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他甚至還下了一道旨意,將原定回宮的日子從八月初十愣是往后拖了一個月,直到九月初,待巧茗肚中胎兒過了太醫們所說的頭三個月,再穩定一月,才準她長途跋涉。 至于隨行的勛貴大臣,若有要事,可自行帶家眷回京。 眾人聽聞了消息,只覺端妃這寵妃離禍國妖妃只差一步之遙,下一次恐怕便要害皇帝從此不早朝了! 于是,言官們紛紛上奏諫言,肯定皇帝按原定計劃回宮者有之,討伐巧茗者亦有之。 甚而還有那跟著到了行宮的,干脆就跪在聽雨閣門前,結果跪了一天一夜,才知道皇帝如今根本不在此處處理政務,早就將書房搬到了渺云居,一切只為了方便照顧端妃娘娘。 那六十開外須發皆白的老大人,聽了這話,一口氣沒上來,白眼一翻,直接暈了過去。 韓震卻不是那優柔寡斷,易被旁人影響的,任他們吵得再熱鬧,他只管壓著折子不回,至于那愛跪的,就讓跪個夠,反正他不見,也不打算改變自己的決定。 不過,在渺云居處理事務只是暫時,若遇當真有朝臣找他議事,仍是要往聽雨閣去,時間久了,巧茗的胎兒日漸穩定下來,韓震還是搬回了聽雨閣去辦事。 又照老樣子,每日送紙條過來,時而叮嚀巧茗乖乖吃藥吃飯,又不停匯報自己的行動,告訴她何時能回來,回來后又能陪她做些什么。 巧茗這些日子過得格外愜意,自從她不能cao勞后,韓震便下令將一切宮務都交給齊嬤嬤暫理,甚至還要求阿茸跟著學,總之不許巧茗沾手,就算后來身子養好了,仍舊沒讓她將事情收回來,繼續每日吃飽睡足、無所事事。 伽羅因為年紀小,也多次被教育過,娘有了小寶寶,不能抱她,走到娘跟前的時候,也要輕聲細氣,尤其小心別碰著撞著了,不然小寶寶會丟掉,再也找不回來。 大人們以為伽羅不能理解成年人的孕事,用丟掉比孩子夭折更容易讓伽羅明白事情的嚴重性,可是沒想到卻鬧出了大笑話。 起初幾日,伽羅心事重重,蹙著小眉毛,看著巧茗不說話,后來有一日,忽然便開了懷,只是不管巧茗去到哪兒,她都像個小尾巴似的,寸步不離地跟在后面,還吆喝著蓮葉蓮心一人拎著一個提籃,不準離開她三步之內。 蕭氏來探望巧茗時正好撞見了這情景,便拉過伽羅來好生詢問。 伽羅一臉天真地回答:“大家都很怕娘把弟弟丟了找不回來!所以我就跟在娘后面幫她看著,萬一弟弟掉下來娘沒發現,我就撿起來!” “那籃子是做什么用的?” “裝弟弟的!一個鋪了蕎麥枕,一個鋪了羽毛枕,弟弟想睡哪個就睡哪個!” 伽羅豪氣地說完,又不大確定地問外祖母:“可是弟弟是從哪兒來的?會從娘哪兒掉下來?為什么丟了會找不回來?爹爹有好多好多侍衛,讓他們全出來找還不行么?” 一連串的問題真叫大人頭疼,蕭氏扶著額頭看巧茗,巧茗卻紅著臉躲回了屋里,她不記得自己小時候有沒有問過這種有些難纏的問題,但母親大人生養過三個孩子,怎么也比自己經驗豐富,若是她都答不好,自己更沒有辦法了…… 不知不覺地,時間就到了八月十四。 翌日十五,是中秋正日子,行宮要大排筵席,韓震身為皇帝必然要出席。 可是那樣再熱鬧,也是陪著旁人熱鬧。 十四這晚,卻是只屬于巧茗和韓震兩個人的。 早早用過晚膳,兩人相擁躺在榻上,透過敞開的窗扇,去看那高掛在空中的一輪盈月,靜靜地誰也不說話,不時互相喂一口月餅或是桂花蜜,倒也溫馨。 只是漸漸地,巧茗便覺出不大對勁兒,有人的手開始不老實起來。 “陛下,”巧茗捉住他的手嬌嗔道,“別鬧啊。” 韓震不但沒有停下動作,反而變本加厲起來。 “哎,”巧茗推著他,有點威脅的意思,“一會兒難受的是你自己。” “沒事兒,”韓震輕飄飄在她耳邊道,“我問過商洛甫,他說了,你和孩子都好的很,眼下滿了三個月,行房沒有問題,只要姿勢小心些,力道輕一點兒……” 吐息間,熱氣吹拂在巧茗耳根處,惹得她情不自禁地紅了臉頰。 他他他……竟然去問商洛甫能不能跟她……還探討了姿勢和力度…… 巧茗臊得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以后再也沒臉見商洛甫了!看診時一定要讓阿茸找塊大些厚些的絲帕來遮住她的臉! 她胡思亂想的當口,韓震已經迫不及待地解起了衣衫。 巧茗知道這段時間他忍得很辛苦。 換了旁的男人,別說是皇帝,就是一般官員,甚至只是家中余錢多些的男人,誰還沒有個妾侍通房的,怎么會在妻子有孕的時候這般陪著,何況她還不是妻呢。 妃位雖高,實質上還不就只是個妾而已,只是皇帝的妾格外尊貴而已。 這樣一想,便更覺得韓震難得,捧著還沒鼓出來的小.肚.子往旁邊挪了挪,上半身湊過去與他親熱。 韓震見狀皺了皺眉頭,勾著她的腿窩將她整個人都拉近了,動作急切熱烈,卻不忘小心翼翼地避開眼下最脆弱也最金貴的地方。 許久沒有這樣,巧茗其實也有些想念,只是她的緊張蓋過了欲念,不時推著韓震提醒,“陛下,輕點……” “知道了,”韓震先時不厭其煩地應著,“輕輕的,嗯。” 后來,便只專注在一件事上,漸漸不再應聲。 * 那事兒本就累人,巧茗懷孕又比平時更容易見乏,第二日睡到了日上三竿,醒來時韓震早就不在渺云居里,但桌上一如既往地留著字條。 她趿拉著軟底繡鞋走過去拿起來,見上面工工整整地寫著:未時青云洞見,有驚喜。 巧茗面上一紅,想起昨夜她后來哭著求饒時,他許諾只要她乖乖的讓他盡興,今日便送她一份禮物。 那會兒以為他不過隨口一說,沒想到起床后還記著,倒是令她心間涌出絲絲甜意來。 看看已升得老高的日頭,巧茗連忙叫了阿茸進來幫自己梳妝,草草用了午膳,便在阿茸和幾個侍衛的簇擁下,坐著軟轎往青云洞出發。 青云洞在后山的半山腰處,周圍略顯荒涼,甚少人來。 但因是人工修建的一處景觀,沿途大路十分平坦,并不難走。 軟轎停在外圍平臺之上,巧茗徒步穿過一小片樹林,再行過石橋,便來到洞口。 之前她與韓震也經常如此,約好時間與時間,待他忙完公務,兩人便在該處相聚。 因而,巧茗便命侍衛按照之前的規矩,留在石橋的另一頭,而阿茸,則留在洞外,她自己一人走了進去。 “陛下,你在嗎?”她揚聲問了一句。 洞里靜悄悄地沒有聲音。 看樣子是還沒來。 想一想外面沒有他的侍衛,也沒見到御前的太監們,巧茗更加篤定了這個想法。 慢悠悠地在山洞里轉悠起來,那山洞雖大,看起來并沒有什么出奇的地方,她正想不明白,為何獨獨選了這一處人工修建成為游覽之地,一抬頭間卻看到山洞頂端,逐漸收攏成錐形的山巖之間,露出一片天空來。 難不成是在這里賞月特別美好? 可韓震今晚要赴宴,說好了她也要露面的,哪有功夫在這兒賞月? 幾滴小小的水珠從天而降,落在她微仰的面孔上。 下雨了。 巧茗低下頭來,避開那一處露天之所,余光瞥見不遠處某塊巨石后,仿佛有身影一閃。 “原來是藏在這里等著嚇唬我。” 巧茗嘟囔著踱步到巨石前,“出來吧,我看到你了!” 抓住了他,她感到很興奮,因而不打算等他露頭,直接轉到了巨石后面,迎接她的卻不是錦衣玉冠的韓震,而是一頭側坐著正在伸懶腰的棕熊。 這可不是驚喜,而是實實在在的驚嚇! 巧茗僵了足有三息,才勉強找回手腳的控制權,剛要盡量不動聲響的挪轉開,那頭熊正好偏過頭來,見到身前有活物,淌著口水站了起來便往這邊來。 一道閃電從巧茗頭頂的圓洞上方一閃而逝。 “吼——” “啊——” 巧茗拔腿就逃,她的尖叫聲與大熊的怒吼聲同時響起。 滾滾雷聲恰巧也在此時轟隆而過,遮蓋了洞內這一切動靜。 ☆、37|25 巧茗前腳才出門,韓震后腳便來了渺云居。 一踏進院門時便覺得今日院中格外安靜。 算一算時間,伽羅或許正在午歇,但為何連侍衛也少了若干? 莫不是巧茗外出了? 他疑惑地往正殿走去,進屋后果然見到屋內空無一人。 “來人啊!”韓震滿心不悅,大聲喊道。 或許當真是因為正趕上午歇的時候,竟然一時無人應聲前來。 陳福連忙奔出屋去,準備滿院子抓人,正好碰到了從西偏殿出來的齊嬤嬤。 “娘娘去哪了?陛下興沖沖地趕回來,結果沒見著人,正發脾氣呢。”陳福拉著齊嬤嬤問道。 齊嬤嬤則是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娘娘用了午膳便應陛下邀約往青云洞去了。” 陳福拍著額頭,“邀約?陛下什么時候邀約過?” “就是你們從聽雨閣送來的字條啊。”齊嬤嬤道,“聽娘娘說,說什么去了有驚喜。不過,我說啊,陛下也是的,娘娘現在的身子,雖說有軟轎坐,也不好漫山遍野的折騰,萬一有個好歹呢,昨晚也是,那動靜……”齊嬤嬤壓低了聲音,只有她和陳福兩個人能聽到,“娘娘年紀輕,面皮薄,還得勞你們御前的多勸著陛下些。” 可她后面的話陳福根本沒聽進去。 陛下朝會完了,照例是要寫字條給娘娘,寫好了就交給陳福安排送過去。 跑腿送字條本身不是什么大事兒,但擱到人盡皆知皇帝最寵愛的端妃娘娘這里,就沒有小事兒。 所以,陳福有時會自己親自跑一趟,有時候就交給干兒子同時也是齊嬤嬤的親侄子齊達章,從來沒有其他人經手過。 畢竟紙上經常交代著皇上的去向,從某種角度來說,那也不是隨便什么人都能知道的。 今兒呢,因為聽雨閣里議著長江水患的事情,來的朝臣比平日多,陳福就在跟前打點著沒能脫身,所以當陛下抽空寫了字條,陳福就給了齊達章…… 但他自個兒看得分明,那上面明明寫的是:午膳后回來,等我。 根本沒有什么邀約到青云洞的事情! 陳福尋思著,雖然自己眼瞅著就奔四十歲了,擱太監里確實不算年輕,但也沒到老眼昏花,能把整個句子全看串了的程度。 齊嬤嬤與陳福共事多年,看自個兒話音落了之后,他便不曾出聲,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的,便猜到事情一定是有什么不對勁兒。 “你倒是說話啊,”她推了他一把,“有什么事兒說出來大家商量。” 陳福給她推回了魂,追問:“你看見娘娘收到的字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