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隨便你。”莫鬧是懶得搭理他了,三言兩語就惹得她脾氣上來。徑直往前走,看也不看他。 “你就一點也不介意嗎?”他又追上去。 她白他一眼,“我為什么要介意,這是你自己的事情。” 徐墨離一邊悄悄的觀察莫鬧的臉色,一邊說道:“之前是不關你的事,不過現在就不一樣了。” 莫鬧真是被他氣得頭疼,一甩手轉過身來,卻因為心急腳滑了一下朝著徐墨離倒去。他大手一伸將她扶了起來,雙手自然而然的包著她的雙肩,四目相對,他一臉認真的說:“你毀掉了我的相親宴,是不是要賠我一個?” 這一刻,莫鬧的心跳猛地快了起來,徐墨離低垂著逐漸幽然深邃的雙眸像是魔怔一般,將她全身禁錮著不能動彈。 半響,她眨了眨眼,將他推開。為了掩飾內心的躁動不安,像那天在校慶會上一般她用自己白皙的手勾起徐墨離的下顎,踮起腳尖逼近他,壓著聲音說:“做夢。” 肌膚親(1) 那晚,徐墨離沒有回家,而是回了公司。 是夜,徐氏大廈頂層總裁辦公室里亮著一盞白熾燈。偌大的辦公室里,只有徐墨離一個人,他坐在文案前,手里提著鋼筆遲遲落不下。像是平時夾著的香煙,他漫不經心地把玩著手里的鋼筆,失神間筆尖帶著的墨汁在他白色袖口上染開一個個小圓圈。 他一直是個有點潔癖的人,卻也只是淡淡的掃了一眼那些黑色的斑點。隨手抽過文案上的抽紙巾,擦了兩下便也沒多大在意。 文案前還有一打疊堆齊整的文件,這是他今天尚未完成的工作。想到這一天的事情,他莫名的嘆口氣,將手里的鋼筆換成了香煙,點著后也不急著抽,就那么任憑它一點一點燃盡。 徐墨離還記得自己第一次吸煙的樣子,那個時候他才十八歲,還是一個青澀的稚氣未脫的少年。一個人躲在廁所里拿著煙猛地吸了一口,香煙的味道濃烈極了,一下子嗆得他鼻涕眼淚都跑出來。 都說熟能生巧,吸煙也不例外。后來,再后來,他拿煙的動作越加的熟練,再也不會有那樣笨拙的樣子,唯一不變的便是那煙的味道,依舊的苦澀。 白色繚繞的煙霧,在他的手指間緩緩升起,然后再辦公室的上空盤旋后慢慢散開。迷離飄忽的白熾燈光里,莫鬧那張清秀的臉忽然浮現在他的眼前。她那張紅色的雙唇一啟一合,魅惑不已。還是街上,她踮起腳靠近自己,淡漠的一聲‘做夢’,卻讓他內心一動。 這種感覺很奇妙。 想著,徐墨離的嘴角輕輕揚起,燈光下他臉部的線條更加的柔和,五官明朗而分明。燃至末尾的煙頭灼傷他右手的食指和中指,輕微的疼痛感,他只是微微皺了一下眉頭,快速的將手里燃燒剩下的煙頭扔進煙灰缸里。 還未來得及擦拭掉落在身上的煙灰,他放在文案上的手機已經響了起來。抬眸一眼便看到方欣然的名字,他臉上留著的笑容消失不見,等手機震動一會兒才適時接了起來。 盡量壓低了聲音,“這么晚了,怎么還沒睡?” “明天見一面吧,我想和蘇揚談一談。”方欣然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過來,聲音很大,伴隨著東西撞擊掉在地上的聲音。 “你喝酒了?”徐墨離的第一反應便是她醉了,好看的眉頭在下一秒不自覺的皺著,放在文案上的左手也不自覺握成了拳頭,他說:“欣然,你有什么話,就直接和我說,由我這邊再轉告他。” 聽他這么說,方欣然沒來由地哈哈大笑起來,怕是真的喝醉了,連說話都斷斷續續地,“molise……molise,我只是愛他,我……我只是想和我愛的人在一起有錯嗎?他不接我電話,不和我說話,不想再見到我。” 如果這個問題,早十幾年提出來,徐墨離定然是無話可說的。畢竟那時候,蘇揚未婚,方欣然未嫁。畢竟那時候,她沒有對不起他。 縱使內心早已對她失望不已,徐墨離還是無法對方欣然說過重的話,無奈的揉著眉角,“別鬧了,欣然。你現在是別人的妻子,蘇揚是別人的丈夫。” 他們大學畢業那年,方欣然就背叛了蘇揚,和另一個美國男人離開中國。不久,她和那個美國人結婚。離開她的蘇揚一直忙于自己的事業,徐墨離曾以為他會就此一生,不過還好在蘇揚比自己幸運,幾年前便找到了共度一生的人。 “你是怕我會打擾到他的家庭嗎?呵呵,怎么會?”方欣然低低的說著,然后突然冷靜了下來,對徐墨離說:“molise,我的案子還有些東西沒有交代清楚。” 她還說:“也許,不,一定會對案子的勝負起關鍵性作用。” “我需要和蘇揚詳說,你,幫我約他出來見面聊,好嗎?” 如今的方欣然身陷離婚官司,具有黑社會背景的丈夫讓她一度惶恐不安。在美國她的幾次離婚申請都被法院以各種理由打了回來,連律師也對此無能而為。絕望之際,她才再次選擇回到中國。能幫助她的人有很多,她卻只看上了蘇揚一個人。 他們是青梅竹馬,方欣然在國內只有蘇揚和自己兩個熟人。對她的各種要求徐墨離都會答應,只是屢屢攤上蘇揚,讓他左右為難。 畢竟是愛過電話那頭的女子,徐墨離最后還是答應了。結束和方欣然的電話,他便給蘇揚打去電話約了時間地點,明天見上一面。徐墨離知道蘇揚的脾氣,為這次見面他只提了約見,卻未提起應約的人。 徐墨離在辦公室里呆了一夜,第二天早上結束一場會議工作,才開車回家換洗。一夜未睡,他本打算休息一會兒,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依舊難以入眠,還是擔心蘇揚和方欣然的見面會有意外。急忙起身,連早餐也沒來得及吃,便再次驅車出門。 他的車子開到方欣然的公寓樓下,沒有等來方欣然,卻等到準備出門打車的莫鬧。她蹬著高跟鞋,遠遠見他額上眉頭倏然擰在一起。停在離他不遠也不近的地方,挑起眉稍,問他:“你怎么在這里?” 徐墨離雙手自然的插在口袋里,直勾勾地回視她,“碰巧出現在這里,遇見你也是碰見。這么說,你會信嗎?” 雖然,一開始他并沒有想過會遇見她,但現在這般遇見倒是讓他心生愉悅。這種心情,好想每次遇見她都會浮起。 莫鬧低頭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和葉辰約定的時間已經過了半個小時。情急之下,也不和徐墨離廢話,直接走過去拍了一下他的車子,“你現在要去哪?” “你想去哪?”他心領神會的將副駕駛的車門打開,抬抬下顎示意她上車。 梳洗過后的徐墨離身上有著一股淡淡的清香,與他平時淡淡的煙草味不同,干凈而清冽。讓人不由得想多聞兩下,莫鬧看著他嘴角微微上揚,竟然沒來由地心慌向后退。心臟跳動的節奏和昨天他扶著自己時,一模一樣。 見她有意躲避自己,徐墨離屈身靠得更近,鼻尖幾乎觸碰到她的,呼吸的時候,熱氣灑在彼此的臉上,“喂……你在緊張什么?” 說實話,莫鬧的心嘎登一下后砰砰直跳。這樣的力度,好像是喜歡一個人的感覺。她急忙推了一下他,打破兩人間彌漫的曖昧,也適時地打斷自己的胡思亂想。沒好氣地白他一眼,“離我遠點。” 然后,她在徐墨離笑的意猶未盡時,伸出手從他手里搶過車鑰匙,從他身邊走過往駕駛座走去,扶著車門沖著徐墨離揮手:“上車。” 她鉆進車子里,徐墨離摸著自己襯衫的袖口,在她沒看到時勾著嘴角。 莫鬧早就把駕照考到手里,她開車的技術向來是不錯的。當她透過后視鏡看到徐墨離那張妖魅的臉,握著方向盤的手自然地緊了幾分。腳下踩著的油門也不斷地用力,車子猛地在馬路上疾馳。讓沒有心理準備的徐墨離,一下子身子向后面的車墊倒去,頭重重的砸在墊子上。 他伸手抓好安全帶,涼涼的看了一眼幸災樂禍的莫鬧,“你很趕時間嗎?” 莫鬧點頭然后又淡淡地搖頭,還不忘繼續加油門,豪車就是豪車,開起來非常的順手。此時,馬路上行車很少,徐墨離這輛紅色的轎車,實在是招搖。 徐墨離半瞇著眸打量認真開車的她,壓著聲音說:“你就不能好好地開車?” “哦。”莫鬧應聲將車子的速度慢了下來,卻狀似不經意踩著剎車車子一下子驟停,副駕駛上的徐墨離整個人猝不及防生生地向前倒去。 被莫鬧這么一整,徐墨離無奈的瞪著她,正想發火便見到車子已經停了下來。她揚著好看的眉毛,“到了,請下車。” 徐墨離看了一眼車子外面,車子停在一家酒店門口,他下了車才發現這里竟然是他和蘇揚約定見面的地方。沒想到,莫鬧也正好來這里。 徐墨離饒有架勢的靠在車頭,嘴角向上勾起一抹難以察覺的微笑,看著從駕駛座里走出來的莫鬧。 莫鬧隨手將耳側的短發,掃過耳際,帥氣的將手指勾著的車鑰匙拋給徐墨離,俯首對他說:“車子不錯,給你做了一次司機,不過徐總下次記得給我車費。” 她說得輕松自然,莞爾一笑。 只見,原本春光燦爛的徐墨離,一臉陰暗。抬眸看著正邁步進酒店的莫鬧,正好看到不知何時出現在酒店門口的蘇揚。他站在那里抿著唇,一言不發好奇的看著這邊。 莫鬧路過蘇揚身邊時,淡然的點點頭算作是打招呼。然后徑直往餐廳里走進去,徐墨離跟在她的身后在蘇揚身邊停了下來。 “你們什么關系?”蘇揚雙手插在兜里,面色看上去不是很好,語氣卻依舊從容。 “沒關系,就是偶遇。”徐墨離看著那個漸漸消失在視線里的背影,忽然皺著眉頭,咬牙切齒的說:“就那家伙,借我的車還要我給她付車費。” 蘇揚隨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只是一秒就回過頭來,挑著眉打量著他。似乎莫鬧和徐墨離的關系有些不一般,具體如何他現在也沒心情過問。 如果不是昨晚徐墨離的電話,他是不會被騙前來赴方欣然的約,更不會在這里與妻子何淺淺相遇。誤會是在所難免的,蘇揚看著徐墨離,心中已是明了。方欣然不就是借著徐墨離的口,約見自己。 “你怎么一副撲克臉?”徐墨離拍拍蘇揚的肩,眼神心虛的一直躲避著蘇揚的注視。 “這樣的事情我不想再有下一次。”蘇揚說著,語氣嚴肅卻頗有些無奈。輕聲道:“她在里面。”那個她,不需要解釋,他們都明白。 說完后,與徐墨離擦肩而過。 肌膚親(2) 讓徐墨離沒有想到的是,蘇揚和何淺淺吵架了。蘇揚沒有直白地說,但是在他進酒店遇見紅著眼的何淺淺時,當即明了。 莫鬧雙手環抱在胸前,站在包廂的門口看著他,眼神里滿是淡漠和疏離,還有一點氣憤。在見到方欣然走出包廂后,她不屑的哼唧一聲,轉頭對他說:“我不管你們是什么關系,但如果你們想要欺負淺淺,破壞她的婚姻,我莫鬧定是不會饒過你們的。” 他當時很想解釋,自己并沒有惡意。可是卻還未來得及開口,她已經漠然的轉身將對面的包廂門關上,將他隔絕在門外。 可是,即使她給他機會解釋,他又該說些什么?徐墨離抿了抿唇,從始至終,終究是自己挑起所有的是非。 徐墨離坐在車子里,一手搭在車窗上,一臉陰沉目視前方。 他沉默了半響,才悠悠地開口,語氣不是很好,“這次是最后一次,沒有下次了。” 坐在副駕駛的方欣然微微轉過頭去看他,咧著嘴露出一抹苦澀的微笑,“molise,你是在怪我?” 聽見她的聲音,徐墨離放在車窗上的手小幅度地抖了抖。另一只手煩躁地從口袋里掏出香煙,打開一看才發現香煙盒子里根本就已經空了。他將盒子捏在手心里,盒子折裂在他的手中發出嘎吱聲,情側眸,淡淡地看著她,“我怎么會怪你,我再怪我自己,沒有把事情處理好。” 再成功的男人,在兩種人面前都會失去陣腳亂了分寸。一種是這個男人心里愛著的女人,另一種就是這個男人曾經愛過的女人。 很不巧,方欣然屬于后者,徐墨離愛著她的時候,他們尚且年少。她在他的心里,一直都是那個嘴里柔柔的念著“蒲公英戀上樹的落寞,樹戀上浮云的自在,也許初相遇,已是場注定了的安排。 ”的女孩,單純美好。時隔多年,讓他如何去懷疑她會破壞別人的家庭,徐墨離淡淡地看著身旁的女子,依舊美麗如畫依舊優雅從容,可是卻已經是變了顆心。 “你變了。” 他說的沒有一點感情,聲音卻陰冷的可怕。方欣然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神情淡漠的徐墨離,他就在她的身邊,握了握拳頭一拳毫無征兆的砸在方向盤上。 “我變了……”方欣然低低的喃喃道,“我是變了,可我唯一沒變的就是我還愛著他,他呢?他曾經說過非卿不娶的,現在卻背負自己的誓言。” 說著說著,她的聲音由高變低,最后是抽泣聲,她看著徐墨離,哭著笑,“我愛他,有錯嗎?我想他回到我的身邊,有錯嗎?” 徐墨離像看一個陌生人一般,看著方欣然。愛情里從來就沒有對錯,但是口口聲聲用愛情作借口只在乎自己感受的人,就是錯誤。 方欣然去美國那年,他曾跑去找過蘇揚一次,那一次他揮拳打了蘇揚。在徐墨離個人的認知里,蘇揚對于方欣然的離去是無動于衷的,他以為蘇揚會追著去,卻沒想到他沒有。 后來,許多年當他找人查了那些年的事情,才知道真相竟然他難以置信。面前這個開口閉口愛著蘇揚的女子,曾經將蘇揚的感情踩在腳底的女子,是否還是他曾經愛過的女子。 徐墨離一聲不吭,將車子開回了她的住所。他將車子挺好,看她一眼,雙眸間漫著淡淡的愁緒,眼圈上也浮著一層黑影。抿了抿唇,他只說了一句:“上去吧。” 她拉開車門,向著樓上走去后,徐墨離才下車到小區的超市里買了一包香煙,付賬的時候正好遇見進來的莫鬧。 他拿錢包的手晃了一下,干澀的說道:“這么巧。” “哼,是很巧。”莫鬧看著他掏出一支煙來,叼在嘴里想要點著,打火機卻一直沒有出火。也只是漫不經心的試了兩下,最后還是放棄,索性將煙拿在手里。 她從他身邊經過時,他正好抬起頭來。欲言又止,兩人就這樣默無聲息的錯過肩,一個朝著超市里走去,一個朝著超市外離去。 從超市里出來后,莫鬧看見徐墨離一個人站在超市門口,并沒有離去,見她出來便隨手將手上的煙扔在地上,用腳泯滅后才撿起來扔進垃圾桶里。陽光下,莫鬧忽然覺得這個人就是個不折不扣的煙鬼。何時相見,何時抿著煙,可偏偏人家就算是吸煙也那么的英俊瀟灑。 在她思忖時,徐墨離走了過去,將準備離去的莫鬧給截住。抓住她的手腕,輕聲道:“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 他低沉黯啞的聲音里,能夠明顯的聽出一絲乞求,讓莫鬧一下子就想起小弟莫俊杰在家里養的那只薩摩耶。撒嬌的時候,喜歡膩在她的懷里低低的哼唧。再想想徐墨離這樣的男人,莫鬧心下一動,停住腳步只看著他握著自己手腕的手,修長而好看。 她的眉頭微皺著,“放開我,你覺得我們之間有什么好解釋的嗎?” 徐墨離面部一緊,堪堪松開握著她的手,尷尬地放在口袋里,“可以找個地方聊聊嗎?” “關于剛剛在酒店的事。” 莫鬧不應,他又繼續說道:“算我求你。”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根筋抽了,才會把徐墨離帶回家。她將從超市買回來的東西放在茶幾上,回過頭就見到徐墨離悠然自得在客廳里來回的走著。打量著她的家,時不時的停下來,摸摸這里看看那里。 她將袖子疊起來,從沙發里走出來,“有什么話你就快點說吧。” 聞言,徐墨離頓了頓,放下剛端起的蘭花盆向她走去,徑直在沙發上坐了下來并且從桌上的購物袋里掏出兩瓶易拉罐裝的啤酒。微微抬眸,問她,“一起嗎?” 莫鬧只擰著眉頭看他,徐墨離就像是主人一般,往她手里塞了一罐啤酒,然后自己打開一罐,喝了一口,呼著氣說:“好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