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節
桀風正坐于清漪對面。 此時,她已全非當日自己初見她時的那般憂愁模樣,雖不曾如袁丘般開懷大笑,然而其喜悅、平靜、柔情之意,舉手投足,無不洋溢其間。 而她此時眼中所望,亦不過一人罷了。 此時滿場歡賓、滿城欣悅,卻似乎都與自己毫無關系。 紅蘿就坐于他左側,見他一聲不語,只默然飲著杯中之酒,心中自明。 然此結乃他自己親手所結,若他自己看不明,終難脫出。 賓客散去,夜暗如酒。 遲凜終于脫身,來至寧葭等候之所。 推開房門,紅燭之下,她一身紅衣,還如從前一般身形。 遲凜走至床前,挨著寧葭坐下,伸出雙臂,將她緊緊抱過,啞聲道:“寧葭……” “嗯?!睂庉巛p聲應道。 遲凜抱了一回方松開她,掀起大紅蓋頭的一角,緩緩揭了開來,望著她的臉,有些發呆。 寧葭低著頭,咬了咬下唇,輕聲道:“讓你失望了吧?!?/br> 遲凜搖了搖頭。 “其實,今天清漪姑娘她、給了我一瓶華顏露,道可使我容顏復舊,可是我、沒有拿……”寧葭道。 “紅蘿都告訴我了。”遲凜輕握她一手道。 “你、不開心了嗎?”寧葭頓道。 “不,”遲凜道,向她展開一抹微笑,“我今天、還想看看別的地方?!?/br> “別的地方?”寧葭道。 “一會兒你就知道了?!边t凜道。 說著便湊近寧葭,吻上了她溫潤的雙唇。 …… 夜幕深沉,紅燭熄去。 明月之下,一襲紅衣如血。 紅蘿獨自坐在高高的屋頂,望著明月下仍暗黑如許的夜空。 “人家洞房花燭,你坐在外面偷聽,這不太好吧?”桀風幾個起落過后,落在她身側笑道。 “這你可管不著?!奔t蘿道。 桀風將壺中酒喝了一口,在她一旁坐下,道:“禮都已經成了,他們不會來了。” 紅蘿側頭望他,微微點了點。 “看來這琉輕珠確有神力,不知那位仙人如今身在何方。” 桀風抬頭望著高懸的明月道。 紅蘿亦望了望夜空,忽轉頭搶過他手中酒壺,亦灌了一口,敞顏笑道:“好酒!” 寧葭親事了結,清漪等自回青羅峰不提。 袁丘亦自別去。 幽絕獨自騎了馬,向隱州回轉。 行至隱州城外十里處,見一人抱著腿坐在樹下呻/吟不已,不免下馬相詢。 原是那人所乘之馬突然驚起,將他摔落在地,狂奔而去。 他跌壞了腿,行路尚不能,那馬更是無處追尋。 幽絕了得此情,道:“你且莫急,我隨身帶了些外傷之藥,與你撒上便好?!?/br> “那真是多謝了?!蹦侨嗣Φ?。 幽絕果取出一個小瓶來,將瓶中粉末灑在那人傷口之上。 暗暗運起麒麟之力,微微青光泛起,粉末之下,那傷口已漸漸凝了血。 此人忽道:“公子這是什么藥,這般靈驗?竟一點兒也不疼了!” 又起身走得兩步,喜不自勝,道:“果然一點兒也不疼了?!?/br> “那便好,早些回去吧?!庇慕^只道,轉身再回自己馬上,作別而去。 那人兀自驚奇不已,道:“真是神了?!?/br> 寧葭與遲凜成親后,兩人仍回原來的小院中與紅蘿、桃葉等同住。 得閑時亦常與紅蘿兩人同坐,說講些浣月之事、或是家常閑話。 寧葭常有時會失神地望著紅蘿。 “寧葭,你怎么了?”紅蘿道。 “沒、沒什么?!睂庉缰坏馈?/br> 有時候,紅蘿自在一旁看天天、六順他們寫字、演武,寧葭卻在一旁呆望著她。 紅蘿口中不言,心中自明。 這日,紅蘿向寧葭與遲凜二人道:“如今我在此亦無事可忙,正好去人間四處游玩一番,尋些靈獸、奇禽什么的,你們不必掛念我。” 說罷,也不顧寧葭、遲凜勸說、挽留,自乘了小桀子,離了凈月城。 偶爾回轉看望遲凜與寧葭,不幾日仍自辭去。 這一年秋,西風漸深,青黃交接。 終日靜謐的馳天莊來了兩位訪客。 梧桐悉索的窗下,幽絕合上經卷,道:“該是他們了?!?/br> 立起身來,緩步踱出房門,向外走去。 方至門口,已見兩人跨門而入。 “他們都已來過,又走了,我想著,你們也該來了。”幽絕向兩人道。 作者有話要說: 《梵蓮封》第264章 弦月西樓 ☆、終章 踏千山佛蓮如幻(大結局) “朝中有些事務,是以晚了些?!睂庉缦蛩Φ馈?/br> “榆兒還好嗎?”遲凜道。 “嗯。”幽絕輕應道。 說罷轉身向前走去,引著寧葭與遲凜穿過前苑、彎過長廊,來至一處梧桐悉索的房前。 幽絕打開暗門,領著他們走下荷花千姿的階梯,來至冰室之內。 這里并放著兩副冰棺。 一副中是一位玉顏清麗的女子。 另一副正是馳天帝。 “榆兒不在這里嗎?”寧葭并未望見榆兒。 “在。”幽絕道。 說著便引著二人轉過一道冰墻。 在墻的另一面,擺放著另一副小小的冰棺。 一只雪白的狐貍靜臥其中,眉目安詳,恬然而眠。 “榆兒,我們來看你了?!睂庉绶鲋祝鋈坏?。 然而,冰棺中的榆兒卻一動不動,毫無回應。 三人傷心一回,回至冰墻之外。 寧葭在馳天帝冰棺外亦祭拜一回,拜罷,望著棺內馳天帝尚如生的容顏,嘆道:“皇伯父一生,只因一念之差,不但禍及天下,也害了自己至親至重之人……” 回身望著幽絕,搖頭嘆道:“也害了你?!?/br> “不?!庇慕^搖了搖頭輕聲道。 走至馳天帝棺前,伸出一手輕撫棺身,緩緩道:“這一切,或許都只是我自己的錯?!?/br> “你的錯?”寧葭、遲凜奇道。 “我確是生而不同于人,人們皆害怕我、恐懼我、遠離我,其實不過是害怕被傷害,若我能堅強一些、寬容一些,就不會造下禍事,亦不會、種下禍根……” 言至此處,幽絕頓了一回,方又接著道:“縱然我已錯了一次,若我能多一些勇氣,直面自己所犯之罪、而不是只一味怯懦地逃跑、甚至于、拒絕別人的善意,或許、一切又會變得不一樣了吧,如果……” 幽絕回身望著那面冰墻,緩聲接著道:“如果、我能在遇見榆兒之前,多勇敢一些、多坦蕩一些,那么對師父的依賴與眷戀就會少一些,就能早一些明白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就不會鑄下窮此一生也無法彌補的大錯,榆兒她也不會……” “幽絕,世上并無太多如果,”寧葭柔聲道,“榆兒她能為你解去封印,就表明她已經不再怨你、恨你,對你只有一片赤誠?!?/br> “是啊,不管你的過往是對還是錯,榆兒她都相信、你是值得她生死與付的人。”遲凜道,“別再責怪自己了,麒麟既然選擇了你,這也許并非偶然,望你能善用麒麟之力,造福蒼生。” 幽絕向二人微微點頭,道:“多謝?!?/br> 又道:“紅蘿她?;貋砜赐銈儐??” “嗯,”寧葭道,“有時兩三月才來一次。” “不知無相境中那位仙人如今在何處,”遲凜道,“你多在人間探尋,還煩你多多留心。” “我自會得,若有消息,必會知會。”幽絕道。 “那位仙人仙蹤難尋,若別有奇遇,能得知解去封念咒之法,無論如何,寧葭必要成之?!睂庉绲?。 “你之心意,紅蘿她早已明白?!庇慕^道。 桀風常在外四處尋訪靈獸,偶爾亦會回青羅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