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節
第二百七十六章 肥餌以及,執行力 夜燈初上,帝都大學城區吃食街。 又開始下雨,因為寒氣,雨珠都帶上了一層讓人不舒服的黏滑。帝都的秋冬季節,就是這樣讓人討厭。 老祖母酒館的后巷里,瑪麗老太太拎著一個小竹籃子,步伐匆匆的走到了一架普通的黑漆馬車旁,她將小竹籃遞給了坐在車夫座上的男子,然后麻利的爬上了車駕,坐在了車夫身邊。 “喏,我親手烤的羊肋排,還有幾塊加了葡萄干的黑面包。”瑪麗老太太笑呵呵的,用手肘撞了撞身邊面皮枯皺、身形矮小,精氣神都干巴巴的好似一枚風干的橡子一樣的小老頭兒車夫。 “黑面包,加上葡萄干?有點奢侈。”老頭兒車夫搖搖頭,將小竹籃子放在膝蓋上,然后揭開了竹籃蓋子,從油紙包里取出了肥嫩的小羊排,配著黑面包很認真的啃了起來。 他點點頭,贊嘆道:“不錯啊,比十年前的手藝好了很多。” 瑪麗老太太笑得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線:“那可不是,這十年,我可就在專心的琢磨廚藝,就算是一頭豬,認真學十年,也該作出一手好菜了。” 老頭兒車夫撇撇嘴,搖搖頭:“這可不一定……唔,我剛聽說,你給一個小家伙,送了一枚三頭蛇?” 瑪麗老太太‘呵呵呵’的笑了起來:“沒錯,我給了他一枚三頭蛇……順便,幫我盯住這小家伙。他剛來帝都,可就結了不少仇,我覺得,會有很好玩的事情發生。” 老頭兒‘咔嚓’一口,將一塊羊骨頭咬得稀爛。從他的外表來看,他應該屬于喝粥都困難的那種年齡。但是從他的牙口來看,這位老爺子保養得可真好。 三兩口咬碎了嘴里的rou和骨頭,胡亂的吞了下去,老頭兒含糊的說道:“那個小胖子,你這么關心他?怕他碰到麻煩?這點小事……需要我,安排幾個小家伙跟在后面么?” 瑪麗老太太瞇著眼,從老頭兒嘴邊搶下了一小片黑面包塞進自己嘴里。她好似一只大兔子,用門牙慢慢的碾磨著面包片,同時含糊的說道:“護著他是一方面,另外……看看有誰主動招惹他,或者驅使人去招惹他。” 瑪麗老太太微微一笑,語氣中透出了幾分冷厲之意:“皇室的態度已經擺在這里,如果面對一枚三頭蛇,還有人敢于對他出手……那么這些人,全部打入‘異己名單’。” 老頭兒車夫緩緩點頭:“我明白了,這小胖子,是你丟出去的魚餌么?這塊餌,可真夠肥的。” 瑪麗老太太狠狠的一肘子撞在了老頭兒車夫的軟肋上。 幽靜無人,只有細雨飄然而下的小巷子里,頓時響起了一聲比圖倫港八百毫口徑托爾巨炮發射,還要響亮的巨響。 只是這一聲巨響剛剛傳出沒幾尺遠,虛空一陣蠕動扭曲,所有的聲浪都消泯無形。 老頭兒車夫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軟肋,狠狠瞪了瑪麗老太太一眼:“哦,小心,我這把老骨頭,可經不起你折騰……你很看好這小胖子?” 瑪麗老太太沉默了一會兒,歪著頭看著老頭兒車夫:“我們的孩子,有多久沒有聚在一起吃我手烤的點心,你親手烹制的山羊rou湯了?” 老頭兒車夫呆了呆,半晌沒吭聲。 他嘆了一口氣,舉起手上的羊肋排,慢吞吞的咕噥道:“嗯,你也很久沒專門給我……” 瑪麗老太太飛快的白了他一眼:“你欠這么一口吃的么?我傷心的,是我們的孩子們。” 瑪麗老太太咬著牙,緩緩說道:“很多年了,他們再也沒有聚在一起,吃我們用心為他們制作的食物了……偶爾有一兩個,陪我們吃頓飯……我感覺,他們好像要被送上刑場一樣難受,他們對我們說的話,每一句都要思考好幾秒鐘才會出口。” “而且,他們對我們說的話里,居然充滿了虛偽。” “虛偽的尊敬,虛偽的禮儀,虛偽的愛……我從他們的話里,只能聽到……畏懼,以及貪婪,卻缺少我最渴望的那種情緒。”瑪麗老太太咽下了嘴里的食物,突然笑了起來,笑臉就好像一朵綻放的大菊花,格外的燦爛。 “可是這小胖子啊,他是真心實意的贊揚我做出來的食物,他是真心實意的,沒有任何遮掩或者其他目的的和我說話……” 瑪麗老太太悠然道:“甚至包括大學城的這些學生……他們當然看不起一個年老的侍女頭子,他們偶爾拍拍我的馬屁,無非是為了多賒幾杯啤酒,或者給他們的餐食多加兩塊rou!” 揮揮手,瑪麗老太太笑得很和藹:“一點無聊、無趣的小心機,我樂于滿足他們的這點微不足道的小愿望。但是……這讓我感到虛偽。” “唯有喬,讓我感受到了一份多年未感受到的……真實的情感。”瑪麗老太太壓低了聲音:“這種真實,對我很重要。” 老頭兒車夫認真的看著瑪麗老太太:“那么,就真的很重要……當然,我也想看看,究竟是誰,對我們發出的小三頭蛇如此的不敬。” 瑪麗老太太微笑:“我們在下重手清洗,一些圖謀不軌之人,肯定會藏匿起來,將自己裝作好人……但是,喬很好……一個來自南方鄉下圖倫港,有了點小功勞,得到皇室一點點青睞的幸運兒、暴發戶……面對他佩戴的小三頭蛇,某些人表現出來的,才是他們真實的所思所想。” “是我們的人,還是有異心的人,通過這枚小三頭蛇,一定可以分辨出來……或者,起碼能分辨出一部分吧?” 瑪麗老太太快活的說道:“這是個很有趣的游戲,我已經迫不及待的看到結果了。” 老頭兒車夫微笑看著瑪麗老太太,他親昵的摸了摸瑪麗老太太頭頂上那小小的發髻:“如你所愿,希望有一群小笨蛋蹦出來,然后……” “我連他們家長一起捏死。”瑪麗老太太笑得越發快活:“一個孩子如果不尊重皇室的權威,那么肯定是他們的家長教壞了……他們的家長,就肯定很有問題……這個邏輯有點粗暴、簡單,但是我喜歡。” “我覺得這是很好的邏輯。”老頭兒車夫笑得更加燦爛了。 整個海德拉堡的大街小巷,被逐漸亮起的老式煤氣燈昏黃的燈光照亮。 兩人一組的點燈人,拎著高高的火稈兒,慢悠悠的行走在大街小巷中,他們走過的地方,一盞盞煤氣燈悄然亮起,在雨夜中散發出溫柔的燈火。 偶爾,有煤氣燈壞掉了,點燈人就會抱怨幾聲,掏出一個小本子,記下某某街巷、編號第幾號的煤氣燈報修的信息。 同樣兩兩一組的巡警披著油布雨衣,拎著警棍,低聲問候著該死的天氣,沒精打采的在大街小巷里游走著。天氣太糟糕了,平日里恪盡職守的警察們,工作的熱情也被寒氣刺骨的大雨打磨掉了一大半。 耳語森林俱樂部的后巷里,一對兒巡警搭檔剛剛慢悠悠的走過,一旁的斜巷里,喬就落地無聲的走了出來。 一隊影影倬倬的人影緊跟在喬的身后,伴隨著細微的響動聲,幾條人影爬上了附近的圍墻,借著一旁建筑的下水管,快捷的爬上了一旁的建筑屋頂,潛伏在了一座座煙囪和裝飾的矮墻后面。 沒一會兒功夫,附近的建筑屋頂,都有威圖家的人盯守,他們起到了很好的崗哨作用。 喬從口袋里掏出了幾個拳頭大小的細瓷藥瓶,向身邊的蘭桔梗低聲叮囑:“這是鬼臉掌柜秘制的強力麻醉劑,使用的時候,一定要小心些,別把自己給坑進去了。” 喬有點小激動,激動得渾身的rou都在哆嗦。 他沒想到,他離開圖倫港時,花大價錢從鬼臉掌柜那兒購買的一大箱稀奇古怪的藥劑,這么快就能發揮作用。他,真的有點小期待。 蘭桔梗小心的接過藥瓶,塞進了腰間掛著的牛皮囊中,然后身形快速化為半透明陰影態,下一瞬間,他就沒入了陰影。 耳語森林俱樂部靠后巷的方向,一扇扇厚重的金屬花藝窗緊閉,特制的一寸厚窗玻璃里,還夾了一層花俏的,扭曲成花枝紋路的金屬枝條。 所有的窗戶內部,全都使用了復雜的機械鎖扣結構,普通蟊賊的開鎖撬窗的工具,根本不可能從外部打開窗戶——除非是暴力破解。 而一寸厚的特制玻璃,如果用暴力破解的話,巨大的聲響無疑于三十毫徑小炮的轟鳴。 所以,耳語森林俱樂部的值班人員,從未對后巷方向的保安有過任何的擔憂。 一抹陰影從耳語森林俱樂部靠近后巷的走廊中彈跳而出,蘭桔梗輕松的侵入了俱樂部內部。他靈巧的在走廊中行走著,很快就將整個俱樂部的地面部分巡游了遍。 已經入夜,耳語森林俱樂部內,好些房間內依舊鶯歌燕舞,好些嘉賓正在盡情享用溫暖而舒適、奢侈而旖旎的夜。 一個又一個細瓷藥瓶在這些房間大門的角落里被打開,深褐色的藥劑冒著細微的泡泡,快速的蒸發成了無色無味的蒸汽,順著門縫鉆進了房間。 原本還有點鬧騰的耳語森林俱樂部,很快就陷入了一片異樣的寂靜。 第二百七十七章 執行力 雨珠開始混著冰渣子落下。 空氣溫度在下降。 耳語森林俱樂部是帝都有數的高檔社交場所,這里名流雜陳,是很多有頭有臉的人物樂意出沒的地點,俱樂部也能提供一些別的地方難以尋覓的好東西。 頂級的美酒、雪茄、茶葉、咖啡,來自各處大陸、次大陸的各種膚色的美人、俊男等,這都是應有之意。 而在一處關防頗為森嚴的套房中,耳語森林俱樂部向七八名帶著歌劇面具的貴賓,提供了被帝國警務部列入了禁忌品名單的‘五色通神散’。 身份不明的貴賓們帶著面具,身上僅僅裹著一件寬松的白麻布長袍,繞著寬大的房間急速奔走。他們渾身熱氣翻滾,頭頂有白色蒸汽涌動。 在他們身邊,有數倍數量的少女同樣衣衫清涼,嬉笑著追逐著他們。 五色通神散藥力極強,會極大的刺激人的氣血,讓人變得亢奮無比。 這些少女,是耳語森林俱樂部為這些貴賓準備的,用來發散藥力的‘人形藥引子’! 看她們一個個面紅耳赤、目光飄忽不定的模樣,顯然她們同樣服下了五色通神散,已經神游天外,渾然不知自己身處何方。 套房厚重的金屬雕花大門外,十幾名身穿黑色斗篷,面目都藏在頭罩陰影下的壯碩男子靜靜的站在短短的走廊中。 他們相互之間刻意保持了一定的距離,相互之間有一種莫名的警惕和防范的氣息,顯然他們并不是一路人馬。他們氣息雄厚,呼吸深沉而悠長,顯然都是頗有實力的好手。 一抹陰影從他們的影子里一閃而過,一個細瓷藥瓶突兀的出現在他們身后的角落里。無色無味的藥氣快速的蒸發擴散,十幾個壯漢身體同時晃了晃,然后接二連三的倒地。 一名壯漢的實力最為強悍,他摔倒在地,頭罩滑落身后,露出了一張密布橫rou,臉上橫七豎八起碼有十幾條大號傷疤的面孔。 他掙扎著掏出了一枚哨子,艱難的塞向嘴里。 然后,他眼前一黑,也昏迷了過去。失去意識前,這壯漢喃喃的咕噥了一句:“我可是……五……五階……” 蘭桔梗用一塊用冷水浸透的手絹緊緊捂著口鼻,悄無聲息的從陰影中竄出。他狠狠的在這壯漢的后腦勺上補了一腳,以確保這大漢不會在短時間內蘇醒……就算他從麻醉劑中蘇醒,這一腳也足以確保他一時半會難有行動之力。 蘭桔梗悄悄的推開了房門,藥氣就順著門縫鉆了進去。 房間內,一群熱血上頭,正準備糾纏在一起的男女雙眼翻白,在短短一兩個呼吸間就徹底昏迷。 從蘭桔梗進入耳語森林俱樂部,不過短短半刻鐘時間,俱樂部的地面建筑中,所有人都昏迷了過去,就連那些寵物貓、狗,以及掛在走廊中逗客人樂子的一群五彩鸚鵡,也都是腳爪子朝天的昏迷了過去。 喬站在后巷等了一小會兒,他面前一扇窗戶就無聲的開啟。 蘭桔梗探出頭來,向喬招了招手。 喬點了點頭,向身后一群人打了個響指,龐大的身軀輕盈的躍起,然后沒有發出半點兒聲音的落到了俱樂部一樓的走廊上。 喬向前走了兩步,他身后,留下了兩只碩大的,有臉盆大小的熊掌印——他的腳掌上,赫然套上了一對兒用牛皮制成的,熊掌形狀的鞋套! 喬回頭看了看自己留下的腳印,‘嘿嘿’笑了起來,然后好奇的瞥了一眼牙。 牙也是威圖家的老人,算是威圖家護衛隊的一個大頭目,他經常拋頭露面,算是威圖家對外炫耀武力的一張名片,在圖倫港威圖家發動的多次斗毆中,牙都是沖鋒陷陣的先鋒大將角色。 喬大概知道牙的來歷。 那是十幾年前,黑森親自護送一批護衛去圖倫港西邊山區,回來的時候,黑森就帶回了身負重傷,據說還被一群惡匪追殺的牙。 后來,牙就留在了威圖家,一直到現在。 直到今天,喬才知道,牙居然還有一手做賊的本領——在腳上套上動物腳印形狀的鞋套,干擾警察的現場勘測……嘖,喬作為正兒八經的帝國三級警校,他懂的還沒有牙多呢! 牙和一眾人等紛紛跳了進來,他們在走廊上走了幾步,肆無忌憚的在走廊上留下了一大串狗熊、老虎、豹子等大型動物的腳掌印! 幾個威圖家的老人輕輕笑了幾聲,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牙。 十幾年來,牙一直吹噓,他是一個落難的流浪貴族……可是今天他表現出來的這種‘專業素養’,和貴族可有點搭不上邊。 司耿斯先生已經揮動著細細的手杖,輕輕的念誦起了復雜的秘咒。 他的手杖杖頭上,一縷縷黯淡的細細的綠光悄然飛出,然后迅速順著走廊向俱樂部的大小房間飛了進去。 這是‘傷害加深’……在耳語森林俱樂部的人都中了麻醉劑昏迷的情況下,司耿斯先生的秘咒,可以讓他們昏迷的時間延長起碼一倍,足以讓喬他們擁有更加充沛的時間肆意行事。 “喬,半個帝都道上的人,都知道耳語森林俱樂部的地下寶庫中有好東西。”蘭桔梗在前方引路,述說著自己打探來的消息:“不過,威綸自己是帝都法院的大法官,道上沒人敢得罪他……這個俱樂部的背景也足夠深厚……” “沒人敢得罪他,我敢。” “背景深厚?呵呵,我在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