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剛才有沒有產生幻覺？”沈云姝問道。

    “幻覺？”艾爾疑惑道，“沒有啊。”

    “那剛才我們進入這個房間之后，發生了什么？”

    艾爾回憶了一下說：“你一進來就直接走到了這，看著石雕發呆，我怎么都叫不醒你，剛要想其他辦法，你就醒了。”

    沈云姝沉思，她進入幻覺之中至少過了一整天，但實際上不過是幾分鐘而已，而且，按理說幻覺中的事只會出現她知道的，但她卻看到了艾爾的真容，也就是說，那種引她產生幻覺的力量，還能將外部信息導入她的幻境之中，從而對她進行精神上的攻擊。

    進入這個房間的人有兩個，她中了招，艾爾卻沒事，她不得不懷疑他跟這神殿的關系。只是艾爾已經失憶，什么都記不起來了，她就算問也問不出什么結果來。

    “我剛才應該是遭到了精神類魔法的攻擊，才會產生了嚴重的幻覺。”沈云姝道，“你能感覺到那攻擊是出自哪里嗎？”

    這個宇宙是擁有魔法的宇宙，能對她造成精神類攻擊的應該也是魔法，她的異能體系跟魔法不同，只能交給艾爾這個土著感知。

    艾爾想了想，四下看了看，又皺眉回憶了一番，指著高臺上的石雕說：“應該是出自那個石雕。”

    沈云姝看了眼那石雕，又很快收回視線，問他：“破壞這石雕會有什么不好的事發生么？”

    艾爾想了想，搖頭道：“不會。”

    沈云姝點點頭，走到房間外撿了塊石頭過來，用力往石雕身上砸去，石雕看著結實，實際上一砸就壞，然而令她吃驚的是，石雕剛被毀壞，這個房間就突然震動起來。

    “艾爾，怎么回事？”沈云姝驚叫道。她是基于艾爾先前躲避機關的能力，因此才會相信他的判斷，可沒想到說好的沒有副作用，事到臨頭卻變卦了！

    “我、我也不知道！”艾爾表情驚慌，指著另一扇門道，“我們快往那邊走吧！”

    沈云姝自然毫無異議，忙順著他指點的方向跑去。

    腳下的地面突然裂開，地板一塊塊往下掉，完好的落腳點越來越少，沈云姝每一次跳動的距離都越來越大，一個不慎就會落到那不知名的地底深淵。艾爾的體力沒沈云姝那么好，突然一腳踩空向下落去，幸虧沈云姝就在他旁邊，一把拉住了他，再用力將他往上一甩，丟在尚還完好的地板上。

    艾爾打了個滾忙站起來，繼續向前跑。沈云姝這一耽擱，地板陷落的速度就追上了她，每一塊落下的地板幾乎就在她抬腳離開的那刻陷落，步步驚險。

    艾爾因沈云姝的幫助已經先一步跑到了安全地帶，門那處的地板并沒有陷落，他緊張地盯著沈云姝這邊，對她喊道：“安娜，快點！”

    隨著地板的塌陷，沈云姝可以感覺到腳下越來越難借力，眼看著安全地帶就在前方，她下一個看準的落腳地突然飛快地掉落，看到這情況，艾爾忙伸出手來，驚呼道：“安娜，抓住我！”

    沈云姝腳下用力一蹬，將腳下那并不牢固的地板蹬落深淵，自己猛地往前一撲，緊緊抓住了艾爾的手。身體隨著慣性撞在墻上，她悶哼一聲，緊握住艾爾的手，微微喘了口粗氣——得救了！

    “真是千鈞一發呢。”

    頭頂傳來艾爾松了口氣的聲音，沈云姝應了一聲道：“拉我上去吧。”

    艾爾說：“不。”

    沈云姝一愣，以為自己聽錯了，剛抬頭就感覺原本抓著她的那雙手驀地松開，她只覺身子一輕，向下掉落，眼前是漸漸縮小的艾爾，他臉上帶著那種可怕的邪惡笑容。

    眼前一黑，再亮起來時，沈云姝看到的是一只伸過來的蒼白的手，她瞳孔一縮，用力打開那只手，雙手撐地往后退了退——此刻她竟然是半躺在地的狀態。

    “安娜？”艾爾驚訝道。

    艾爾戴著帽兜，沈云姝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聽到他聲音中的驚訝。

    沈云姝飛快地環顧四周，她覺得自己要瘋了——這兒還是那個有石雕的大房間啊！

    也就是說，剛才打碎石雕，房間地面陷落的場景，又是她的幻覺！

    “剛才發生了什么？”沈云姝看向帽兜遮臉的艾爾問道。

    艾爾說：“剛才你一進這兒就直接跑到了石雕面前，我叫你你也不理我，后來你突然倒在地上，我不知道該怎么辦時，突然想起這石雕好像是關鍵，就把它打碎了，然后你就醒了過來。”

    沈云姝因艾爾的話看向高臺上的石雕，這會兒它果然已經碎了一地。

    她有點心累，按照艾爾的描述，她第一次進入幻覺后所謂的醒來，其實還是她的幻覺，當時她應該是又一次毫無停頓地進入了幻覺，要不是艾爾砸了石雕，她還不知道要在幻覺中沉淪多久。

    只是目前有個可怕的問題是，她怎么知道她不是還在幻覺之中？

    前兩次的幻覺都非常真實，她并未發覺哪兒像是假的。就像是她曾經跟宇宙意志探討過的那樣，她沒有辦法分辨哪個是現實哪個是幻境。好在她還有一個殺手锏——也就是異變源頭被她吸收時的不同感覺。第一次幻覺已經證實，這里的精神類攻擊魔法沒辦法模擬真正異變源頭被吸收時的感覺，只能借鑒她已經有的記憶，很可能是因為異變源頭的存在高于這個平行宇宙。

    因為有了辦法鑒別真偽，沈云姝心中一定，看向艾爾道：“你介意拿下你的帽兜么？”

    艾爾愣了愣，回道：“不介意。”

    他說著就把帽兜摘了下來，露出下方那張稚嫩的面龐。

    沈云姝心中微微一嘆，她在想現在是不是又在幻覺之中。第二次幻覺之中，她讓艾爾摘下帽兜，他的模樣跟第一次幻覺里的一模一樣，那時候她認為是外部力量侵入她的幻覺導致的，現在想來，就是因為那也是她的幻覺，所以他的兩次模樣都是一脈相承的。可現在要是現實，艾爾的模樣應該不同才對吧，可他的樣子，明明跟前兩次一樣！

    無論這是不是幻覺，沈云姝還是決定將它當成現實。要是幻覺，死亡不是真正的死亡，可要是現實，那就是真的死了，她可不敢冒險。

    “我們繼續往下走吧。”沈云姝起身道。

    艾爾點點頭：“好，走這邊。”

    他帶著沈云姝走的，正是之前第二次幻覺里那個安全地帶，只不過這次地板沒有塌陷。

    這種熟悉的感覺讓沈云姝心情更糟糕，她一聲不吭跟在艾爾身后，提防著來自周圍以及艾爾可能有的攻擊。

    二人沿著走廊走了會兒，盡頭便是一座樓梯，盤旋向下。

    艾爾突然停下腳步，皺眉道：“下面有很討厭的氣息。”他臉上露出遲疑之色，顯然對于繼續往下心懷不安。

    沈云姝道：“那要不你留在這兒吧，我下去看看。”

    艾爾猶豫了一下，搖頭道：“我要跟你一起下去。”

    “那好吧，要是路上后悔，你可以隨時退回來。”沈云姝點點頭，打頭陣向下走去。她可以感覺到自己距離異變源頭越來越近，自然不會輕易放棄。

    艾爾眉頭緊皺，顯然下面有什么東西讓他十分忌憚，但他還是緊緊跟在沈云姝身后，并未再提出異議。

    往下走了足足有三四百級臺階，二人才到達地面。

    先映入沈云姝眼簾的是一處巨大的石頭廣場，廣場上或站或坐或躺地擺放著不少石雕，每一個都栩栩如生，宛若活物。

    沈云姝突然心中一動，視線掃過在場的所有石雕，認真數了數，驚悚地發現這些石雕的數量竟然剛好是九十八！她還記得在第一個幻覺之中，艾爾這個她想象中的魔王對她說過，她正是第九十九個祭品！

    她的視線掃過一旁的艾爾，他皺著眉，表情是那么困惑。

    沈云姝稍稍舒了口氣，目不斜視地走過這些石雕，向前方的亮光處走去。這個廣場沒有火把之類的光源，廣場卻并不顯得太過昏暗，剛巧能看清楚整個廣場的一切，應該是有照明魔法之類的。而前方洞口透露出的光顯然是暖光，可能是火把之類的明火。

    異變源頭就在前方。

    沈云姝繼續往前走去，艾爾緊跟在她身旁，二人心中有著類似的忐忑，一步步謹慎地前進。

    到了洞口，沈云姝剛準備走進去，就有一道火焰橫掃過來，guntang的熱度嚇得她忙退后了一步，撞到了就緊跟在她身后的艾爾身上，兩人一起退后了好幾步。

    火焰燃燒過后卻沒了下文，二人等了會兒也沒等到接下來的攻擊，便又靠了過去。沈云姝探入洞口看了一眼，一愣，試探性地喊道：“喂，蠢龍，是你嗎？”

    里面噴火的那位，正是被她威逼利誘來當了坐騎，本該昨天就離開的那只巨龍啊！

    之前沈云姝并沒問這頭龍的名字，又覺得它不像它的外表那么可怕，反倒有些逗比，因此心里一直默默地叫它蠢龍，這會兒見它竟出現在這里，一時驚訝叫了出來。

    巨龍聽出了沈云姝的聲音，先是欣喜后又是惱怒：“嗷嗚人類是你啊！你總算找到我了！……不對，你叫誰蠢龍呢？你這么侮辱偉大的龍族，我是不會放過你的！你等著，等我出來，看我不吃了你！”

    沈云姝示意艾爾跟上，轉身走進洞內。巨龍此刻正被關在一只巨大的籠子里，只是跟它那龐大的身軀相比，那籠子還是太小了，它不得不蜷縮成一團，委委屈屈的模樣。因此，這樣的它大放厥詞，卻是一點兒威脅力都沒有了。

    “那你就出來試試啊。”沈云姝回了它一句，便四下觀察起來。她可以感覺到異變源頭就在這兒，只是好像有一種力量讓她無法準確地察覺它究竟在哪兒。

    巨龍嘴一張就想噴火，火都到喉嚨口了，又被它吞了回去。魔王島這兒的活人恐怕就他們兩個了，要是燒死了他們，誰來放它出去？所以說，它要等他們放了它，出了島之后再燒死他們！

    它叫道：“你快放我出去！我是為了帶你過來才被抓住的，你必須放我出來！快放我出來，我要出來！”

    “閉嘴！”沈云姝對它喊了一聲。

    巨龍依然故我地吼道：“不放我出來我是不會閉嘴的！愚蠢的人類，快把偉大的我放出來！”

    “偉大的你有本事就自己出來啊！”沈云姝道。

    巨龍鼻子里噴出股灼熱的鼻息，惱怒地瞪著沈云姝，半晌不吭聲。

    沈云姝見它乖了，繼續勘查著四周。這是一個洞xue，周圍插著火把，將洞xue照得亮如白晝，洞xue上方垂下不少細長的石頭，而下方也長了許多石筍，巨龍籠子邊甚至還有一堆金銀器具，沒巨龍老巢里的多，但也不少了，足以令人眼花繚亂，垂涎欲滴。

    異變源頭就在附近，但沈云姝就是無法精確定位。

    見沈云姝光是看卻什么都沒做，巨龍忍不住又叫道：“我都閉嘴了你怎么還不快放我出來？”

    沈云姝只好轉向它，問道：“你昨天不是走了么，怎么會被關在這里？”

    巨龍一說起這個就滿面的怒火：“這個破島，進來就出不去了！我昨天想飛出去，結果飛半天下面還是這個島，我累了就落在島上休息，也不知道從哪兒突然冒出空間轉移魔法，等我回過神就被困在這個籠子里了，明明看著是木頭籠子，卻怎么都燒不掉！”

    巨龍越說越氣，努力扭動著龐大的身軀撞擊困住它的籠子，那籠子被撞得砰砰直響，卻一點兒裂紋都沒有，它是在白做工。

    沈云姝想，看來這個魔王島確實是真正意義上的只許進不許出，連巨龍想要從天空離開都做不到，更何況是地面上了。

    現在的問題是，她該怎么找到異變源頭，順利離開這個宇宙？

    沈云姝問艾爾：“你知道怎么打開這個籠子嗎？”

    籠子不是普通木材做的，巨龍的力量撞不開，火焰也燒不毀，自然只能通過別的辦法。

    艾爾皺眉想了想，眼睛一亮：“在那里，那里有一塊石頭，把它搬開就行了！”

    沈云姝順著艾爾指點的方向找去，果然發現了那塊顏色和周圍有著極小差距的石頭，將它搬開。

    那籠子的門瞬間彈開，巨龍立刻從籠內飛了出來，興奮地在這巨大的山洞頂上飛來飛去，半晌才落到地上。

    沈云姝提醒道：“蠢龍，你別高興得太早……你想想看該怎么出去吧……”

    “別叫我蠢龍，否則我吃了你哦！”巨龍噴出股惱怒的灼熱之氣，“什么怎么出去？當然是飛出去！……等等！”

    巨龍突然慘叫一聲，目光掃向四周，慘嚎道：“不不不，不要這么對我！”

    它惱怒地撞擊著山洞四周，撞下不少石頭，卻沒能將山洞的幾個出口撞得大一點——這個山洞的幾個洞口對沈云姝和艾爾這兩個人類來說是夠大的了，可對巨龍來說卻小得只夠伸進去一只爪子。之前它被抓來這里時是空間魔法傳送進來的，根本不用管洞口大小。可它又不會空間傳送魔法，洞口又小得它根本就出不去，它現在究竟該怎么辦啊！它那身為龍族的驕傲，真是幾天時間內就被敗光了啊！

    沈云姝和艾爾一個山神躲到了洞外，等著巨龍發完瘋，艾爾小聲問沈云姝：“那就是傳說中的龍嗎？”

    “……對。”

    艾爾若有所思地說：“我一直以為龍都是高傲又殘忍的物種，沒想到還有這么……這么……”

    “這么蠢的。”沈云姝接道，它要是不蠢，就沒那么容易被她逮來當交通工具了啊，所以對此她是喜聞樂見的。

    “請接受這個現實，這頭龍就是有那么蠢。”沈云姝道。

    艾爾好奇地看著洞內，好一會兒說：“它停下來了，我們進去嗎？”

    “當然。”沈云姝笑道。

    二人回到洞內時，巨龍已經鬧得沒了力氣，癱在一邊喘粗氣。

    沈云姝走過去安慰道：“至少你已經離開了那籠子，可行動的空間大了好幾十倍呢。”

    巨龍對沈云姝怒目而視：“是你讓我來這個破島的，你必須找到辦法將我帶出去！”

    沈云姝正色道：“我盡量。”

    二人一龍正在商量著該怎么繼續下一步，他們的身后忽然冒出一縷黑色的細煙，那黑色煙霧越來越濃，很快竟凝聚成了一個人形！