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節(jié)
亞南向這邊走了過來,他身邊跟著幾個身穿黑色制服的圣希亞官員。 圖蘭哚侯爵看了看亞南,臉色頓時好看了許多,他走到亞南身邊,伸手拍了拍亞南的肩膀,低聲的叮囑了幾句。 亞南慘白的臉上多了幾絲血色,他點(diǎn)點(diǎn)頭,在那幾個圣希亞官員的簇?fù)硐拢樦鴹蜃呱狭藨?zhàn)艦。 在三號新碼頭的二號棧橋上,一條交通艇靠在棧橋邊,亞南的妻子和女兒,正慢悠悠的走過舷梯,走上交通艇。 這一家子,總算要結(jié)束在圖倫港的噩夢,能夠返回他們熟悉的圣希亞。 人群突然一陣sao亂,喬墊著腳眺望了過去,他看到一群身穿白袍的教會騎士,在朗基努斯的帶領(lǐng)下,正在人群中一陣亂拱。 第一百二十二章 撞破 “哪里有利益,哪里就有他們。”喬雙手抱胸,遠(yuǎn)遠(yuǎn)的看著在人群中亂竄的朗基努斯一行人。 “奇怪的是,今天的歡迎儀式,和他們有什么關(guān)系?”喬很好奇的看著一臉威嚴(yán),依仗蠻力將身邊的人撞得踉踉蹌蹌的朗基努斯:“總不會,他是來找圖蘭哚麻煩的?” 搖搖頭,喬不愿意招惹朗基努斯。 但是喬的個頭比身邊人高出了一大截,他的視野極好。他順著朗基努斯前進(jìn)的方向望了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猶如一朵嬌艷的花兒一樣的維倫亞小姐。 滿頭黑發(fā)柔順的披散在身后,穿著一套潔白的鯨骨大擺裙,帶著一頂?shù)S色的寬檐帽,上面綴滿了鮮艷的黃色郁金香。維倫亞小姐今天的打扮很出眾,將她的姿容襯托得越發(fā)美麗。 她混在人群中,混在一群小有地位的貴族青年和富商子弟之間,距離一號棧橋沒多遠(yuǎn),正好就在軍樂團(tuán)的正后方。 她和亞南之間,相隔只有一百五十尺。 喬撇了撇嘴,這位美麗可人的小姐,是來給亞南送行的么? 仔細(xì)看看,喬的瞳孔微微一凝,朗基努斯前進(jìn)的方向,有意無意的,正沖著維倫亞小姐。 喬分開雙手,將身邊的人撥拉開。 如今威圖家在圖倫港不同往昔,喬在圖倫港的聲勢和地位也水漲船高。喬只是做了一個動作,還沒怎么用力,四周的人就恭順的,順著喬手指的方向,讓開了一條通道。 喬笑著向讓路的大人物們點(diǎn)頭致意,他三兩步走了出去,橫穿人群,來到了軍樂隊(duì)的側(cè)后方。 朗基努斯抓著一個高大男子的肩膀,隨手將人推搡到了一旁。 喬猛不丁的擋在了朗基努斯面前,朗基努斯呆了呆,先是下意識的低頭,然后他只看到了一片雄壯的胸膛。他很不習(xí)慣的緩緩抬起頭來,這才看到了喬那張白皙、散發(fā)出寶珠一樣淡淡光芒,線條柔和而溫潤的面龐。 “喬·容·威圖!”朗基努斯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的擠出了喬的名字,他下意識的握住了背在身后的巨劍劍柄,他身邊的馬克教士急忙踮起腳,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朗基努斯的瞳孔內(nèi)金光閃了閃,這才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你在這里干什么?”朗基努斯放下手臂,極其不客氣的低聲咆哮。 “我在這里不是很正常的么?黑森是七人委員會的主任,圖倫港所有商人、商會的代表,他代表整個圖倫港的市民,來迎接新上任的圣希亞王國駐圖倫港總領(lǐng)事,這是為了圖倫港的發(fā)展,為了兩國的友誼,黑森應(yīng)該也必須履行的職責(zé)。” 喬皺起了眉頭,歪著腦袋看著朗基努斯:“倒是你,沒事在人群中亂竄做什么?” 搖搖頭,喬低聲說道:“拷問付德爾的那天晚上,聽說你們教會也有幾個教士死了?就和查希爾一樣,死了……是被人滅口了吧?是他們將查希爾的消息泄露給了滅口的人?” ‘嘖嘖’幾聲,喬感慨道:“你們教會內(nèi)部,也有這么多蒼蠅、老鼠……作為圣裁院的……神職人員,你不去抓出這些出賣教會情報(bào),危害教會利益的蠹蟲,你跑這里來干什么?” “迎接圖蘭哚侯爵?你和他有這個交情?” 喬一連串的話將朗基努斯打蒙了,他呆呆的看著喬,過了許久他才低聲怒道:“我警告過他們,不許將那幾個混蛋被干掉的事情泄露出去……你怎么知道的?” 喬攤開雙手,咧嘴一笑:“真有趣,您下了封口令,但是那天晚上,卡班家的莊園里,還有這么多帝國軍士兵呢,他們可不會為了你保密……你來這干什么?” 朗基努斯惱火的盯著喬,他從喉嚨深處,含含糊糊的咕噥了一句——‘我mama才不是玩水晶球的波圖塞女人’…… 哼哼了幾聲,朗基努斯悻悻然說道:“昨天晚上,快到午夜時,又有異端的氣息。” 朗基努斯掏出了一把灰白色的金橡葉,他冷冷的盯著喬說道:“在圖倫港,還有異端藏匿,而且他們昨晚上泄露出的氣息,比之前舉行獻(xiàn)祭的那兩個蠢貨,要強(qiáng)出許多……許多……” 喬的眼角抽了抽。 昨天晚上,快到子夜時?如果沒弄錯的話,那個時間點(diǎn),喬正在向秩序公平拉姆獻(xiàn)祭。 聯(lián)想到朗基努斯第一次掏出這種灰白色的金橡葉,他也是在亂雜雜的尋找所謂的異端。 喬最初還沒注意到,但是事后回想,那兩個倒霉的腐蝕之靈的信徒,他們的獻(xiàn)祭根本還沒有開始……反而按照朗基努斯奉命沖出大教堂,滿圖倫港搜索異端的時間來看…… 那一次,應(yīng)該也是喬在七鰓鰻剖魚場的后面,在那魚池里,將幾條惡魔虎鯨給獻(xiàn)祭了。 異端的氣息,是向秩序天平拉姆獻(xiàn)祭而泄露的。 但是讓喬安心的是,這些灰白色的金橡葉,并不能指證喬是一個異端。在金錨俱樂部的大門外,已經(jīng)證明了這一點(diǎn)。 喬站在朗基努斯面前,金橡葉沒有對喬有任何反應(yīng),反而是找到了那個倒霉的,和腐蝕之靈的信徒有過深入交流的卡班家小姑娘。 “有很多異端……”朗基努斯神經(jīng)叨叨的說道:“我覺得,你也是異端。” 喬伸出手指,用力的戳了戳朗基努斯的胸膛,他低聲笑道:“可不能胡說八道,朗基努斯閣下,這樣的話,絕對會破壞教會和圖倫港的關(guān)系,會影響教會在圖倫港市民心中的地位,你認(rèn)為呢?” 聳聳肩膀,喬無賴的笑道:“你要知道,我怎么都是圖倫港七人委員會主任委員的兒子嘛。” 三號新碼頭上,羅斯公爵和圖蘭哚侯爵微笑著,進(jìn)行著毫無營養(yǎng)的尷尬交談。 羅斯公爵帶來的兩位圖倫港地方法院的中級法官,以及兩名民間的律師,很認(rèn)真的檢查了一番圖蘭哚侯爵帶來的文件,確定上面沒有任何歧義以及法律漏洞后,兩位大貴族在文件上簽名,用印,代表兩國的這一筆交易順利完成。 然后,羅斯公爵發(fā)出了熱情洋溢的邀請,圖蘭哚侯爵一臉懵懂的配合著她,兩人同時舉起簽署好的貿(mào)易文件,隔著高腳桌左右站定,《圖倫港郵報(bào)》的倫克巴老頭兒帶著幾個記者,擺弄著體型巨大的相機(jī),‘嘭嘭嘭’拍下了這‘歷史性’的一幕。 梅德蘭大陸歷史上,第一次留下了兩大強(qiáng)國軍售貿(mào)易協(xié)議簽署現(xiàn)場的畫面。 羅斯公爵憑借這一點(diǎn),毫無疑問能夠再次青史留名。 亞南已經(jīng)走上了戰(zhàn)列艦,他在幾個圣希亞官員的陪伴下,站在甲板上,雙手撐住了護(hù)欄,目光深沉的看向了維倫亞小姐。 維倫亞小姐也深情脈脈的隔空看著他,她不斷的舉起纖細(xì)白嫩的小手,輕輕的按在自己的心臟部位。也不知道她這動作的意思,究竟是‘不要忘了我’,還是‘我不會忘記你’! 二號棧橋上,亞南的妻子和女兒已經(jīng)登上了交通艇,她們站在船頭,臉色陰沉的看著亞南和維倫亞小姐隔空示愛。尤其是亞南的妻子,一張白手絹在她手上扭來扭去,不時發(fā)出‘嗤嗤’的碎裂聲。 兩架四輪馬車穿過看熱鬧的人群,來到了棧橋上。 一群圣希亞領(lǐng)事館的文職雇員,小心的打開車廂,將一箱一箱行李送上交通艇。 不僅僅是亞南,還有圣希亞領(lǐng)事館在仲秋血案一事中,所有幸存的官員,都奉命返回國內(nèi)述職。未來,他們的工作崗位,肯定不會在圖倫港。 他們在圖倫港積攢的家當(dāng),書籍、信箋、衣服、靴子,還有一些大件的日用品,包括一些珍奇的個人收藏品等等,都要搭乘這次來訪的圣希亞艦隊(duì)返回國內(nèi)。 碼頭上人很多,人山人海的,堵住了道路。 兩架運(yùn)行李的四輪馬車只是幸運(yùn)的突破了人群,在它們后面,還有數(shù)十架行李車?yán)隽死祥L的隊(duì)伍,慢吞吞的、艱難的在人群中掙扎著。 喬和朗基努斯又胡謅了幾句,朗基努斯惱火的一甩手,繞過了喬,繼續(xù)向前行進(jìn)。他行進(jìn)的方向,不僅僅有維倫亞小姐,更有二號棧橋。 喬猶如牛皮膏藥一樣黏在朗基努斯身邊,嘻嘻哈哈的說著一些讓朗基努斯恨不得拔劍亂砍的廢話。在喬有意無意的帶動下,朗基努斯繞過了維倫亞小姐,不自覺的靠近了二號棧橋。 一群身穿白袍的教會騎士圍了上來,簇?fù)碓诶驶股砗蟆?/br> 蘭木槿、蘭桔梗兄弟不知道從哪里冒了出來,他們身后跟著十名身穿鐵灰色軍裝,但是沒有佩戴肩章,沒有戴軍帽的精悍青年。 這群教會騎士,好多人都參與了金錨俱樂部門口的那場斗毆,他們對鐵灰色的制服已經(jīng)敏感到了極點(diǎn),見到蘭木槿、蘭桔梗身后的十名青年,他們的眼神都不對了。 人群中,教會騎士先動手,雙方開始小動作不斷,逐漸的推推搡搡起來。 人群中,一些穿著便裝的男子開始向這邊靠攏,逐漸封堵住了二號棧橋。 他們的動作、神情都很自然流暢,但是帶來的后果就是,二號棧橋附近的人群密度不自然的增加了許多。 三號新碼頭北面,一棟小樓內(nèi),站在窗后陰影中的魁梧男子輕嘆了一口氣:“是被發(fā)現(xiàn)了?還是無意而為?撤回吧……圣希亞這條線,不能用了。” “梅辛格萊德,看來,應(yīng)該使用你說的方法了。” “如果成功,你將是教會的功臣,我主定然不吝賜下足以讓你復(fù)仇的力量。”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下貨 八月二十五日,夜。 送走亞南和他的同僚們,圖倫港迎來了圣希亞王國駐圖倫港領(lǐng)事館的新任總領(lǐng)事,以及他帶來的數(shù)百隨員。 圣希亞王國的艦隊(duì),留下了采購協(xié)議上的那些戰(zhàn)艦后,其他戰(zhàn)艦帶著亞南和他的同僚們的家屬、行李,頗有點(diǎn)灰溜溜的,帶著滿肚皮的怒氣和怨氣,沒精打采的離開了。 圣希亞艦隊(duì)的指揮官也心知肚明,圖倫港不可能留他的艦隊(duì)過夜。 如此強(qiáng)大的一支艦隊(duì),真能一夜之間將整個圖倫港變成廢墟,除非圖倫港高層全都失心瘋了,沒人會讓他們留下來。 艦隊(duì)遠(yuǎn)去,圖蘭哚侯爵正式上任。 在圖倫港市政廳的宴會大廳內(nèi),為了歡迎圖蘭哚侯爵上任的酒宴在晚上八點(diǎn)正式開啟。 圖倫港的頭面人物,貴族們、富商們、各行各業(yè)的名流們,尤其是那些有名的藝術(shù)家們齊聚一堂,在羅斯公爵的帶領(lǐng)下,致力于讓圖蘭哚侯爵領(lǐng)略到圖倫港的熱情和魅力。 勒夫崗,甜蝦酒館。 沒有參加歡迎酒宴,而是在歡迎儀式后就直接趕回勒夫崗的喬,正猶如一頭巨熊,盤坐在小小的高腳凳上,端著一杯烈酒,直勾勾的盯著站在柜臺后的老鐸利。 相比去參加那浮華、無趣、每個人都帶著面具說話的酒宴,心里憋著一口氣的喬,更愿意在勒夫崗折騰出一點(diǎn)動靜,給某些人好好的添點(diǎn)堵。 所以一回到勒夫崗,喬就直接殺到了甜蝦酒館。 “聽說,甜蝦酒館是勒夫崗消息最靈通的地方。”喬舉起酒杯,喝了一口酒,然后很嚴(yán)肅的朝著老鐸利說道:“老鐸利,親愛的掌柜的,我需要你的幫助。” “每個帝國公民,都有義務(wù)幫助帝國的警務(wù)人員。”喬很深沉的看著高大、強(qiáng)壯,長相猙獰,渾身煞氣騰騰的老鐸利。 老鐸利放下手中擦得锃亮的銅酒杯,從柜臺下抓了一個古舊的玻璃瓶上來,‘咕咚咚’在酒杯里倒了半杯酒。 他左手按在柜臺上,右手抓著酒杯,和喬重重的撞了一下酒杯:“不要說得這么冠冕堂皇……尊敬的一級警尉喬·容·威圖大人。” “我知道你想要說什么,無非就是,你給我三兩個銅子兒的賞錢,然后我出賣那些撞到我手上的倒霉蛋,不就是這么回事嘛。”‘咕咚’喝了一大口酒,老鐸利瞇著眼,狠狠的盯著喬:“沒問題,一切都沒問題,甚至不要錢,我可以免費(fèi)為勒夫崗警察分局提供信息。” ‘咚’的一聲,老鐸利將酒杯重重的拍在了柜臺上。 半個身體差點(diǎn)從柜臺后面爬了出來,老鐸利將猙獰的面孔湊到了喬的面前,齜牙咧嘴的笑道:“前提是,你得讓勒夫崗的兄弟們都看到,在勒夫崗,是你說了算!” 右手大拇指輕輕的劃過自己的喉嚨,老鐸利獰聲道:“現(xiàn)在的您,還沒資格來這里強(qiáng)迫我配合尊敬的警官們……除非,您能讓勒夫崗,只有一個聲音。” “現(xiàn)在,不行,真不行……哪怕威圖家已經(jīng)是圖倫港的第一家族,還是不行。那位受人尊敬的,‘品德高尚’的,對‘小男孩們’充滿‘愛意’的老侯爵,他也插手了勒夫崗。” 老鐸利搖頭道:“我們這些勒夫崗的老人,深知生存之道……我們從來不提前下注,那樣太危險,尊敬的警官大人,那樣太危險。” 喬有點(diǎn)惱火的看著老鐸利:“如果我能砍掉西雅克伸進(jìn)勒夫崗的爪子……” 老鐸利昂著頭,打了個飽嗝,噴出了一道難聞的酒氣:“老鐸利就是您一條忠實(shí)的獵狗,汪汪汪,你想要咬誰,我就幫您咬誰。” 喬皺起了眉頭,兩條大腿一撐柜臺,高腳凳的凳子腿摩擦地面,發(fā)出刺耳的聲響。喬向后退了兩尺,耷拉著臉看著老鐸利:“如果,我在勒夫崗說了算,你對我又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