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每個動作,奔走時配套的呼吸節奏各有不同,稍有犯錯,就可能傷損肺部,逆轉血氣,讓身體受損。 而靜功,則是數十種稀奇古怪的靜態姿勢。 平躺,側躺,趴著,蜷縮著,大頭朝下,大頭朝上,舉起四肢,肚皮隆起……或者將腦袋塞進膝蓋下面,又或者將身體向后折疊成一個圓潤的球…… 如許古怪詭異的姿勢,喬的瞳孔里三圓六芒星魔法陣緩緩旋轉,他通過冊子上描繪的人形,傾聽著黑森的解說,好似看到了剛剛那頭野性十足的龐然大物,正慵懶的在巢xue中翻滾,懶洋洋的打著呵欠準備入睡。 時近黃昏,黑森終于完成了解說。 “你現在修煉力量海,所以只有基礎的修煉力量海的呼吸法。等你進階后,自然有進階的呼吸法?!?/br> 黑森拿起小冊子,站起身來,低頭看著喬。 “開辟力量海的最初一段時間,是進步最快,最容易修煉的黃金時間?!?/br> “我正好給你請了半個月病假,修煉起來吧,喬?!?/br> 修煉室的長寬都在一百尺開外,高有二十尺,視線所及之處,都是黑色玄武巖雕琢的巨大磚塊鋪成,磚縫中閃爍著金屬寒光,顯然是用鋼水溜的縫。 這是威圖家,黑森專用的修煉室,參軍前的戈爾金,也曾經有兩年多時間經常出入此處。 修煉室內空蕩蕩的,除了西南角放著一張石桌,巨大的空間內別無他物。 石桌上,一排金屬支架上,整整齊齊碼放著數十支精巧的水晶試管,拇指粗細、一尺長的試管中,是粘稠的猩紅色液體。 喬好奇的走到了石桌旁,拿起一支水晶試管,拔出塞子,細細的嗅了嗅。 “是這東西?該死,我記得它。” 喬皺了皺眉頭,歪了歪嘴,往地上吐了口吐沫。 刺鼻的腥味,那是一股說不出道不明,好像無數的癩蛤蟆、臭鯡魚、腐爛的海蜇、發酵了半年以上的泔水混在一起,又經過大力攪拌和太陽暴曬后才有的美妙滋味。 那是一種足以讓人對人生喪失一切希望的可怕味道。 這是喬無比熟悉的味道。 從他記事時起,大概三歲多點的時間,每隔一周,在他晚上臨睡前,都會被灌一大碗新鮮的虎乳。在那本來就腥氣沖鼻的虎乳中,就混雜著這股可怕的腥臭味。 年齡漸長,喬被灌虎乳的頻率就逐漸增加。 從每隔七天一碗,逐漸增長到了每隔三天一碗,每隔兩天一碗,最后等喬十三歲的時候,他每天晚上臨睡前,都要喝上一升多熱乎乎的虎乳。 而虎乳中的腥臭味,也隨著他的年齡增加,變得越來越濃郁。 最初時,喬滿地打滾、哭喊撒潑的拒絕飲用這么可怕的飲品,按照喬長大后聽到的來自戈爾金的描述,那時候威圖家就好像屠夫殺豬一樣,莉雅死死抱住喬,然后黑森暴力掰開他的嘴巴,用吹管強力將虎乳灌進他喉嚨里。 年齡漸長,喬不再反抗,到了十三歲以后,他已經能夠面不改色的,將每天晚上的份額一飲而盡。 黑森站在一旁,大笑著,愜意的拍打著自己高高隆起的啤酒肚。 “熟悉的味道,不是么?親愛的喬,就是這寶貝,基礎力量藥劑,一百金馬克一支!” 黑森大聲的感慨著:“想想看,親愛的喬,你從小到大,喝掉了多少金燦燦的迷人的金馬克?” 喬舉起手中的試管,聳了聳肩膀,朝著黑森做了個鬼臉,然后一飲而盡。 第十二章 蒂法 梅德蘭榮耀歷一三七九年八月十六日,圖倫港的仲秋慶典徹底崩壞。 整個圖倫港,無論是最混亂繁忙的港區,最有歷史韻味的老城區,富庶繁榮的新城區,如今都是一片亂糟糟的。 高樓上,隨處可見身穿鐵灰色軍服的人影。 大街上,到處是雙眼通紅、氣急敗壞的騎警和警察往來。 圖倫港的廣袤水域上,帝國海軍圖倫艦隊的主力艦傾巢出動,猶如瘋狂的鯊魚在海面上往來巡弋。 就連圖倫港帝國皇家海軍學院的幾條訓練艦,圖倫港水警隊的巡邏船、緝私艇,以及圖倫港貴族、豪商家族的武裝商船、商隊護衛艦等,也都紛紛出動。 圖倫港的市政廳門前,直徑一里多的市政廣場被哭喊的市民擠滿。 數千人的傷亡,足以讓圖倫港市政廳上上下下焦頭爛額。 偌大的圖倫港,唯有圣希爾德山周邊,貴族官員、頂級豪商聚居的前灘區、后灘區、半山區、山頂區風平浪靜。 各個家族的護衛隊聯手,加上圖倫港駐軍派來的一營火槍手,通往圣希爾德山的所有通道都被嚴密封鎖,外人難以侵入以上區域半步,貴人們不會受到任何的影響。 威圖家的宅子,就在圣希爾德的半山區,而且占據了半山區最好的位置。 站在威圖家的大門口向下望,山腳下兩里多外就是清澈見底的前灘和后灘,往南邊眺望過去,越過一條柔和纖長,猶如手臂一樣將前灘和后灘圍繞起來的小山,蔚藍色的波光粼粼處,就是圖倫港的港區。 雖然威圖家是來自帝國北方疆域的外來戶,威圖家的宅子,卻秉承了南方濱海地區特有的精巧和華麗,建筑風格極度奢華,甚至可以說是風sao四溢。 占地巨大的主樓有著潔白的外墻,到處都是鎏金的欄桿,包銀的窗框,高聳的塔樓漆上了耀目的紅漆,到處都是挑出來的大陽臺、落地窗,屋子飛檐上還裝飾以銀質的雕像,威圖家的宅邸,在整個圖倫港,都算得上拔尖的豪宅。 一圈高有十二尺的精鋼圍欄總長超過兩里地,圍欄漆成了青銅色,圍住了龐大的宅邸。整齊的松柏矗立在精鋼圍欄后方,擋住了外人可能的窺覷目光。 夜幕降臨后,十幾名騎士簇擁著一架四輪馬車,一路小跑進了威圖家。 數十條有著高原狼血統,身形巨大,獠牙極長,灰黃色的眸子兇光四射的獒犬從院子里的灌木叢中竄了出來,低沉的咆哮著,連蹦帶跳的跟在了四輪馬車后面。 順著林蔭大道行駛了大半里地,經過了幾列供護衛、仆役居住的樓房,四輪馬車繞過一個直徑百尺的大噴水池,穩穩的停在了主樓的正門前。 一名身穿黑色見習法官袍,頭戴圓帽,烏黑油亮的長發扎了一條大辮子,高挑而瘦削的少女一腳踹開了車門,也不踩踏板,直接從車輛里跳了出來。 少女腰間的束帶上,掛著一柄一尺多長,純金屬打造的法槌。她跳下車的時候,法槌晃了一下,重重撞在了門框上。 ‘嘭’的一聲響,上好的橡木打造的門框,被撞出了雞蛋大的一個凹坑。 幾個護送馬車進來的騎士看了看少女腰間的法槌,嘴角抽抽的轉過頭去。 幾條獒犬歡快的朝著少女撲了上去,熱情洋溢的伸長了長舌頭,想要舔舐她白皙的小臉蛋。 少女陰沉著臉,一腳一個,將幾條比尋常人還要重一些的獒犬踢飛了十幾尺遠。她撫摸著腰間法槌,回頭朝著那些跟在身后的獒犬狠狠的瞪了一眼。 “今天,我的心情,很不好?!?/br> 數十條平日里兇殘無比的獒犬同時夾起了尾巴,閉上獠牙嶙峋的大嘴,一聲不吭的轉身就溜。 主樓用金屬鑄成,足足有一尺厚的大門無聲的開啟,明亮的燈光從主樓的大廳里灑了出來,照亮了少女窈窕的身軀,以及絕美的面龐。 精致的鵝蛋臉,端莊且雅致。微微上挑的丹鳳眼,隱隱透著一絲冷意,筆挺高聳的鼻梁,紅潤精巧如菱角的小嘴,加上身上的見習法官袍,以及那冷冽清麗的氣質,少女站在燈光中,給人的感覺一如圖倫港法院門口的司法女神的雕像。 生人勿近,近則有災! “薇瑪呢?”少女站在臺階下,抬頭看著出門迎接的莉雅。 “她在教堂學校,放心吧,學校里很安全。親愛的蒂法,怎么了?”莉雅雙手抱在胸前,瞇著眼看著渾身冷氣襲人的寶貝女兒:“雖然每個月三十天,你總有二十多天心情不好……可是今天,感覺你心情格外差一些?” “一群瀆職的廢物。”威圖家的長女,戈爾金的meimei,喬的jiejie,圖倫港地方法院的見習法官,有著‘酷吏’美譽的蒂法陰著臉,大踏步的走上臺階,低沉的說道:“我真想錘爆他們的腦袋?!?/br> 莉雅臉一僵,她飛快的瞥了一眼蒂法腰間掛著的,由威圖家花費了天價,通過特殊渠道訂制的小法槌,溫柔的問道:“怎么了?誰敢招惹我們最最可愛的蒂法呢?” 蒂法瞇著眼,一邊走,一邊冷哼道:“錘爆法院院長的腦袋,錘爆幾個庭長的腦袋,錘爆警局局長的腦袋……當然,如果可以,我想錘爆市長和市政廳議長的腦袋!” 白皙的小臉蛋繃得緊緊的,蒂法用力握拳,狠狠的咬著牙。 “一群廢物,他們根本不懂,或者說,他們不愿,他們不敢維護圖倫港民眾的利益。” “那些外來者,不管他們有多么了不起的身份,法律面前,人人平等,這是帝國女皇的承諾,這是銘刻在帝國最高法院門前的神圣契約!” “讓一群胡作非為的外來者,在圖倫港大肆破壞!” “真應該下令,將他們全部逮捕,從快,從嚴,判處死刑,用托爾巨炮直接炮決!” “整整一天時間,整整一天時間!” 蒂法怒視著自己的母親,目光中的怒火讓莉雅下意識的退后了一步,雙手按在胸前,怯生生的、很是羞澀的干笑著。 “推諉責任,相互指責,毫無效率的互相潑污水,猶如潑婦一樣的謾罵爭吵……我真想逮捕他們!” 蒂法陰沉著臉,她突然舉起拳頭,往自己腦袋上狠狠敲了一拳。 她原本梳理得油光水亮的頭發,被她一拳打得零散,幾根長長的,倔強的,很是柔韌有彈性的長發從她的腦門上彈了出來,猶如幾根蘆葦一樣晃來晃去。 她歪著頭,看著莉雅問道:“對了,喬呢?我沒有執法權,但是他是三級警士。” 眸子里閃過一抹兇光,蒂法冷聲笑道:“mama,你去警局報案,然后喬去抓人,我們連夜審判,從快,從嚴,判處死刑,直接炮決!” 蒂法美麗的丹鳳眼里閃爍著驚人的寒芒。 她快慰的笑了起來:“mama,完整的辦案流程,一切都合理合法。只要我們行動得足夠快,那些該死的混蛋,我一個都不會放過?!?/br> 莉雅的嘴角抽了抽,然后再抽了抽,過了好久,她才干巴巴的說道:“可,可是,蒂法,我記得,你才是見習法官,就算喬抓了人,送去法院,你也無權判處死刑!” 蒂法瞇起了眼睛,她干巴巴的說道:“那么,按照帝國法律,當我的直屬指導法官因為緊急情況,無法判案時,我作為見習法官,可以接管他的權力?!?/br> 莉雅微笑,她極力的擠出了一絲微笑,她雙手捧在胸前,看著比自己高了好幾寸的寶貝女兒,小心翼翼的,極其溫柔的問她:“那么,你的直屬指導法官,我沒記錯的話,是尊敬的黑貝爾法官……他要如何,才能無法判案呢?” 蒂法皺起了眉頭,她認真的思索了一陣,右手用力的握住了腰間的法槌。 “哦,不,不,不,親愛的蒂法,黑貝爾法官是你父親的老朋友,他們是經常在一起打牌的老朋友。黑貝爾夫人,是你可憐的mama的閨蜜,閨蜜呵!” “先吃飯,好么?我們先吃飯!” “有你最喜歡的芝士爆龍蝦,沒什么壞心情是芝士爆龍蝦不能解決的。如果一只不夠,那么兩只,兩只不夠,就三只、四只嘍!” “最最親愛的蒂法的好心情,才是最重要的。嗯,你想要用什么酒佐餐?” 蒂法猶豫了一陣子,然后,她有點頹喪的松開了法槌。 莉雅笑得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線,忙不迭的推搡著蒂法往餐廳的方向走去。 一邊走,她一邊快活的說道:“那么,蒂法,說點讓你開心的事情,你一定會高興的!” “沒錯,一如你出門時猜測的那樣,你親愛的弟弟,我們的喬,他依靠自己的力量,打開了力量海!” “沒有依靠外力,打開了力量海哦!” “你父親已經將呼吸法交給了他,可愛的喬,他是這么聰明,機靈,他一定能,很快就成為一個真正的戰士吧?” 蒂法的心情,驟然變得極其的美妙。 雪亮的水晶燈照耀下,蒂法笑得格外燦爛:“那么,親愛的mama,也就是說,我‘親愛的弟弟喬’,他的身體,徹底康復了?也就是說,以后我心情不好的時候,或者說,他犯錯的時候,我可以‘真正’用力的揍他了?” 莉雅的笑容,一點點的消失了。 “是么?呵呵,呵呵,呵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