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
漢克斯的臉色瞬間變得極其狼狽,他張大嘴,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一旁伸手捂著腦袋,擺出一副嬌弱、嬌柔做派的海妮薇,她的身體微微一僵,眸子里猛地閃過一抹羞怒交集的兇光。 喬干笑了幾聲,頗為尷尬的說道:“忽略這個問題,我們說正經事……哈,漢克斯閣下,你做得沒錯,海妮薇不是你的mama,也不是你的姐妹,為了一個不相干的女人……遇到危險搶先逃走,這完全沒錯啊!” 漢克斯惱羞成怒的低聲嘶吼:“閉嘴!” 喬的臉色再次陰沉下來,他拔出了腰間掛著的警棍,作勢要朝漢克斯那條完好的腿砸下。 漢克斯瞳孔驟然縮成了針尖大小,他下意識的想起了之前在馬車上,原本笑容滿面的喬,突然一棍將他的一條小腿整個砸斷的場景。 這是一個‘肆無忌憚、心狠手辣、無法無天的鄉巴佬’! 漢克斯急聲道:“鴆占鵲巢計劃,殺死蒂法,生擒莉雅,然后趁亂擊斃黑森和喬閣下您,同時制造意外,殺死在前線作戰的戈爾金,薇瑪小姐將成為威圖家族唯一合法繼承人。” “我的弟弟,這次和我們同行的海軍少校馬科斯,他將從匪徒手中救出莉雅夫人,博取莉雅夫人的歡心后,馬科斯將迎娶薇瑪小姐,順利接管威圖家族的一切,從勢力到財富。” 海妮薇在一旁輕輕晃了晃腦袋,她放下手,目光陰沉的看著喬。 喬深沉的看了漢克斯一樣,然后扭頭看向了海妮薇:“你是主使?” 海妮薇瞇著眼,臟兮兮的臉上,肌rou不斷的抽搐。她此刻的表情,就和傳說中的女鬼一般無二,就連她說話的聲音,都變得沙啞而陰森。 “既然漢克斯這個廢物已經說出了一切,那么我也沒必要隱瞞什么了?!焙D蒉崩渎曊f道:“我們這次來圖倫港,任務之一,是拿回那份勘測資料。任務之二,就是掌控威圖家族?!?/br> 海妮薇低頭,吐了一口帶血的吐沫,因為氣息不足,血水吐在了自己的裙子上。她皺了皺眉頭,抬頭看著喬冷聲道:“因為我們的第一個任務沒能完成,所以,我們迫切的需要完成第二個任務?!?/br> “尤其是,多好的機會,圖倫港一片混亂,我們正好趁機下手。” “哪怕威圖家族背后,是嘉西嘉島的那個瘋寡婦,可是威圖家,一個暴發戶,僅僅是一個暴發戶……在圖倫港,你們更只是一個外來戶,你們根基淺薄,你們人脈有限……吞掉威圖家族,對我們來說,很困難么?” 海妮薇帶著一絲帝都頂級大貴族特有的倨傲,冷冷的盯著喬。 “只是,你們很幸運,我們的行動失敗了……我們的運氣不好,我們落在了你們手上。”海妮薇冷笑:“可是,愚蠢的螻蟻,我已經看到了你們悲慘的結局。” “你們非法拘禁帝國海軍軍官,你們惡意傷害了帝國貴族……最重要的是,你們只是出身圖倫港的鄉巴佬貴族,而我們身后,站著傳承千年的帝國大家族?!?/br> 喬伸出手,笑呵呵的捏住了海妮薇的俏麗的小下巴,然后他五指微微用力。 海妮薇發出凄厲的慘叫,漢克斯猛地瞪大眼睛,嘶聲尖叫起來:“喬閣下,喬閣下,請不要傷害她,請您手下留情……” “是誰?是誰讓你們這么做的?”喬的瞳孔泛出了緋紅色的幽光,他心頭怒火直沖腦門:“什么時候,帝國海軍,所謂的帝都大貴族,居然兼職做滅門的強盜了?” 海妮薇下巴劇痛,但是她依舊用盡力氣,極其努力的從牙縫里擠出了一句話:“你絕對冒犯不起的人?!?/br> 漢克斯則是側過頭,看著嘴角不斷有血水滴落的海妮薇,他猶豫了一會兒,聲音驟然變得極低、極低:“艾瑟蘭公爵,帝國皇位第七順位繼承人,腓烈特·馮·海德拉堡殿下……” “他還是帝國海軍部規劃司第一副司長,海軍部海外水文資料調查局第一分局局長……以及,正在籌建的帝國海軍陸戰隊的……籌備總監?!?/br> 喬松開了捏著海妮薇下巴的手。 他站起身來,雙手背在身后,陰沉著臉看著漢克斯。 牢房內鴉雀無聲,漸漸地,海妮薇笑了起來,很快,漢克斯也笑了起來。 剛開始的時候,兩人的笑容還很矜持,帶著那種大貴族特有的虛偽感覺。 但是很快,兩人好似受到了莫名的刺激,或者是身體的劇痛,或者是牢房內骯臟潮濕的環境,以及這些天連續受挫帶給他們的刺激,兩人逐漸變得歇斯底里,她們的笑聲變得張狂而肆意,甚至海妮薇都笑出了眼淚。 “艾瑟蘭島位于帝國極北,深處北方冰海,土地貧瘠,物產不豐,島嶼面積相當于普通帝國行省大小,但是居民總數不到五百萬,以漁業和馴鹿養殖為生,每年上繳給殿下的賦稅收入不到兩百萬金馬克?!?/br> “扣除雜七雜八的領地開銷,這筆賦稅收入,最終能落入殿下手中的,不到三十萬?!?/br> 漢克斯一邊笑,一邊抽著涼氣,同時結結巴巴的向喬說道:“三十萬金馬克,對普通人來說,是他們一輩子都賺不到的天文數字。但是對于一位皇室成員,一位尊貴的殿下……三十萬金馬克,甚至不夠支付他公爵衛隊一年的軍餉?!?/br> “所以……作為圖倫港唯一站在海軍對立面的異類,殿下想要吞下威圖家,讓威圖家成為他的私人財源,難道不是非常合乎情理的做法么?” 漢克斯大笑著,一本正經的問喬:“這不是很合乎情理的做法么?” 喬雙手叉腰,低頭俯瞰著漢克斯。 “你說,這種做法合乎情理?”喬緩緩說道:“你們,想要謀殺我的家人,謀奪我的家族財產……你們說,這種做法合乎情理?” “帝國哪一條法律規定,你們的做法合乎情理?”喬咧嘴,沒有半點兒笑意的,咧嘴笑看著漢克斯。 “我們覺得,這樣做合乎情理?!焙D蒉辟瓢恋奶羝鹣掳?,挑釁的向喬眨巴著眼睛:“我們的出身,我們的身份,決定了我們這樣做,完全沒錯。帝國法律?在帝都,我們當然循規蹈矩的遵守帝國法律,但是在圖倫港……這塊被帝國踏平、被帝國征服的土地……” 海妮薇微笑道:“我覺得,在這里,我們就代表了帝國法律?!?/br> “你當然不服氣,但是,你又能怎么樣呢?”海妮薇‘咯咯’輕笑著:“你對我們,完全無能為力。這就是小貴族、鄉巴佬的悲哀啊,哪怕你的家族財勢雄厚……” 漢克斯在一旁補刀:“沒錯,海妮薇,他們對我們又能怎么樣呢?哪怕他仗著一時的血氣上涌,對我們加以傷害,但是他的結局,我能預知他和他的家族的結局……嚯嚯,嚯嚯,嚯嚯……” ‘嘭、嘭、嘭、嘭’! 喬從腰間的皮帶上,摘下了兩支填裝妥當的雙筒燧發火銃,沖著近在咫尺的漢克斯毫不猶豫的扣動了扳機。 四發大口徑鉛彈命中了漢克斯的胸膛,四道血柱噴起來老高。 漢克斯的身體劇烈的抽搐著,鮮血不斷從他嘴里噴出來,他愕然看著喬,嘴里艱難的掙扎出了幾個字:“德靈頓……家族……帝國……伯爵……” 牢門被暴力推開,牙和幾個家族老人沖了進來。 喬丟下手中兩只燧發火銃,從一名家族老人腰間拔下了兩只火銃,沖著漢克斯抽搐的身體又是四槍。 ‘嘭、嘭、嘭、嘭’…… ‘嘭、嘭、嘭、嘭’…… ‘嘭、嘭、嘭、嘭’…… 喬一槍接一槍打在漢克斯身上,海妮薇在一旁瘋狂的蜷縮成一團,猶如瘋子一樣嘶聲尖叫。 第九十二章 憋屈的腓烈特 時近黃昏,西邊天空,好大一片火燒云,殷紅殷紅的,好似一大片血水在蕩漾。 二十幾架四輪馬車在試圖拐進茶葉大街時受阻,街壘中的士兵舉起了步槍,揭開了罩在野戰炮上的油布,露出了黑黝黝的炮口。 一名帝國軍少尉站在拒馬樁后面,威嚴的舉起了右手,掌心朝著車隊。 “警局周邊絲綢大街、茶葉大街、香料大街、瓷器大街全部封鎖,大隊人馬請繞路而行?!?/br> 第一架馬車中,兩位手持王室禮儀權杖的中年男子大步而出,他們手中沉重的合金權杖重重的往地面一杵,發出‘嘭嘭’兩聲沉悶的巨響。 “贊美女皇,在帝國的疆域上,皇室成員不應受到任何阻礙。” ‘嘩嘩’兩聲,掛在禮儀權杖杖頭上,兩根兩尺寬的細細金屬筒一抖,兩面血色的旗幟從金屬筒中滑出。 兩尺寬、六尺長的血色旗幟上,代表了帝國皇室的劍斧交錯、城堡剪影、九頭蛇纏繞、四周裝飾以荊棘花環的盾形紋章分外鮮明。 街壘中的帝國官兵同時放下武器,‘啪’的一下立正行禮,隨后搬開了封路的拒馬樁、沙袋等物,任憑車隊‘骨碌碌’駛入大街。 兩位中年男子也不上車,他們就行走在車隊的最前方,兩面血色旗幟在風中輕輕抖動,沿途所過之處,軍警們紛紛行禮,而三三兩兩走在大街上的普通市民,則是遠遠的向這兩面血色旗幟鞠躬致敬。 龐大的帝國,強大的帝國,來自北方大沼澤的強勢意志。 九頭蛇猩紅色目光凝視下,就算是嘉西嘉島山地中最傳統、最保守、最桀驁不馴的老頑固,他們也不得不俯首。 ‘俯首、致敬,或者砍掉你們頑固昂起的腦袋’——這句話,已經在圖倫港和嘉西嘉島的土地上,回蕩了整整四十年。 順著茶葉大街行走了半里地,就是圖倫港警局的南門,也是唯一進出的正門。 正門口,多隆少將等多位陸軍將領,帶著大批軍官,已經在門口整齊的列隊。 “尊貴的海德拉堡家族成員,帝國皇位第七順位繼承人,冰海之土艾瑟蘭島的擁有者,女皇陛下欽封之艾瑟蘭公爵,腓烈特·馮·海德拉堡殿下駕到?!?/br> 兩名中年男子肅然站在警局正門外,手中禮儀權杖重重的敲擊地面,嘹亮的聲音傳遍了警局偌大的院子。 多隆少將等帝國官兵同時立正,行禮,面皮繃得緊緊的。 之前,死了一個從帝都來的落魄貴族查希爾,他借助《圖倫港郵報》主編的身份,在圖倫港興風作浪。 這還沒查清查希爾究竟是誰的人,又是誰滅口殺了他,這里就冒出了一個正兒八經的帝國皇室成員。 真讓人頭痛。 馬車車門紛紛開啟,一個又一個身穿傳統貴族服飾,又或者傳統騎士裝的青年從馬車中走出。 多隆少將等人的臉色越發難看。 一個帝國皇室成員,加上一大堆年青不靠譜的貴族子弟……看他們堂而皇之掛在胸口的家族紋章,這些青年當中,地位最高的幾個,出身伯爵家族,其他子爵、男爵一大把。 頭痛,頭痛得厲害。 多隆少將他們,無論是在軍中還是在地方,最頭痛的就是這些出身中下貴族家庭的年青人。 家族底蘊不夠,教育資源欠缺,眼光閱歷有限,又自詡貴族出身,行事未免猖狂,下手毫無規矩可言,在帝國各地,每年鬧出亂子最多的,就是這些小家小戶出身的小年青。 反而是那些真正大家族出身,真正傳承久遠的大家族出身的青年,他們從小耳濡目染、見多識廣,更有學識深厚的學者自幼教授,還有家族長輩耳提面命傳授為人處世之道。 那些真正大家族出身的貴族子弟,只要不觸及他們的底線,反而不會主動招惹麻煩。 多隆少將等人,不由得在心中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正中一架四輪馬車的車門開啟,一名一舉一動一絲不茍的老人緩緩走出馬車,然后他站在馬車門側,微微欠身。 穿著海軍大禮服,披著大披風,手持一根手杖的腓烈特·馮·海德拉堡繃著臉,面無表情的從馬車里走了出來。 他大步走到了站在最前面的多隆少將面前,低頭俯瞰著多隆少將,沉聲問道:“帝國海軍軍官海妮薇·容·哈靈頓堡,帝國海軍軍官漢克斯·馮·德靈頓,他們在哪里?” 多隆少將沉聲道:“他們涉嫌……” 腓烈特打斷了多隆少將的話:“他們在哪里,帶我去看看。我代表帝國海軍,向你們提出最嚴厲的警告——如果他們受到了任何人身傷害,你們所有人,都將受到最嚴厲的懲罰!” 多隆少將,還有站在他身邊的同僚們后心同時滲出了冷汗。 腓烈特帶來的壓力過于巨大,他們實在是承受不起一位帝國皇家公爵,如此面對面的嚴厲訓斥。 ‘嚯嚯嚯’! 羅斯公爵極有個人特色的尖笑聲遠遠傳來,大隊士兵簇擁著幾架四輪馬車快速駛來。 黑色長裙,黑色手套,頭戴黑色窄檐帽,上面插了幾朵顏色發烏的紫羅蘭,通體上下一片黑,唯有一張臉唇紅齒白,越發襯托得自己嬌艷如花的羅斯公爵不緊不慢的走出了馬車,搖晃著檀木小折扇,慢悠悠的走到了腓烈特面前。 “腓烈特殿下……嚯嚯嚯,您小時候,我還抱過您呢……不過,您肯定不記得了,那時候是在鏡宮,您剛出生三天,大主教為您做圣浴,您尿了大主教一身……可惜了那套嶄新的神袍,那可是兩萬金馬克一套的高檔貨!” 腓烈特好容易營造出來的,對多隆少將等人碾壓性的氣場瞬間崩潰。 他深灰色的眸子閃了閃,肅然向羅斯公爵欠身行了一禮:“羅斯閣下,我本來說,明天再去正式登門拜訪……唔,我離開帝都的時候,拜倫少爺托我向您問好?!?/br> “拜倫?”羅斯公爵眉頭一挑,然后用小折扇捂住了半張面孔,‘嚯嚯嚯’的大聲笑了起來:“調皮的小家伙,我都差點忘了還有這個兒子了……唔,下次一定要好好教訓教訓他,如果要向我問好,為什么不寫信呢?而是要委托……‘外人’……來帶口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