堂的力量,也不許主動殃及同門親朋,柳雪意不會有事。” 他一說話,室內的空氣活泛起來了,慕容絲也跟著附和:“是啊是啊,不用擔心大哥。” 姬少微先戳了戳小女娃的腦門:“你知道說的是誰嗎就說不用擔心。”又對慕容翌說:“前輩誤會了,我不擔心雪意,我相信他。我只是在想,這事情是不是來的太簡單了?” “簡單不好嗎?” 慕容翌端端正正坐著,周身清正,言語篤定,但是表情嚴肅,一看就是喜歡那種刻苦努力的人,一點也不像問出這種話的。 姬少微懷疑他釣魚執法,“簡單的東西都是要付出更大的代價的。” 比如風如晦每次都會給他們一個選項,但凡選了簡單的、想要的,是必要付出遠超于結果的代價,姬少微被他整的有點不太信任這個世界上的其他選項。 慕容翌說:“也許你已經支付過了。” 話音剛落,姬少微就明白了他在說什么。確實,在風如晦的角度,自己的確已經支付過了,她表現得讓他滿意就行了。無論是他們的師徒關系,自己的王儲身份,還有他們師門的力量,都是風如晦實現目標的工具罷了。 如果他已經選出來最趁手的工具,那么其他只是陪襯。規則和師兄弟關系中的親疏,都是為了最終目的實現的。 真是個讓人提起來就不愉快的話題。 沉默被慕容翌再次打破:“風如晦一直覺得,如果像你二師弟那樣你不忍下手,那么你這幾個和你都不怎么見面的,應該沒問題吧。” “有問題的是他。”姬少微完全收斂了笑容,“養大徒弟的目的,是為了送他去死,他才是問題。早知道當初在墜月湖,就該帶如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