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jié)
韓震皺眉不說話,黏在她身上的視線收回,落在染血的指尖,薄唇輕啟,便將那手指含住*。 巧茗完全呆住…… 這是什么反應(yīng)? 還不如完全沒有反應(yīng)呢! 她倒是不介意讓他這樣含一含,舔一舔,畢竟今日是來侍寢的,她整個人都得由他愛怎樣就怎樣,一根手指的觸碰實(shí)在不算事兒。 但是,正常人會這樣做嗎? 心里有個聲音提示道:皇上一定是被你撞得發(fā)傻了! 這還了得! 看他臉色蒼白,都快能趕上多年不見陽光的病人,就知道有多疼——疼得臉都白了! 巧茗抖得更厲害,一半是害怕,一半是因?yàn)轫n震的唇.舌帶給她一種異樣的感覺…… 她保持著不大自然的微笑,以免被他看出自己的不愿,盡量輕柔地、緩慢地將手指從他口中抽.了出來。 “陛下,我去喚人請御醫(yī)過來。” 巧茗一壁說,一壁攏著裹身的紅毯,別扭地掙扎下地,想往外去,敬事房的人就在殿前抱廈里候著呢。 那紅毯又厚又重,行動起來十分不便,她右手箍在上面以防毯子再次滑落,左手抓著腿外側(cè)的毯子往上提,露出瑩白細(xì)嫩的腳丫來。 鞋當(dāng)然沒有,幸好地龍燒得旺,光腳踩上去也不覺得冷。 不想才邁出一小步,便被韓震攥住左手腕,巧茗一腳在腳踏上,一腳在地面,本就站的不穩(wěn)當(dāng),他用力一拽,她便不能自控地往他身上載倒,頭撞在他肩頭,稍稍揚(yáng)起面孔,就見到韓震明顯不大高興的一張臉。 “別走。”他沉聲道,聲音冷冰冰的,雖聽不出怒意,但命令的意味十足。 巧茗只得乖乖“喔”了一聲,“陛下真的不看御醫(yī)么?你在流血。” “沒事,咬了一下舌頭,一會兒就好了。”還是那冰冷的聲調(diào),內(nèi)容聽起來倒像是在安慰她。 巧茗暗暗松一口氣,這樣看起來似乎沒有生氣,她大概也不會受到責(zé)罰了。 巧茗立刻決定再多給韓震順順毛,討好道:“陛下,我去倒杯茶給你漱漱口。” 他并未反對,松開了手,巧茗小碎步搗到桌前,執(zhí)起釉里紅折枝牡丹紋茶壺,往配套的茶杯里斟了大半杯茶,又取多一只空茶杯,回到床前。 韓震就著巧茗的手喝一口茶,漱口后再將混了血絲的茶水吐到空杯里。 漱到第三次時茶水已能維持原色,不再染紅,他便道一聲:“行了。” 然后大馬金刀地坐到床畔。 茶杯自然應(yīng)當(dāng)送回桌上,但巧茗還沒邁動步子,就覺腰上一緊,韓震從背后摟住她,將人拖坐到自己腿上。 “別走,”韓震道,“陪我說說話。” “好。”巧茗答得爽快。 說話是個好事情。 以她如今這個身份,兩人才是頭一回見面,若是立刻直奔主題多尷尬,聊聊天,熟悉一些,然后再做些什么也比較順其自然。 身為皇帝的人果然想得比較周到。 不過…… “陛下,我得把茶杯放回去。” 巧茗不敢理直氣壯地要求韓震把她放開,只得婉轉(zhuǎn)地表達(dá)同一個意思。 右側(cè)那只手臂果然松開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她兩只手上各捏一下,也不知道那力道是怎么使的,反正她沒覺得疼,只是感到酸麻,使不上勁兒,手自然松開,兩只茶杯一前一后跌在金磚地上,伴著清脆悅耳的鳴響,粉身碎骨。 這可是御窯廠的出品,每一件都價值連.城,而且只供皇宮,民間再多人想要也是有市無價。 巧茗正心疼著,卻聽韓震滿不在乎地道一句:“這不就行了,現(xiàn)在咱們可以說話了。” 有什么東西輕輕抵在巧茗肩膀后側(cè),大概是他的額頭,她側(cè)頭看時,見不到他的臉,只見到黑兮兮的翼善冠頂端。 唉!這樣的姿勢怎么說話啊! 巧茗當(dāng)然還是不敢要求韓震抬頭放手,兀自扭動著,試圖從他腿上滑下來。 “別鬧!”韓震聲音里帶著不悅,雙臂箍得更緊,讓她再不能左右晃動,“乖一點(diǎn),我有話跟你說。” 到底是誰在鬧? 巧茗無語凝噎。 她身后的韓震自動打開話題:“你可知道,梁太師家里的小女兒恰巧與你同名?” 巧茗僵住,猜不出他說起這事的原因,撒謊道:“陛下,我不知道,竟然這樣巧。” 韓震“嗯”一聲,繼續(xù)道:“上月二十二,她沒了。” 即便室內(nèi)再溫暖如.春,即便身后男人的體.溫灼.熱似火,也沒抑制住一股森森寒意由背脊直躥上來,巧茗克制不住打了個冷顫。 上月二十二,是伽羅落水的日子,是林巧茗為救伽羅溺水而亡的日子,也是她初初來到的日子。 “她幾歲了?因?yàn)槭裁础鼻绍€記得要回話,盡量不讓韓震感覺到她的異樣,但一開口,聲音沙啞發(fā)抖完全不像自己,一句話沒說完便住了口。 好在他聽懂了,答道:“十歲,據(jù)說是因?yàn)槌龆弧!?/br> 但,這不對。 她那時出痘明明好了,而且因?yàn)榭醋o(hù)得當(dāng),痊愈后連疤痕都沒留一個。 難不成……因?yàn)樽约耗涿畹膩淼竭@個林巧茗的身體里,所以牽累了原來的自己? “太可惜了。”巧茗嘆道。 明明是自己的事情,卻只能像個局外人一般感慨,說出的話和心中所想的完全不一樣,她覺得疲憊。 韓震像是沒有聽到一樣,并不接茬,自顧自往下說道:“原本每月初三,太師夫人都會進(jìn)宮來探望伽羅。因?yàn)橐o女兒做七,前日她沒來。太師夫人也是敬妃的母親,如今她所出的兩個女兒都沒了,想來十分傷心。我便同太師建議,他們夫婦不如認(rèn)你做干女兒。如此一來,大家情分上便親近許多,你也有了太師府做依靠。” “那,太師可答應(yīng)了。”巧茗問道。 “當(dāng)然。”韓震答,“他十分欣喜,一口應(yīng)承下來。到梁五姑娘滿七之后,太師夫人便進(jìn)宮來,正式行禮認(rèn)親。梁太師臨走還不停感嘆,說緣分奇妙,他叫做巧茗的女兒沒了的同時,竟然另有一個叫巧茗的姑娘,救活了他的外孫女……” 其實(shí),梁太師的這番話,未必全是真心實(shí)意,別家的姑娘再好再有緣,又怎么與親生骨rou相比,感情上更是不可能替代,只不過皇帝發(fā)了話,若是不答應(yīng),未免太不給面子。 巧茗沒有心思想那許多,她的心情一下跌落谷底,一下又飛上云端。 她當(dāng)然想過,撫養(yǎng)伽羅之后,蕭氏進(jìn)宮自是要到鹿鳴宮來,屆時便能相見。 但依然不免有些難過,因?yàn)榕c母親近在咫尺,卻不能相認(rèn)。 韓震的這番安排,竟無意中成全了她們母女的名份,雖然,仍不能坦言相告,自己就是母親失去的那個女兒,至少可以名正言順地稱呼蕭氏一聲娘,也可以像真正的女兒那般去孝敬二老。 這已比她預(yù)想得好太多。 “你高興么?”韓震問,同時晃動腦袋,在她背上蹭了蹭。 巧茗連忙道:“當(dāng)然,臣妾高興得不得了,多謝陛下,為我打算。” “嗯。”韓震似乎非常滿意,懶洋洋地冒出來一句,“我說完了,該你了。” 該她了? 該她說話了嗎? 他想她說什么? 巧茗還算乖覺,韓震做的這件事,無非是給她提供強(qiáng)大的后盾,讓她安心照顧伽羅,于是,她表態(tài)道:“陛下,明日帝姬便要搬到臣妾宮里來了,臣妾以后一定會盡心竭力,好好撫養(yǎng)帝姬,不負(fù)陛下托付。” 可是,韓震沒有出聲。 巧茗看不到他的表情,自然也就拿不準(zhǔn)他的態(tài)度。 難道是因?yàn)檫@樣表決心太空洞?想聽一聽具體的措施? “陛下,為了能更好的照顧帝姬,我想了個主意,還需要陛下點(diǎn)頭答應(yīng)。”巧茗補(bǔ)充道。 “什么主意?” 巧茗試探著說道:“是這樣的,帝姬年紀(jì)小,禁不得餓,可是,宮里面的規(guī)矩,尚食局那邊自戌時起便不能再生火,萬一夜里餓了,也沒有一口熱乎的東西可以吃。我就想,在鹿鳴宮里設(shè)個小廚房,平時可以煮東西吃,夜里偶爾也能弄些宵夜。陛下覺得,這事可行么?” 韓震倒是爽快,只答她兩個字:“準(zhǔn)了。” “太好了,謝陛下。” 謝完后,又覺得還應(yīng)該再說點(diǎn)什么,便道:“以后,如果陛下愿意到鹿鳴宮走一走,我還可以親手做陛下喜歡吃的菜肴。” “你記得我喜歡吃什么?”韓震問道,聲音里滿是掩不住的欣喜。 “當(dāng)然了,”巧茗老實(shí)答道,“我在尚食局的時候,每天都看陛下點(diǎn)膳的單子,陛下最近愛吃的,有松鼠鯉魚,宮保雞丁,八寶鴨,枸杞桂花糕……”她年紀(jì)輕,記性好,隨口便數(shù)出一大串,“這些我都拿手。還有一些菜肴,我沒見陛下點(diǎn)過,不過,我覺得也會合陛下口味呢,到時候我做給你嘗嘗。” 可是,韓震又悶不吭聲了。 剛才不是挺開心的,還真是有點(diǎn)喜怒無常…… 難道自己哪句話說得不對了? 巧茗在腦袋里翻檢著自己說過的話,全都是討好之詞,怎么可能會惹人不高興呢? 不等她想清楚,窗外忽然傳來左永楠的聲音:“陛下,時辰到了。” 巧茗嚇了一跳,隨即想起來齊嬤嬤說過,嬪妃不能在紫宸宮過夜,一個時辰后就得離開。 她巴不得趕緊走,于是掙扎了兩下想要起身,沒想到韓震不但不松手,還像小孩子賭氣似的把她轉(zhuǎn)了半圈,從背對他變成面對他。 等她坐穩(wěn)當(dāng)了,韓震便一頭埋進(jìn)她懷里,“不許走。” 這……這是要要開始侍寢的意思么? ☆、第9章 灼熱的鼻息噴在她的肌膚之上,帶來酥麻微癢的觸感。 巧茗微微弓起背,不露痕跡地與他拉開一點(diǎn)距離。 韓震發(fā)現(xiàn)后,一口咬在大白饅頭上,并就勢將她推倒。 兩人誰也沒說話,寢殿里靜悄悄的,門外的左永楠估摸著等了有一炷香的時間,依舊聽不見動靜,便按照規(guī)矩又提醒了一次,“陛下,時辰到了。” “她不走,留在這兒了。”皇上不耐煩的聲音飄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