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節
寧葭連忙掙扎著爬了起來。 屋里并無一人。 寧葭捱至門外,見一個老婦人在殘缺的土墻前摘撿藥草。 寧葭也不招呼,匆匆往院門外走去。 “姑娘,你去哪兒?”老婦人在后招呼道。 寧葭卻一聲不回,頭也不轉地走了出去。 老婦人上前拉住她,道:“你傷還未好呢,就先養幾天吧。” “你不認得我嗎?”寧葭回頭望著她道。 “姑娘,你這是遇到什么事了?”老婦人道。 寧葭不再回答,掙開老婦人的手,匆匆跑走了。 ********************************************************************* 汶州逐浪縣城內,往日熱鬧的街道,如今卻行人稀少,商鋪蕭條,行走之人多婦孺孩童。 一個四、五歲的孩子手拿一串糖葫蘆一邊吃一邊走著,不小心絆了一下,摔倒在地,手上的糖葫蘆掉在地上,孩子便坐在地上大哭起來。 一個瘦弱的身影跑上前來將孩子扶了起來,一個粗布衣衫的婦人也趕到了,一邊拍著孩子身上的塵土,一邊口中道:“這孩子,怎么這么不小心,謝謝你了。” 一抬眼,卻突然臉色大變。 孩子望了一眼扶起他的人,剛止住的哭聲又“哇”地一聲響了起來,口中道:“妖怪、妖怪……” 一張布滿傷痕的臉已看不出原來是何模樣。 那些鮮紅的傷痕就像一條條丑陋的爬蟲趴踞在她的臉上。 一身破爛的薄襖上滿是污泥、黑漬,蓬亂的頭發已許久沒有洗過了。 這般落魄模樣,卻正是三公主寧葭。 婦人見了寧葭這般模樣,拽著孩子急急忙忙地走了,那個孩子還大聲地哭個不住。 寧葭木然地立于原地。 婦人去的方向突然飛奔出幾匹馬來,馬上之人皆是官兵裝束,寧葭忙轉過身去,低下頭匆匆向前走著。 “喂!站住!”馬上一人吼道。 寧葭哪敢停留,忙加快腳步。 她哪里跑得過馬,不一會兒就被一匹馬攔在了前面。 “叫你呢,跑什么?”那人惡聲道,突然望見她一張可怖的臉,呆了呆,方又道:“你、多大了?” 其余幾匹馬亦在她身旁停下。 “官爺有何吩咐?”寧葭低下頭輕聲道。 “是個女的?”那人道。 “是。”寧葭道。 “晦氣!”那人搖搖頭,向后面幾人道:“是個女的,走了。” 說罷掉轉馬頭,一揚鞭子,向前奔去。 其他幾匹馬亦隨之而去。 跑得一段,幾匹馬又停了下來,團團圍住了兩個人,一個一身灰色僧衣,光亮的腦袋,肩厚腿短、花白胡須,一個黑衣短衫,身材魁梧、絡腮胡子。 “喂,你們兩個,跟我們走!”馬上兵士大聲喝道。 僧人身旁的黑衣人便要發作。 僧人伸手將他攔住,向馬上人道:“軍爺,不知有何要事?” “當今朝廷開疆拓土,正是用人之際,你們兩個既是男子,當為朝廷效力。”馬上之人道。 “阿彌陀佛。”僧人念了一句佛號,道:“貧僧已出家多年,不問紅塵之事。” “等入了軍籍,自然就還俗了。”馬上之人哼道,“給我拿下!” 周圍馬上兵士便都下馬來,七八個人各執兵器,將二人團團圍住。 寧葭忙貼住墻根不敢動彈。 黑衣人見狀,擋在了僧人面前,道:“讓我來教訓教訓他們!” “勿傷人性命。”僧人道。 “知曉。”黑衣人道。 “還挺狂?都給我上!”馬上之人道得這一聲,七八個兵士拿著兵器就向二人招呼過去。 黑衣人自腰間抽出一條軟鞭舞將開來,只聞慘叫聲連連,便有兩個兵士的兵器脫了手。 寧葭在后見此混亂之象,貼著墻根向后挪去。 方挪得幾步,只見街角轉出一批人馬來,為首之人大喝道:“誰這么大膽子?都給拿下,一個也別放跑了!” 那邊幾個兵士見來了援兵,又抖擻精神,向二人撲了過去。 黑衣人又是兩鞭甩出,便有一人倒地不起。 后來的這群兵士則催動馬匹,向前奔去,欲去救援。 為首之人馬鞭指向寧葭處道:“這兒還有一個!” 便有四五個兵士催馬向寧葭處奔去,到得近前,下得馬來,便向寧葭沖了過來。 寧葭緊緊捏了捏袖中匕首,終是未能取出。 匕首一出,只怕一切又要重來…… 寧葭望著奔向自己的幾人,突然拔足向黑衣人處奔去。 “站住!”幾個兵士一邊大喊著,一邊追了過來。 寧葭向著黑衣人與僧人之處越跑越近,突然,原本圍住黑衣人的兩個兵士掉頭向寧葭迎了過來。 寧葭忙住了腳步,轉身看后面幾人亦將追到,正是進退兩難之際。 前面兩個兵士先趕到,將手中□□同時刺向寧葭。 寧葭連忙避讓,卻被不知什么東西絆了一下,撲倒在地,好在兩支□□正好擦著她的衣襟滑了過去。 寧葭忙欲爬起身時,那兩個兵士又將長□□來,寧葭連忙就地一滾,勉強避了開來。 后面追兵將至,兩個兵士又將長□□來,忽見兩支□□齊齊飛了出去,插在了一尺開外的樹下。 黑衣人已站至寧葭身前,左手扯起她胳膊將她拽了起來,右手長鞭揮舞逼退圍上來的兵士。 僧人亦立于他身旁。 后來的這一批兵士皆在近前了,黑衣人手中軟鞭雖有些功夫,然而要想護住寧葭與僧人二人,并非易事。 “你們先走,城外等我。”黑衣人向僧人道。 “保重。”僧人亦不多話,只道了這一聲,拉起寧葭轉身奔出。 寧葭跟著他一路跑至城門處,好在此處尚未接到消息,一切如常。 僧人帶著寧葭,順利出了城門,在城外一處河岸邊停了下來。 寧葭心神不寧,直向來處張望。 僧人卻在樹下盤腿靜坐,一副泰然之相。 “大師,那位壯士他、很厲害吧?”寧葭頓道。 僧人卻只閉目靜坐,未回一言。 寧葭捏了捏袖中匕首,向來處走了幾步,又頓住了腳步。 僧人睜眼看了看她,又閉上眼緩緩道:“既已出來了,何不坐下歇息一回?” “我……”寧葭望了望靜坐的僧人,又不安地張望著來路,一手緊緊抓著自己的袖子。 作者有話要說: 《梵蓮封》 第148章 弦月西樓 ☆、青云重會面目非 “你能救他嗎?”僧人道。 “我……”寧葭頓道。 默然一回,又道:“大師為何也要逃,他不是你的朋友嗎?” “心無掛礙,自得大法。”僧人道。 “可是他們人那么多,萬一……”寧葭憂心道。 “他給了貧僧一命,貧僧自會還予他。”僧人道。 “還?”僧人道。 “我這條命本就是他的。”僧人只淡然道。 寧葭聞言,默然不語,半晌頓道:“大師,人死了以后,會去哪里?” “人死之后,過接引之路,渡忘川,受陰司審判,若此生有孽,須于地獄中服刑了業、或化為游魂野鬼等候百年雷劫。”僧人道。 “何為孽?”寧葭道。 “背恩忘義、輕諾毀信、私利損人、甚者謀財害命、殺生奪魂、罔顧佛心。”僧人道。 “殺生奪魂、罔顧佛心……”寧葭輕低聲道,那他豈不是…… 一時心酸,滾下淚來。 “若此生無宿罪者,自可去終憶之城,忘卻此生,重入輪回。”僧人道。 “忘卻此生?”寧葭抬起淚眼望著僧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