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燕灼華立起眉毛,盯緊了章詒和,臉上是山雨欲來的前兆,語氣卻還平靜,“若要復明,便如何?”明明是有話只管說的意思,硬是被她說出了“敢說治不好試試”的威脅感。 章詒和一咬牙,“內毒老臣敢解,外傷卻沒把握。不獨老臣,便是整個太醫院只怕也沒人……” 畢竟是眼睛這樣脆弱精妙的地方,一旦受了外傷失明,想要恢復談何容易。 燕灼華卻不管這些,森冷一笑,道:“太醫院沒人敢治?那還養著你們做甚?!?/br> 章詒和老臉一紅,只好道:“不過天下之大,妙手神醫自然有的。老臣記得宋相國府上,有位叫黑黑戈及的神醫,是先藥王的關門弟子……”他這下把燙手山芋拋到世家去了。長公主殿下要找麻煩,自然有世家與她頂著。 “黑黑戈及……”燕灼華瞇起眼睛,記憶中宋府的確有過這個人。只說是宋元澈外出交游時結識的朋友,卻是身份神秘。她嫁給宋元澈后,總共也沒見過這人幾次,亦不太記得前事了,“看來,要去宋府一趟了。” 夜已深,次日上午陪過母親與弟弟,燕灼華便親自去了宋府。 “公主殿下,咱們到了?!?/br> 轎子輕輕停下。丹珠兒輕快的聲音從窗外傳來。 燕灼華俯身下轎,抬首一望,不禁微微怔然。這后園中的一草一木,本本熟悉,觸目皆驚。正是春草初生的好時節,北回雙雁在半空中盤旋,一切都與那個她初嫁入相府后的下午別無二致。 她緩緩走在這熟悉的小路上,身后明明跟滿了從人,卻好似獨行在孤寂荒漠中。 那一世的心情,那一世的故事,這世間唯有她一人知曉了。 “見過公主殿下?!鼻胺郊t廊下轉出那位她曾經無比熟悉的宋家三郎來,他微微笑著,狹長的雙眸夾住輝煌的夕陽,讓人看不清他眼底神色,“公主殿下乍然造訪,繼之真是蓬蓽生輝?!彼p輕走上前兩步,將迎接的姿態做得禮節十足又不過于親近。 燕灼華收起回憶,用她面對外人時一貫的冷淡口吻道:“是么?正廳那邊的管家攔著本殿不許進。本殿還當是得了你的命令。否則什么樣的管家能有這樣大的膽魄?”說著停步側首看住宋元澈,不透露絲毫喜怒。 宋元澈仍是微笑著,仿佛只當這是玩笑話,臉上露出那種懇切真誠的神氣來,“繼之是定然不會令人攔著殿下的。公主殿下若是使人提前告知,繼之……” “你要親迎三十里嗎?”燕灼華靜靜插了一句,看著他面不改色的樣子,心底將他此刻的樣子與前世的種種面貌比較著,想要知道他撒謊的時候是否向來如此鎮定。 宋元澈慢慢閉上了嘴巴。他向來熟知人心,這會兒卻對燕灼華的心思有些捉摸不定。若說這公主是惱了,卻分明神色平靜;若說她沒惱,卻又絕非素日對他的親近態度。因此他這會兒只是微微低頭笑著,仿佛在對一個鬧脾氣的小女孩,帶著淡淡的寵溺與俯視感。 燕灼華看著他的笑容,只覺心底發苦。上一世她那割舍不斷的情思,不正是從他這樣神秘又曖昧的態度上來的?外人從來都說是她癡戀,他躲避不及;卻不曾看到私底下,他如此這般的手段。她定定神,想起此來目的,單刀直入道:“貴府有名神醫叫黑黑戈及的,本殿這有個病人,要請他來看診?!彼⒅冻隽宋蛏裆乃卧?,下巴微微一揚,顯出幾分不自覺的倨傲來,“你說吧,要什么條件才肯讓他出診?” 宋元澈臉上仍是微笑著,心頭有些惱火,這公主的神情言語簡直將他當做下人一般,難道她一開口,旁人都要順著她不成?卻也知道本家所圖甚大,如今還不到與她交惡之時,因此便按捺著,和氣說道:“公主殿下言重了?!?/br> “你肯借人?”燕灼華挑挑眉毛,目光在書房前的花圃中打個轉,絲毫沒有再往前走的意思。 宋元澈溫和笑道:“真是不巧……” 燕灼華已是皺起眉頭,倏忽收回目光,如兩道寒冰刮向宋元澈面上,“你不肯?”大有當真如此,她便即刻下令綁人的架勢。 宋元澈本也是心高氣傲之人,至此心頭已是疊了兩層火氣,卻還忍得住,仍是溫文爾雅得笑著,“繼之這便傳書給本家,令人將黑黑戈及神醫快馬護送來大都,最多不過七日便至。公主殿下,您意下如何?” “他當真不在你府上?”燕灼華卻是本能得不信任宋元澈。 宋元澈臉上沒有絲毫不悅,淺笑道:“當真不在。” “那好。本殿讓朱瑪爾跟你的人一起去接黑黑戈及來——你沒意見吧?”燕灼華后面這問話明顯是象征性的。 朱瑪爾應聲而出,她與丹珠兒都是太后為燕灼華親選的侍女。丹珠兒活潑明朗,朱瑪爾卻總是耷拉著眼皮,看上去有些死氣沉沉的。 宋元澈看著朱瑪爾,笑問道:“此去南安路途遙遠,風餐露宿,姑娘可受得住?” 朱瑪爾掀開眼皮瞅了他一眼,揉了揉鼻子,悶聲悶氣道:“殿下吩咐,沒什么受不住的?!?/br> 只這一眼,宋元澈便看出朱瑪爾的精明不在丹珠兒之下。長公主派這樣一個人盯著他的人,顯然是信不過他。他只點頭一笑,不再說話。 誰料燕灼華此來目的達成,也不想多留,丟下一句,“回宮,你不必送出來了?!北闩ゎ^徑直離去,竟是從頭到尾沒想要進他書房看一眼。 宋元澈含笑注視著燕灼華離開,等到獨自回了書房,一張俊臉才徹底冷下來。 黑黑戈及從書架后走出來,笑得前仰后合,“你一心怕人家糾纏,把書房里的人都打發走了——結果長公主壓根兒沒想進來看。”他笑得肩膀一抽一抽的,“喂,我什么時候回了南安,我怎么不知道?”他看上去不過十七八歲年紀,面相柔美,正是昨晚嘲笑宋元澈與玉奴相貌相似的那人。 宋元澈按住眉心,慢慢在圈椅中坐定,不理會黑黑戈及的嘲弄,只將這兩日的事情仔細想來。他總覺得長公主的行為舉止頗多詭異之處。不管她想要借用黑黑戈及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在他沒有弄清楚之前,還是先緩一緩為妙。 “那長公主還留個人來盯著——這下好啦,我還得趕回南安去給你圓謊。”黑黑戈及嘟囔著。 宋元澈卻是已經陷入沉思。燕灼華突然要借用黑黑戈及是為了什么?宮中可沒聽說有誰病了。難道……是為了那目盲的玉奴?他嘴角泛起個嘲諷的笑,怎么可能。長公主一時起了興致許是有的,但是如此花費心思,那卻是不太像樣子。宋元澈想到那玉奴,心思沉重起來,這玉奴究竟是什么身份?與他生得如此相像。 燕灼華在皇家馬車上,安安穩穩出了宋府所在的鏡花街,往左一轉,拐到司靖路上卻被攔了下來。 “我家小姐懇請長公主殿下賞面一見?!币幻嘛棽环驳氖膛故缀蛟诼愤叄豢幢阒鞘兰益九?,比尋常人家的小姐看起來還要矜貴些。 燕灼華閉目安穩坐在馬車中。 不一會兒丹珠兒隔著車窗低語道:“公主殿下,茶樓上是謝家小姐?!?/br> 這倒是奇了。 燕灼華睜開眼睛。當今天下,世家以宋史高謝為貴。此刻丹珠兒既然說是謝家小姐,那自然只會是謝家唯一的嫡女、宋元澈的親表妹,謝菀菀了。即便是重活一世,她仍記得謝菀菀名滿天下時的盛況。大都曾有語云,“生女當如謝菀菀”,才情樣貌都是人中翹楚。可惜后來遠嫁異國,杳無音信了。 “公主殿下,見嗎?”丹珠兒輕聲問著。 燕灼華從浩淼如煙的回憶中找到零星幾點與謝菀菀有關的,基本都是在謝菀菀未曾遠嫁之前,她曾跟著宋元澈與謝菀菀有過幾面之緣,依稀記得那謝菀菀的確是個貌美又善良的女孩,卻也不曾深交。這謝菀菀突然求見是為了什么? 茶館匾額上書黑底泥金的四個大字,“玉慕綺霞”,倒是風流雅致。入得館內,唯有寂寂清風穿堂而過,竟是沒有一個客人。 燕灼華拾級而上,到了二層雅間。 謝菀菀早已起身等候,見燕灼華入內,便蹲身行禮,明凈絕美的臉上浮起淡淡紅暈,“菀菀無禮,擅攔長公主車駕,萬望勿怪?!濒W上步搖隨著動作微微顫動,珠翠之聲細細響起,別有風情。 燕灼華看著她抬起頭來,對面女孩臉型與宋元澈頗像,卻又多了一份女性的柔美,她平靜道:“無妨。有事還請直說。” 謝菀菀親手為她煮茶擺好,屏退侍女,跪坐在燕灼華面前,低著頭,睫毛輕顫似是有些緊張,“公主殿下,您那日落水后……可還好?” ☆、第7章 男色 “已經無礙了?!毖嘧迫A淡淡回了一句,“勞你費心?!?/br> 謝菀菀忽而起身離座,半蹲在燕灼華面前。 燕灼華目光一閃,不動聲色道:“謝小姐這是為何?” 謝菀菀羞愧道:“當日害公主殿下落水之人,乃是菀菀。當時菀菀與宋家表哥在水榭旁等候公主殿下,因別無事情,便與侍女捉迷藏戲耍。在湖邊假山旁,見公主殿下衣衫一角,與躲藏之人衣衫顏色相類,便……不想卻令您受驚落水……” “唔……”燕灼華應了一聲,努力回憶,然而看似是昨日的記憶,卻實實在在是隔了三年悠長的歲月,這樣的小事她已經記不清了,便仍看向謝菀菀,等她繼續說下去。 “宋家表哥擔心公主殿下怪罪于菀菀,便讓菀菀先行離開。然而不能親自道歉,菀菀心中實在不安……”謝菀菀看上去是真的羞愧,臉上已經紅透了,“今日在表哥書房,聽聞公主駕臨,本想出迎;然而心中有愧,便在表哥勸說下先行離開了。行路至此,實在心中不安,便斗膽攔下殿下車駕……” “無妨?!毖嘧迫A至此已是全然明白,輕輕一擺手站起身來,“本殿并無不妥,你既然已親自來道歉,便將此事放下吧?!?/br> 謝菀菀微微一怔,有些愕然得仰頭望向燕灼華。 燕灼華打量著雅間,淡淡問道:“這是謝家的產業?” “是,是我母親留下來的。不過一向是宋家表哥手下的人在打理?!敝x菀菀順著燕灼華的手勢,緩緩站起身來。 燕灼華走到窗邊,向下望了一眼,只見樓底一名少年正騎在白馬上等待,他身后跟著兩列隨人,護著一輛標著“謝”字的馬車。 謝菀菀走上前來,笑著解釋道:“讓公主殿下見笑了,舍弟正等在樓下?!?/br> 燕灼華知道謝菀菀嫡親的大哥早逝,這個弟弟乃是填房所出。謝菀菀能讓這個正在最跳脫年紀的弟弟愿意親自來等著接她,要么就是個真正的好jiejie,要么就是極有手段。燕灼華點點頭,“本殿宮中還有事情……”她看向謝菀菀,“謝小姐若沒有旁的事情,咱們就此別過?!币娭x菀菀有些怔忪,燕灼華便又一點頭,舉步離開了茶樓。 謝菀菀直到上了回家的馬車,還有些沒回過神來。她聽弟弟謝敬和在馬車外歡快講述著今日去馬球場時的見聞,心里卻揣摩著,長公主殿下看起來與往日很是不同了呢。 燕灼華沒打算去想謝菀菀究竟是真心還是假意,她只要知道在這一場簡短的對話中,宋元澈的名字從謝菀菀口中出現了不下五次便足夠了。 宮中。 含冬匆匆迎出來,走到燕灼華身邊,蹲身低語道:“公主殿下,云熙郡主兩刻鐘前來了;綠檀正在跟前伺候周旋。” 這倒是奇了。 云熙郡主乃是皇叔燕九重的嫡長女,亦及燕灼華的堂姐,時年二十有二,尚且未嫁;生性風流,不似女子;每常居于清荷道觀,有“溫香軟玉”相伴左右,一年里與皇族中人見不上幾面,怎得這會兒舍得賞光了? 燕灼華一腳踏入內院,便看到道路兩旁整整齊齊擺放著十口巨大的楠木箱,她看向含冬。 “是云熙郡主帶來的,說是為您祝壽?!焙q豫了一下,又道:“與云熙郡主同來的,還有兩位……公子?!?/br> 不用她說,燕灼華已經看到了。 只見一名美艷的女子從內廳從容走出來,她左手牽著一名唇紅齒白的清秀少年,右臂卻還摟著另一位肌膚勝玉的青年,情態親密而曖昧。 “meimei,你來了?!泵榔G女子緩緩開口,神態慵懶,不似客人,倒像主人——這就是云熙郡主燕云熙了。 燕云熙姿態超然,向來視規矩常理如無物,這會兒好似忘記給燕灼華行禮,也是意料中的事情。 燕灼華目光不曾在那少年與青年身上稍作停留,只看著燕云熙道:“累堂姐久候了,咱們進廳用茶。” 燕云熙笑道:“卻也不急,不如meimei先看看我帶給你的生辰賀禮?”說著,便令從人將沿路擺放的十口楠木箱次第打開。 耀眼奪目的金光射了出來,這竟是滿滿十箱黃金。 饒是燕灼華生于富貴,也被燕云熙的豪富行徑震了一下。倒不是這十箱黃金有多么貴重,而是燕云熙這種作風太過粗暴直接。燕云熙母族乃是燕國三大姓之一的奇邾及族,漢姓稱“齊”;其生母早逝,大量遺產都留給了獨女了燕云熙,足夠她盡情揮霍一生。 無事獻殷勤,自然不尋常。 燕灼華看了一眼滿院的黃金,淡淡道:“堂姐破費了。”這些黃金堆在一起,真的可以堆成一座小山了——金山在燕云熙這里竟已經不只是一種形容夸張,而是切切實實的東西。 “我從道觀來,遲了一日,對不住meimei了?!毖嘣莆醮蠓降醚鄱疾徽#市Φ溃骸白撸圆枞ァ!比允怯蟹N主人般的理直氣壯。 燕灼華微一點頭,一面同燕云熙并肩走入內廳,一面暗暗琢磨著她的來意——直覺上,燕灼華已經猜到了幾分。 燕灼華對這個堂姐最鮮明的一點印象,就是在小時候躲在九天御龍殿多寶格后昏暗的角落里,透過架子之間小小的空隙看父皇與大臣議事時留下來的。那是天綱十年的冬,父皇已經病了有些日子,整個九天御龍殿里終日縈繞著藥材清苦的氣味,暗沉沉的光線里,那個被人叫做“謝首輔”的老頭忽然跪倒在龍榻前,伏地大哭。她那時候不過七八歲年紀,被駭了一跳,登時將手中正轉著玩的琉璃珠子跌落在地上。 五彩斑斕的琉璃珠子一路跳躍著滾出多寶格,落到那老頭身邊去。老頭大哭的聲音與琉璃珠砸在金磚上的清脆聲響合在一起,匯成一種凄厲的和音,襯得整個九天御龍殿死一般沉寂。 良久,父皇喘了口氣,嘆息道:“畢竟是愛卿的親生兒子,又是嫡長,你們漢人不是向來看重這個?”他語氣平和,有種勸解的意味,“不過是小兒女一點私情,放在我們燕人看來,也算不上什么的。清和與云熙年紀都還小,不過十六七歲的少年人……” “出了這種孽子,實在有辱家門……”謝首輔伏地叩首,泣涕橫流。 于是父皇就不說話了。 過了幾天,燕灼華就聽說謝家長子病逝了,有人說是蒼天有眼。那時候,她還似懂非懂。在漸漸長大的歲月里,燕灼華終于摸清了事情的輪廓。謝清和乃是謝家嫡長子,與meimei謝菀菀可謂是整個燕國的驕傲;少年聰慧,謙和有禮,風采翩然。他原本與高家小姐有婚約,三媒六聘都已俱全,誰知婚事臨門,謝清和卻喜歡上了燕云熙,不惜悔婚。高家小姐深感屈辱,得知后悄悄自縊在閨房。若故事只到這里,也不至于讓謝首輔寧愿殺子。事實上,這只是故事的開始。謝高兩家作為兩大世家,至此交惡,暫且不提。 高家小姐下葬后,謝清和就搬到了燕云熙新修的道觀“清荷觀”中,兩人同食同寢。時人戲稱謝家子“嫁”給了云熙郡主。謝清和一腔真情,燕云熙卻是絲毫不改風流作風。她新奇的那一陣過去后,便又被當時大都才藝驚人的名伶奪去了目光,公然與名伶出入各種場合。謝家勒令謝清和離開清荷觀;謝清和卻是無法自拔。謝家清高的世家之名隨著時日推演不斷污濁。這一樁飛蛾撲火般的少年之戀,終于演變成大都的漫天風雨,并最終讓謝清和付出了生命的代價。眾人私下里,都說必然是云熙公主勾引了謝清和,甚至猜測到了不堪的地步。 然而燕云熙在謝清和死后,絕口不提兩人之事,就好像從來不曾認識過這樣一個人。她仍是住在清荷觀,卻也仍是喜好美貌少年,風流又自在。既是皇家女,母族又是燕國三大族之一,連謝家也奈何不得燕云熙,唯有將恨意深埋在心底。 燕灼華還記得當時泣涕橫流的謝首輔,跪在她父皇榻前,嘶聲道:“老臣無能,不敢問責于云熙郡主。但求皇上憐恤,永生永世,不加其封號?!?/br> 是以,燕云熙就一直被稱作云熙郡主,而不是像燕灼華這樣被稱作明華長公主。 “meimei看我這兩名男寵如何?” 燕灼華從記憶中回過神來,一抬眼便看到燕云熙五指虛攏在茶盞上沿,紅艷的丹寇好似要從她長長的指甲上滴落下來,有種勾人心魄的魅。她有些疏遠地看了一眼倚坐在燕云熙身上的少年與青年,平靜道:“堂姐的人,自然是好的?!?/br> 燕云熙眼波一轉,將茶喂給左手邊的少年喝,動作先是舒緩,忽而加劇。登時便見清淺的茶水順著少年粉色的唇角潺潺流下,滴過細長的脖頸,又悄悄隱入輕薄的赤色衣衫下。少年不防,嗆咳一聲,薄面上透出紅暈來。燕云熙哈哈大笑,伸手在他臉頰上輕輕扭了一下。 燕灼華有些尷尬得將視線挪開了一下。上一世她雖然嫁給了宋元澈,兩人之間卻從未有過夫妻之實,是以此刻看到燕云熙的舉動,燕灼華雖然想保持鎮定,還是覺得自己耳根熱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